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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1942年6月~1945年9月 第三十六章 血腥之月

第三卷 1942年6月~1945年9月

第三十六章 血腥之月

薛岳信心滿滿。
此時,在瀏陽以北,守衛汨羅江一線的中國守軍第三十七軍,在進行了輕微抵抗后已撤至瀏陽以東的山區,導致湘江東面的戰場上已沒有能夠阻擋日軍推進的中國軍隊了。儘管西面的苐九十九軍仍在日軍側後方的青山、喬口、湘陰、營田等陣地頑強抵抗,可對於日軍兵力龐大的多路攻勢來講無法形成任何牽製作用。薛岳命令新編第三軍第一八三師六日前抵達瀏陽東南三十公里處的桐木,命令從第三戰區調來的第二十六軍星夜兼程趕往萍鄉。八日,東路日軍逼近瀏陽。中路日軍突破汨羅江防線后,抵近撈刀河北岸以及春華山地區,中國守軍第九十九師撤入三姐橋附近的山區;日軍第三十四師團突破新開市陣地,抵達撈刀河北岸的橋頭;第五十八師團主力推進到汨羅江以南的栗山港,其步兵第五十二旅團攻佔湘陰。西路日軍攻佔沅江后,再占茈湖口,逼近白馬寺,中國守軍撤守寧鄉以南的溈水南岸。
就在第六十二軍奮力作戰時,衡陽城內的第十軍曾與第六十二軍取得電台聯繫,方先覺軍長隨即命令軍特務營選出一百五十名精壯官兵,編成五個突擊排,由營長曹華亭率領,趁暗夜衝出衡陽,去尋找第六十二軍。「天明以前,突擊部隊抵達西南部的五里亭,不意友軍蹤影已渺。歷盡險阻,竟未能相會,遂於二十一日夜失望而回。」——區區一百五十名官兵,不但能從日軍的重圍中衝出去,還能接著返回城內來,儘管傷亡過半,但也證明日軍的圍城並不十分嚴密。而第六十二軍一個軍的努力竟未達目的,不免令人扼腕。與此同時,中國軍隊第七十九、第七十四軍主力以及第一〇〇軍第十九師,皆因受到日軍的猛烈阻擊不得前進。
日軍逼近了衡陽。
為了最後攻佔衡陽城,橫山勇把第十三師團、第五十八師團和第四十師團全部投入到攻城作戰中——方先覺殘破的第十軍,竟然要抵擋五個日軍師團——橫山勇不得不孤注一擲了。
一九四四年六月,註定是一個血腥之月。
十二日夜,日軍滲透到三十團防守的張家山陣地前。在陣地的西側高地之間,三營營長周國相率領全營拚死阻擊。十三日,日軍的攻擊更加兇猛,幾進幾退後,日軍沖入中國守軍陣地,在雙方展開的近距離爭奪戰中,三營營長周國相、九連連長王雲卿、機槍三連連長何振洪相繼陣亡。在張家山陣地的正面,日軍百人為一梯隊,在戰機和火炮的掩護下,一波接一波地向前凸的兩個小高地發起衝鋒。十一日午夜時分,張家山陣地丟失。二營組織起一百三十名官兵拚死反擊,天亮時將陣地奪回。可十二日午夜陣地再次失守,預備第十師的防毒連和三十團直屬隊聯合反擊,陣地再次收復。十四日天黑后,陣地又一次丟失。軍工兵營營長陸伯皋指揮兩個連發起反擊,暗夜裡陣地上伸手不見五指,雙方的扭打常常被腳下的屍體絆倒,中國官兵用手摸對方的軍裝,棉衣者為自己人,卡其布者為日軍,刺刀的相撞聲和雙方地咒罵聲此起彼伏。天明后中國官兵剛收復陣地,日軍新一輪的進攻又開始了,張家山前面的小高地就這樣數次易手,致使傷亡枕藉,伏屍沒脛,陣地上已無可插足之地。
趙參謀長很快就發現,他根本沒有指揮權。
五月十七日,為協調防禦部署,戰區參謀長趙子立、第四軍軍長張德能和炮兵指揮部三方開了個緊急會議。多數與會者認為,這次日軍兵力強大,主攻長沙的就有兩個師團,日軍必會吸取前幾次失利的教訓,把攻擊重點放在嶽麓山。嶽麓山與長沙城隔著湘江兩岸對望,但嶽麓山的地勢高於長沙城,如果守住嶽麓山,縱使日軍攻進城裡,也不算佔領了長沙,因為我軍火力依舊可以隔江覆蓋城內日軍;而一旦嶽麓山先失守,日軍便可居高臨下實施攻擊,那時的長沙城也就無險可守了。但是,張德能軍長堅持他只聽薛岳的:「長官叫我以主力守長沙,我只好以主力守長沙。」爭論的結果是:步兵依照張軍長的意見把兩個師放在城裡,炮兵依照趙參謀長的意見把重炮集中部署在嶽麓山。
戰至十六日,中國守軍的一線陣地相繼被日軍突破。
張家山陣地由三個小高地組成,東南面是二二七點七高地,西北面是二一一高地。兩個高的分別被日軍稱為「X」高地和「三三」高地。張家山主陣地在中央後方一百五十米處。日軍在總攻開始后,向張家山陣地發動了數十次進攻,傷亡很大卻未能攻佔。為了拿下張家山,日軍第一一六師團投入了最強悍的第一三三聯隊——黑瀨聯隊。在停兵山陣地丟失后,防守張家山的二營傷亡已達百分之七十,營長徐聲先陣亡,團附甘握接替營長指揮作戰。三十日夜,日軍再次猛撲上來,兩軍在暗夜中混戰,陳德墊團長親率一營預備隊和團直屬隊趕來增援,最終把日軍趕了下去。黑瀨聯隊夜襲失敗后,七月一日凌晨,把全聯隊的二十四挺機槍和數十門火炮集中起來,對張家山陣地實施猛烈轟擊和掃射,之後聯隊的步兵傾巢而出:
有「粵軍之母」和「鐵軍」之稱的第四軍幾乎全軍覆滅。
根據蔣介石的電令,薛岳報呈了第九戰區準備固守的四個要點:第九十二師固守沅江,第九十九師固守湘陰,第七十七師固守益陽,第一六二師固守三姐橋。——薛岳把防禦重點移向了戰場的西面,重慶軍事委員會隨即命令第六戰區第二十四集團軍全部歸第九戰區指揮。
六、李副總司令玉堂指揮十軍、暫編五十四師,固守衡陽。
七月十日,後方運來的火炮和彈藥抵達衡陽前線。
無論幕僚們如何提醒,薛岳認為日軍不會一次次地反覆進攻長沙,因為從軍事上講這等於在做無用功卻要平添傷亡和損耗。薛岳的輕敵令戰區參謀長趙子立很是擔心。第九戰區原參謀長是吳逸志。一九四三年秋,吳逸志私下給美國總統羅斯福寫去一份關於盟軍應加強亞洲戰場作戰的報告,報告得到了美國軍方的重視。吳逸志把這件事電告蔣介石期望得到嘉許,誰知蔣介石回了個「免職,交軍法執行總監部法辦」的電報。隨後,在薛岳的舉薦下,參謀處長趙子立接任戰區參謀長一職。儘管得到了晉陞,趙子立和薛岳之間因為作戰觀點相左,矛盾時有發生。此刻,薛岳固執地認為日軍已沒有能力進行大規模攻勢作戰,無奈的趙子立只能託人直接向蔣介石陳述第九戰區即將面臨大戰的態勢。——當日軍頻繁調動的情報得到證實,戰區必須制訂作戰方案的時候,中國軍隊內部再次出現了錯綜複雜的矛盾局面。
四、歐副總司令(歐震)指揮三十七軍、暫編第二軍及第三師,在淥口、衡山間堅強持久抵抗,阻敵之深入。
渡江而來的第四軍主力看見嶽麓山已經丟失,便開始自尋出路。第一〇二師在下游找到一些船,除了三〇四團團附張克儉率領的掩護部隊未能衝出日軍的包圍圈外,大部分官兵跑到了湘江西岸。第五十九師一七五團渡過湘江的官兵只有一千餘人;一七六團向瀏陽方向突圍,最後歸隊的官兵不足一千;一七七團的殘部突圍至長沙南面的黑石鋪,也僅剩下千餘人。
守衛長沙城的中國軍隊,是隸屬第九戰區的第四軍。該軍前身是粵軍第一師,一九二〇年由孫中山親手創建,中國軍隊中的粵系將領大多出自該部,因此這支部隊有「粵軍之母」之稱。一九二五年,廣州國民政府改編軍隊時,粵軍第一師被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四軍,首任軍長李濟深。該軍在北伐戰爭中參加攻克武昌之役,因戰功卓著被國民譽為「鐵軍」。目前,第四軍下轄第五十九、第九十、第一〇二師。因為是粵系將領薛岳的嫡系部隊,因此團長以上人選均由薛岳親自任命。在三個步兵師中,第五十九師和第九十師是粵軍的老底子,第一〇二師則是由黔軍第二十五軍演化來的,論戰鬥力第五十九師最強,其次是第九十師和第一〇二師。每個師配置三個步兵團,加上配屬的炮兵第三旅以及軍直屬的特務、工兵、炮兵、通信和輜重營,全軍共約三萬餘人。時任軍長張德能,副軍長柏輝章,軍參謀長羅濤溪,第五十九師師長林賢。二師師長陳偉光。
二日,日軍第十一軍下達命令:第四十師團攻佔沅江后,以一部向南突擊喬口、靖港、白沙洲一線,切斷湘江以東中國守軍向西的退路,主力於五日開始攻擊益陽、寧鄉;第一一六師團四日拂曉突破長樂街以南中國守軍的防線,向撈刀河以南的黃花市攻擊前進;第六十八師團四日拂曉從瓮江附近出發,一部向南攻擊金井,然後經上杉市推進到長沙東北方向的春華山附近;第十三師團限七日晚抵達瀏陽東北的永和市和蔣埠市,準備向瀏陽東南攻擊前進;第二線部隊第三十四、第五十八師團立即投入作戰:第三十四師團第二一八聯隊負責殲滅中國軍隊渡江部隊以及湘江兩側的部隊;第五十八師團須於七日突擊到金井西南的福臨鋪東西之線。
三、戰鬥軍紀廢弛:
東路日軍第十三師團二十日攻佔醴陵后,一部分兵力繼續南下,主力則向東攻擊準備實施夾擊的中國軍隊,並迫使第五十八軍和第七十二軍向東退卻。二十二日,日軍第十三師團主力佔領萍鄉。第三師團渡過瀏陽河后,在劉公廟附近重創中國守軍第二十六軍,並在萍鄉以西擊潰中國守軍第五十八軍。第十三師團參謀部判斷的戰果是:對萍鄉周圍中國軍隊第二十六軍、第五十八軍的打擊,「都達到了殲滅的程度」。十九日,西路日軍第四十師團攻佔寧鄉后,擊退中國守軍第七十三、第七十四軍的阻擊,於二十二日佔領湘鄉。中路日軍主力第一一六師團十九日由株洲附近渡過湘江,然後兵分兩路,沿著湘江西岸以及易俗河向衡陽急進;第六十八師團在第一一六師團的東側渡過淥水,突破中國守軍暫編第二軍的防禦陣地,沿著湘江東岸撲向衡陽。
五、責任問題:
二十八團為預備第十師預備隊,團長曾京,一營營長趙國民,二營營長余龍,三營營長李若棟。日軍全面攻城開始后,二十八團官兵向師長葛先才要求上前沿,理由是:「我二十八團在此役中應該死些人,這樣才心安理得。」二十八團上去了!在江西會館外新街與五桂嶺南段陣地,三營頂住了日軍的瘋狂進攻,據守陣地整整兩天,陣地一角被日軍突入后,李若棟營長率隊逆襲,至少把二百多名日軍打死在陣地前。李營長左腿負傷後送,二營營附翟玉崗接任。三十日,日軍再次對據守五桂嶺的七連陣地發起進攻。翟營長用電話與七連聯繫,無人應答,隨即派預備隊衝上陣地,陣地上的情景令人心驚:七連除了當時不在陣地的特務長和三名炊事兵外,全連包括連長朱中平在內的八十余名官兵全部中毒身亡。——日軍罔顧國際法,屢屢在作戰中使用毒氣,中國軍隊雖有防範,但數量不多的防毒面具不敷分配。軍長方先覺把所有的防毒面具集中起來送往一線,但也僅可供機槍手和作戰班長使用,大部分士兵在毒氣襲來時只能用浸濕的毛巾掩住口鼻,但這一方法在濃度極高的毒氣面前沒有效果。那些中毒者往往渾身水皰大如銀元,四肢麻痹,不能直立,陷入昏迷后很快死於窒息。
第四軍在守城期間傷亡三千余官兵,渡江時淹死一千多官兵,殘留在城裡的部隊最後突圍而出的僅千餘人。嶽麓山上中國守軍的重炮四十余門、野戰炮九門、美式山炮十二門全部損失。全軍步槍損失了百分之七十,輕機槍損失了百分之八十,重機槍損失了百分之九十,所有的迫擊炮、通信、防毒和工兵器材全部損失。
飭薛長官轉各總司令,各軍、師長,上下一致,爭取最後勝利,並規定凡命令固守地點,不得擅自撤退,違者照連坐法治處。
薛岳忽視了兩個前提:一是日軍的兵力不同以往,他很快就會發現在中國軍隊阻擊的各個方向,都會出現日軍的主力師團;二是他低估了對手的智商,橫山勇絕不會愚蠢到按部就班地重複岡村寧次和阿南惟幾的失敗。恰恰相反,橫山勇吸取了孤軍深入堅城之下、大軍遭受側翼圍攻的教訓,部署了強大的作戰兵團于主攻方向,務使長沙城在巨大的衝擊下無法成為久攻不下之地;同時還專門部署了第十一軍中最強悍的第三、第十三師團於左翼,擔負擊潰從湘江以東發起側擊的中國軍隊的任務。另外,橫山勇還制訂了牽制中國各戰區增援部隊的詳盡的作戰方案。——日軍于戰前不但已經看見了薛岳部署的「口袋」在哪裡,而且還看到了這個「口袋」的底部和邊緣布滿了漏洞。
作戰的第一個預案,是白崇禧受蔣介石指派到達桂林行營后制訂的。桂林行營主任為李濟深,白崇禧的職責是在那裡統一指導第四、第六、第七、第九戰區作戰。這首先就讓薛岳很不以為然,蔣介石莫名其妙的指揮已經很令人厭煩了,現在戰區上面又多了一個白崇禧。果然,白崇禧不主張在長沙附近決戰,建議將決戰地域放在廣西境內。薛岳一聽就火了:「丟他媽!我就不去給廣西看大門,不在湖南打,把部隊都拉到廣西他家裡去,可惡!」——把決戰地域放在湘桂邊境或是廣西境內,可以使日軍的戰線拉得很長,一定會造成日軍的嚴重消耗和補給困難,所以說白崇禧的預案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對攻者來說,像橡皮帶子一樣,拉得越長,就愈薄弱,超過了極限,它就要綳斷。」但是,薛岳因為對白崇禧心懷不滿而堅決反對。
塞班島上的血戰正在進行時,在馬里亞納群島以西、菲律賓海以東的海面上,日軍的九艘航母、五艘戰列艦、十三艘巡洋艦、二十八艘驅逐艦以及一百七十三架戰機,與美軍的十五艘航母、七艘戰列艦、二十一艘巡洋艦、六十九艘驅逐艦、二十八艘潛艇以及九百五十六架戰機,進行了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海戰。十九日晨,日軍三百余架艦載機首先對美軍艦隊實施遠距離突擊,但立刻遭到美軍強大艦載機群的攔截。日軍飛行員回憶道:「在衝破美軍的堵截中經歷了空前的苦戰。」與此同時,日軍旗艦「大鳳」號航空母艦遭到美軍潛艇的魚雷攻擊,六個小時后彈藥庫發生大爆炸沉沒;繼「大鳳」之後,「翔鶴」號航空母艦同樣被美軍潛艇的魚雷擊中,六百多名官兵在熊熊烈火中隨艦沉沒。此戰,美軍損失艦載機一百三十架,只有四艘軍艦受到輕傷;而日軍損失了戰列艦兩艘、巡洋艦一艘、航空母艦三艘,還有兩艘航空母艦遭遇重創,三百六十架艦載機僅保全下來二十五架。海戰結束后,菲律賓海面上漂浮著綿延數十海里的油污、戰艦和戰機的殘片以及人的屍體。——「實際上,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估計,這次海戰將是日本海軍的航空和水面部隊全力以赴的最後決戰。決戰開始時曾以『皇國興廢在此一戰』訓諭全軍。可是,儘管聯合艦隊下了如此的決心……日軍終被美軍的航空母艦和潛艇所壓倒,吃了敗仗。」
儘管中國第九戰區在戰後檢討中陳述了中國軍隊不能協同、缺乏機動性、紀律廢弛以及裝備低劣、部隊嚴重缺額等痼疾,但毫無疑問的是,中國軍隊的衡陽血戰足以令侵華日軍膽寒。
無法確切地知曉,剛剛給蔣介石發出「以一死報黨國,勉盡軍人天職」的方軍長,何以緊接著作出了放下武器的決定。在這段短暫的時間內,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第十軍的將領們是如何商議的?方軍長的心靈深處又是怎樣抉擇的?
