0%
第一卷 1937年7月~1938年8月 第二章 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

第一卷 1937年7月~1938年8月

第二章 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

至少在「一·二八」事變后,國民政府已經明確意識到,日軍在浙滬地區發動侵略戰爭不是可能與不可能的問題,而是時間早與晚的問題。於是,自一九三三年起,國民政府令參謀本部派人勘察地形,部署在寧、滬、杭地區修建國防工事,並組織陸軍大學第十期學員實施戰術演慣用以研究和擬定設防計劃。為防止日軍從杭州灣和吳淞口南北兩面登陸繼而向南京推進,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成立了秘密機構,專職負責寧、滬、杭三地國防工事的設計和構築,並劃分出京滬、滬杭和南京三個作戰防禦區,在四條主要防禦線上修築以鋼筋水泥為主體的防禦工事:京滬防禦區以吳福線(吳江至福山)和錫澄線(無錫至江陰)為主陣地;滬杭防禦區以乍嘉線(乍浦經嘉興至蘇州)和海嘉線(海鹽經嘉興至吳江)為主陣地。為了便於部隊機動,還特別修築了蘇州至嘉興的鐵路。一九三六年二月,國民政府在蘇州成立了一個秘密作戰指揮機構,對外稱「中央軍官學校高級教官室」,后又改稱為「中央軍官學校野營辦事處」,軍事長官為張治中,其任務是:負責制訂京滬地區的作戰計劃,主持防禦線上國防工事的修築,一旦淞滬發生戰爭迅速轉變為前線指揮所。最後這點甚為重要。
史說,時任中國軍隊第九集團軍司令部作戰科科長,他這樣解釋了機場大門口為什麼會有一具中國衛兵的屍體:「這些(中國)士兵平時恨透了日本人,一見日本軍人橫衝直撞,不聽制止,就堅決自衛,開槍打死了那個軍曹。淞滬警備司令部急了,參謀長童元亮和上海市長俞鴻鈞商量,讓一個死囚犯穿上保安部隊服裝,把他打死在虹橋機場大門口,說是日本軍曹要強進機場大門時,先把我衛兵打死了,以便與日本人交涉。」事件發生的當日,上海市長俞鴻鈞給南京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發去一封密電,電報對事件經過是這樣敘述的:
接到命令的張治中下令:第八十七師一部進至吳淞,主力則向上海市中心前進;第八十八師進至北站與江灣(吳淞以南)之間;炮兵十團營和炮兵八團進至真茹、大場(江灣西南);獨立第二十旅進至南翔(大場西南)。同時命令炮兵三團二營和第五十六師星夜兼程向上海前進。
是否有一名中國衛兵被打死,史料的記載存在著分歧。
十五日,日本裕仁天皇批准了參謀本部下達的「臨參命第七十三號」,即派遣軍隊「佔領上海及其北方地區要線」的命令:
五、上海派遣軍編製內之部隊,自國內港灣出發時開始,即解除各該動員管理官之指揮,編入上海派遣軍司令官隸下。但獨立飛行第六中隊,自到達上海附近時起,編入上海派遣軍司令官隸下。
張司令官文白兄:
日本方面顯然察覺了淞滬局勢的不妙。他們從上海租界英國巡捕房軍事探長潘連璧和於一星那裡,獲悉了中國方面正在加緊構築市中心軍事據點和擴充上海「保安團」兵力的情報。日本駐華海軍武官沖野亦男以中方違反「停戰協定」為由,向國民政府外交部亞洲司司長高宗武提出抗議,並要求現場查看,被中方拒絕了。上海市市長俞鴻鈞的答覆是:不但所謂「停戰協定」的相關條款中沒有限制中國方面建築防禦工事的字眼兒,而且中國人在自己的國土上建造任何工事別國根本無權過問。日方據此說中國的做法是「敵對行為」沒有道理。相反,倒是日方沒有按照「停戰協定」所約定的條款從規定地區撤出軍事力量,這才是敵對行為的明確表現。
頭戴德式鋼盔,身著草綠色軍裝、短褲,腳穿草鞋,官兵都系皮腰帶,士兵手持帶刺刀的新式步槍,帶兩百發子彈,胸前八顆手榴彈,軍官腰挎盒子槍,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眼神中向同胞們流露出殺敵的決心。
然而,中國人的正當處置,又一次成為日本人的「事端」。
上海,中國最大的經濟文化中心,中國近代以來最為國際化的都市。精明的上海人關於可能要打仗的判斷是有依據的。剛剛傳來北平和天津被日軍佔領的消息,緊接著,一九三七年八月九日,上海便發生了日軍軍官被打死的事件: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西部派遣隊隊長、海軍中尉大山勇夫和一等兵齋藤與藏被中國士兵擊斃于虹橋機場大門口。
羅卓英於二十八日傍晚發出的作戰命令是:第九十八師第二九二旅,向羅店東北地區「猛攻敵之側背」;「第十一師除以一部守備陣地、抑制當面之敵外」,主力沿瀏河至羅店公路向敵人陣地正面猛攻;第六十七師第四〇一團,「于小堂子附近原陣地待機出擊」;第十四師的兩個團及第六十七師之一部,重於西北方面,由西向東猛攻羅店。然而,各部隊奉命再次向羅店發起攻擊時,大雨如注,道路泥濘,連日的苦戰令部隊傷亡嚴重,官兵體力嚴重透支,各部隊之間又沒有很好地協同動作,致使中國軍隊對羅店的攻擊失敗。
(六)第五大隊(欠二十八隊)先集中揚州,攜帶五百磅炸彈于本日(十四日)午前七時準備完畢,向長江口外敵艦轟炸之,以午前九時到達目標為準。
由於羅店是雙方都必須保持的戰場支撐點,登陸后的日軍立即對羅店實施了反攻,爭奪與反爭奪的戰鬥演變成慘烈的拉鋸戰。
以上見解,確是遠見卓識。
一九三七年的中國空軍正屬於發軔時期,飛機數量和質量與日本空軍相距很大。盧溝橋事變后,中國空軍二十五個主力中隊奉命北上華北,遲滯日軍南下。待淞滬戰事將起時,以南京、廣德為基地,以曹娥、杭州、嘉興、揚州、蘇州、長興為主要機場,淞滬地區可以參戰的空軍只有四個大隊,戰機百余架。
攻擊開始后,原來據守前沿的第二六二旅以火車北站為中心在右翼牽制日軍,黃梅興旅長指揮的第264旅為主攻部隊從左翼突進直撲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自知兵力不足的日軍節節抵制,盡量拖延時間以待援軍。兩軍面對面相搏,作戰技能和武器裝備的差距立即顯現。日軍作戰意志頑固,單兵武器精良,加上「一·二八」事變后的多年經營,各個據點都有高大的圍牆以及密集的明碉暗堡。這些明碉暗堡多為鋼筋水泥建築,十分堅固,經得起五百磅以上炸彈的轟擊。特別是在虹橋與吳淞之間的江灣路一線,日軍建築以厚鋼板為主體的防禦工事,火力配備十分密集。攻擊開始的時候,第八十八師德國軍事顧問決定,按照德軍的作戰樣式,在突擊正面組織一支五百人的突擊隊,對日軍陣地實施「閃電戰」。突擊隊的行動被取名為「鐵拳計劃」。這個旨在先行搗毀日軍指揮部的突擊計劃,策劃得近乎完美:選擇日軍陣地的薄弱點,五百精壯士兵配備輕便的自動武器,由一個炮兵營專門為其炮火開路支援,以便形成一個拳頭猛插狠攻進去。但是,儘管帶隊營長劉宏深身先士卒,士兵們勇猛衝擊,卻還是幾乎每前進一米的距離都要用戰死士兵的屍體鋪路,日軍兇猛的火力令中國軍隊在正面攻擊時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代價。最終,「鐵拳計劃」沒有成功。營長劉宏深,湖南醴陵人,黃埔軍校第五期畢業,陣亡時年僅二十八歲,新婚不足百天。中國左右兩翼的攻擊部隊,在炮兵支援不利的情況下拚死向前。隨著中國官兵的決死推進,其攻擊前鋒已至距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不遠的地方,日軍終於在抵抗線上顯出了退卻的跡象,一些日軍士兵開始向租界方向逃跑。但是,就在這時候,一發炮彈擊中了第264旅的前敵指揮所,旅長黃梅興、旅參謀主任鄧洸以及通訊排三十多名官兵當場全部陣亡。黃梅興,廣東平遠人,出身貧苦,一九二四年考入黃埔軍校第一期。一九三二年上海爆發「一·二八」事變時,身為第264旅五二八團團長的他,奉命率部增援與日軍作戰的第十九路軍。在著名的廟行戰役中,五二八團不但扼制了日軍深入的企圖,且以頑強的意志和強大的火力逐步迫使日軍後退。因戰功卓著,戰後他升任第264旅旅長,晉級為陸軍少將。黃梅興旅長的陣亡和前敵指揮所的被毀,令中國軍隊最前沿的攻擊部隊失去了指揮,攻擊不得不停止。
抵達淞滬戰場后,第三十六師的攻擊位置在第八十七師與第八十八師之間的天寶路一線。令宋希濂師長沒有想到的是,攻擊剛剛開始,部隊就出現了巨大傷亡。二一五團二營一度攻入華德路十字路口,並在街巷內與日軍展開了肉搏戰。日軍用坦克阻塞住路口,集中火力猛烈射擊,二營三百多名官兵全部陣亡。擔任攻擊匯山碼頭任務的是二一二團和二一六團。自二十日開始,二一二團和二一六團逐屋爭奪,頑強推進,致攻守雙方傷亡都很大。二一六團團長胡家驥是員身先士卒的猛將,攻擊過程中,他的兩名衛士一名陣亡一名重傷,他自己身上也有五處中彈。當中國軍隊終於逼近匯山碼頭時,日軍支撐不住了,爭相向外白渡橋方向逃跑,然後紛紛向橋南的英軍投降。抵近碼頭的中國官兵無法摧毀堅固的鐵柵欄門,胡家驥團長冒著彈雨率先往鐵門上爬,士兵們在他的身後跟進,但日軍側射火力猛烈,第三十六師部隊終因傷亡太大,還因預定協同作戰的第九十八師遲遲未到,最終被迫退回。——「僅匯山碼頭一戰,我師傷亡五百七十餘人。敵軍除向英軍投降外,死傷也不下四百餘人。」戰後,師長宋希濂認為,第三十六師對匯山碼頭的攻擊,是「最精彩、最激烈、功績卓著」的一仗。
從南翔到江灣只十幾里路,本不算遠,但我們一出門就碰上了敵機,三架至九架,不斷地在上空來往轟炸掃射。我本來坐的小汽車,敵機臨頭,我就下車隱蔽,敵機轉頭,又馬上前進;但走不多遠,敵機來往太多,小汽車不能再坐了,我穿著一雙馬靴徒步走去。中途遇見一個騎腳踏車的傳令兵下車向我敬禮:「怎麼,總司令走路?」我也來不及對他說別的了,騎上他的腳踏車就走。一路上,我一會停止掩伏,一會又乘隙前進,就這樣冒險趕到江灣葉家花園八十七師師部,才把正面軍心穩住。我到了江灣,決定不顧任何困難,抽調十一師、九十八師迎擊登陸敵人。那時由正面抽出這些部隊真不容易,且因敵機狂炸、掃射,部隊簡直無法行動。十一師師長彭善在初接到調動命令時對我說:「簡直炸得不能抬頭,怎麼辦呢?」我說:「不能抬頭也得走,難道我能從南翔一路冒轟炸走到江灣,你們就不能從江灣走到羅店嗎?」就在這個萬分危急的局勢下,抽調兩個師迎敵。由於這樣一個迅速的部署,才把已經失去的羅店收復。
命令
以上位於淞滬地區的中國陸軍總兵力約五萬人。
日本海軍與日本陸軍在對華戰略上存在著分歧。陸軍方面出於對蘇聯的戒備,于戰爭初期向中國南方用兵時十分保守;海軍方面則堅持認為,日蘇之間暫時不會發生大規模軍事衝突,日本軍力的投入方向完全可以向南,從南中國一直延伸到整個太平洋地區。由此,盧溝橋事變后,日本海軍立即準備出動以支援陸軍在華北地區的作戰,同時還迅速提出了向中國南方施加軍事壓力的計劃。在求戰心切的日軍海軍將領中,以駐紮上海地區的第三艦隊司令官長谷川清中將最為踴躍。盧溝橋事變發生時,他正率隊在台灣與陸軍進行聯合演習,事變的次日,第三艦隊便停止演習返回了吳淞口外,長谷川清向東京日本海軍軍令部(司令部)提出:「華中作戰,應以必要兵力確保上海和攻佔南京」,所以,需再向中國華中地區增派五個陸軍師團。
九月一日,日軍第十一師團派出淺間支隊企圖打通與第三師團的聯絡。淺間支隊向獅子林炮台發起猛攻。在該處防禦的中國軍隊第九十八師的一個營孤軍奮戰,最後時刻與日軍白刃格鬥長達四小時,到全營官兵全部陣亡后獅子林炮台陣地丟失。
在這個世界上,凡是發生的事都不是絕對偶然的。
但是,這一次日本人錯了。
作為淞滬戰場最高指揮官,張治中目睹了上海市民的遭遇,他特別發表聲明告訴百姓:「和平確已完全絕望,犧牲已到最後關頭」,中國軍隊與日本侵略者不共戴天,必以「當年喋血淞滬、長城之精神,掃蕩敵軍出境,不達保衛我領土主權之目的,誓不終止」。同日,國民政府發表《自衛抗戰聲明書》,宣示抵抗侵略的決心不可動搖,因為「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
八時四十分,第二大隊副大隊長孫桐崗率領二十一架諾斯羅普-2E輕型轟炸機,攜帶十四枚二百五十公斤炸彈、七十枚五十公斤炸彈自廣德機場起飛,兵分兩路轟炸日軍的公大機場、匯山碼頭以及吳淞口海面上的日軍軍艦。轟炸機場和碼頭的飛機在八百米投彈,全部命中目標。轟炸吳淞口日軍軍艦的轟炸機,由於能見度很差,投彈後效果不詳,但是被轟炸的日艦已經開始向長江入海口逃竄。返航時,二十一架轟炸機有六架因天氣惡劣迫降其他機場,兩個小時后全部歸隊。
陳誠初入軍中就任孫中山大元帥府的警衛連長,黃埔軍校成九-九-藏-書立后在蔣介石麾下參加討伐軍閥的征戰,到北伐戰爭結束時已經成為指揮五個警衛團、兩個炮兵團的中將司令。西安事變發生時,正值他從太原到達西安向蔣介石彙報與閻錫山接洽晉軍出兵增援綏遠抗日事宜,結果與蔣介石一起被張學良扣押。陳誠告訴張學良,如果蔣介石遇害,就先一步將他槍斃。可謂是國民黨內追隨蔣介石最久、深得蔣介石信任的人。十六日當天,陳誠即與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輝一起趕赴上海。十八日兩人返回南京后,熊式輝問是否需要統一意見再彙報,陳誠答可以各自報告視察情況並提出相關建議,以便最高統帥部能夠多一份參考。事後陳誠得知,熊式輝的建議是中國與日本「不能打」。而他向蔣介石提出的是:中國與日本,「不是能不能打的問題,而是要不要打的問題」。
日本海軍第三艦隊指揮的海軍航空兵所屬部隊為:第一聯合航空隊,轄木更津航空隊和鹿屋航空隊,木更津航空隊有96式陸基攻擊機二十架,鹿屋航空隊有98式陸基攻擊機十八架和95式艦載戰鬥機十四架;第一航空戰隊,共有戰鬥機二十一架、轟炸機十二架和攻擊機九架;第二航空戰隊,共有戰鬥機十二架、轟炸機十二架和攻擊機十八架。
二十六日,陳誠接到報告:「羅店未失,仍在固守。」
十一日夜半,張治中離開蘇州,率部向上海全速推進,于天亮前佔領了上海市區的預定陣地。
十五日,中國軍隊沒有發動全線攻擊。為了迫近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為了給再次開始的總攻擊做準備,中國軍隊第八十七、第八十八師組織了突擊隊向日軍陣地實施滲透,並多次突破日軍的防線,佔領了五洲公墓、愛國女校以及粵東中學等日軍據點。第八十七師突擊隊甚至一度攻入日軍海軍倶樂部,將陸戰第一大隊第二中隊中隊長貴志金吾擊斃。同時,中國海軍電雷學校的兩艘魚雷快艇向日本海軍第三艦隊旗艦「出雲」號實施了一次魚雷攻擊,但是沒有成功。
登陸日軍遭到了中國空軍的攻擊。
一、上海派遣軍派到上海。
「先發制敵」,意味著主動發起作戰行為——在與日本侵略者對抗的往事中,中國方面什麼時候「先發制敵」過?除了「他打我,我不還手」以及「他打我,我才還手」之外,中國什麼時候曾有過「判斷他要打我」之時,搶先出手,把對方打得暈頭轉向的先例?
十一日,三艘測量船在兩艘炮艇的掩護下,對江陰下游長江航道進行了大規模破壞,先後把西周、滸浦口、鐵黃沙、西港道、狼山下、姚港嘴、狼山、大姚港、通州沙、青天礁、劉海沙、長福沙、海北港沙、龍潭港、福姜山等地的各種航標一律拆除了。行動中,兩艘測量船遭到日艦攻擊和日機轟炸,沉沒。十二日,國民政府海軍部部長陳紹寬率領主力艦隊前往江陰,將中國海軍「通濟」號、「大同」號、「自強」號、「德勝」號、「威勝」號、「武勝」號、「辰字」號、「宿字」號八艘艦艇,連同從民間徵集的各種貨輪商船,共計二十八艘,全部鑿沉于江陰江面,用以堵塞長江航道。——中國海軍老舊的軍艦如果用於作戰,不是日本海軍現代化戰艦的對手,大戰來臨前,或許這是這些軍艦最實用的用途。但百姓衣食所寄的民船何辜?——在此開列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二日,淞滬大戰前夕,為了民族圖存而自毀的商船之名號:「嘉禾」「新銘」「同華」「遇順」「廣利」「泰順」「回安」「通利」「寧靜」「鯤興」「新平安」「茂利二號」「源長」「醒獅」「母佑」「華富」「大賚」「通和」「瑞康」「華新」。
第十四師是中國軍隊第十八軍的主力師,裝備好戰鬥力也以強勁自稱。然而,該部在兵力優勢下對羅店發起進攻,不但沒有成功反而自身傷亡巨大。與對手相比,第十四師至少暴露出兩個弱點:官兵實戰經驗欠缺,特別是指揮員戰場決斷能力不足;步炮協同、友鄰協同以及上下協同在實戰中嚴重脫節。
十四日黎明時分,中國東南沿海的海面上移動著一股巨大的低壓氣流,天空風雨交加,風速達到每秒二十二米。由於氣象條件惡劣,凌晨五時三十分,長谷川清下令:等待天氣好轉后升空作戰。
十四日下午,張治中下達了總攻命令。
一九三七年的中國海軍裝備老舊,與日本海軍的實力相比,幾乎沒有任何制勝的可能。在淞滬地區參戰的,基本屬於海軍部指揮的第一、第二艦隊以及練習艦隊和測量船隊,這兩支艦隊中的一些老船,還是清朝水師遺留下來的,已經被沉入長江航道當障礙物使用了,真正能夠與日本海軍交戰的艦艇,只有「平海」號、「寧海」號、「應瑞」號和「逸仙」號四艘巡洋艦,而這四艘主力艦的總噸位不足一萬噸,還不如日本海軍「出雲」號一艘裝甲巡洋艦的噸位量。
國民政府也啟動了全面的抗戰準備:將一切國防事宜由平時狀態轉為戰時狀態;將全國軍隊編為抗戰序列,第一線約一百個師,預備部隊約八十個師;將國家多年存儲的彈藥進行分配,黃河以北及長江地區囤三分之二,江南囤三分之一,可供所有部隊六個月作戰之需,同時確定海外輸入路線以保證槍支彈藥「源源接濟」;購辦一百萬作戰人員、十萬馬匹六個月所需糧秣;建立三十個兵員補充營;因平津淪陷,河北境內再無飛行場及航空油料儲備地,決定參加華北作戰的空軍部隊以太原機場為根據地。等等。
無論事件經過到底怎樣,有一個前提是必須強調的:兩個日本軍人在中國的國土上橫衝直撞,企圖衝擊中國重要的機場設施,且無視中國衛兵的警告時被打死——且不說當前中日兩軍在中國北方已經進入交戰狀態,就是在和平時期,中國方面的處置也是正當的。
「出雲」號頓時火焰衝天,兩名中國青年軍人粉身碎骨。
然而,中國軍隊停止攻擊的時候,從旅順增援來的日軍海軍特別陸戰隊抵達了上海。同時,從日本國內出發的陸軍第三、第十一師團正向中國淞滬地區集結。
毫無疑問,自淞滬地區作戰開始至今,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和不屈精神大大出乎日本人的預料。日軍作戰原則上的表述是要「懲罰一下中國人」,可至少目前看來,受到懲罰的是那些爬上中國東南海岸的日軍官兵。而對於抗擊日軍的中國軍隊來講,傷亡之大出乎預料,這讓剛剛開始的戰爭蒙上了一層令人憂慮的陰影:中國固然國土遼闊,人口眾多,但是如果戰爭按照這樣的傷亡比例和淪陷速度持續下去,中國將能堅持多久?