方先覺簽字畫押之時,中國軍隊外圍部隊仍在試圖靠近衡陽,而從第四戰區調來的第四十六軍已經抵近距衡陽僅八公里的二塘。
軍直屬炮兵營營長張作祥是條血性漢子。戰前他奉命率領全營去昆明領取新裝備的美式山炮並接受訓練,訓練結束后帶著六門新式火炮往衡陽趕,誰知走到桂林時被炮兵第一旅截留了,全營都被編入該旅序列。參戰心切的張營長心急如焚,萬般無奈下直接給蔣介石發電報,終於獲得立即歸隊參戰的批准。在距衡陽還有三十多里時,張營長碰上了第十軍的老軍長、現任第二十七集團軍副總司令的李玉堂,因為此時的衡陽已面臨日軍重兵壓境,李玉堂怕在入城過程中新式火炮被日軍搶了去,於是令他們留下來歸他指揮。張營長不願意,非要冒險進城,要與自己的部隊生死在一起。為了說服副總司令,張營長把三位連長召集來說明他的主張,三位連長當即指天發誓,同樣願與全軍官兵共存亡,人存炮存人亡炮毀,決不反悔。李玉堂無奈只有批准。炮兵營官兵冒死往衡陽城裡沖,三十多里的路途遇到多次遭遇戰,最後竟連人帶炮全部衝進了衡陽城裡。——明知九死一生而固執如此,第十軍的軍心和意志由此可見一斑。
八月五日,日軍繼續猛攻,最前沿的第三師預備隊只有一個營,官兵們奔跑在各個陣地上四處逆襲,但無法阻擋潮水般的日軍。七團團長鞠震寰、九團團長蕭圭田先後負傷。五桂嶺陣地再度被日軍突破。第一九〇師五七〇團拼湊起九十余名官兵發動反擊,把日軍趕下陣地。但二十八團陣地又被日軍攻佔了一角。預備第十師師長葛先才親率一個班的衛士以及司令部的勤雜人員三十餘人前往增援,二十八團的殘剩官兵看到師長上來了,大聲吶喊,最終把陣地奪了回來。可是,二十八團全團只剩下官兵七十多人,奪回的陣地岌岌可危。
張德能軍長這時候才看出來,如果嶽麓山丟了長沙城也就完了,於是決定守城的第一〇二師和第五十九師各留一個團繼續堅守城內陣地,其餘主力全部渡過湘江去增援嶽麓山。——且不論張軍長的醒悟是否已經太晚了,在日軍開始向城內湧入的時刻,部隊離開現有作戰工事進行大規模移動,談何容易?
日方指定方先覺軍長八日拂曉出城,到五桂嶺面談,守軍的全部武器集中到南門外馬路兩旁。
七、第七戰區開來之六十二軍,仍歸本會直轄,控置於衡陽西南地區待機。
橫山勇的戰鬥指揮所向戰場推進時,各路日軍蜿蜒在湘贛、湘鄂交界處河湖密布的水網地帶。二十五日,日軍全部抵達攻擊出發地:一線部隊的西路,第四十師團抵達石首與華容間,步兵第一〇九聯隊抵達石首以北的藕池口,由獨立步兵第五旅團為基幹組成的野地支隊抵達彌陀寺與閘口之間,由獨立混成第十七旅團組成的峰支隊抵達藕池口以北的楊林市附近;一線部隊的中路,第一一六師團抵達岳州東南的新開塘地區,第六十八師團抵達岳州東北的臨湘地區,步兵第二一八聯隊抵達岳州東北十公里處的城陵磯;一線部隊的東路,第三師團抵達崇陽地區,第十三師團抵達崇陽東北的白霓橋地區。二線部隊,第五十八師團抵達石首東北的監利與沙https://read•99csw.com市東南的郝穴之間;第三十四師團抵達蒲圻西南的白石鋪地區;第二十七師團在武漢集結完畢后改編為馱馬裝備,將於二十六日車運至蒲圻東北的咸寧地區。
日軍打通大陸交通線的作戰,鋪展在地域廣闊的中國戰場上,當這條戰線的中段衡陽血肉橫飛之時,戰線的末端緬甸戰場則讓日軍陷入了島貫武治所說的那個「英帕爾」的結局,處於縱貫作戰中的日軍其潰敗之勢在這一結局中暴露無遺。
本軍固守衡陽,將近月余,幸官兵忠勇用命,前赴後繼,得以保全,但其中可歌可泣之事實,與悲慘壯烈之犧牲,令人不敢回憶!自開始構築工事,迄今兩月有餘,我官兵披星戴月,寢食俱廢,終日于烈日烘炙雨浸中,與敵奮戰,均能視死如歸,恪盡天職,然其各個本身之痛苦,與目前一般慘狀,職不忍詳述,但又不能不與鈞座略呈之:
五月二十三日,橫山勇和幕僚們從漢口乘火車南下,前往設在蒲圻的戰鬥指揮所。——「水稻剛插過秧,幼苗約十五厘米尚未紮根,在掠過水麵的微風裡,軟弱無力地搖擺著。」「第十一軍戰鬥司令所以作戰室為中心,分散設在山谷間坡道上間隔五十到一百米的農民家裡」。「此處十分寂靜,只有雙方搜索和聯絡用的單引擎飛機不太強烈的轟鳴聲,會打破初夏芳香的空氣」。
A、軍自三十二年(一九四三年)六月中旬駐防長沙以來,因修築工事,部隊教育無暇顧及。
七月二日上午,日軍向張家山中國守軍陣地施放了毒氣,然後黑瀨聯隊向張家山前面的兩個高地進行最後突擊。預備第十師師長葛先才的指揮所距離第一線前沿不足七百米,距離三十團團部不足三百米。葛師長知道陳德垡團長手裡的預備隊所剩無幾,因此他指派工兵連和搜索連向張家山增援,自己則率領參謀人員向三十團團部靠近。兩個高地上中毒昏迷的中國官兵,在日軍衝上來時做了最後的搏鬥:一營營長蕭維、營附趙毓松負傷,二連連長劉鐸錚、三連連長應志成陣亡,全營排長僅活下來一人。增援的工兵連連長黃仁化負傷后,拉響手榴彈和日軍同歸於盡;搜索連排長王振亞與日軍滾在一起肉搏時陣亡。
中國軍隊第六十二軍努力向衡陽靠近,一度突進到衡陽火車西站附近。日軍第四十師團第二三四聯隊拚死阻擊,雙方鏖戰兩晝夜,第六十二軍官兵反覆衝擊都沒能沖入衡陽城,最終因傷亡慘重無力攻擊被迫後撤。
與此同時,蔣介石命令第九戰區部隊必須固守長沙、瀏陽和衡陽要地:
中國軍中的一條好漢,讓敵人橫屍在他的面前後,到另一個世界侍奉母親去了。
日軍第六十八師團新任師團長堤三樹男到任。
三、如攻破汨水附近的重慶軍,即可向撈刀河一線追擊,並準備進攻重慶軍主要防線的寧鄉、長沙、瀏陽。為了攻取長沙,必須攻佔其西方的嶽麓山。為此,派遣有力兵團(第十四師團)在湘江左岸進攻該山,與直接擔任進攻長沙的兵團(第五十八師團)相互冊應。預料重慶軍將從瀏陽方面進行側擊,對此,以第三師團從西北方、第十三師團從東南方予以圍殲。又,在湘江西岸攻取益陽、寧鄉,尤須設法切斷由第六戰區前來增援的重慶軍。
為縮小防禦陣地的寬度,方先覺軍長決定將殘破的第一線陣地全部放棄,以第三師和預備第十師的殘剩兵力合力防守二線陣地。
C、軍部副官處長潘孔昭,派赴交涉船舶失職、舞弊,以致是夜渡河困難、遲滯。
敵人今晨由城北突入以後,即在城內展開巷戰。我官兵傷亡殆盡,刻再已無兵可資堵擊,職等誓以一死報黨國,勉盡軍人天職,決不負鈞座平生作育之至意。此電恐系最後一電,來生再見!職方先覺率參謀長孫鳴玉、師長周慶祥、葛先才、容有略、饒少偉同叩。
B、九十師長陳侃,十時許失守嶽麓山陣地,部隊潰散。
第一九〇師五六八團一營負責據守耒水的新碼頭據點。當日軍第六十八師團的先頭部隊南渡耒水時,面對兵力數倍於己的日軍,按照預定防禦方案,一營本可稍作抵抗後退至身後暫編第五十四師的陣地上,但營長楊濟和認為,初次接敵不戰而退,會滅自己的威風長敵人的士氣,決心強硬地打一下。微明的天色下,日軍的數十艘木船和橡皮艇滿載著步兵開始強渡。一營官兵在日軍半渡之時突然開火,六門戰防炮和二十多挺輕重機槍打得日軍猝不及防,人仰船翻,未死傷的日軍狼狽不堪地退了回去。整整一上午,日軍多次發起強渡,但均被擊退。戰鬥中,包括戰防炮連副連長王惠民在內,一營軍官傷亡七人,士兵傷亡五十餘人,但日軍的傷亡遠大於此。下午,日軍開始實施左右迂迴,一營因腹背受敵被迫後撤。
日軍的攻擊一開始,便有一舉拿下衡陽城的氣勢,各路部隊對中國守軍實施無休止的輪番衝鋒,衡陽城三面都陷入了昏天黑地的搏殺中。日軍採取的是先戰機轟炸和火炮轟擊,然後施放毒氣,等中國守軍陣地呈現出半癱瘓的狀態時,步兵便發起潮水般攻擊的方式。而中國守軍則在日軍轟炸和炮擊時蟄伏在散兵坑或掩體中,忍受著爆炸的地動山搖以及毒氣在陣地上瀰漫飄散,等日軍的炮火延伸時他們才紛紛爬出來,向湧上來的日軍猛烈開火,在陣地前沿與日軍展開刺刀戰和肉搏戰,然後高舉著成捆的手榴彈實施反擊。這樣的反覆,一輪接一輪,晝夜不停,直殺得所有的陣地上屍橫累累。
能征善戰的第十軍諸將士:任務已達成,這是湖南人固有的頑強性格。可惜你們命運不好,援軍不能前進,諸君命在旦夕!但能加入和平軍,決不以敵對行為對待,皇軍志在消滅美空軍。
在蘇德戰場上,進入一九四四年六月以來,蘇軍連續發動的大規模攻勢作戰令德國人驚慌失措:二十三日,發動維捷布斯克-奧爾沙戰役,蘇軍攻入白俄羅斯、立陶宛、拉脫維亞,進而攻入波蘭境內,並逼近普魯士邊境,德軍中央集團軍群的左翼完全崩潰;二十四日發動博布魯伊斯克戰役,全殲德軍六個師,為徹底解放蘇聯全境奠定了基礎;二十九日發動明斯克戰役和波洛茨克戰役,全殲德軍第四、第九集團軍群十萬餘人,奪回波洛茨克市,把前線向前推進了數百公里。——一九四四年六月間,蘇軍完全掌握了蘇德戰爭的主動權,德軍龐大的精銳部隊土崩瓦解,斯大林已經把德國本土確定為攻擊目標,開始著手制訂進攻柏林的最後決戰方案。
但是,蔣介石還是把張德能軍長槍決了。
這是十八日清晨,距日軍發動攻城戰僅一天兩夜。
日軍大本營在其戰爭頹勢已無法逆轉之日,不惜動用除太平洋和東南亞戰場以外的眾多兵力來打通中國大陸交通線,這一癲狂之舉至今仍令史家不解:在國力和軍力都已捉襟見肘的境況下,孤注一擲地投入如此大的財力、物力和兵力,于整個戰爭來講軍事戰略上的可靠依據是什麼?即使此次貫穿作戰全盤勝利,中國大陸的交通線打通了,甚至那條長達九千公里的鐵路線也通車了,難道就能將日本從戰爭的泥潭中拯救出來?況且,大規模的攻勢作戰結束以後,日軍將要投入多少兵力和物力才能守住這條交通大動脈?在沿途全部是敵對力量的環境中,日軍怎樣才能確保如此漫長的交通線的任何一處不被截斷或是不被破壞?