(三)第二大隊由航校霍機(霍克戰鬥機)掩護,以一隊轟炸公大紗廠附近敵構築之機場及飛機,以兩隊轟炸吳淞口向我市府射擊之敵艦;吳淞口若未發現敵艦,應向集結崇明附近之敵艦轟炸之。
首先,這不是妥協論調,更不是投降論,是出於堅決抗戰的立場。僅就這一立場而言,對於中華民族的前途和命運彌足珍貴。其次,就交戰雙方的實力對比和兩國國情上講,試圖拉長戰線並準備長期作戰,無疑是一種冷靜清醒的抉擇。
此戰沒有達成攻佔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的目的。
十四日晨七時,杭州筧橋機場,中國空軍第三十五獨立隊的五架寇蒂斯BT-32型轟炸機起飛了——風急雨猛,雲高三百米,在惡劣氣象條件下,日軍在等待天氣好轉,中國空軍卻果決地升空了——五架轟炸機成楔形隊形,以一千五百米的高度,冒著日軍密集的地面高射炮火,直撲公大紗廠的日軍陣地和軍械庫,命中目標后全部安全返航,部分飛機機身上彈孔密布。
當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任命陳誠為第三戰區前敵總指揮兼第十五集團軍總司令,立即趕赴淞滬戰場指揮作戰。同時下達了增調部隊赴滬參戰的命令:位於長沙的第十五師(師長汪之斌),由漢口乘船,限九月五日抵達南京;位於江西的第十六師(師長彭松齡),即刻開赴蘇州,限九月二日在嘉興集結「候命」;位於溫州的第十九師(師長李覺),除一個團留守外,其餘部隊限九月六日到達杭州;第六十三師(師長陳光中)前推至松江或平湖一線,限八月十九日必須到防;第一軍(軍長胡宗南)「除留一旅在徐州外」,其餘部隊速通過京滬路運送,限九月一日集結完畢。
姚子青營全體殉國的壯舉,被寫入了中國抗日戰爭史,也寫入了近代以來中國人抵禦外侮的心靈史。
以一名中尉和一名上等兵的性命換來的機會,「失不再來」。焦灼萬分的日本海軍表示,決不能「讓死者為無意義之犧牲。」
這些從日本本土出發的陸軍官兵,想到了登陸時可能遭遇中國守軍的手榴彈、槍彈、火炮,甚至是傳聞中血淋淋的大刀片,他們根本沒有想到中國空軍的轟炸機、驅逐機和攻擊機會飛到他們的頭頂上實施攻擊。中國戰機飛得很低,引擎聲轟鳴作響,日軍都能看見中國飛行員的護目鏡一閃一閃的反射著東方海岸薄明天色的微光。突然,這片微光炸裂開來——中國戰機扔下炸彈並開始猛烈掃射。
儘管如此,中國空軍的英勇無畏再一次震撼了日本人。十九日上午,中國空軍第二大隊奉命起飛轟炸日艦,當飛臨吳淞口外的日軍海軍第三艦隊上空時,十一隊隊長沈崇誨和隊員陳錫純駕駛的第904號雙座轟炸機突然發生機械故障。沈崇誨立即決定飛離機群處置情況。沈崇誨,清華大學畢業后投考空軍,入航校後學習駕駛轟炸機,畢業時成績名列第一。因早已抱有以此身雪國恥的願望,遂決心用自己的飛機去撞擊日艦與敵人同歸於盡。飛到中國軍隊陣地上空時,他指示陳錫純立即跳傘逃生,明白隊長決心的陳錫純用手一次次的指點下面的日艦,用點頭的方式堅決表示願和隊長一起赴死。沈崇誨大吼一聲,開足馬力,推下機頭,掛有一枚八百磅炸彈的中國空軍飛機筆直地俯衝而下直接撞向了日軍戰艦「出雲」號的甲板。
一九三七年七月二十八日,日本政府「訓令僑居揚子江沿岸二萬九千二百三十名日僑撤離(指示在上海的僑民於八月六日撤到日租界)。在海軍第十一陸戰隊掩護下,到八月九日完全撤到了上海」——應該特別注意日本政府所規定的撤僑完畢的日期:八月九日。就是這一天,日軍海軍中尉大山勇夫和一等兵齋藤與藏衝擊了上海虹橋機場的中國守軍。
肉搏戰停止了,寶山城內一片沉寂,呆站在血泊里的日軍官兵沉默無語。這是一座中國最為普通的小縣城,城牆之內方圓不過幾里,城樓因為年代久遠已殘破不堪,城門啟閉時還會吱呀作響。日軍士兵聽他們的長官異口同聲地說過,中國軍隊是一支一觸即潰的軍隊,於是眼前出現的情景令他們不寒而慄:如何解釋在根本沒有任何救援希望的情況下,這支中國軍隊會如此怒不可遏,如此不顧一切,如此想要拼爛最後一副身軀、流干最後一滴鮮血?!
二十七日,日軍第二十二、第二十三、第三航空隊都參加了對羅店的轟炸。至二十八日,羅店被日軍第十一師團攻佔。
(七)第三大隊自本日(十四日)晨起,采緊急警戒姿態,擔任首都之防空。
攻擊停止后,經過清查,在數小時的攻擊中,擔任主攻的第264旅,包括旅長在內傷亡千人,其中五二七團就有七名連長陣亡。
第二天,為冊應獅子林與寶山的中國軍隊,羅卓英軍長指揮第十八軍部隊向羅店的日軍發動了反攻,經過晝夜的持續激戰將日軍壓縮于羅店鎮內。
蔣介石致電第九集團軍司令長官張治中:
一九三七年的八月,日本人突然得到一個更令他們震驚的消息:中國兩個敵對的政黨——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國民黨——不但宣布已經真誠地聯合在一起,而且聯合的目的十分明確:打日本,保中華!
杭州上空,狂風暴雨。
我有一個基本觀念:這一次在淞滬對日抗戰,一定要爭先一著。我常和人談起,中國對付日敵,可分作三種時期:第一種他打我,我不還手;第二種他打我,我才還手;第三種我判斷他要打我,我就先打他,這叫做「先發制敵」,又叫做「先下手為強」。「九一八」東北之役,是第一種;「一·二八」戰役、長城戰役,是第二種。這次淞滬戰役,應該採取第三種。
蔣介石再次命令第九集團軍全線出擊。
中國空軍第四大隊,原定用於華北作戰,已於八月四日飛抵周家口機場,但十三日那天接到命令:全隊向杭州筧橋機場轉場。十四日,大雨滂沱中,全隊三十二架飛機有的無法起飛,有的因為跑道過於泥濘而發生事故,僅有二十七架戰機安全飛抵筧橋。剛剛著陸,敵機靠近機場的戰鬥警報就響了。大隊長高志航命令全隊緊急加油。沒等全部飛機加油完畢,鹿屋航空隊的九架飛機已經進入杭州空域。這些日式雙翼轟炸機在風雨中努力保持著隊形,搖搖晃晃地終於從雨雲的縫隙中發現了筧橋機場。突然,他們看見中國空軍的飛機迎面而來。首先緊急起飛的是大隊長高志航和二十一隊分隊長譚文,兩人當即將一架日軍飛機擊落。日機發覺中國空軍在此有備,迅速拉升進入雲層躲避,但第四大隊升空的飛機已經追擊而來。二十二隊隊長鄭少愚在曹娥江上空追上了一架日機並將其擊落,二十一隊隊長李桂丹和隊員柳哲生、王文弾也合力擊落一架日機。
中國軍隊預定的攻擊部署,是不求攻堅而求尋找日軍陣地的縫隙猛烈穿插。但是,自十六日起,在每一條攻擊路線上,中國軍隊的攻擊都被日軍堅固的防禦工事和裝甲車支援的防禦火力所阻止,預計的穿插行動在總攻發起不久后就變成了攻堅戰。中國炮兵的火力兇猛,彈著點也準確,但由於缺乏燃燒彈,一般的爆破彈對日軍堅固工事的破壞效果不明顯。第八十八師奉命向八字橋、法學院、虹口公園一線攻擊,部隊傷亡巨大,僅在法學院一處的陣亡官兵就有近一個營。第八十七師奉命攻擊日軍海軍俱樂部、海軍操場、滬江大學以及公大紗廠等處,儘管師長王敬久報告已經佔領了海軍倶樂部和海軍操場,但實際上中國軍隊僅僅將日軍逼到了四層樓的油漆公司據點里,並由於日軍的死守雙方形成對峙。
明知戰爭不可避免卻又求戰心切的張治中,對淞滬地區的中國軍隊發布了一篇文告,在曆數中日甲午戰爭后的國恥后,他號召將士們在即將到來的抗戰中為國捐軀:
對倭寇兵營與司令部之攻擊,及其建築物之破壞與進攻路線障礙物之掃除,巷戰之準備,皆須詳加研討,精益求精,不可徒憑一時之憤興,以致臨時挫折;或不能如期達成目的之氣餒,又須準備猛攻不落時之如何處置,以備萬一。倭菅鋼筋水泥之堅強,確如要塞,十五生(十五厘米)的重榴炮與五百磅之炸彈,究能破毀否?希再研討,與攻擊計劃一併詳復。中正手啟。九九藏書
日軍第三師團的登陸先遣部隊在驅逐艦艦炮火力的掩護下,于凌晨三時在吳淞鎮南約三華里的鐵路輪渡碼頭以及吳淞鎮正南方向的張華浜強行登陸。守備該處的中國保安團和警察總隊雖然進行了抵抗,但終因勢單力薄根本無法阻止日軍。登陸后的日軍先遣隊很快突破至軍功路一線,試圖為後續部隊建立起鞏固的灘頭陣地。中國軍隊教導總隊二團在日軍猛烈的艦炮轟擊中,在日軍登陸先遣隊的輕重機槍構成的火網中,強行連續發起反擊,雙方都出現了嚴重傷亡。沖在前面的日軍是第三師團第六聯隊,聯隊長倉永辰治大佐。這是一個心事重重的軍官,自日本上船后就一直面色陰鬱。十天前,部隊剛剛進行參戰動員,他接到了妻子病重的消息,那時候第六聯隊的軍營已經封閉,任何人都不許外出不許與家人聯繫。乘船向中國來的海路一路顛簸,他捧著妻子和兩個兒子的照片不思寢食。二十三日凌晨,作為登陸先遣隊的指揮官,他收藏起妻子和兒子的照片,率領他的士兵衝上了中國的海岸。但是,就是在那一時刻,他的師團長藤田進中將接到了國內留守部隊發來的電報:倉永辰治夫人已去世五天四夜,留守部隊獲知消息后,派人前往處理時,屍體已經腐爛,現已將屍體火化並保存了骨灰。倉永辰治大佐的兩個兒子,十三歲的太郎和十歲的次郎,因無人監護已被送進少年軍校。考慮到第六聯隊正在投入戰鬥,藤田進沒有把電報的內容告訴倉永辰治。不久,前方傳來消息:倉永辰治大佐在向中國陣地衝鋒時,心臟部位被重機槍子彈擊中,帶著對妻子和兒子的牽挂陣亡。倉永辰治至死都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經離他而去;倉永辰治更無法想到,在他陣亡四年後,他的長子倉永太郎已經十七歲,作為一名日軍士兵,在跟隨部隊赴南洋呂宋島強行登陸時,被美軍的機槍子彈射中,射中的部位也是心臟。——日本佐賀縣的一個家庭就這樣在戰爭中毀滅了。
日本人對在中國上海發動戰爭蓄謀已久。
十九日,日本政府明確拒絕了將上海作為中立區的建議。
但是,此次行動沒有實現截獲日軍軍艦和日本商船的目標——蔣介石的命令尚未傳達到部隊,宜昌、漢口、九江、南京等長江各口岸的日軍軍艦和日本商船,已紛紛沿著長江順流而下,迅速通過了江陰要塞。后經查明,參加最高國防絕密會議的唯一工作人員、汪精衛的機要秘書黃浚是一個日本間諜。
「虹橋事件」發生的當晚,第三艦隊司令官長谷川清便命令在國內待命的第八戰隊、第一水雷戰隊、第一航空戰隊和第一、第二特別陸戰隊做好出動準備。十一日上午,第三艦隊所轄十九艘軍艦抵達吳淞口,載來海軍陸戰隊隊員兩千名。十二日,日軍在淞滬地區的軍艦猛增到三十一艘,同時還有包括一艘航空母艦在內的九艘軍艦停泊在吳淞口外,日軍海軍陸戰隊的作戰人員激增到九千人以上。
長谷川清沒有想到中國空軍能夠不顧惡劣氣象條件搶先下手了。當停泊在吳淞口外的第三艦隊旗艦「出雲」號受到攻擊時,他決定不顧天氣是否轉好命令航空兵立即出擊。
(四)航校霍機六架,應掩護第二大隊之轟炸。
八月十四日,蔣介石急電令正在廬山負責軍官訓練團事務的陳誠火速回京(南京)。陳誠於十六日凌晨二時抵達后,蔣介石布置給他三件事:一、華北和晉陝將領要求派陳誠到華北指揮作戰;二、陳誠必須立即去上海了解張治中的作戰情況並協助之;三、迅速編訂中國軍隊抗戰的作戰序列。
鑒於十四日海軍航空兵在作戰中的慘敗,十五日,日本海軍第三艦隊的作戰飛機幾乎傾巢而出對中國空軍實施報復性攻擊。早晨七時三十分,鹿屋航空隊的十四架攻擊機從台北機場起飛,前往攻擊南昌機場;九時十分,木更津航空隊的二十架攻擊機從大村機場起飛,襲擊南京機場;與此同時,十六架94式艦載轟炸機、十三架96式艦載攻擊機和十六架89式艦載攻擊機,從吳淞口外的日軍「加賀」號航空母艦上起飛,前往攻擊紹興、筧橋、嘉興等機場。也是從早晨七時起,中國空軍的第五、第二、第六和第七大隊相繼帶彈升空,對日軍軍艦、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以及日軍虹口軍營進行轟炸和襲擊。駐紮杭州筧橋機場的中國空軍第四大隊在警報聲中登機起飛,在大隊長高志航的率領下,迎擊從「加賀」號航空母艦上起飛的日機機群。中國空軍飛行員憑藉膽量和仇恨,沖入敵機機群展開如同陸地上拼刺刀般的格鬥,先後有五架日軍飛機被擊落和擊傷。木更津航空隊在南京上空也遭遇中國空軍的攔截和追擊,飛機被擊落四架,擊傷六架。十五日中日空戰的最後統計是:日軍損失飛機二十架,中國空軍僅損失九架。如果說這一天中國空軍有損失的話,主要不是來自空戰,而是自己造成的混亂:第九大隊從河南許昌機場向浙江曹娥機場轉場時,有九架飛機因找不到目標試圖在杭州機場降落,因被中國的地面部隊誤認為是日本飛機而遭到炮火射擊,降落時又與機場上停著的飛機相撞,結果這些飛機尚未參戰便損失慘重,而它們都是國民政府剛從美國購置的嶄新的雪臘克超低空攻擊機。
日軍的作戰目標是:從登陸地南下,控制滬寧鐵路,切斷上海與南京的交通,對上海市區內的中國軍隊形成包圍之勢,然後從側背發起攻擊殲滅中國軍隊。松井石根要求海軍主力在距上海西北四十五公里的杭州灣以及揚子江上游發動佯攻,以掩護陸軍登陸;還特別要求在第三師團登陸時,海軍特別陸戰隊為掩護部隊。
二十二日,中國軍隊集結的戰線位置是:南起上海北站,沿橫浜路、五卅公墓、愛國女校、狄家浜南,沿沙涇港、歐家路、唐山路、華德路,至滬江大學北端。中國軍隊淞滬戰場上的主力部隊與日軍第三艦隊海軍陸戰隊,對峙于從蘇州河北岸一直向北延伸至黃浦江沿岸的川沙口、獅子林、寶山、吳淞一線的地域。與此同時,僅有少量戰鬥力極弱的雜牌軍和保安隊被部署在海岸地區。這導致了當日軍陸軍主力師團登陸的時候,來自中國海岸的抗擊微弱得令日軍難以置信。
今日下午五時左右,虹橋飛機場附近,有日軍官二人,乘小汽車越入我警戒線,向飛機場方向直駛,不服制止命令,反向我守兵開槍。守兵初未還擊,后該車轉入牌坊路,該處保安隊士兵聞槍聲仰視,該日軍官復開槍向之射擊,保安隊遂還擊,一時槍聲四起,該車前輪乃跌入溝內。車內一日軍官下車向田內奔走,在附近因傷倒斃。另一軍官傷斃車外。檢查身內有名片兩張,印有海軍中尉大山勇夫字樣。我士兵亦倒斃一名。
十三日,日本海軍陸戰隊與中國軍隊第八十八師小規模的衝突發,下午二時,中國空軍前敵總指揮周至柔下達了第一號空軍作戰命令,要求部隊在十四日黃昏前做好出動的一切準備。其出發機場的分配是:第九大隊在曹娥機場;第四大隊在筧橋機場;第二大隊在廣德和長興機場;暫編大隊在嘉興機場;第五大隊在揚州機場;第六大隊的五隊在蘇州機場,四隊在淮陰機場;第七大隊、第十六大隊在滁縣機場;第八大隊和第三大隊八隊在南京機場;第三大隊十七隊在句容機場。由於得知日軍軍艦大量麇集吳淞口,並且已經開始炮擊上海市區,加之十四日中國軍隊的地面部隊將有大動作,十四日凌晨二時,周至柔又發布了第二號作戰命令:
日軍上海派遣軍自登陸以來,在中國軍隊第九集團軍和第十五集團軍的頑強阻擊下,不僅人員傷亡很大,戰場推進艱難,而且已經處在各部隊被分割的不利處境中。因此,松井石根致電東京緊急求援,聲稱他當面都是中國最精銳的陸軍,如果日本要在上海戰事中取得勝利,至少還要投入五個陸軍師團以上的兵力才行。他要求立即派遣第十四師團以及本屬於第十一師團而現在青島的天谷支隊火速增援。
上海是長江的入海口,中國華東地區的門戶。一旦佔領上海,不但能控制華東,還可以進逼南京,其戰略位置的重要性日本人十分清楚。因此,「一·二八」事變后,日軍利用《上海停戰協定》中對中國軍隊駐軍上海加以限制的條款,一直在做著戰爭準備。一九三六年八月,日軍參謀本部在擬定一九三七年《對華作戰計劃》時,已針對中國華東地區制訂出詳細的作戰計劃,這一最終目標指向中國首都南京的作戰計劃,其主要內容包括:以三個師團佔領上海及其附近地區,以兩個師團「從杭州灣登陸、從太湖南面前進」,形成「兩軍冊應向南京作戰,以實現佔領和確保上海、杭州、南京三角地帶」。只是,出於對蘇聯介入遠東權益的高度警惕,日本擔心一旦與蘇聯發生衝突時其主力部隊如果已置於中國南方便無法迅速向北集結,因此僅在淞滬地區投入了少量的海軍。
中國軍隊主力部隊第八十七、第八十八師,是一九三六年由德國顧問訓練的教導第一、第二師改編而成。每師兩個旅,每旅兩個團,直屬分隊有騎兵連、炮兵營、工兵營、通信營、輜重營、衛生隊和特務連等。全師共一萬零九百二十三人,步槍三千八百余支、輕重機槍三百二十八挺、各式火炮和迫擊炮四十六門、擲彈筒二百四十三具。其中第八十八師還配屬有一個戰車防禦炮兵連。第五十六師,系北伐戰爭時由皖軍馬祥斌部和閩軍吳新田部改編,盧溝橋事變后自福建開至上海,全師下轄三個旅,共計八千一百七十人,裝備較差,戰鬥力較弱。
仰天觀看空戰的上海民眾在那個瞬間不禁淚飛如雨。
(十)各驅逐機在離地之前,遇敵機來襲時,應在地面拉脫炸彈,立即起飛應戰,以掩護友機之起飛。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隨後下令,將蘇浙邊區公署改編為第八集團軍,司令官張發奎,下轄第六十一、第六十二、第五十五、第五十七師和獨立第四十五旅、炮兵第二旅(欠三團)。劃定的作戰區域為:以自西向東流入黃浦江的蘇州河一線為界,北為第九集團軍,南為第八集團軍。
(三)中國居民對敵人有極其強烈的敵愾心;
中國地面部隊的攻擊依舊艱難緩慢。在攻擊楊樹浦時,儘管有裝甲車助戰,第八十七師付出巨大代價后,收效甚微。以杜聿明為團長的南京裝甲團,是當時中國軍隊僅有的一支坦克部隊,奉命開到前線的是配備自重七噸的裝甲戰車的兩個連,兩位年輕的連長都是黃埔軍校第六期的畢業生。當張治中命令他們協助突破楊樹浦時,兩個連長表示,狀況好的戰車都調往北方了,開到這裏的是剛從修理廠拉出來的戰車,還帶著故障,不怎麼好使。張治中的命令是:「你的坦克不攻入,休來見我!」中國軍隊平時沒有步坦協同的訓練,步兵只知躲在戰車後面,不知戰車需要火力掩護,當戰車衝進楊樹浦街市后,因前進的速度與武器的操作都不能盡如人意,幾輛戰車先後被日軍擊毀,兩名戰車連長當即陣亡。事後張治中懊悔不已,許多年後回想起來「還覺得難過」。
中國軍隊失守寶山城的那一天,日軍參謀本部派往上海視察的第三課部員西村敏雄少佐向東京報告了上海前線的危機:
激烈的空戰發生在一座人口稠密的繁華城市上空,對於這座城市的市民而言無疑是一場悲劇。大量的航空炸彈直接落在了上海城區內——有的是日軍飛機投擲的以及軍艦上的艦炮發射的,有的是中國轟炸機轟炸黃浦江上的日艦時投擲誤差造成的。被駐上海的外國通訊社稱之為「黑色星期六」的這一天,兩顆重磅炸彈落在了距外灘不遠的公共租界與法租界相鄰的虞洽卿路(今西藏中路)和爰多亞路(今延安東路)相交的大街上,那裡有一個由上海著名的娛樂公司大世界設立的救濟站,五千多難民每日到那裡領取救濟粥。炸彈爆炸的那一刻死傷無數:「第一枚炸彈在馬路的瀝青路面上爆炸;而第二枚炸彈,顯然是在離地面數英尺的空中爆炸的。由於彈片的散落,人員死傷特別多。數十輛汽車擠成一團,車內的人們不是被碎彈片擊傷,就是因車子油箱爆炸燃燒而活活燒死。至於街上的數百名行人,則被炸得屍肉橫飛,四分五裂。最慘不忍睹的場面是在大世界遊樂場前面的廣場上,數千難民當時正簇擁在施粥站前。血肉模糊的屍體中有男人、女人,還有孩子,大部分人的衣服都被燒光。後來,屍體都被堆在這幢建築物的旁邊,其高度驚人有五英尺。」接著,又有五顆航空炸彈落在了繁華的南京路上,在兩家上海最著名的飯店——匯中飯店和華懋飯店的大門口|爆炸,當時的南京路上擠滿了欲去租界里避難的難民,即刻又有數百人死傷。那一天,駐上海的美國《密勒氏評論報》主編鮑威爾的記述是:「生平第一次看見人血汩汩流入下水道的慘象。」美國總統羅斯福的妻子埃莉諾·羅斯福正在上海訪問,她目睹了「毫無防衛能力的平民百姓,慘遭殺戮和毀滅」的慘狀,立即給中日雙方的領導人發出電報,呼籲停止轟炸公共租界。在發給日本內閣首相的電報中羅斯福夫人說:
八月十一日,蔣介石召集最高國防會議,研究對日作戰策略。這是一次絕密的會議,參加者除了國防委員會副主席汪精衛、軍事委員會正、副參謀總長何應欽和白崇禧以及各位軍事委員會委員外,工作人員只有汪精衛的機要秘書黃浚(擔任會議記錄)。會議決定對日軍實行「先機下手」的策略,趁日軍陸軍主力集中在華北之際,率先殲滅日本海軍在上海地區的陸戰隊,同時封鎖江陰要塞一帶最狹窄的長江江面,以阻止日軍軍艦溯江而上攻擊南京,截獲停留在南京、九江、武漢、宜昌等各口岸的日軍軍艦和日本商船。據此,軍事委員會當晚發出命令:張治中司令官率第八十七、第八十八兩師於今夜向預定之圍攻線挺進,準備對淞滬實施圍攻作戰;位於蚌埠的第五十六師、位於嘉興的炮兵第二旅的一個團和裝備有新式榴彈炮的十團的一個營立即開赴蘇州,一併歸張治中指揮。
贏得戰爭的最可靠的力量,將是中華民族的意志!