第五十八師團應迅速協助在長沙及湘潭附近設立機場。此外,應直接掩護從淥口到湘江下游的運輸,並應確保長沙嶽麓山及湘潭附近一帶。
部署在嶽麓山上的中國軍隊重炮群,自戰鬥一開始就晝夜不停地發射,給攻城日軍造成極大的殺傷。日軍的重炮部隊在向長沙移動途中,不但受到湘江航道里水雷的困擾,更在中美聯合空軍的空襲中損失巨大,其獨立野戰重炮第一聯隊奉命對嶽麓山上的中國重炮實施壓制,但其炮兵陣地受到十幾架美軍戰機波浪式的轟炸,炮兵死傷慘重,四門大口徑加農炮被炸毀,剛剛運上來的堆積如山的炮彈被擊中,爆炸聲傳及數里。日軍的重炮部隊不顧傷亡,重新開闢陣地后,繼續向嶽麓山上的中國重炮群開火,雙方的炮戰令嶽麓山陷入一片火海中。
作戰的第二個預案是薛岳提出的,即根據前三次長沙會戰的經驗,在長沙城下再次複製「天爐」戰法。薛岳的方案,受到包括趙子立在內的戰區幕僚們的反對,理由是日軍再次上當的可能性很小。趙子立認為:敵人在江南江北到處抓夫,水陸運輸極其繁忙,其形勢與第一、第二、第三次長沙會戰顯然不同。日軍兵力很大,仍在長沙照老樣子決戰,到時候敵人有打內線的,有打外線的,還有預備的,我們難以取勝。可薛岳堅持自己的意見,強調日軍東拼西湊湊不來多大的兵力,在長沙城下複製以往的勝利是完全可行的。
對於薛岳來講,他並不情願讓自己的老部隊第四軍固守長沙城。但是,第四軍一直駐守在長沙和湘潭一線,日軍兵臨城下之際讓第四軍撤下去換上別的部隊,薛岳實在說不出口。於是用「第四軍善於攻不善於守」為由,啟發參謀長趙子立把撤換第四軍的話說出來,可趙參謀長就是不開口。趙子立的用意是:長沙城眼看著要面臨苦戰,這時候把第四軍換下去,薛岳保存實力的做法過於明顯,將嚴重影響戰區部隊的士氣。更重要的是,當初制訂作戰計劃時,自己主張在衡陽與日軍決戰的建議被薛岳否決,現在如果讓第四軍堅守長沙,一旦危急時刻來臨,再向薛岳提出放棄長沙改在衡陽決戰,薛岳為了保全自己的基本部隊定會立即同意。
日軍逼近衡陽時,城內居民已被命令出城避戰,如今偌大的城區內只有方先覺的第十軍官兵。中國陸軍第十軍組建於一九三九年七月,參加了第一、第二次長沙會戰,在常德會戰中傷亡慘重,長衡會戰爆發前仍處在整補中。此時第十軍下轄第三師、第一九〇師和預備第十師,主要軍官是:軍長方先覺,參謀長孫鳴玉,第三師師長周慶祥,第一九〇師師長容有略,預備第十師師長葛先才。方先覺的守城部署是:第三師守衡陽西北部,預備第十師守衡陽西郊,第一九〇師守衡陽南郊,臨時歸屬第十軍指揮的暫編第五十四師守衡陽北郊。
日軍第十一軍發給東京大本營的電報說:「第十軍軍長方先覺、軍參謀長、第三師師長、預備第十師師長以及暫編第五十四師師長均已投降。」而日軍第十一軍的戰的記錄是:「敵軍第十軍軍長和參謀長,第三師師長、第一九〇師師長和參謀長、預備第十師師長、暫編第五十四師師長,已全部由我軍收容。」
唯一可能的解釋是:日本人認為中國是他們的永久佔領區,如果在盟軍的打擊下失去太平洋和東南亞戰場,未來日軍與盟軍決戰的戰場決不是在日本本土而是在中國。可實際上,關於在中國大陸與日軍決戰這一點,精明務實的美國人認為是非常不合算的,因為美國並沒有侵佔中國的意圖,也沒有在中國獲取權益的打算。美國人的最終目的是把日本打敗,然後在太平洋地區獨享其長久權益。因此,從海上直接攻擊四面都是大海的日本本土豈不是最合理的途徑?日本人把中國當成日本的一部分,這種感覺經過了七年的戰爭,在敗局已經日漸明顯的時刻依舊如此,日本人的思維方式實在令人費解。只是,也有尚存冷靜的日本人:「這是一場具有消極目的的作戰。」——「消極」二字,指的是被動的、被迫的、缺乏積極目的的狀態。那麼,傾巢出動進行一場目的消極的作戰,這隻能意味著日軍知道末日已近,只不過希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但是,湘江東面的瀏陽方向首先告急了。
B、部隊主官因營商應酬,脫離部隊,致使部隊精神不能團結。
二十九團陣地前有丘陵斷崖,易守難攻。三營的范家莊陣地前是片開闊的水田,側面有峭壁,日軍在水田中躍進的時候,因受到猛烈的火力打擊而傷亡慘重,好不容易躥到峭壁下,頭頂上又落下雨點般的手榴彈,范家莊陣地數日內無恙。但是,在同樣地形的虎形巢陣地前,日軍卻不顧一切地晝夜猛攻不止。虎形巢陣地是一座孤立的山包,正面的水田約有二百多米寬,陣地前設置了大量的障礙物,峭壁下則是手榴彈的投擲區。這裏的守軍是一營三連,連長梁耀輝。由於是打開突破口的必經之地,日軍連續數日進攻失敗后,一度因傷亡嚴重而停頓,但很快就在增強了炮火打擊力度后再次發起連續不斷的衝擊。日軍每次衝擊均是百人以上的規模,三連官兵打紅了眼一樣就是不讓日軍前進一步,虎形巢陣地峭壁下屍首重疊。三十日夜,天降暴雨,一股日軍于障礙區缺口處潛入並跳進外壕,搭人梯攀登峭壁,突入中國守軍陣地一角,佔據了三座碉堡。梁連長立即率領官兵反擊,雙方在雨夜裡混戰成一團。在日軍後續部隊衝上來之際,營長勞耀民率部趕到,他一面阻擊日軍的後續部隊,一面派出戰鬥小組對突入的日軍進行清剿。闖入陣地的日軍大部被擊斃,僅剩的日軍死守兩座碉堡頑抗。梁耀輝連長率領官兵發起最後的突擊,梁連長中彈陣亡后,一營的官兵輪番向兩座碉堡攻擊,將碉堡里的日軍全部打死。天亮后,日軍發動報復性攻擊,兵力達到數日以來的最大規模。一營官兵在硝煙火海中苦戰竟日,傷亡過半,彈藥不濟,入夜後陣地大部被日軍攻佔,但營長勞耀民依舊指揮部隊堅持在陣地的東北角。凌晨三時許,二營營長李振武率部增援,由東向西對日軍實施反擊,黎明時將陣地大部分收復,日軍留下數百具屍體潰退,而此時一營倖存兵官不足百人。
一、教育方面:
至七月二十日止,日軍的初步統計為:戰死三千八百六十人,負傷八千三百二十七人,因天氣炎熱和後勤供應困難而患病七千零九十九人,總計一萬九千二百八十六人,其中軍官七百九十八人。
第一大隊在火力支援下,奮力進擊。右第一線的第四中隊(中隊長米井高雄中尉于拂曉準備進攻時戰死,現有小隊長田中清准尉等三十余名)和左第一線的第三中隊(小山長四郎中尉等約三十名),各帶竹梯,在陣地展開肉搏……然而,第四中隊預先接到從陣地右面突出角附近沖入的指示,可能是為了避開來自突出角以東高的方面的側射,而迫近陣地中央凹角(突出角西北)的崖下,竟遭到從該凹角堡壘背後和右後方的灌木叢中集中投來的手榴彈攻擊,瞬間中隊完全被硝煙所籠覃。從硝煙的間隙,可以看到上邊灌木叢中連續投彈的重慶兵。由於雙方過於接近,不能進行炮擊……左面的第三中隊也在懸崖山上架起梯子,小山中尉正要登上梯子的一剎那間,又遭到從上邊陣地集中投來的手榴彈攻擊,整個中隊立刻被白煙所包圍。轉瞬間,這兩個離眼前最近的中隊,從聯隊長的視野中消失了。至此已無計可施,聯隊長和炮兵隊長只有默禱部下的平安。稍時,爆炸停止,白煙漸漸擴散。第四中隊全體伏卧不動,想是全部戰死了……第一次的衝鋒因重慶軍手榴彈兵的攻擊而受到挫折,深感痛心……這時大陸正值盛夏,火般的太陽冉冉上升。聯隊長看到敵前附近焦土上倒卧的死傷士兵,心如刀絞。
這便是日本執意要在中國戰場上發動空前規模的攻勢作戰令人困惑的原因。
第三師八團的五桂嶺陣地大半淪入敵手,三營營長蔣國柱負傷。張金祥團長命令二營營長蘇琢率領僅存的六十余名官兵發動反擊,午夜時分中國官兵闖入敵陣,蘇營長陣亡。
薛岳走了,去了耒陽。
嶽麓山上的趙參謀長知道這種移動的危險,緊急命令長沙城兩側的中國軍隊側擊攻城日軍,以緩解城內日軍的攻擊力度,但此時長沙城兩側的中國軍隊根本無力攻擊。於是,在日軍一波接一波的攻擊中,第四軍的軍官們跑到湘江邊臨時徵集船隻,在混亂的江邊只找到兩艘小火輪和十幾條滿載貨物的民船。夜色中,大批中國官兵已涌到江邊,人多船少,互相爭搶,頭頂上是日軍戰機的輪番轟炸和掃射,不少官兵失足落水,船隻更是因為嚴重超載而傾覆——「當時情況危急,渡河未及,船舶、渡口、部隊時間均未十分計劃,渡河后之集中地點、指揮人員亦未指派,以致秩序混亂,無法掌握,墜江溺斃者,不下千余。」
橫山勇結合空中和地面傳來的情報,對中國軍隊的作戰意圖作出了正確判斷,隨即令東西兩路日軍迅速推進,加強醴陵和寧鄉的兩面作戰,以掩護中路日軍向衡陽逼近。
其作戰計劃的要點是:
進入六月,日本海軍和陸軍的悲慘呼號,飄蕩在硝煙瀰漫的太平洋海面上以及烈焰熊熊的島嶼叢林上空。美軍在太平洋艦隊總司令尼米茲的指揮下,對小澤治三郎指揮的日本海軍第一機動艦隊和角田覺治指揮的第一航空艦隊以及駐紮在太平洋諸島上由小畑英良指揮的陸軍第三十一軍,發動了名為「征糧者」的毫不留情的兇猛攻勢。美軍要徹底殲滅日本駐守在太平洋西部馬里亞納群島、馬紹爾群島、加羅林群島以及硫磺島上的陸軍,重創日本海軍在太平洋上的艦隊以及航空兵集團。
晚上十時,方先覺的第十軍與日軍第一一六師團接上了頭。
上午八時攻克衡陽。力攻四十天,雖說時機已經成熟,卻是一場竭盡全力的戰鬥。只晚了一天,敵機械化兵團就出現了。我方部隊面對前來解圍的敵軍,多少有些動搖。戰爭的勝負誠然在於最後的五分鐘。如固守衡陽之敵誓死決一死戰,或將出現「英帕爾」的結局。
日軍的火炮從各個方向向衡陽城內傾瀉。據守城防陣地的第十軍官兵不眠不食,與日軍展開晝夜相接的搏鬥,雙方在反覆的衝鋒和反衝鋒中浴血死戰。
在城西,第三師七團一營據守廟前街,二營據守青山街和縣立中學,中國守軍的陣地連日遭到日軍猛烈的轟炸和炮擊,日軍地面部隊再次施放大量的毒氣,二營營長謝英陣亡,該團團附侯樹德接任。接著,二連連長儲壁畲陣亡,繼任連長戴楚威率領部隊反擊。日軍戰機投下大量的燃燒彈,戴連長和眾多士兵極端痛苦地陣亡于熊熊燃燒的烈焰中。
六、第六戰區應于第二十四集團軍抽一師,即開益陽,歸第九十九軍梁軍長指揮,拒止渡湖來犯之敵,掩護嶽麓側背。九九藏書
中路日軍強渡新牆河時,中國守軍第二十軍在新牆河兩岸的姑姑橋、銅鼓嶺、七里山和三江口等防禦陣地進行了頑強抵抗,一部退守黃岸市、楊林街、龍鳳橋一線後繼續阻敵,主力則奉命增援東路阻擊日軍。日軍連續突破第二十軍的防禦陣地,三十日抵近汨羅江北岸的長樂街、大荊街、黃谷市一線,負責防守汨羅江的中國守軍第三十七軍與日軍接戰。由於日軍第三十四師團一部乘坐汽艇沿湘江迂迴至青泥灣,當晚攻佔位於汨羅江南岸的歸義,汨羅江中國守軍的防線被日軍撕開。第十七軍留下一部與日軍糾纏,主力南撤至上杉市。而第二十軍也從新牆河一路退至汨羅江南岸。日軍第一一六師團在戰鬥中出現了傷亡,第一三三聯隊是該師團最強的部隊,由聯隊長黑瀨大佐指揮,在攻擊汨羅江北岸中國守軍陣地時,第三中隊中隊長塚本助夫等數人戰死。在接下來強渡汨羅江的戰鬥中,日軍遇到的阻擊更加頑強,第七中隊中隊長吉川五郎等四名軍官、七名下士和三名士兵被打死。六月二日,第一三三聯隊等炮兵上來後繼續強渡,但中國守軍是軍官學校的學生隊,「抵抗極為頑強,尤其是迫擊炮射擊技術巧妙,戰況因此無進展」。其間,聯隊的幾名中隊長非死即傷:「第九中隊長福原貞行少尉等二十二人戰死,第十中隊長長谷川勇次中尉等多人負傷。截止本日的戰鬥,結果第七、第八、第十、第十一各中隊的小隊長職務均早由下士官代理。從三十一日以來,在連續兩天的激戰中,聯隊雖已突破汨水河畔重慶軍的主要陣地,但從開始作戰以來不到十天,竟然損失這樣多的官兵,聯隊長黑瀨大佐感到異常痛心。」
薛岳已經意識到了,這次作戰與前三次長沙會戰完全不同,至少當面日軍的師團和旅團番號就有八九個之多,他並不確信第四軍能夠守住長沙,更何況長沙的東西兩翼都已失去遮蔽。薛岳產生了讓戰區指揮部撤離長沙的念頭,但在撤往哪裡的問題上他與趙參謀長再次產生矛盾。趙子立認為將來的戰事將向西南發展,戰區指揮部應該移動到湘西去;可薛岳堅持要去湘東,理由是「我不去給重慶守大門」!——薛岳因為白崇禧之故,表示「不去給廣西看大門」;現在又因為蔣介石之故,表示「不去給重慶守大門」。那麼,作為抗戰中國的一個戰區司令長官,他到底要給誰守大門?