四、中國駐屯軍司令官應將臨時航空兵團中之獨立飛行第六中隊派往上海附近,編入上海派遣軍司令官隸下。
午後,在新一輪的轟炸中,中國空軍第五大隊、第二大隊以及三十五隊的飛機,先後轟炸了上海日軍海九-九-藏-書軍陸戰隊司令部和日軍基地公大機場、匯山碼頭等地。日軍顯然加強了防空火力,第五大隊被擊落一架驅逐機,擊傷兩架;第二大隊的轟炸機被擊傷兩架。
我今天致電蔣介石夫人,希望在上海租界的無辜平民的生命得到保障前,暫停轟炸上海。由於數量過多的日本陸海軍部隊出現在上海公共租界的邊界內外,使得中國方面認為他們必須採取必要的軍事措施加以防衛。我請求閣下設法使上海中立化,並使非戰鬥人員獲得安全。鑒於貴國皇室過去對我的友誼,故致電向你請求。
筧橋機場是中國航空學校所在地,也是中國空軍在淞滬作戰的主要基地,於是成為日軍鹿屋航空隊發動襲擊的首選目標。
第十一師第三十三旅的官兵殺進羅店時,在死亡的日軍士兵身上搜查,方得知在這個方向登陸的日軍是第四十三、第四十四聯隊和工兵第十一聯隊。
駐上海的美國《密勒氏評論報》主編鮑威爾,決定去距上海不遠的舟山群島度過一個涼爽的周末。但是,當他搭乘名為「三北」號的中國小火輪,順著黃浦江緩慢地駛向寬闊混濁的長江入海口時,立刻感到情況有點不大對頭:這艘屬於中國輪船公司的小火輪,除了中國船長和中國水手在忙來忙去外,還有一位據說也是船長的德國人穿著嶄新的制服神氣十足地站在甲板上。並且,這艘中國輪船竟然升起了一面德國納粹卐字旗。
張治中,原名本堯,字文白,安徽巢縣人。一八九〇年十月生於一個世代耕田的貧苦家庭。先後畢業於武昌陸軍軍官第二期預備學校和保定陸軍軍官學校。一九二四年進入黃埔軍校擔任第三期入伍生總隊長。張治中既是蔣介石重用的將領,同時也是共產黨人的摯友,這決定了他的政治生涯複雜而曲折。一九三二年淞滬抗戰中,他主動請纓,以左翼軍指揮官的身份,率領部隊與日軍激戰多日,戰局失利後退守常熟,大有壯志未酬的遺憾。被任命為京滬防禦區的軍事長官后,因為知道戰爭已經迫在眉睫,亟待操辦之防禦準備又千頭萬緒,張治中心情始終沉重而焦急。包括日本軍方在內,沒有人知道以他為首的「中央軍官學校野營辦事處」是什麼機構,而他已派出一批批人「到淞滬線、蘇福線、錫澄線一帶實地偵察、測量、繪製地圖。這批人回來之後,完成了戰術作業和初步的作戰方案,並開始構築淞滬線、蘇福線和錫澄線一帶的小炮機關槍據點工事」。令張治中十分不安的是,戰爭已呈一觸即發之勢,各地的軍政要員們「仍不免空泛、紓緩、推諉,使部屬無所秉承,如徒有作戰計劃,迄今毫無準備」。隨著日軍以軍事演習為名,在淞滬地區的挑釁日益頻繁,張治中開始秘密地擴充上海「保安團」的力量,同時命令他所能指揮的第三十六師由無錫推進到蘇州附近,第八十七師由江陰推進到常熟福山一帶,第八十八師由南京附近推進到無錫和江陰一線。張治中不斷地向南京陳請必須增兵,因為此時上海只有一個「保安團」,淞滬地區只有三個作戰師,而按照他所制訂的攻防計劃,至少還需增加三至四個作戰師。一九三六年十二月,西安事變爆發后,為給蔣介石「救駕」,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將他部署在上海周邊的第三十六師、第八十八師都抽調走了。那是張治中最為擔憂的一段時日:萬一日軍趁西安事變大舉進攻上海,後果不堪設想。——「不過上海方面的日軍,卻反而採取了冷靜觀望的態度。」這或許是因為西安事變完全出乎日方意料的緣故。盧溝橋事變后,張治中接任京滬警備司令官。為了預防萬一,他命令補充第二旅的一個團化裝成憲兵入駐松江;另一個團化裝成上海「保安隊」入駐虹橋和龍華兩個機場——打死日軍上尉大山勇夫的中國「保安」,實際上正是張治中部署在機場的正規軍士兵。
中國軍隊的全線攻擊開始不久后,蔣介石突然下令再次停止攻擊——這是上海戰事爆發以來的第三次——這一次的原因是,蔣介石獲悉,英、美、法三國政府已正式向日本政府提出:將上海作為中立區,中日兩軍同時撤出上海。
十二日,天亮了,上海市民清早從夢中醒來,看見窗外遍的都是中國軍人,驚訝地問從哪裡來?怎麼來得這麼快?自一九三二年「一·二八」淞滬戰事之後,上海市民就沒有見過中國正規的陸軍部隊,這支軍隊的突然出現令他們十分驚喜:
按照日方擬定的作戰方案,日本海軍航空兵的任務,是在開戰第一天對中國空軍進行大規模急襲,力爭取得先發制人的效果。十三日午夜,長谷川清對他指揮的海軍航空兵下達了十四日清晨傾巢而出的作戰命令:第二航空隊空襲南京、廣德、杭州機場;第一聯合航空隊的鹿屋航空隊空襲南昌機場;第八、第十戰隊和第一水雷戰隊空襲上海虹橋機場;第一航空隊以及木更津航空隊作為預備隊待命。
五日,日軍海軍宣布:徹底封鎖中國的東南海岸,切斷中國上海與外界的一切聯繫。
十五日,蔣介石急電張治中:「第三十六師或鍾松旅,加入第八十七師方面,預定明天拂曉全線總攻擊,一舉殲滅敵軍,佔領虹口為要。」為了配合地面部隊作戰,十六日,中國空軍出動轟炸機轟炸日軍據點,在江蘇句容機場上空,兩架日軍戰機被擊落。十七日,中國空軍第五大隊的八架霍克式驅逐機輪番向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所在地俯衝掃射並投擲炸彈。空戰中,中國空軍年輕的飛行員表現出驚人的英勇無畏。隸屬於第五大隊二十五隊的飛行員閻海文駕駛的第2501號戰機在俯衝時被地面炮火擊中,閻海文被迫跳傘,落在了日軍陣地附近。十幾名日軍端著槍向他跑來,邊跑邊喊著「支那飛行士投降」,閻海文拔出手槍還擊,當場擊斃數名日軍,然後從容地舉槍自殺。閻海文,遼寧北鎮人,「九一八」事變后毅然從軍,畢業於中央航校第六期,盧溝橋事變後由南昌駐防淮陰,犧牲時年僅二十歲。目睹了中國空軍軍官的英勇,戰鬥結束後日軍就地厚葬了閻海文,為他豎立的墓碑上題有「支那空軍勇士之墓」的字樣。日本《大阪每日新聞》為此發表通訊,說中國青年飛行員的勇猛證明:「中國已非昔日之支那。」
大戰即將爆發時,從中日雙方在淞滬地區的軍力對比上看,中國軍隊在陸、海、空軍的武器裝備上遠落後于日軍——海軍基本上沒有對抗的可能,空軍只能說是略佔優勢,因為日軍暫時能夠投入的戰機有限,且中國空軍由於距離基地較近補給便捷。在中國軍隊方面,佔有絕對優勢的,只有地面部隊的兵力總數。
蔣介石兩次急電羅卓英:「羅店關係重要,必須限期攻下……要求將士有進無退,有我無敵,不成功便成仁……此次抗敵作戰,為我民族死中求生唯一出路……凡貪生怕死、臨陣畏怯不能發揚戰術與武器威力者,同儕將士,應共棄之。凡信仰動搖、精神鬆懈,不能盡其責任而貽誤戰機者,同儕將士,應共除之……」「按照軍律,衡情論罪,不稍寬假。」
(九)本日(十四日)出動之空軍,以達成轟炸任務為第一目的,切忌與敵在空中作戰……
「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
史稱淞滬抗戰為「八一三」戰役。實際上,八月十三日並未開戰,只是中日兩軍發生了小規模的軍事衝突。但無論如何,這是中日兩軍在淞滬地區正規部隊的正式接戰。史稱的「八一三淞滬會戰」自此爆發。
(二)二十三日黎明起開始登陸,爾後以在川沙鎮附近登陸的十一師團迅速進入羅店鎮,對嘉定進行攻擊,並準備爾後向南翔及顧家宅附近前進。在吳淞附近登陸的第三師團要確保吳淞附近,並準備向大場鎮附近前進。
歷史一再證明,中國從來沒有依靠列強擺脫任何苦難。
中國方面參戰的是張治中指揮的第九集團軍,其主要組成部隊是:第八十七師,師長王敬久,轄第二五九旅,旅長沈發藻,第二六一旅,旅長劉安祺;第八十八師,師長孫元良,轄第二六二旅,旅長彭鞏英,第264旅,旅長黃梅興;第五十六師,師長劉和鼎(兼第三十九軍軍長);獨立第二旅,旅長鍾松;第五十七師第一六九旅;上海保安總團,總團長吉章簡;上海警察總隊,警察局長蔡勁軍;炮兵三團、八團、十團。
中國第三戰區前敵指揮部立即部署第九十八師沿黃浦江岸防禦寶山、獅子林、月浦陣地,調第六師、第五十一師和第五十七師防守外圍據點。而駐防吳淞鎮的中國守軍是第六十一師。第六十一師原屬第十九路軍,素以勇敢善戰聞名,但是在「福建事變」后,師的主要將領都已換人,戰鬥力明顯下降,加上部隊剛剛從福建抵達,各種情況均不熟悉,導致剛一接戰便潰不成軍,吳淞鎮輕易被日軍佔領。蔣介石即刻下令:撤職查辦第六十一師師長楊步飛,將該師殘部和獨立第二旅合併,任命旅長鍾松為第六十一師師長。
三、動員管理官應各使其動員部隊到達國內乘船港口。
「一舉把日本海軍陸戰隊掃蕩出上海。」這是淞滬地區中國軍隊官兵們的決心。
六日夜,羅卓英再次下達了攻擊羅店的命令。中國軍隊四個師聯合頑強攻擊,掃清了羅店外圍日軍的據點。可是,正準備發起總攻的時候,得到了日軍已經打通吳淞與獅子林之間的交通,日軍陸海軍增援部隊已經抵達並攻佔寶山的消息。這樣的戰場態勢于中國軍隊十分不利,對羅店的攻擊隨即停止。
儘管日方已經得知,中國空軍將大部分作戰飛機緊急調向了東南沿海地區,至少在淞滬這一局部空域里,中日兩軍的空軍力量並沒有明顯的優劣,但日軍還是沒把中國空軍放在眼裡。他們普遍認為,中國空軍機型老舊,數量有限,捨不得拿出來血拚;且中國空軍的飛行員作戰經驗不足,沒有膽量與日軍真槍實彈的作戰,只要用急襲的手段把中國空軍的作戰飛機擊毀在東南沿海幾個機場的停機庫里或者跑道上,中國空軍就基本上等於被消滅了。