可是,白崇禧還是親自向蔣介石為張德能軍長說情:「竊查張軍長在四軍服務多年,向以勇敢著稱,過去北伐……此次抗日,無役不從;尤以第三次長沙會戰,協同友軍側擊攻城之敵,因而獲得勝利,厥功尤偉。此次守備長沙,因有種種原因,未能盡持久防禦之責,懇請鈞座體念前勞,從輕議處,無任感禱。」
「敵積憤數年,恥深三敗,且以世界局勢威逼,不能不傾國力以圖苟延,屢進屢退,長圍血污。」——中國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岳如是說。
中國長沙守軍第四軍的混亂始於十七日夜晚。
第三師九團據守的天馬山、西禪寺陣地以及一四一高地,被日軍列于陣前百米之外的炮火直接瞄準轟擊,守軍無炮彈還擊,只能在日軍步兵衝上來時用手榴彈抗擊。據守一四一高地的六連官兵全部陣亡,陣地失守,但西禪寺和天馬山陣地依舊還在。
寧鄉守軍是配屬第七十三軍的第五十八師。日軍十五日突入寧鄉城內,第五十八師抵抗之頑強出乎了日軍的預料,激烈的巷戰持續四天四夜后,第五十八師僅剩下二百多人,而日軍仍舊不能完全控制該城。十九日凌晨,日軍主力繞過寧鄉繼續南下湘鄉,尾隨日軍的第一〇〇軍第十九師官兵乘機突入城垣,與第五十八師所剩不多的官兵會合了。——在長沙城的西面,儘管寧鄉始終沒被日軍攻佔,但日軍第四十師團長驅直入,基本掌握了湘江以西戰場上的主動。
攻佔衡陽是戰前日軍第十一軍的預定目標,因此在第三十四師團和第五十八師團攻擊長沙城時,橫山勇已命令其他部隊迅速向衡陽突進:中路的第六十八師團和第一一六師團渡瀏陽河南下,抵達株洲及其以東的清江鋪地區,然後沿湘江兩岸快速推進直趨衡陽;東路的第三師團和第十三師團佔領瀏陽后,經過醴陵大距離地南下,向衡陽以東、以南的攸縣、安仁、耒陽方向推進;西路的第四十師團攻佔寧鄉后南下湘鄉,向衡陽以北、以西的永豐、渣江方向推進。橫山勇認為,衡陽一戰成功與否,取決於能否擊退中國第三、第六戰區的援軍。他知道在攻佔長沙的作戰中,薛岳的野戰部隊並未被完全殲滅,目前大部還在湘贛邊界的山區里,顯然在等援軍抵達后再次對日軍發起攻擊。為此,橫山勇特彆強調必須保持東西兩翼的攻擊力度。
二十六日,日軍參謀總長東條英機上奏天皇,除了報告前一階段河南作戰的戰果外,對即將發動的湖南作戰進行了特別闡述:
四、戰術方面:
隨著我軍作戰準備的進展,敵方估計我將對岳州、常德、宜昌以及浙贛地區,也發動進攻,因而試圖加強各個陣地。但其原有兵力分散各方,未能認真採取對策。對於我方的進攻,尚未看到敵人從其他方面集中兵力的情況。據現觀察,目前敵方雖擔心我今後作戰將發展成大規模的進攻,但對我方的作戰設想尚未能作出準確判斷。
西路日軍突破第九十二師的阻擊,於三十一日抵近天心湖,然後乘汽艇在大通湖登陸,與從赤山島北側登陸的日軍會合後攻占赤山島。戰鬥中第九十二師二七六團團長鄒鵬奇因負傷被俘。當日軍逼近第九十九軍軍部所在地益陽時,軍直屬部隊抵擋不住,向東南面的滄水鋪、箐華鋪、寧鄉方向撤退,軍部與在湘江東岸擔任營田和湘陰防禦的第九十九師失去了聯繫。
五月二十八日電:
一、國軍以阻敵深入,確保衡陽為目的,以一部于淥口、衡山東西地區持久抵抗,以主力由醴陵、瀏陽向西,由寧鄉、益陽向東,夾擊深入之敵而殲滅之。
八月四日,橫山勇下達了第三次攻擊命令。
第三師九團一營的陣地依託蒸水,不利於日軍攻擊,二連的轄神渡據點遂成為日軍選擇的突破口。二連在日軍攻擊的當天拚命阻擊,令日軍遺屍百具未能得逞。二十九日午夜,二連連長蘇毓剛陣亡,排長黃宗周指揮僅剩的二十余名官兵,一直血戰到七月二日全部殉國。在蒸水岸邊的來雁塔和望城坳據點堅守的是三營,官兵背水而戰,誓死不退,給當面日軍極大的殺傷。二十八日正午,九連連長許健和兩名排長先後陣亡,望城坳陣地被日軍突破,營長孫虎斌和七連連長周炳生率隊反擊,反擊中周連長陣亡,排長張志貞接替指揮。同日,八連據守的來雁塔陣地也被日軍突破,團長蕭圭田嚴令孫營長反擊,孫營長派工兵冒著日軍的彈雨炸毀了蒸水水面上的石橋,日軍的衝鋒受阻。
在張德能的第四軍倉皇丟掉長沙后,方先覺的第十軍在日軍同樣的重兵圍攻下,不但守住了衡陽城,且給日軍以極大殺傷,全國輿論不禁驚喜若狂。蔣介石發表通電,嘉勉第十軍的作戰精神並獎勵有功人員。重慶的《大公報》特刊登消息:
一、最初將兵團分成二線。第一線五個師團並列在華容、岳州南部、崇陽一線。在湘江以西以一個師團(第四十師團),湘江以東以四個師團(第一一六、第六十八、第三、第十三師團),分別展開(預料重慶軍將集中兵力向我進攻,故在外側部署優秀兵團第二線師團中,以兩個師團部署在監利(第五十八師團)及蒲圻西南方附近(第三十四師團),另一個師團(第二十七師團)正在集中途中,調到崇陽附近。
但是,蔣介石最後同意的卻是薛岳的方案,這在重慶軍事委員會給第九戰區下達的作戰指導中便可窺見一斑——無論是重慶方面還是薛岳,所確定的作戰計劃完全是第三次長沙會戰的翻版:在湘江東岸的新牆河、汨羅江、撈刀河、瀏陽河、淥水之間,以及湘江西岸的資水、溈水、漣水之間,節節阻擊,消耗日軍,待日軍兵臨長沙城下,鑽入中國軍隊布置的「口袋」里時,部署在瀏陽、平江、江西銅鼓地區的中國軍隊主力,以長沙為軸向左旋轉發起自東向西的側擊,將日軍壓迫在湘江東岸加以圍殲,並在日軍撤退時全力追擊,最後把日軍趕回出發地。
更令人錯愕的是,方軍長隨即召集師長們開會,會議最後作出這樣一個選擇:放下武器,與日方取得聯繫。
日軍終於攻佔了張家山,但張家山一線主陣地有很長的縱深,日軍突破的僅僅是防線的一角而已。因此,第二次攻擊開始后,日軍把進攻重點由城南正面向西稍移,仍舊主攻預備第十師的防禦陣地。在二十八團方向,日軍徹夜猛攻后,九連據守江西會館的一個排的官兵全部陣亡,九連主力與據守五桂嶺南段的八連陷於苦戰。當五桂嶺陣地上瀰漫起毒氣的時候,八連連長林可賢陣亡,全連官兵傷亡慘重。情勢危急之時,第三師八團四連前來增援,於十六日天明后鞏固了陣地。在一四高的防守的一營,擊退了日軍的多次攻擊,營長趙國民和一連連長李炳山先後負傷,得到搜索二連的增援后陣地轉危為安。二營據守的楓樹山陣地由於峭壁地形,日軍多次攻擊受挫,隨即從一四一高地西側迂,竟然潛入了二十八團的指揮部,混戰中二營營長余龍負傷,四連連長李浚陣亡,葛先才師長親率特務連和搜索三連前來增援,團長曾京指揮直屬隊配合反擊,最終把突入的日軍趕盡殺絕。十五日,日軍突入外新街南端,守軍官兵傷亡殆盡,只剩下一名班長和兩名士兵堅守著西北角的一座碉堡。營長翟玉崗率部和軍部搜索一連一起發動反擊。軍部搜索一連是支剽悍的部隊,他們甚至在戰鬥最殘酷時夜渡湘江,襲擊了日軍的炮兵陣地,給攻城日軍以極大的震撼。外新街一帶民房都為木造,盛夏烈日,氣候乾燥,連長臧肖俠決定用火攻。他命令四班班長王嘉祥挑選五名精壯士兵,攜帶煤油、酒精和棉花,冒死衝進外新街引火焚屋。在日軍阻擊的彈雨中,王班長和他帶領的五名士兵先後中彈倒下,但外新街上的大火已經點燃,日軍被烈焰所阻後退,中國守軍反擊部隊奮力追擊。一排杜排長是河南南陽人,行伍出身,戰鬥兇猛,為人講義氣重情義,頗受官兵的愛戴。此刻他身先士卒,連續刺殺數名日軍士兵,自己全身也多處被刺刀刺傷,最後在與一名日軍肉搏時被手榴彈炸倒。官兵們把他抬下來,遍體鱗傷的杜排長已不能說話,手卻依舊指向日軍的方向。杜排長的陣亡令官兵們大為悲痛,吶喊著沖向當面日軍,日軍死傷狼藉,遺屍累累,而搜索一連也傷亡過半,清點人數后僅餘五十多名官兵。
日軍航空部隊準備完畢。
連日傾盆大雨,戰場道路泥濘,日軍的步兵和車輛在渾濁的積水中行動艱難。特別是負責戰場供應的車隊為泥水所困,作戰物資的接濟只能依靠湘江水運。但海軍的艦船開闢湘江水道同樣艱難,因為中國軍隊在航道上布設了大量的水雷,海軍告訴陸軍要將水雷完全清除至少還要十五天。更為嚴重的威脅來自中美聯合空軍的空襲,日軍第四十師團的後方野戰醫院和輜重部隊在轟炸中幾乎損失殆盡,而在水路航道上日軍投入了一百二十艘護衛船,到八日那天只剩下三十多艘了。
相比守衛長沙城的第四軍,第十軍的兵力少了一半:第一九〇師是后調入的部隊,全師僅五七〇團是完整的,其餘兩個團僅有軍官沒有士兵;第三師的一個團尚在衡山附近;臨時配屬的暫編第五十四師也只有個團。炮兵更是由第四十八師的一個戰防炮營、第四十六軍的一個山炮連和第七十四軍的一個野炮連臨時拼湊而成,全軍加起來兵力約兩萬左右。
打通中國大陸交通線的目的,日軍在發動豫中會戰前就已明確,只是隨著戰局的發展,這一規模龐大的作戰變得更加急不可待了。就日本方面來說,沿著中國南北交通線發動的作戰,已不僅涉及未來東南亞兵敗之後數十萬陸軍如何轉退的問題,更是出於對盟軍利用中國大陸向日本本土實施攻擊的日益加劇的恐懼:「鑒於目前戰局的形勢,來自中國大陸的美空軍必將對帝國本土進行轟炸。因此,制止駐華美空軍的頻繁活動,實為當務之急,希望堅決以摧毀敵空軍基的作為重點。」「桂林是摧毀敵機場的最重要的目標,必須下決心一舉攻下長沙、衡陽、桂林。」
長沙守城戰最後形成的防禦部署是:第一〇二師守長沙北半部,第五十九師守長沙南半部,兩個師的防禦分界線自小吳門起向西延伸到湘江邊,線上屬於第五十九師的防禦範圍,張德能的軍部在第五十九師的防區內。嶽麓山由第九十師防禦,二六八團守嶽麓山,二七〇團守船形山,二六九團為預備隊配置在兩山之間的山口。第九十師師部在湖南大學里,指揮所設在嶽麓山山頂。由此,長沙城中國守軍的指揮機構分成了兩個部分:趙子立參謀長和炮兵指揮部在嶽麓山,張德能軍長留在長沙城裡,兩個指揮部中間隔著一條湘江,一開始便是各顧各的局面。
「一個月後,方先覺在敵軍的監視下,一行十餘人,穿著日本軍官制服,佩著日本指揮刀來到東洲,召集所有被俘官兵講了一次話。大概的意思是:大家辛苦了。今後可以安下心來。現在我們已經改編為『先和軍』第一軍了。今後的糧餉,都是由南京國民政府供給。南京國民政府是『和平陣營』的領袖,正在致力於新中國的建設。我們不久就可以開到南京去,大家安心吧!」
衡陽不是長沙。
此刻,衡陽城裡的第十軍面對的境況是:預備第十師的三個團及直屬部隊,傷亡達百分之九十;第三師的三個團傷亡達百分之七十,第一九〇師全師僅剩下不足四百人;軍直屬部隊除輜重團尚存官兵五百人之外,其餘的搜索、工兵、通信、特務和炮兵營兵力都已不足三分之一。其中步兵團所有幹部非傷即亡,戰鬥中連續晉陞軍官的情況每天都在發生,最高紀錄產生於五桂嶺陣地,半天之內先後晉陞了五位營長,而這五名新晉營長也很快相繼陣亡。第十軍的彈藥也已枯竭,手榴彈消耗了百分之八十多,步槍子彈所剩無幾,官兵傷亡后大多人槍俱毀無法補充,多數官兵使用的是繳獲的日式三八步槍,以至於三八步槍特有的射擊聲從中國陣地上傳出時,日軍官兵很是錯愕。除了把最後幾發炮彈埋在地下,做最後時刻的決死之用外,炮彈基本告罄。第十軍的傷員數量已達六千人以上,在沒有藥品的情況下,傷員在烈日下的廢墟中輾轉悲號,綠色的蒼蠅漫天飛舞,白色的蛆蟲布滿傷口,有因極度絕望而投湘江者。到處是腐爛的屍體、沾滿膿血的繃帶和紗布,城內瘟疫流行,因患病而奄奄一息者比比皆是。
C、城防團五十九師一七七團與警備部官兵,以強迫疏散為名,大肆發洋財。
早在衡陽第一次受到攻擊時,重慶軍事委員會命令王陵基指揮第第五十八、第二十六軍,楊森指揮第二十、第四十四軍,歐震指揮第三十七軍和暫編第二軍,王耀武指揮第七十三、第七十九、第九十九和第一〇〇軍,分路夾擊日軍。之後,又數次命令以上各部隊速解衡陽之圍。各部隊奉命與東、西兩路的日軍展開激戰,雙方都傷亡很大。日軍第三師團第十八聯隊聯隊長大橋彥四郎大佐,被中國軍隊第二十軍擊斃;第三十九師團參謀長佐治直影大佐,也被中國江防軍部隊打死。但是,儘管衡陽外圍的中國軍隊努力作戰,卻始終未能進一步靠近衡陽城,甚至連現有陣地都難以保持,總體趨勢仍是不斷地向後退。特別是衡陽以東的中國軍隊,均散落在日軍的側后,距離衡陽城還很遠。
從一般認知上講,我們只能如此揣摩方先覺最後這一舉動的真正因由:或許是城已破,人傷彈盡,再打下去只能是任日軍殺戮;或許是滿城皆是傷員痛苦的呼號,如果再打下去,等於斷絕了他們生還的最後一點希望;或許是苦盼援軍不至,心已絕望,最後時刻的責任已不再是去死,而是最大限度地保全殘存官兵的生命。——如果說方先覺和他的第十軍官兵貪生怕死,那麼數十天的血戰與犧牲又該作何解釋?
D、無空軍助戰,一任敵晝夜摧毀我炮兵陣地。
二十九團方向爭奪的重點依舊是虎形巢。日軍事先進行了長時間的炮擊,工兵也抵近陣地前沿實施爆破作業,隨後日軍以百人梯隊的陣形輪番進攻。二營營長李振武率部奮勇阻擊,戰鬥中日軍第一二〇聯隊聯隊長被擊斃。但是,日軍不顧生死猛攻不止,二營傷亡超過三分之二,陣地一角被日軍突破,李振武營長在激戰中陣亡。團長朱光基命令一營營長勞耀民率部實施反擊,一營經過連日苦戰,全營殘存官兵不足百人,再次徹夜激戰,以傷亡過半的代價鞏固了陣地。為了加強一營的兵力,團部直屬人員拼湊了七十多人歸勞營長指揮。但是,日軍在毒氣彈的掩護下再次衝鋒,勞營長率領的百餘人中毒昏迷,蜂擁而上的日軍甚至爬到了營指揮所的地堡頂上。蘇醒過來的勞營長帶著兩名士兵衝出去,用手榴彈把地堡頂上的日軍趕了下去。在手榴彈即將告罄之際,朱光基團長指揮第三師九團三營營長孫虎斌率領八連和九連加入反擊,雙方再次陷入混戰,戰壕被屍體塞滿,慘烈地叫喊聲不絕於耳。三營營長孫虎斌、戰炮連連長陳以居以及八連、九連的連長先後陣亡,勞耀民營長負傷。與此同時,防守范家莊的二十九團三營陣地也出現了危機。三營官兵發動兩次反擊,陣亡了兩名連長、五名排長和百名士兵,最後陣地上只剩下排長章振宏帶領數名士兵堅守著三座碉堡。由於虎形巢和范家莊陣地突出前沿,守軍傷亡過大,軍長方先覺命令二十九團退守西禪寺二線陣地。
五月二十七日五時,東路日軍第三師團、第十三師團向中國守軍第七十二軍的陣地發起進攻;晚上八時,第二一八聯隊搭乘海軍船艇由岳州南入洞庭湖;一個小時后,中路日軍第六師團(欠第一〇九聯隊)和第六十八師團強渡新牆河,向中國守軍第二十軍陣地發起進攻;三個小時后,西路日軍第四十師團、第一〇九聯隊、獨立混成第十七旅團的兩個步兵大隊以及獨立步兵第五旅團的野地支隊,向松滋河東岸的中國守軍第九十九軍第九十二師陣地發起攻擊。
對於日軍第十一軍來講,最大的困難也是彈藥的接濟。通往衡陽前線所有的大路都已被中國軍隊破壞,連日的大雨使得殘破的土路難以通行,況且各個方向上都有中國軍隊在騷擾,依靠陸路補給希望渺茫。湘江航道雖然被打開,可水道上中國軍隊布置的水雷不計其數,觸雷的情況頻繁發生,加上中美聯合空軍持續不斷的轟炸,水運的速度也極其緩慢。根據這一現實,第十一軍的高級參謀島貫武治向橫山勇提議,在等待彈藥補給、整理部隊、增加兵力期間,可以製造日軍要從衡陽撤退的假象,這樣一舉兩得:一是不要讓中國方面破罐子破摔放棄衡陽,給他們點守住衡陽並收復失地的希望,從而把中國軍隊主力吸引在衡陽附近,以便將其圍殲後向桂林挺進,完成read•99csw•com整體作戰計劃;二是當衡陽城裡的第十軍誤以為日軍已經撤退時,必會向城外出擊,日軍便能一舉殲滅之。
二十日,日軍第十一軍對長沙作戰的戰果進行了初步統計:中國軍隊戰死三萬五千四百人,被俘多達十一萬一千三百人。日軍戰死一千五百零三人,其中軍官一百零一人;負傷三千六百六十二人,其中軍官二百二十五人。
東路日軍突破中國守軍新編第十三、新編第十五師的防線,二十八日抵近通城外圍,六月一日抵近團山鋪和長壽街。在日軍連續攻佔通城、麥市、龍門驛和平江后,新編第十三師繞過日軍的攻擊線,向北退至幕阜山區,第二十軍部隊則撤至平江以南的祖師岩一帶。第九戰區命令第五十八軍和新編第三軍第一八三師,火速開赴醴陵一帶布防以阻截日軍。六月一日,日軍第十三師團司令部進入長壽街,司令部參謀在戰地日記中記述道:「該地為汨水河谷的要衝,市街正在划區整頓,沿路看不到村民的影子,抗日意識極為強烈。」
一、衡陽房舍,被焚被炸,物質盡毀;幸米鹽均早埋藏,尚無偌大損失。但現在官兵飲食,除米及鹽外,別無任何副食,因之官兵菅養不足,晝夜不能睡眠,日處於風吹日晒下,以致腹瀉腹痛,轉為痢疾者,日見增加,既無醫藥治療,更無部隊接換,只有激其容忍,堅守待援。
二十六日,日軍炮兵在衡陽城的西面和南面開設了陣地,然後向城內中國守軍陣地實施猛烈轟擊,步兵同時向城垣附近的警戒陣地發起衝鋒。日軍把攻擊重點放在了預備第十師據守的丘陵地帶,三十團據守的江西會館、五桂嶺以及二十九團據守的虎形巢陣地戰鬥最為激烈。日軍數次突至陣地前沿的障礙物附近,均被中國守軍的火力擊退。三十團楓樹山和張家山陣地南側的停兵山和高嶺據點,是整個陣地的戰略支撐,團長陳德垡專門派出戰鬥力最強的七連據守。七連連長張德山率主力守停兵山,排長李建功率一排守高嶺。兩個據點四周環繞著地雷、鐵絲網和深壕,據點內還囤積著大量的手榴彈。日軍貿然突入被擊退後,又連續數次強攻,並傳喚戰機和炮火支援,但激戰到黃昏中國守軍陣地仍在。七連雖然傷亡過半,但日軍橫陳在據點前的屍體也有百具以上。湘江東岸的第一九〇師五六九團,對突入衡陽機場的日軍實施了反擊,雙方均傷亡很大,但中國官兵最終未能奪回機場。
A、兵力薄弱,並無控置預備隊。陣地、據點被敵突破后,無兵增援,重點無法形成。
後人對方先覺此時的行為記述多使用「投降」二字。
五月二十九日電:
可是,突然,方先覺和第十軍的幾名師長先後出現在了重慶——他們趁日軍監視鬆懈逃了出來。蔣介石接見了方先覺,方軍長和幾名師長都得到了青天白日勳章和慰勞金,並被任命了新的軍內職務。
根據日方的保守統計,從長沙之戰到衡陽之戰,日軍傷亡高達五萬人——「到下旬(八月)則約六萬,扣除運送期間發生事故部分,也有四至五萬人」。
實際上,衡陽城裡的第十軍已無力向城外出擊,方先覺軍長自然沒有上當。但事後證明,重慶方面卻被日軍停止進攻的假象所迷惑。從軍事常識上講,日軍在攻擊衡陽失利后,糧彈匱乏,傷亡累累,士氣動搖,這本是中國軍隊主力大舉反擊的最佳時機,但重慶方面卻寄希望于等待日軍撤退時再實施追擊,因此喪失了解圍衡陽並重創日軍的戰機。——至此可以看出,重慶方面對日軍策劃的龐大的打通大陸交通線的作戰計劃,尚不甚明了。
衡陽之戰將以血流成河般的慘烈載入中國抗戰史。
第二天,蔣介石回電,語氣里有了一抹悲愴:
在長沙的東面,日軍第三師團由西面和北面、第十三師團從東面開始進攻瀏陽,其中一部日軍甚至悄悄繞到了瀏陽城南。薛岳命令第五十八軍軍長魯道源統一指揮第二十軍一部、第一六二師、第九十五師和第一八三師,向日軍第十三師團實施反擊,兩軍在瀏陽至萍鄉之間展開了混戰。日軍第十三師團不斷出現傷亡:第六十五聯隊第三大隊隊長永井博大尉被擊斃,師團工兵隊在中美聯合空軍的襲擊中被炸死二十多人、炸傷三十多人。在強渡蔣埠江時,伊藤聯隊第二大隊遭到中國守軍的猛烈襲擊,出現嚴重傷亡后被迫停止強渡,直到第三大隊迂迴到中國守軍的側背,第二大隊官兵才再次跳入蔣埠江內。可中國軍隊的機槍子彈依舊密集地射來,被擊中的日軍在因暴雨而猛漲的河水中沉沒。中國軍隊的傷亡也很大,第五十八軍派往第一八三師的督戰官張天舉陣亡,第一八三師師長余建勛負傷。中國官兵苦戰到十四日,固守瀏陽的第一六二師被迫突圍,瀏陽城隨之陷落。
六月六日,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著名的登陸戰在法國北部的諾曼底海岸開始了。盟軍方面動用了隸屬遠征軍第二十一軍群的美軍第一集團軍、英軍第二集團軍、加拿大第一集團軍,共三十二個師、十二個獨立旅,還有一萬一千架作戰飛機、六千九百三十九艘各類戰艦、運輸船以及登陸艦,加上第二波次的登陸部隊,投入總兵力為二百八十七萬六千人,其中美軍一百五十三萬三千人。五日,在空軍強大機群的掩護下,盟軍在卡朗坦以北空降了兩個美國師,在卡昂東北空降了一個英國師;同時,龐大的登陸艦群冒著肆虐的風雨開始橫渡英吉利海峽。由於盟軍戰前成功地進行了戰略佯動,部署在法國、比利時與荷蘭海岸的兩個德軍集團軍群的大部分兵力,被配置在了法國最北端的加萊海岸,而在盟軍真正的登陸地諾曼底沿岸僅有三個德軍師。但是,當盟軍的登陸部隊抵達法國海岸后,雖有強大的艦炮和戰機連續突擊,登陸部隊還是遇到了猛烈抵抗,並隨之出現巨大傷亡。盟軍官兵只有前赴後繼,頑強地爬上海灘,在登陸開始后充滿死亡氣息的十七個小時內,湧上法國海岸的美軍已達十三萬,而英軍在海岸上卸下了六千件各種兵器、九百輛坦克、六百門火炮以及四千三百噸的裝備和彈藥。情報的錯誤使得德軍付出了慘重代價,一線部隊遭到毀滅性殲滅。法國海岸上的流血持續一周后,盟軍的勝利已經沒有懸念。諾曼底登陸的第二十九天,沖入法國境內的盟軍已達百萬,德軍統帥部倉促投入了包括四個坦克師在內的十二個師,可除了充當盟軍的追殺目標外沒有其他用途。諾曼底登陸戰為盟軍開闢出歐洲第二戰場,隨著盟軍向法國國土縱深的迅猛推進,戰火將很快燒到德國邊境,德國法西斯的末日已近在眼前。
D、紅山頭守備部隊,當敵攻擊時,尚在掩護部中賭牌,以致失守,影響全線戰鬥。