羅斯福夫人的電報,令日本海軍第三艦隊旗艦「出雲」號駛離了它之前的停泊地點,即避開了「上海市區的正面」。只是,「出雲」號的駛離,令中國空軍的轟炸「從上海市區的邊緣向外延伸」,日本海軍也用艦載重炮「越過上海市區」轟擊中國軍隊,這就使得上海郊區的百姓又死傷無數。
幾乎是同一時間,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松井石根也制訂了增援上海的作戰計劃:
此時,中國軍隊在淞滬戰場實際上已經形成兩個作戰集團,即張治中的第九集團軍和陳誠的第十五集團軍。其基本分工是:張治中所部繼續與上海市區的日軍海軍陸戰隊對峙,陳誠所部全力抗擊日軍增援而來的登陸部隊。
我們看到日軍的驅逐艦三三兩兩地停在黃浦江中,而吳淞口防波堤外,也泊著六七艘軍艦。當我們的小船從軍艦旁駛過時,艦上的日本軍官就用望遠鏡仔細地打量著我們。在這樣一條狹窄的河流中,日本海軍軍官的舉動,自然引起我們一次次的恐慌。
上海市市長俞鴻鈞以抗議書的形式向日方提出了嚴重抗議:「貴方陸戰隊于本晨九時十五分,在北區地帶急向本市區內警戒線內沖入,攻擊我守軍,當經我守軍沉著抵抗后,因我方不欲事態擴大,除將貴方挑釁部隊驅回外,並未追擊,糾紛旋即停止。本市長認為貴方陸戰隊此舉足以危害和平,妨礙治安,相應提出抗議,請煩查照,轉之貴國海軍當局尊重承諾,嚴切制止為荷。」
張治中向南京鄭重建議,基於中國軍隊力量薄弱,而上海又是「系國際視聽」的要地,因此必須採取攻勢防禦,即「先以充分兵力進駐淞滬,向敵猛攻,予以重創」。
(一)敵人的抵抗實在頑強,無論是炮擊還是被包圍,絕不後退;
日軍鞏固羅店陣地后,吳淞鎮的中國守軍不斷以火力襲擊出入黃浦江的日本軍艦,同時也期望以此對日軍第三師團的側背形成威脅。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松井石根決定:命令第三師團對羅店以南的吳淞鎮實施攻擊,第十一師團一部由羅店北面的川沙口沿黃浦江岸向南實施掃蕩,于吳淞鎮與第三師團會合,從而打通兩個師團在陸上的聯絡。三十一日,在炮艦的支援下,日軍第三師團第六十三聯隊開始攻擊吳淞鎮。
中日兩軍在上海繁華市區的街壘戰又一次開始了。
木更津航空隊隊長石井義因羞愧難當剖腹自殺。
(十一)十四日開始轟炸后,應迅速準備連續轟炸,至敵艦毀滅為止……
(八)第六大隊仍不斷偵查海面,特須偵查敵航空母艦之行蹤……如發現敵航空母艦時,則加馬力飛回,迅速報告。
(二)轟炸向我射擊及游弋海面之敵艦。
十二日,中國在淞滬地區的作戰部隊奉命進入攻擊出發位置。——此時,為了適應戰時體制,京滬警備司令部已撤銷,所屬部隊被改編為第九集團軍,司令長官張治中。張治中打電報給蔣介石求戰:「本軍各部隊在本日黃昏前可輸送展開完畢,可否于明日(即十三日)拂曉前開始攻擊?我空軍明晨能否同時行動?」
在猛烈的炮火準備后,中國軍隊第八十七、第八十八師向日本海軍陸戰隊陣https://read.99csw.com地發起了攻擊。——與空戰相反,在兵力上佔據絕對優勢的中國軍隊,當地面進攻開始后,即刻遭遇了重大傷亡。
九月三日,日軍海軍增援部隊抵達戰場。
「一·二八」淞滬停戰後,在上海,日軍建立了以北面虹口軍營為基地的核心設施,以東面楊樹浦、西面滬西為支撐的外圍據點。經過多年的經營,上海市區內的日本租界,實際上也已經成為堅固的軍事堡壘,裏面的機關、學校、商店和住宅內部,都構築了各式的軍事掩體,並隱藏著大量的武器彈藥。至盧溝橋事變前夕,日軍在上海地區擁有百余處軍事設施,部署了約一萬五千人左右的兵力,計有步兵一個大隊、海軍特別陸戰隊以及擁有三十多艘軍艦的第三艦隊,海軍的航空隊也有百余架飛機可隨時準備支援作戰。
這或許是在日軍陸軍增援部隊到達之前,將日軍海軍陸戰隊趕下海去的最後時機了。接近黃昏時分,第八十七師師長王敬久給張治中打來電話,說他的左翼部隊已經突入楊樹浦租界和岳州路附近。張治中決訂立刻擴大戰果,全力突破日軍匯山碼頭陣地,將日軍沿黃浦江布設的防線切成兩截,然後從南北兩面實施壓迫,以期一舉將日軍殲滅。此時,增援的中國軍隊第三十六師(師長宋希濂)和第九十八師(師長夏楚中)已經到達戰場,張治中率第九集團軍司令部也抵達了位於江灣的第八十七師司令部。張治中的部署是:第三十六師向匯山碼頭髮動攻擊,第九十八師第二九二旅歸第三十六師指揮;第九十八師第二九四旅歸第六十七師(師長黃維)指揮,加入該師的左翼,向滬江大學、公大紗廠發起攻擊;剛剛從南京抵達的裝甲戰車兩個連和戰防炮一個營也被配備給了第八十七師。
(二)估計敵人第一線兵力約十九萬,第二線停戰區內有二十七至二十萬;
日軍海軍陸戰隊在大規模轟炸中傷亡慘重,因此不斷呼叫空軍請求援助。但是,第三艦隊的空戰飛機多是艦載飛機,由於風浪太大,艦載飛機無法在軍艦上安全起降。長谷川清只好命令駐守台北的鹿屋航空隊升空,攔截中國空軍的轟炸機,摧毀上海周邊中國空軍的主要機場。
十四日,日本召開內閣會議,會上討論了一系列急需明確的問題:局勢發展到今日是否已不再是不擴大但也還不是全面戰爭?戰爭的目的何在?是否應該把「華北事變」改稱為「日華事變」?繼而有必要對中國宣戰?最後的結論是:「籌劃戰時形勢下所需要的各種對策」;向第三、第十一、第十四師團等下達緊急動員令。
儘管有所準備,但中國軍隊在抗擊日軍登陸部隊的作戰中出現的巨大傷亡,還是出乎預料——「往往一個部隊,不到幾天就傷亡殆盡地換下來了。我親眼看見教導總隊那個團,整整齊齊地上去,下來時,只剩下幾副伙食擔子了。」二十五日,蔣介石在南翔召集師長以上將領會議時特別指出:「縱觀近日之戰況,我軍傷亡奇重。戰爭固不能免於傷亡,然指揮失當致增傷亡,犧牲殊無價值。我軍缺點在於攻擊實施之先,未能充分考慮,率爾從事,犧牲遂大。今後應悉心研究,當攻則攻,當避則避。」
張治中強烈主張對於日本應該「先發制敵」:
日軍海軍第三艦隊的艦載機很快升空攔截中國戰機,中國戰機除了少量的轟炸機外,大部分是載彈量很小的驅逐機和偵察機,最終沒能對日軍的大規模登陸形成根本的威脅。
日本海軍知道,一旦戰爭打響,必須得到陸軍的協同。十日,日本海軍大臣米內光政在內閣會議上正式提出了「動員派遣陸軍部隊」的要求。陸軍大臣杉山元即刻表示同意。第二天,日軍參謀本部制訂了派兵方案:「(一)上海方面派遣部隊是以第十一師團(缺一部)和第三師團為基幹編成一個軍,八月十五日為動員第一日;(二)青島方面派遣部隊,預定是第十一師團的一部和第十四師團,其派遣時間伺機而定;(三)運送:繼續挪用現在擔任運送第二次動員部隊的船隻(預定十六日完成);(四)動員規模:兵員約三十萬,馬匹約八萬七千。」
三十日天亮后,第十四師的兩個團對羅店的進攻結果是:八十三團撤了下來,傷亡兩百多人;七十九團的兩個營也撤了下來,但不見三營的影子。後來才知道,藏在竹林里的三營被日軍發現,受到了機槍、火炮和飛機的猛烈攻擊,官兵們撤退時又到了那條小河邊,臨時搭建的浮橋已經被河水沖走,部隊在日軍的追擊下發生了混亂,一些士兵掉到河裡被淹死,營長李伯鈞在橫飛的槍彈中陣亡。到三十日下午,歸隊的三營官兵的人數不足全營的一半。
在上海方向,日本海軍已是作戰心切。
(四)由於調軍艦運送緊急動員的部隊,派遣軍後方接濟不上,兩個師團陷於嚴重的苦戰中。
第八十八師是最早進入淞滬地區的部隊。早在盧溝橋事變發生不久后,這個師就已派出部分官兵化裝成保安隊分批潛入上海市區,並對市區內的戰場進行了詳細偵查。師主力於十一日夜乘火車急運上海后,師長孫元良命令部隊搶佔火車北站、寶山路、八字橋和江灣路一線,沿著上海至吳淞口的鐵路線,建立起自南向北延伸的軸心陣地。第八十八師官兵面對的日軍陣地,是以匯山碼頭為起點、以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為終點,沿著吳淞路、北四川路直至虹口公園的一條背靠黃浦江的線形防禦陣地。按照預定作戰計劃,第八十八師需集中兵力在第一時間擊毀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
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這一天的戰鬥讓中國軍事統帥部意識到,之前對中日兩軍在綜合戰力上的衡量與預計存在著嚴重失誤。——至少在淞滬會戰開始的時候,中國軍隊的兵力是日軍的十倍,這個「十比一」的戰場兵力對比比例,在今後長達數年之久的戰爭中,對中國方面的戰役決策與部署影響甚深。
無法得知蔣介石為什麼命令停止攻擊。
中國軍隊的轟擊不斷,日軍第三艦隊司令官長谷川清終於感到了處境的危險。十六日一天之內,他接連向東京海軍部發去三封求援電報,說他的陸戰隊損失慘重,必須得到增援,一天都不能等了;又說預料日後還有激戰,如國內緊急派兵困難,請求先將駐紮旅順的特別陸戰隊調來增援。晚上,長谷川清緊急命令第一、第二特別陸戰隊的兩個大隊共計約一千四百餘人,搭乘第四水雷戰隊的艦隻自旅順港起航火速趕往上海。
淞滬戰事至此,已容不得任何猶豫不決。但是,在中國的軍政高層內部,對於是否應該開闢淞滬戰場,是否應該在淞滬戰場繼續打下去,各方的意見竟然未能完全統一。而這種意見不一,于中國當時的歷史命運來講是十分危險的。