只是,日軍第十一軍司令官橫山勇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對衡陽的總攻已經進行整整五天,除攻佔了張家山前面的兩個小高地外,各部隊僅僅向前推進了不足千米,卻付出了傷亡數千人的代價,且彈藥已近消耗殆盡。烈日之下,戰場上屍臭衝天,不得不每隔兩天焚燒一次,戰況的慘烈和膠著令橫山勇不知所措。看來,必須要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座中國城市以及守城的這支中國軍隊了。
十一日,日軍對衡陽城的第二次攻擊開始。
第一一六師團應以主力經易俗河、白果市、兩路口(衡陽西北二十九公里)附近,向衡陽西南地區挺進,就地殲滅敵軍,佔領衡陽。
縱貫中國大陸南北實達一千五百公里。如細分一下作戰距離:黃河、信陽間約為四百公里,岳州、衡山間約為四百公里,衡陽、廣東間約為六百公里。在這中間,要擊敗超我數倍的蔣介石所屬全部野戰軍的半數,進行貫穿作戰。同時,還要克服在敵方制空權下的許多艱難。而且這一作戰,又是為了日本整個戰局的要求斷然進行的,不要說增加兵力,就連重要裝備的補充,都必須大大壓縮。此外,隨著太平洋及西南方面戰況的進展,過去熟悉對華作戰的優秀士兵,大部分相繼被抽調出去,不得不增添許多訓練期短、缺乏實戰經驗而又裝備不良的新編兵團參加這一作戰。
一、戰區以現有兵力(六戰區抽調一師增于益陽),準備長沙附近與南犯之敵決戰。
以不斷的死傷提升士氣,此時的日本人已經無法理喻。
歷史的檔案殘缺不全。
或許,此時縈繞在日本人腦海中的,已不再是薛岳津津樂道的「天爐」,而是發生在日軍南下作戰期間的一件事:美國空軍六十八架B-29和B-24轟炸機,從距離八幡市三千二百英里的中國成都機場起飛,於五月十五日深夜猛烈轟炸了日本九州八幡鍊鋼廠。東京大本營電告日軍中國派遣軍:「美第二十空軍部隊(以B-29為主的轟炸部隊,司令沃爾福中將駐在中國)是在聯合軍參謀總部管轄下,由美國陸軍航空司令阿諾德直接指揮作戰的。它不僅對一方面的戰場,而且由於續航能力增強,更可廣泛用於各方面的戰略目標的攻擊。這次空襲北九州,是為了全面破壞我工業資源的戰略性轟炸的開端。」既然日軍發動大規模攻勢作戰的目的之一,便是摧毀中國大陸上的美國空軍基地,那麼美國人此舉就如同在催促日本人作戰一樣。——得知本土落下了美國炸彈的日軍第十一軍,其攻佔長沙的急切已經無法抑制了。
先是傳來了一個消息:白馬山九團殘存官兵停止抵抗,並在陣地上豎起了一面白旗。
由於湘江以西的第六十二、第七十九軍較為靠近衡陽,蔣介石電令兩軍無論如何也要向東突擊,爭取與方先覺的第十軍取得聯繫,並命令第二十七集團軍副總司令李玉堂進駐第六十二軍軍部直接督促作戰。但是,蔣介石的這封電報被日軍情報部門截獲,橫山勇當即將中國軍隊的動向通報給各師團,並命令第四十師團佔領衡陽西南、正西和西北約十至十五公里處的各要點,對自西向東增援衡陽的中國軍隊實施截擊。
天黑后,黑瀨聯隊發動夜襲,豈料失敗得更慘:「參加夜襲的幹部,屢經戰鬥,差不多全部戰死,倖存者一大部負傷。」僅陣亡的軍官就有第一大隊隊長大須賀大尉、第五中隊小隊長山下芳信少尉、第二機槍中隊小隊長鷲野升少尉;而負傷的有第二大隊隊長足立大尉、第五中隊代理隊長石松三男少尉、第七中隊代理隊長高山成雄少尉和第一大隊代理副官安藤旭准尉。
這是方先覺的第十軍的最後時刻。
六月初,美國陸軍和海軍航空兵先後對加羅林群島、硫磺島和關島列島上的日軍基地實施了連續轟炸,令日軍第一航空艦隊的基本兵力一周之內損失大半。接著,美軍進攻馬里亞納群島的首戰,血腥慘烈的塞班島登陸戰開始了。——「馬里亞納基地對於日本本土來說,等於是太平洋上的一道防波堤。」十五日,美國海軍第五艦隊的十艘航母、七艘戰列艦、十四艘巡洋艦、四十六艘驅逐艦和四百七十多艘兩棲登陸船,在兩千架作戰飛機的支援下,配合海軍陸戰隊的兩個師以及一個步兵師,向塞班島發起了猛烈突擊,塞班島登陸戰自這一刻起成為人間地獄。日軍密集的海岸封鎖火力,令灘頭上美軍傷兵的呻|吟聲與炮彈引發的濃煙烈焰裹雜在一起,美軍要想不被全殲在海灘上,只有不顧一切地保持進攻。午後,美軍突破日軍的防線,佔據了一個寬約四公里、縱深為數百米的橋頭堡。美軍的一支突擊隊進至塞班島南部,於十七日晚佔領了阿斯利特機場。日軍開始利用島上密布的雨林和洞穴進行頑固抵抗,幾乎每一棵樹下和每一個洞穴里都發生過殊死搏鬥,那些寧可戰死也不放下武器的日軍赤身裸體,沒有食物后嚼食草根樹皮,打光子彈後用自己的牙齒與美軍肉搏。慘烈的戰鬥持續了二十多天,直到七月九日,美軍才宣布塞班島上的日軍沒有一個人還活著。此戰,三千四百名美軍官兵陣亡在這座大洋中的小島上,負傷官兵更是達到了驚人的一萬三千人。就在美軍即將攻佔全島之際,塞班島上的日本海軍中部太平洋方面艦隊司令南雲忠一中將以及第四十三師團師團長齋藤義次中將自殺身亡,其理由是「以此來為最後衝鋒的將士壯行」。——日本軍人信守的武士道令美國人精神恍惚,難道太平洋上每一個被日軍盤踞的島嶼都將是美軍官兵血流成河之地?
B、固守防禦,並無逆襲計劃。當敵由竹山口突入,衝上雲麓宮時,無法殲滅,致使敵得以少數兵力,直搗我司令部核心,擊破我指揮所。
第三十四師團應以主力迅速渡過湘江,掃蕩湘江以東的翎坑一永安市以北和永安市一金丼一愛江市以西一帶殘敵,並摧毀達摩山周圍敵軍據點。
橫山勇深思熟慮后決定:先攻佔寧鄉和瀏陽再進攻長沙。
二十日下午四時,橫山勇下達命令:
薛岳照搬前三次長沙會戰的樣式而設計的那個「天爐」,早已破敗不堪。——以長沙為核心,日軍在東西兩面都部署著重兵,陣形散亂的中國軍隊于任何一個方向上都不可能發動側擊或夾擊,長沙成了鐵桶般重圍之下的孤城。
沖入城內的日軍逐漸向第十軍軍部逼近,二十八團團長曾京帶人來掩護軍長突圍,被方軍長拒絕。他讓大家各自去尋生路,然後奪過衛士的手槍企圖自殺,被衛士阻止。
蔣介石親自打電話給衡陽守軍第十軍軍長方先覺:
六日凌晨,第一九〇師五六八團五連的陣地被突破,連長羅夫和陣地上二十多名官兵全部陣亡。接著,三營的陣地也出現危機,反擊中團附李適和二連連長井啟第陣亡。下午,煙塵籠罩的西禪寺陣地上,二十九團二連只剩下了一名士兵。這名士兵平時不善言辭,久而久之他的姓名被人忘卻,大家都叫他傻子。傻子人緣好,有吃虧不計較的品性。他打槍不行,卻是個投彈好手,他在陣地上來回奔跑,投出的手榴彈下雨一般。增援的二十多名士兵上來了,傻子大罵不止,說他們怕死,鬼子一上來都跑了。上來的排長告訴他,他的排,誰都沒跑,人都陣亡了。傻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士兵們讓他下去,他不肯,當日軍再次衝鋒時,他朝那位排長喊:「我什麼也不要了!我戰死後,若有可能,請排長把我的屍體和我們排陣亡的人埋在一起。如果不能搶回我的屍體,就讓紅頭蒼蠅子子孫孫吃掉吧!」說完,舉著手榴彈向前沖,手榴彈在日軍衝鋒的人群中爆炸了。士兵們沒有找回傻子的屍體。——「火線上,無論敵我,雙方的戰死者,皆無法搶回屍體,否則只有增加傷亡。日積月累,故屍積如丘。」
師長!不必了!我之死,一則以報國,一則以報師長這些年來愛護栽培之恩。自認如此結束此生,公私咸宜。我母早故,老父有二胞弟贍養,我應去陰曹地府侍奉母親。再則,只因敵人太多,我彈無虛發,殺個痛快。我寧願被敵人刺刀插入胸膛,而不願意在撤回途中被敵彈由背後射入。就算能撤回主陣地,還是要與敵拼個偕亡。兩個方式一個結果,那又何必捨近求遠呢!師長!本連官兵之死不會無代價的,敵人必須付出數倍於我之死亡。刻下,我只有一個願望,我這支木殼槍還有六十發子彈,希望能全數射出而後死!哦!師長!敵人快衝上來了,官兵槍支已上好刺刀,正在投擲手榴彈,我要去參加戰鬥!師長保重!
我守衡官兵之犧牲與艱難,以及如何迅速增援,早日解危圍之冊勵,無不心力交癢,雖夢寐之間不敢或忽。唯非常事業之成功,必須經非常之鍛煉,而且必有非常之魔力為之阻礙,以試驗其人之信心與決心之是否堅定與強固。此次衡陽得失,實為國家存亡之所關,決非普通之成敗可比,自必經歷不能想象之危險與犧牲。此等存亡大事,自有天命;唯必須吾人以不成功便成仁以一死報國之決心赴之,乃可有不懼一切,戰勝魔力,打破危險,完成最後勝利之大業。上帝必能保佑我衡陽守軍最後之勝利與光榮。第二次各路增援部隊,今晨皆已如期到達二塘、柘里渡、水口山、張家山、七里山預定之線。余必令空軍掩護,嚴督猛進也。
就在橫山勇再次下令暫停進攻的十九日,蔣介石命令衡陽守軍無論多麼困難也要向友軍增援的方向出擊,否則會讓日軍認為守城部隊已無力作戰,那樣日軍便不會自動撤退。——且不說日軍根本就沒有撤退的打算,就算有,筋疲力盡的第十軍哪還有力量出擊?而衡陽城外的增援友軍又在哪裡?
日軍大本營承認,此次作戰有一個「不公開的原因」,即「鑒於戰局的現狀,切望籍此鼓舞國內外的士氣,大本營極端期待此次將成為今年最出色的作戰」。
電話中斷後不久,停兵山陣地上的槍聲停止。
飛機剛剛降落在衡陽機場,中國軍隊的迫擊炮彈就飛了過來,炸死了他身邊的二名衛兵,炸傷了隨從軍官。
長沙城淪陷了。
至於被滯留在城裡的少量部隊,因無法抵擋蜂擁而入的日軍,紛紛四處突圍逃生。
同時被槍決的第四軍軍官還有:第五十九師一七七團團長楊繼震、軍副官處處長潘孔昭、軍軍務處處長劉瑞卿、軍副官處中校股長陳繼虞、長沙船舶管理所所長夏德達。
蔣介石發電之日,第六十二軍和第一〇〇軍抵達三塘、兩母山地區,第七十四軍抵達佘田橋、新橋,第七十九軍抵達望城坳附近,但各路增援部隊都未能突破日軍的阻擊線。
第十三師團應繼續執行以前的任務,以主力圍殲萍鄉附近之敵,另以一支有力部隊向攸縣方面挺進,根據情況,再以主力向攸縣方面挺進。
「征糧者」戰役集結了美軍在太平洋戰場上的眾多兵力。第五艦隊司令海軍上將斯普魯恩斯,指揮由海軍中將米切爾率領的第五十八特混編隊,共擁有航母十五艘、艦載機九百零一架、戰列艦七艘、巡洋艦二十一艘、驅逐艦六十九艘。登陸部隊則由兩棲作戰艦隊司令海軍中將特納指揮,分成南北兩個登陸集團。北集團擁有戰列艦七艘、航母護衛艦十一艘、巡洋艦十一艘、驅逐艦六十九艘和輔助艦船二百八十二艘,載有準備在塞班島和提尼安島登陸的步兵七萬一千人;南集團擁有戰列艦三艘、航母護衛艦六艘、巡洋艦三艘、驅逐艦四十艘和輔助艦船二百六十七艘,載有準備在關島登陸的步兵五萬五千人。同時參戰的還有二九-九-藏-書十八艘潛艇、太平洋中部的預備兵團以及海軍和陸軍航空兵的八百七十多架戰機。日軍除了第一航空艦隊的一千六百四十四架戰機外,第一機動艦隊擁有航母九艘、艦載機四百四十架、戰列艦五艘、巡洋艦十三艘、驅逐艦三十四艘。而在大洋中守備各個島嶼的日本陸軍是第三十一軍的五萬五千人,其中二萬七千五百餘人駐守塞班島,四千餘人駐守提尼安島。
D、師各級主官忙於應酬,對部隊訓練敷衍塞責。
為了實施這一方案,除了從贛北調來魯道源的第五十八軍和傅翼的第七十二軍外,薛岳還呈請軍事委員會從第三戰區調來丁治磐的第二十六軍,從第六戰區調來彭位仁的第七十三軍、施中誠的第七十四軍、王甲本的第七十九軍和李天霞的第一〇〇軍,從第四戰區調來黎行恕的第四十六軍,從第七戰區調來黃濤的第六十二軍。手裡有了這麼多的部隊,薛岳認為橫山勇必在長沙城下重蹈其前任岡村寧次和阿南惟幾的覆轍。
B、軍部副官處負責控制船隻,該處長潘孔昭假公濟私,擅扣商船,重價勒索,以飽私囊,並將攫取之財物,用五艘火輪裝出,致長沙戰鬥緊急,轉用兵力晚,渡河困難,貽誤不少。
此時,沿湘江東西兩面戰場上的中國軍隊,均被擊潰或陷於被動,重慶軍事委員會試圖兩面夾擊日軍的作戰計劃已無法實現。
此時,同樣是為了打通國際交通線,中國軍隊主力大部已開往印緬戰場。薛岳的第九戰區因久戰疲憊,每個軍都有一個師在後方整訓,因此整個戰區兵力部署十分薄弱。
按照第十軍的預定計劃,軍工兵營營長陸伯皋按下了炸橋的電鈕一花費巨資修建而成,位於衡陽市郊的湘江大橋,事先已被中國工兵安放了價值上百萬元的炸藥。一聲巨響之後,大橋斷成數截。
這份《大公報》被空投到衡陽城內。
就在湘江這邊一片混亂時,嶽麓山上的第九十師已經支撐不住了。十八日凌晨,日軍突破嶽麓山船形山的山口陣地,攻上嶽麓山山頂。第九十師師長陳侃帶著幾名衛兵進入密林中,全師剩餘官兵則潮水般地向湘鄉方向退卻,退卻中遭遇日軍堵截,部隊傷亡極重,部分官兵被俘。
A、軍參謀長羅濤溪,未能輔助主官(張軍長決心渡河時,並未擬定渡河計劃,即飭迥日拂曉進襲),戰鬥間未派員視察陣地,獲得緊急情況,又不指示部下辦理。
眼下,僅僅為了打通中國大陸交通線,日軍就必須在河南作戰後立即開始沿粵漢路、湘桂路的作戰。在這個被稱為「一號作戰」的預案上,日軍所動用的兵力數量令人難以置信:調集第三、第六、第十三、第二十七、第三十四、第三十七、第四十、第五十八、第一一六共計九個師團,再加上半個坦克師團、五個獨立炮兵聯隊、兩個獨立工兵聯隊、兩個飛行團、一個獨立騎兵聯隊,共同擔任進攻任務;另以第三十九師團,獨立混成第十七旅團,獨立步兵第五、第七、第十一、第十二旅團,再加上第一、第二、第五、第九、第十野戰補充隊,用來補充傷亡並警備後方。以上兵力共計三十六萬二千餘人,並配有六萬七千匹戰馬、九千四百五十輛汽車、一千二百八十二門火炮以及二百八十架作戰飛機。如果加上豫中會戰時已經使用的兵力,日軍為打通中國大陸交通線的作戰,投入總兵力高達五十一萬人,馬匹約十萬,炮一千五百門,汽車一萬五千輛。——「這對於日本陸軍來說,是史無前例的。中國派遣軍自中國事變爆發以來,雖然在華北進攻作戰、徐州會戰、攻佔武漢等大規模野戰中取得不少經驗,但也不能和『一號作戰』相比。其規模和兵力相當於一九四二年只有計劃而未實現的『五號作戰』(重慶攻略戰)。」而日軍大本營之所以還能調集如此眾多的部隊,與日本政府和蘇聯政府簽訂《蘇日中立協定》有關。日本陸軍的精銳部隊關東軍,長期屯兵中國東北中蘇邊境線。《蘇日中立協定》簽訂后,近八十萬的關東軍可以調入關內了。
七月二十七日,蔣介石親自致電第十軍軍長方先覺:
方先覺向蔣介石表示,第十軍將「不惜任何犧牲」,一直戰鬥到死而後已,誓與攻城日軍決一死戰。
但是,誰也沒想到長沙城竟然丟失得如此之快。
就預備第十師的防區而言,三十團的陣地受到的攻擊最烈。該團防守陣地位於湘桂鐵路修械廠附近,楓樹山和張家山是兩個最堅固的據點。特別是張家山,由於部位突出成為整個防禦線的支撐點,日軍不攻佔張家山便無法接近預備第十師的核心陣地。二十八日,日軍攻擊張家山陣地的前沿支撐點停兵山。自張德山連長指揮七連防守以來,該陣地始終處於日軍的連續攻擊下,多層障礙物被摧毀,工事坍塌,彈藥告罄。當日軍再次攻上來時,七連只剩下包括張連長在內的四人。最後時刻,師長葛先才命令他撤回主陣地,張連長在電話里向師長報告了戰況,然後表示自己要與日軍拼到死。葛師長再次命令他後撤,張連長的一番話令葛師長熱淚滾滾:
據軍事委員會七月七日發表戰訊:在保衛衡陽惡劣戰鬥中,我某師師長葛先才將軍親率所部,親冒毒氣,恢復張家山陣地有功,政府特頒給青天白日勳章,並記大功一次。其關於參加該役作戰之各連長、各排長、各班長亦各頒忠勇勳章一枚,並各記功一次;並對守城之忠勇奮鬥卓著勛勞全體官兵,亦獎勵有加。
在日軍大本營的作戰策劃中,竟然還有一個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縱貫大東亞鐵路的計劃:「從釜山(朝鮮南半島南端)出發,經奉天、北京、漢口、衡陽、進入桂湘鐵路,復經桂林、柳州、諒山(越南北部),從法屬印度支那抵達泰國曼谷,縱貫馬來半島,直至新加坡,長達七千九百四十四公里(如繞行泰國、柬埔寨的金邊時,為九千一百六十四公里)。在這約達八千公里的長距離之中,設想需要新鋪設的地段為京漢線南段(黃河南岸——長台關間為二百九十八點七公里)、南寧——諒山間(約二百公里)、安義省東部——公博哇丕間(約四百公里),總計約九百公里。」——很難說日本當權者的思維還是正常的,這一瘋狂的臆想只能出於肆無忌憚的狂妄。
但是,方軍長回電還是訴說了第十軍面臨的極端困苦:
粵系將領薛岳很明白,無論他打多少大仗勝仗,他都不是蔣委員長的黃埔嫡系。
面對日軍大規模的兵力投入,中國一線守軍紛紛告急。
薛岳的慨嘆是:「侵略者傷死固不足惜,而我以一軍之眾,力御數倍強寇,搏戰十余晝夜,竟使我忠烈將士與名城倶殉,可哀也。」
關於第四軍的三個師長,薛岳呈報的意見是:「九十師師長陳侃于嶽麓山作戰不力,指揮無方,遺棄部隊,個人逃生,擬請先行撤職,發交軍法處執行監部訊辦。又五十九師師長林賢察、一〇二師師長陳偉光,于長沙渡河至嶽麓山時,均未掌握部隊,致不能戰鬥,擬請各記大過兩次。」蔣介石的批複是:「此三師長皆應革職交軍法審判,以重軍紀為要。」於是,第四軍的三個師長都被送上了軍事法庭。
此時,湘江兩岸的外圍主陣地都處在日軍的猛攻下。軍長方先覺對戰況進行了判斷:湘江東岸的第一九〇師和臨時歸第十軍指揮的暫編第五十四師的一個營,加起來兵力已不足兩千,隔著湘江陷於日軍的輪番圍攻,有被全殲的危險;而沿著整個衡陽以東城郊,與日軍苦戰的部隊不足五個團,防區過於寬大,不易集中兵力。方先覺決定將湘江以東的部隊全部撤回衡陽城內。
一九四四年八月八日,歷時四十七天的衡陽血戰結束。
衡陽位於湘江中游西岸,既能倚靠湘江水路,又為粵漢鐵路和湘桂鐵路的交會點,是中國第九戰區的戰略基地之一。抗戰爆發后,從上海和漢口等地遷移至此的工廠,圍繞著城區于湘江岸邊密集林立。由於這裡是通往西南數省的通道,一旦丟失,日軍便可繼續向廣西南寧推進,切斷黔桂鐵路和公路,封堵通往川、滇、黔的通道,中國抗戰的大後方將面臨物資供應的枯竭。
日軍在衡陽上空投下香煙、鈔票、勸降的「歸來證」以及傳單:
日軍從開始攻城直至全部佔領僅用了不到兩天的時間。
第四十師團一經佔領湘鄉附近,即行掃蕩附近殘敵,並做好在益陽及永豐方面作戰的準備。在長白湖南側地區及朱良橋附近部署部分兵力,以加強湘江的運輸。
橫山勇向東京大本營強調了由於他的部隊推進過快從而導致補給跟不上等客觀原因,對於攻擊衡陽城失利的具體原因他列舉了以下三點:一、地形(各處有無數池沼)和堅固陣地(側射火力猛烈、敵軍抵抗頑強);二、缺乏彈藥;三、敵空軍處於優勢。——「在此情況下,如再繼續進攻,損失恐將更大。」
第四軍的部署是:兩個師在城裡,一個師在嶽麓山。趙子立認為,嶽麓山守不住,長沙自然就守不住,因為嶽麓山可以俯瞰整個長沙城,所以主張將第四軍的主力調到嶽麓山來。可第四軍軍長張德能說,薛岳走時有交代,第四軍仍歸他直接指揮,參謀長要想改變部署,得先經過司令長官的同意。趙子立立即給薛岳打電話,問自己是否可以指揮第四軍,薛岳明確表示「你不要指揮它」。趙子立立馬火了,問那留他這個參謀長在前線有什麼用,薛岳的回答是「你在那裡聯絡」。
方軍長:守城官兵艱苦與犧牲情形,余已深知,此時只有督率所部,決心死守,以待外援之接應,余對督促增援部隊之急進,必比弟在城中望援之心更為迫切,弟可體會此意。以後對於求援與艱危情形,非萬不得已,不必發電詳報,以免被敵軍偷譯,余必為弟及全體官兵負責全力增援接濟勿念。中正手啟。
長沙已被日軍四面圍城。
橫山勇將再次發起攻擊的時間,定為九天後的七月十一日。
日本人所稱的「湘桂會戰」,在湖南境內的作戰被中國方面稱為「長衡會戰」,由日軍第十一軍實施攻擊,第十三軍、第二十三軍以及第五航空軍冊應作戰。第十一軍計劃以五個師團為一線攻擊兵團,分三路于湘江兩岸南下,進攻長沙和衡陽:中路兵力為兩個師團,沿岳州至衡陽的鐵路及其以東地區南進;東路為兩個師團,沿平江、瀏陽、萍鄉、茶陵山區進行左翼迂迴;西路為一個師團,由湘北的南縣渡過洞庭湖,沿湘江以西的沅江、益陽、湘鄉南進,進行右翼迂迴。一線攻擊部隊抵達長沙、瀏陽、寧鄉一線后,二線的兩個師團投入戰場。
二、官兵傷亡慘重,東抽西調,捉襟見肘;彈藥缺乏,飛補有限。自昨日三十日辰起,敵人猛攻不止,其慘烈之戰鬥,又在重演,危機隱伏,可想而知!非我怕敵,非我叫苦,我決不出衡陽!但事實如此,未敢隱瞞,免誤大局。
第三師團應以主力經上栗市附近,搜索並圍殲萍鄉以南地區之敵,隨後在萍鄉南部地區集結,以部分兵力仍留駐瀏陽附近,與第二十七師團的先遣隊相冊應,圍殲瀏陽北側地區之敵。第二十七師團應繼續執行以前的任務,以松井大佐指揮的部隊與第三師團的一部相冊應,圍殲瀏陽北側地區之敵。
C、步、炮協同不良,以致炮彈時落我第一線陣地中。
日軍第十一軍高級參謀島貫武治對這一天的記述令人無語:
四、第三十七軍在汨羅江沿岸遲滯消耗敵人後,向瀏陽、永安市地區轉移。
二十八團迫擊炮連連長白天霖在望遠鏡中發現正南方八百米處,有一群日軍軍官正在指指點點,當即命令全連的八門迫擊炮集中射擊。第一波射擊命中目標,敵群大亂;接下來的兩波射擊,日軍軍官全部被炮火覆蓋。——事後査明,日軍第六十八師團師團長佐久間為人中將正在召集部隊長開會,在二十八團的炮火下,佐久間為人師團長、原田貞三郎參謀長、松浦覺參謀以及數名部隊長均被炸倒在地。——在總攻衡陽的第一天,日軍第六十八師團的指揮系統就癱瘓了,第十一軍司令官橫山勇不得不命令第一一六師團師團長岩永汪統一指揮攻城部隊。
七日,軍長方先覺給蔣介石發出最後一封電報:
B、平時教練偏重基本教練,戰鬥動作生疏。