十四日晚上,張治中突然接到蔣介石電令:「今晚不可進攻。另候后命。」
中國軍隊即將面對的是由司令官長谷川清指揮的日本海軍第三艦隊,其所屬部隊為:第十戰隊,司令官下村正助少將,作戰艦是「天龍」號等兩艘巡洋艦和三艘驅逐艦;第十一戰隊,司令官谷本馬太郎少將,作戰艦是「八重山」號等一艘驅逐艦、一艘敷設艦和七艘炮艇,多為適於中國長江作戰的淺水艦艇;第五水雷戰隊,司令官大熊正吉少將,作戰艦是「夕張」號等一艘巡洋艦和五艘驅逐艦;第八戰隊,司令官南雲忠一少將,作戰艦是「比良」號等一艘巡洋艦和三艘驅逐艦;第一水雷戰隊,司令官吉田庸光少將,作戰艦是「川內」號等一艘巡洋艦和六艘驅逐艦;上海特別陸戰隊,司令官大川內傳七少將,轄五個大隊,每個大隊約五百四十人,編有步兵中隊和工兵、通信、機槍小隊,配備小型坦克、輕型裝甲車、山炮、野炮和高射炮等重武器。
(一)與海軍協同,以一有力兵團在川沙鎮方面、以主力在吳淞附近登陸,擊敗當面之敵,爾後佔領上海及其北面的重要地帶,保護帝國臣民;
從某種意義上講,戰爭就是賭博。
登陸的日軍也同樣傷亡很大。由於中國軍隊主力部隊陸續到達,阻擊作戰勇猛頑強,日軍後續部隊的登陸作業很難展開。隨著作戰雙方傷亡人數的增加,戰局看上去很難轉變。已經登陸的日軍請求海軍支援,海軍航空兵立即對中國軍隊陣地進行狂轟濫炸。直到二十五日中午,日軍第十一師團和第三師團的第五旅團才全部登陸完畢。
如果不把登陸日軍遏制住,穩定前線的局勢,中國軍隊的戰線就會有崩潰的危險。為防日軍包抄中國軍隊的後路,張治中決定親自去前線設法挽救危局: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上午,日軍海軍陸戰隊第三大隊突然越界強佔了八字橋,襲擊了中國守軍第八十八師的步哨,兩軍隨即發生了小規模的步哨戰。八字橋槍炮聲一起,日方立即說:「在商務印書館附近的中國軍隊,突然向陸戰隊陣地進行射擊」;而中方說:「日陸戰隊今晨違背諾言,輕啟釁端,向我北區守軍攻擊。」
但是,在淞滬主動開闢「第二戰場」,需要冒的巨大風險也是顯而易見:這裡是中國柔軟的腹部,是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一旦爆發戰爭,經濟會受到巨大的衝擊和損失。而且,這裏距離首都南京太近,在國家都城附近發生戰爭,必然會帶來巨大的政治和軍事壓力。更重要的是:誰能知道列強在中日開戰後是否會出面干涉?如果幹涉是否能干涉到令日本停止對華侵略的程度?
根據羅卓英的命令,第十八軍第十四師的七十九、八十三兩個團,由師長霍揆彰、參謀長郭汝瑰率領,於二十九日自常熟趕到了羅店前線。日軍尚不知道中國軍隊增援部隊已到達,霍揆彰和郭汝瑰決定趁此時機出其不意地殺進去:八十三團由團長高魁元率領自西向東正面進攻,七十九團由團長闕漢騫率領迂迴到敵人的側背實施包圍,第六十七師負責佯攻和掩護。八十三團奉命向羅店發動了進攻。攻擊線路上有一條小河,小河上的橋被日軍的輕重機槍嚴密封鎖。八十三團數次向這座橋發動衝擊,但支援作戰的炮兵尚未跟上來,沒有炮火支援的官兵在日軍的火力壓制下不斷地倒下去,小橋的橋頭陣亡了上百名中國官兵後進攻沒有獲得進展。迂迴的七十九團在指揮決斷上也出了問題。團長闕漢騫率領部隊迂迴到日軍側后時,日軍並沒有發現他們,如果此時發動突然襲擊,不但能減輕正面進攻的八十三團的壓力,甚至或許能夠利用日軍分兵顧及前後的時機突過橋去,起到兩個團前後夾擊敵人的效果。但是,闕漢騫團長沒有及時下達突擊命令,他只是命令三營向前移動。三營的前面也有一條小河,官兵們找來些桌子、板凳和門板搭起一座浮橋,順利的過去了。此時日軍依舊沒有發覺。過了河的三營偷襲了日軍的一個後勤支援點,繳獲頗豐:除大量的軍裝、背包和食品之外,還有大量的味精和日本酒。接下來,三營的行為令人不解:他們沒有繼續向前突擊,而是在附近找了一片竹林藏了起來。
陳誠認為:日軍已經佔領平津,如果淞滬戰場始終僵持,華北的日軍就可以騰出兵力沿著平漢鐵路南下攻擊中國的華中重鎮武漢。一旦日軍得手,集中了中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東部地區,將被日軍于平漢鐵路東西兩邊「縱斷」為兩個戰場,即淞滬與武漢,而在這兩個戰場的中間就是首都南京。因此,目前必須擴大上海的戰事以分散日軍的兵力。而所謂達成一九三六年「預定之戰略」,即指一九三六年國民政府初步擬定的對日戰爭基本策略:「持久戰、消耗戰、以空間換時間。」蔣介石非常認同陳誠的判斷與策略,當即表示中日戰爭「一定打」。陳誠馬上建議:「若打,須向上海增兵。」
(一)毀滅公大紗廠敵之飛機及破壞其機場。
中國海軍也奉命開始了軍事行動。
……敵對南口在所必攻,同時亦為我所必守,是則華北戰事擴大,已無可避免。敵如在華北得手,必將利用其快速部隊,沿平漢路南犯,直趨武漢;如武漢不守,則中國戰場縱斷為二,於我大為不利。不如擴大淞滬戰事,誘敵至淞滬作戰,以達成二十五年(一九三六年)所預定之戰略。
……時至今日,敵我間之諸般問題,已非和平所能解決,在我尤非抗戰無以圖國家民族之生存。全面應戰之烽火高燃,捨身報國之良機已至!凡我袍澤,當必奮興,雪恨殲仇,此其時日!……雖然,我袍澤當知此偉大的神聖民族抗戰之必然勝利,實由無量慘痛、無量犧牲所換來,蓋惟有犧牲到底之決心,方能博取最後之勝利。故吾人之生命在此日實無其他生命意義之可言,僅屬民族解放之祭禮而已,僅屬無量犧牲無量熱血犧牲中之一粟而已。唯具獻身為國之決心,方能成就千秋盛業;亦唯具「我死國生」之至勇,方能所向無前!血幕展開而後,我中國每一塊土地,均將滿布每一個國民之血跡,人人將成英雄烈士,人人可成志士仁人!吾人分屬前驅,豈期后死?……九*九*藏*書
(五)第二大隊及霍克隊,以九時四十分到達目標為準。
在南京軍政高層內部,還有一些與張治中持相同或相近觀點的人,包括副參謀總長白崇禧、軍令部作戰組組長劉斐、武昌委員長行營陸軍整理處處長陳誠以及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副主任姚瓊等。他們的基本主張是:絕不能讓日軍把上海作為侵入華中的軍事基地,必須主動殲滅上海的日軍及其長江內河裡的日軍艦艇,開闢華東戰場。他們的理由是:日軍裝備有飛機、大炮、坦克、裝甲戰車、航空母艦等先進武器,軍隊訓練有素,崇尚武士道精神,百年以來幾乎每戰必勝,如今仍處於戰鬥力旺盛時期。如果中國軍隊把主力投入華北大平原與之決戰,勢必會被日軍迅速各個擊破,因為在大平原上日軍可以充分利用其機械化優勢,又有京漢、津浦鐵路可以利用,從南到北長驅直入,一旦將中國軍隊主力逼退至東南沿海,戰爭就基本上結局已定了,日軍很可能就此實現三四個月內滅亡中國的妄想。而如果中國軍隊在華北地區節節抵抗的同時,在華東地區開闢對日作戰的「第二戰場」,就可以分散日軍的力量,遲滯日軍的南下進攻。目前,淞滬是開闢「第二戰場」的理想之地。因為這裡是中國的經濟中心,日軍肯定要發動作戰。可也正因為如此,一旦淞滬爆發戰事,各國列強的利益必然受到損害,列強們不可能坐視日本獨霸中國權益,於是很有可能介入戰爭,列強的介入是有利於中國方面的。從軍事上講,利用上海城市的鋼筋水泥建築群與日軍進行巷戰,牽制住敵人,隨後把日軍逐漸引向江南的水網地帶,使其機械化武器不能充分發揮作用,這樣就會把日軍拖入長期戰爭的泥潭。只要中國堅持抗戰,最終會得到國際社會的援助,這是最後戰勝日本的正確途徑。當然,還有一種戰場地理上的解釋:從中國的地勢特徵上看,自東面沿海向西,地勢逐漸抬升,是逆河流流向而上的,這對進攻一方不利;而中國的抗戰後方基地在西南,即使邊打邊撤,也是背對著後方作戰,且越退地勢越高,這種態勢對作戰的防禦一方有利。
……中國之領土主權,已橫遭日本之侵略,國聯盟約、九國公約、非戰公約,已為日本所破壞無餘。此等條約,其最大目的,在維持正義與和平。中國責任所在,自應盡其能力,以維護其領土主權,及維護上述各條約之尊嚴。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實行天賦自衛權以應之……
九時二十分,第五大隊大隊長丁紀徐駕駛霍克式驅逐機,攜帶五百磅炸彈一枚,自揚州機場起飛,沿著長江尋找日艦,在南通附近江面發現日軍驅逐艦一艘,俯衝投彈后,日艦艦尾中彈,隨即沉沒。
所謂「虹橋事件」,流傳著五花八門的版本。上海市民聽聞的最普遍的說法是:大山勇夫和齋藤與藏駕駛著一輛汽車至虹橋,要強行通過中國衛兵的警戒線進入機場,他們不但對中國衛兵的警告置之不理,還向中國衛兵開槍射擊,導致一位名叫時景哲的中國軍隊二等兵中彈身亡。之後,中國衛兵開槍自衛,將大山勇夫和齋藤與藏當場擊斃。
按照日軍的一貫伎倆,發動戰爭要事先製造「事件」,所以近兩年來中日兩軍在上海摩擦不斷。一九三六年九月,日本海軍以「出雲」號戰艦三名水兵在租界內遭到狙擊為借口,出動海軍陸戰隊在全上海市布設崗哨。一九三七年七月,日本海軍在上海地區連續舉行軍事演習,派遣艦隊頻繁出入上海附近的各港口,並登陸進行軍事勘察。根據一九三二年中日簽訂的《上海停戰協定》,中國方面不能在上海駐有正規部隊,於是成立了「保安部隊」,名為「保安」,實際上仍由正規部隊的官兵組成。中國官兵對日軍的憤恨積壓甚久,只要遇有機會就會立即爆發。盧溝橋事變發生后,上海的「保安部隊」立即做好了戰爭準備,軍官們把家眷全部送回原籍,部隊開始加緊軍事訓練,並大量準備構築街壘的原材料。就在這時,突然有人來到中國「保安部隊」的駐防地,說是需要「查門牌」,中國士兵發現來人可疑,將其扣押詢問,並讓來人把鞋脫下來——依照中國士兵的經驗,日本人的大腳趾是叉開的——來人這才承認,他們是日本海軍陸戰隊的一名小隊長和一名士兵曹長。從這兩人身上搜出的筆記本上,記滿了中國軍隊在上海的軍事據點以及武器和兵力情況。中國士兵把這兩名日軍痛打了一頓。經過日方的反覆交涉,這兩名日軍才被釋放。但是,沒過兩天,上海香山路上又發生了類似事情,這次憤怒的中國士兵把捉到的日本軍官捆在電線杆上打了個半死,其結果導致中日雙方連續數日的激烈交涉。
令日方感到更加不妙的是,「虹橋事件」發生后,中國方面的態度十分強硬。八月十一日下午四時,俞鴻鈞市長會見了日本駐上海總領事岡本季正。岡本季正首先表示:「虹橋機場案」發,日方「著海軍制服之軍官及水兵為華人慘殺」,這是「對皇軍的重大侮辱」,已經導致日本「全國激憤」。因此,日方要求中國方面立即拆除軍事工事,撤退保安隊。俞鴻鈞當即表態:「該處系我國國土,無所謂撤退。」岡本季正又主張召開由中、英、法、德、意、日各國委員組成的淞滬停戰共同委員會緊急會議,請求各國制裁中國。俞鴻鈞更是寸土不讓:「(一)停戰協定早為日方破壞。因日方軍隊時常侵入八字橋一帶區域,該處地段按照協定日方軍隊應悉數撤退。(二)日方既破壞停戰協定,則根本無依據該協定作任何提議之權。(三)日方每利用共同委員會為實施該國侵略政策之工具,於己有利時提及之,於己不利時漠視之,應請各國注意。(四)日方對於虹橋事件,一方同意以外交方式解決,一方軍艦雲集、軍隊增加、軍用品大量補充,此種舉動影響各國僑民生命財產之安全,且已對我國構成威脅與危害。」——俞鴻鈞很清楚:談判是日方一貫的拖延時間等待增兵的手段,一旦日方準備好了,不僅是對所謂「共同委員會」漠視的問題,而是要對中國發動一場大規模的侵略戰爭。
二、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應與海軍協力掃滅上海附近之敵,佔領上海及其北方地區要線,保護帝國臣民。
二十三日,日軍第十一師團從上海東南方向的海面上換乘小型艦艇沿黃浦江北上,于凌晨時分集結于川沙口的停泊處,五時從川沙鎮的北面開始強行登陸。負責川沙鎮附近守備的僅有中國軍隊第五十六師的一個連。一個連的中國官兵根本無法抵擋日軍潮水般地湧入。成功登陸后的日軍很快佔領川沙鎮,並派出一部兵力直逼重鎮羅店。——羅店位於川沙鎮以南,吳淞以北,寶山以西,以這裏為支撐再向南,便是嘉定(陳誠部指揮部)、南翔(張治中部指揮部),還有滬寧鐵路,越過滬寧鐵路便可直達日本海軍第三艦隊在上海的虹橋軍營。
被黃浚出賣的中國國防會議絕密內容不僅是封鎖江陰水道,更重要的是中國軍隊準備在淞滬「先機下手」的戰略意圖以及作戰計劃。此時的日方對中國軍隊將要展開的軍事行動了如指掌。
只是,中日雙方都沒有料到,兩軍在中國淞滬地區的正式作戰,竟然從空戰開始。
中國空軍再次大規模升空,為支援地面部隊轟炸日軍軍艦和日軍陣地。但是,空軍的攻擊剛一開始,飛行員們便感到了異樣:只要中國空軍的飛機升空,無論是從哪個機場起飛,立即就會遭遇日軍戰機的攔截,日軍戰機到來的速度之快,彷彿早已得知中國空軍的作戰時間表。同時,日軍轟炸機相當精確地轟炸了中國軍隊的重要目標,其中有的目標極其保密,如南京兵工廠、南京中央陸軍小學以及中國軍隊的參謀本部。儘管在轟炸地面防空火力極其密集的南京兵工廠時,日軍海軍航空兵大尉飛行員梅林孝次被擊落,但日軍轟炸的精準程度令中國方面立即意識到,很可能是空軍使用的電報密碼泄露了。於是,即刻更換空軍的密碼,同時在重要地區對日本間諜展開大規模的搜捕。
二十五日夜,堅守羅店的第六十七師第二一〇旅聯絡中斷,蔣介石獲悉這一消息后,越過陳誠,直接致電歸屬第十五集團軍的第十八軍軍長羅卓英:「(一)今晚必須恢復羅店。佔領羅店后,即在羅店附近構野戰工事,一面在淑里橋、南長溝、封家村構築據點工事。(二)第十一師、第九十八師今晚仍照預定目標攻擊前進。(三)第十四師留一團在太倉,一團在福山口構築工事,主力今夜應向嘉定、羅店前進。(四)第六十一師在大場、楊家行一帶趕築工事。」
戰爭的不屈精神不是靠某個人、某支部隊,甚至是正在作戰的某個戰區來支撐的。
那位職責似乎僅僅是面向日本軍艦微笑的德國船長告訴鮑威爾:這家中國輪船公司與一家德國公司簽訂了協議,把中國輪船全部轉到德國公司的名下,理由是「中國人已經料到戰火早晚會燒到揚子江流域」,「一旦交戰,日本人不至於沒收懸挂納粹旗幟的船隻」。
中國空軍在黃浦江上空冒著日軍高射炮的彈幕,毫不畏縮奮勇轟炸日軍的面目標和軍艦的作戰,讓上海市民進入一種難以名狀的興奮中,他們紛紛跑向外灘,登上各個大廈的樓頂觀戰,歡呼雀躍之聲響徹整個城市。
儘管登陸的日軍已經突入,儘管武器裝備、戰略戰術都無法與之相比的中國守軍已經血流成河,但是中國官兵至死也不願意背離這句誓言。就在羅店爭奪戰進入肉搏狀態的時刻,一九三七年九月六日,防禦寶山的中國守軍為此振臂吶喊,誓不棄守。自五日凌晨開始,日軍在艦炮和飛機的助攻下,調集大量坦克猛攻寶山城門。中國守軍第九十八師第五八三團三營,在營長姚子青的率領下死守不退。久攻不下的日軍向這座孤城發射了大量燃燒彈,寶山全城頓時大火衝天,房屋接連班塌,滿城磚石瓦礫。姚子青營長一面向師長夏楚中求援,一面和全營官兵作出一個約定:人從生下來就註定要死的,但好漢死要死出個樣子。今天,三營誰也不許後退一步,誰也不許苟且偷生,讓日本人看看咱中國人的骨氣!援軍遲遲不見蹤影,廢墟之中進行著慘烈的巷戰,每一條街巷裡每一道斷牆邊都發生著肉搏戰,中國守軍在數量為自己數倍的日軍面前使用刺刀、匕首、木棒、石塊乃至自己的牙齒,咒罵著,廝打著,直到血肉模糊地倒下去。殘酷的肉搏戰一直持續到六日上午十時,中國軍隊第九十八師第五八三團三營,除了一名奉命出城報告戰況的士兵外,全營五百餘人全部殉國。
空軍初戰的結果,令日本人大感意外。
這一天張治中心緒煩亂,因為他昨夜收到蔣介石的密電:「希等候命令並須避免小部隊之衝突。」——「本想以一個掃蕩的態勢,乘敵措手不及之時,一舉將敵主力擊潰,把上海一次整個拿下。但現在失此良機,似乎是太可惜了!」攻擊發動前夕,蔣介石突然命令避免衝突,原因是列強們組成的「上海外交團」建議中國政府把上海設為「不設防城市」。這一建議,讓「南京政府不免猶豫了一下」,「故突然命令」張治中先不要進攻。十三日上午日軍向八字橋發動的襲擊,令張治中心情更加惡劣:先下手的反而是日軍了。
此時的中國軍隊第九十八師,全師傷亡人數已近五千,其中各級軍官傷亡兩百人以上。當日軍在艦炮和飛機的支援下猛攻羅店與寶山之間的月浦時,傷亡慘重的第九十八師依舊拚死作戰。在與日軍的反覆拉鋸中,陣地三次易手,團長路景榮、團附李馨遠相繼陣亡,日軍在付出巨大傷亡代價后緩慢推進。十一日,月浦進入巷戰狀態,血戰後中國守軍由於傷亡過大撤離陣地。日軍由此推進到了寶山、獅子林、川沙口一線,兩軍于黃浦江岸的幾處要地形成對峙。
日軍順利登陸后不顧一切地迅速擴展,中國軍隊數次反擊,但羅店和寶山還是在短時間內相繼失守。寶山位於黃浦江江口,如上海之門的鑰匙;而羅店在淞滬的側背,日軍佔領羅店后就可沿瀏滬公路向南直接攻擊大場和嘉定,中國軍隊重要的後方聯絡線滬寧鐵路也將受到嚴重威脅。此時,中國軍隊的精銳部隊第十八軍第十一師(師長彭善)、第十四師(師長陳烈)、第六十七師(師長黃維)都已抵達戰場,第2十師(師長王耀武)和第六師(師長周晷)也在增援上海的路上。張治中建議對上海市區內的日軍採取防禦態勢,集中兵力阻截殲滅登陸的日軍。陳誠表示同意,二十三日,他向蔣介石報告了作戰部署:
為擊滅獅子林、川沙登陸並繼續圍攻淞滬之敵,擬定新部署如左:(一)淞滬圍攻軍由張總司令(張治中)指揮,仍繼續進行攻擊。同時並在原攻擊陣地作固守準備。(二)第十八軍之第十一、第十四、第五十六師諸部由職指揮,任沿江已登陸之敵之殲滅(三)第十一師、第六十七師、第九十八師、炮兵第十六團為右翼軍歸羅軍長卓英指揮,對獅子林、川沙未登陸之敵行殲滅戰。(四)第五十六師、第十四師為左翼軍,歸劉軍長和鼎指揮,協同左翼隊攻擊,並任瀏河口以西沿江要點守備,阻擊敵之登陸。(五)第六師、第五十一師位置於南京、蘇州間鐵道兩側地區為總預備隊。(六)職現在蘇州部署中。
原駐守上海的中國軍隊第三十六師,與正在淞滬地區血戰的第八十八師是「姐妹師」,都是由原國民政府警衛部隊改編而成。第三十六師曾因西安事變而移駐西安,八月十三日,師長宋希濂才接到率部緊急開赴上海的命令。路上,民用列車一律為這輛軍列讓路,軍列不但暢通無阻,而且因是去上海前線打日本,沿途受到各地百姓的熱情款待,在南京、鎮江、常州、無錫和蘇州車站,歡送第三十六師的百姓人山人海,餅乾、罐頭、糖果、香煙等慰問品被密集地扔進車窗,將第三十六師的官兵們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