贛北方面:盧漢第一集團軍的江西保安第九團、新編第三軍新編第十二師、第一八三師以及第一挺進縱隊附屬江西保安第四團,擔任梁家渡、市汊街跨贛江至松湖街、高安、奉新、靖安之線防守;第五十八軍新編第十師和江西保安第三團駐紮在樟樹和清江;新編第十一師在分宜整訓。鄂南方面:王陵基第三十集團軍的第七十二軍第三十四師、江西警察第十四大隊、第三挺進縱隊一部以及新編第十三師,擔任大港、武寧、九宮山、塘口、通城、麥市、九嶺、保定關之線的防守,新編第十五師在修水附近整訓。湘北方面:楊森第二十七集團軍的第四挺進縱隊、第二十軍第一三四師一個團以及新編第二十師,擔任黃岸市、楊林街、新牆、八仙渡、鹿角一線的防守,第一三三師在長樂街附近整訓。湘西方面:梁漢明的第九十九軍擔任營田、湘陰、蘆林潭、沅江、南咀、小港、漢壽一線的防守。戰區直轄部隊:羅奇的第三十七軍一部擔任汨羅江防守,主力集結于瓮江鋪、浯口地區整訓;王澤浚的第四十四軍擔任長沙守備;沈發藻的暫編第二軍在株洲、淥口整訓;方先覺的第十軍在衡山、衡陽之間整訓。
日軍的下一個目標是衡陽。
趙子立與嶽麓山指揮所的人一起從城南突圍而出。
中國抗戰史上異常慘烈的衡陽保衛戰自此開始了。
進攻張家山的日軍主攻部隊,依舊是那支黑瀨聯隊。在記述該聯隊進攻作戰的日方戰史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和悲傷感。十五日拂曉的衝鋒中,第二大隊第六中隊中隊長奧山「正要衝入『三三』陣地的一剎間,身受重傷倒下,小隊長松谷夏生少尉也陣亡」。第五中隊在衝鋒時遭到中國守軍機槍子彈的猛烈攔截,「立即有數人傷亡,負傷人員倒在灼|熱的土地上,稍微一動,即引來射擊,掀起煙塵」。「由於奧山中尉重傷和板谷少尉戰死,使第五以至第八中隊里再無一名軍官,各中隊由下士官負責指揮」。「十四時,接到大隊長足立初男大尉戰死的消息,聯隊長深感沮喪」。第三大隊「除大隊長迫八郎大尉和第十中隊長加藤英一中尉均負重傷(傷後身死)外,十六日拂曉,第九中隊代理隊長池崎覺少尉也負重傷,第十中隊小隊長佐藤晃雄少尉(加藤中尉負傷後代理中隊長)戰死。此外,還有下士官三名、士兵三十三人戰死,多人負傷」。
中國方面採取的是當面阻擊、東西夾擊的戰法。
以上報告顯然避重就輕。
三、楊副長官(楊森)指揮二十軍、四十四軍,先擊破醴陵以北地區之敵,而後轉移于王副長官所部之左翼,協力向西攻擊敵人。
更嚴重的是,關於長沙的防禦部署仍在爭吵不休。
長沙城失守后,按照前三次長沙會戰的先例,日軍應該向北回撤,恢複原來的對峙狀態。此時中國第九戰區主力,大多位於長沙兩側的山區里,按照薛岳的戰前計劃,當日軍回撤時中國軍隊應對撤退中的日軍發動側擊或尾擊,以恢複原來的陣地。但是,攻佔長沙的日軍不但沒有轉身回返,還在保持佔領地的同時大舉南下了。
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八日,日軍對衡陽城的總攻開始。
國民黨方面的有關文件對長沙城這一刻的記述是:「十八日晨,增援部隊始得渡江,斯時敵已突破竹山,沖至嶽麓山,襲擊我炮兵陣地。未及布置,桃花山亦告失守。適於戰鬥指揮所,尚未預備,增援部隊渡河未畢之際,嶽麓山核心陣地已失,四面受敵包圍,無法支持戰鬥,乃被迫退出嶽麓山。其後復被尾擊,隊伍星散,無人掌握,直潰退至邵陽,始得收容位數不及四千。而殘留長沙之四個團,於是有一部分千余,由北門衝出東山,沿途與敵戰鬥,退至茶陵歸二十七集團軍歐副總部收容、指揮。」
戰前,蔣介石賦予第十軍的任務就是固守兩個星期,為此第十軍準備了半個月的糧彈。從六月二十三日衡陽外圍戰開始,直到日軍第一次攻城戰暫停的七月十日,戰鬥已經進行了半個月以上,第十軍的步槍子彈消耗了百分之六十,手榴彈消耗了三分之二,迫擊炮彈消耗了百分之八十,山炮彈已消耗殆盡。然而在這半個月期間,不見外圍有任何解圍動作,更不見任何一支援軍到達,第十軍孤軍伴孤城如何能再「固守兩星期」?更嚴重的是,由於日軍連續的轟炸,衡陽城在燃燒的大火中已成一片廢墟,第十軍的給養極為匱乏,只能用米倉里燒焦的大米充饑。雖然曾經得到過空投,但市區和城郊陣地面積狹窄,大多數空投物品不是飄到了日軍陣地上就是落到了湘江里,且空投的物資除刊登嘉獎令的報紙外,大多是毛巾、肥皂、香煙和萬金油之類的東西,沒有急需的彈藥、藥品和食物。城內一個醬菜園裡的醬菜,已成為第十軍官兵唯一的佐餐食品,但大醬缸在日軍的轟炸中破裂,醬菜滿地,群蠅亂舞,蛆蟲蠕動,食之腹瀉不止,不少官兵因此身亡。更為悲慘的是遍地的傷兵,日機轟炸時無法隱蔽,眼看著炸彈落下來后血肉橫飛,僅第十軍野戰醫院里被炸死的傷兵已達七百多人。還有更多來不及轉運醫院的傷兵,在殘垣斷壁下、在炸彈坑中、在少量的防空洞和臨時構築的隱蔽部里呼號呻|吟。沒有藥品也沒有衛生材料,醫護人員只能每日用鹽水為傷兵擦洗傷口。在江南夏季的酷熱天氣里,傷口往往迅速潰爛化膿,傷兵們除了等死別無出路。
五、孫渡兵團(read•99csw•com欠第五十八軍)應以持久戰掩護戰區之右翼,以五十八軍即向瀏陽以南地區轉進。
事實是:八日上午,方先覺一行抵達五桂嶺,在一所學校里與日軍進行談判,談判後方先覺在談判書上簽字畫押。
四、如將瀏陽河一線的重慶軍擊潰,即以部分兵團急襲突進佔領衡陽。此時,第十一軍主力則搜索圍殲從東方、西方和南方彙集而來的重慶軍。攻取衡陽時,須特別重視作戰速度。根據需要命炮兵、坦克、鐵道部隊等急速推進,以配合進攻時的急襲或強攻。
三、第二十七集團軍及第三集團軍(欠第四軍),在現陣地遲滯消耗敵人後,以主力向平江、瀏陽附近地區轉移。
就在趙參謀長和張軍長還在爭執的時候,日軍對長沙城的攻擊已經開始了。
五、王總司令耀武指揮七十三軍、七十九軍、九十九軍、一〇〇軍及第四軍之殘部,向湘江左岸之敵攻擊,但以一部守備湘鄉。
傻子不傻,他知榮辱,但願他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第六十八師團應繼續執行以前任務,殲滅所在之敵,迅速佔領粵漢鐵路及衡陽機場,攻取衡陽。
豫中會戰結束后,日軍立即向湖南方向集結,其兵力之龐大令人震驚。
中國衡陽守軍第十軍官兵陣亡萬餘人,最後放下武器的為一萬三千餘人,其中一萬人左右為傷員。
A、六月三日,長沙疏散時,各級官兵擅入民房,攫取財物。
且不說嚴重輕敵、部署不當、協同混亂、戰力薄弱、鬥志銷蝕,僅就一支軍隊而言,軍官忙於「營商應酬」,部隊只顧「虛圖表面」,危急時刻甚至能夠勒索百姓「以飽私囊」,官兵皆無心作戰卻「驕傲任情,對上級陽奉陰違」,這樣的狀態和境況怎麼可能不打敗仗?!
二十三日凌晨,日軍第六十八師團抵近衡陽市郊。
午夜二時,軍長張德能帶領幾名衛兵乘一艘小船渡過湘江,到湖南大學的時候已是四時。他疲勞至極,倒頭便睡,天明后被人叫醒,報告說部隊已經潰退了。——「張聞訊大怒,匆忙跑出湖南大學轉彎的公路上,大叫:『統統回來,不回來,我槍斃你們!』」但是,已經沒有人聽他指揮、聽他叫喊了。
同日,重慶軍事委員會向第九戰區下達了作戰命令:
第三師七團據守的城西陣地地形平坦,日軍的平射炮可直接瞄準守軍的地堡,加之日軍戰機的轟炸,地堡內的守軍已傷亡過半。二十九日,日軍突入廟前街,一營營長許學啟率隊反擊,與日軍展開巷戰,許營長戰死後,營附穆鴻才接任指揮。七月一日晚,日軍突破三營據守的瓦子坪陣地,團長方人傑指揮二營數度發起反擊未能收復。師長周慶祥大怒,當即將三營營長李桂祿就地槍決,將團長方人傑撤職查辦。三營僅剩的一百三十名官兵集合在一起,表情悲憤,要求仍用三營的番號在新任營長王金鼎的帶領下與日軍決死一拼。
往事如煙,百口百言。
德國和日本的最後崩潰,在一九四四年六月間已成定局。
大戰未始,軍心惶惶。
預備第十師二十八團的陣地全在炮火中毀壞,官兵傷亡巨大,漸漸不支。團長曾京率部逆襲,第三師師長周慶祥也命令師工兵連加入逆襲行列,陣地失而復得得而復失往複十次,三營營長翟玉崗和二營營長余龍均負傷。
日軍第十一軍司令官橫山勇認為,同樣是動用兩個師團聯合發起攻擊,而守城的中國軍隊依舊是一個軍,且從兵力數量和武器裝備上講,衡陽城內方先覺的第十軍遠不如長沙城內張德能的第四軍,因此攻城過程必如長沙一樣絕不會超過兩天。
作戰的第三個預案是趙子立提出的,其主要內容是:針對日軍兵力強大的特點,把他們放進更遠的縱深地帶,在衡陽附近與之決戰相對合理。因為從日軍發動攻勢的起點新牆河算起,一路南進至衡陽約五百里,日軍深入至此補給線必定拉長,便於我軍予以切斷;同時日軍的攻勢受到我軍節節阻擊,抵近衡陽的時間大約需要一個月,這就給我軍調集部隊贏得了足夠的時間。衡陽是交通中心,第三、第四、第六、第七、第九戰區以及軍事委員會的直轄部隊,都便於集中至此,衡陽周邊的地形也有利於決戰。——從純軍事的角度看,第九戰區參謀長趙子立的方案合理性最大。
二、第四十四軍守瀏陽,第四軍固守長沙及嶽麓山。
既然司令長官已經無心守長沙,趙子立索性只留下一個通信班、一個警衛排以及少量隨從,命令其他與打仗無關的人全撤到耒陽去。高級參謀馬良驥不願意走,因為他與趙參謀長是陸軍大學第十四期的同學,上校參謀陳馭遠也不願意這個時候離開,還有司令長官部的陳副官,結果他們和趙子立一起留在了嶽麓山指揮所。
焦灼的橫山勇親抵衡陽前線。
只是,日軍由於連日攻擊,傷亡極大,每個大隊所余兵力都不足百人,且彈藥再度消耗殆盡,因此攻勢逐漸減弱。十九日,橫山勇再次下令暫停進攻。
守城的第十軍官兵已不把生命當回事了。城西,交戰雙方士兵隔著一個大魚塘對峙。幾名中國士兵赤|裸身體朝日軍喊話,說想弄點魚吃吃,不帶武器,讓他們不要射擊,要打約定時間再打,然後就奔向魚塘下水摸魚。日軍果然沒有開槍,中國士兵漁獲頗豐。但第二天準備了漁具擬再干一場時,日軍開槍了。中國士兵火了,跑回來拿起幾枚手榴彈,膽大的後面跟著,端著刺刀來了個集體衝鋒,竟以負傷三人的代價把日軍前沿的這個觀察哨全窩端了。第一九〇師五六八團三連官兵發現與日軍對峙的草地上有三頭牛在吃草,一位班長思肉太甚,忍無可忍,無視日軍的機槍封鎖,翻下陡坡,越過百十米的開闊地,居然牽回來一頭,不但全連大吃一頓,還給軍長方先覺送去一條牛腿。更有甚者,第三師九團的幾名士兵,請求越過日軍防線離開衡陽城,到附近山裡的一個小鎮上去看一眼。按照戰場紀律,任何人都不得脫離戰場,一旦違反槍決無疑,但連長的態度是「你們敢去我就敢批准」。幾名士兵每人攜帶三枚手榴彈、三個充氣的汽車輪胎和一大筆錢,悄悄渡河,到了距衡陽城三十多里的集鎮上。百姓聽說他們是守衡陽城的第十軍,紛紛拿出慰問品卻分文不要。兩天一夜后,幾名士兵竟然每人背著數十斤的食品安全回來了。——當該連把部分食品送到軍部的時候,軍部要追究其脫離戰場的責任,可全連的官兵們不服:他們身攜巨款,如果想當逃兵的話,還回到這必死無疑的衡陽城裡幹什麼?更何況他們出去的時候,為全連寄出了幾十封家書,此刻還有什麼比向父老妻兒通報自己還活著更重要的事?幾名不要命的兄弟重情重義,忠勇可嘉,應該給他們頒發勳章才是。
二十七日,李建功排長防守的高嶺陣地上槍聲停止,一排官兵已經全部陣亡。三十團在江西會館、五桂嶺、一四一高地和楓樹山陣地上依舊苦戰不休。雙方戰機飛臨陣地上空助戰,一架中美聯合空軍的戰機被日軍地面炮火擊中,迫降在高嶺與停兵山之間的水田裡。停兵山上的七連連長張德山派排長王三祿帶領六名士兵冒死衝下山去營救飛行員。衝擊的過程中,王排長和三名士兵被日軍攔截的子彈射中陣亡,但迫降負傷的中國飛行員陳祥榮最終被另三名士兵搶了回來。——預備第十師三十團于衡陽城外圍苦戰不休,無懼生死,重慶軍事委員會當日宣布頒發陳德垡團長忠勇勳章一枚。
你第十軍常德之役,傷亡過半,裝備兵員迄未補充,現又賦予衡陽核心守備戰之重任。此戰,關係我抗戰大局至巨,盼你第十軍全軍官兵,再次國難當前,人人奮發自勉,個個肩此重任,不負我對第十軍期望之殷。我希望你第十軍能固守衡陽兩個星期,但守期愈久愈好,盡量消耗敵人。我規定密碼二字,若戰至力不從心時,將密碼發出,我四十八小時解你衡陽之圍,你是否有此信心?
就在中路日軍猛攻衡陽時,東路日軍第三、第十三師團連續攻佔攸縣、安仁,進抵耒陽;西路日軍第四十師團攻佔了衡陽西北三十五公里的渣江。衡陽城的四面都已被日軍圍死。
無法得知歷經五天五夜殘酷血戰的第十軍官兵看后心情如何。
侵佔華中地區的日軍第十一軍司令官橫山勇,自一九四三年十二月結束常德作戰進入對峙狀態后,便再沒有進行大規模作戰的計劃,原因是常德會戰期間他已接到命令,他的部隊將被調出中國戰場:第三師團去澳大利亞北部改隸第二軍;第十三師團調往西太平洋的塞班島、關島和提尼安島,劃歸海軍第四艦隊作戰序列。兩個師團派出的先遣設營小組已經從漢口出發了。同時,第三十九師團也將調出,作為日軍大本營的戰略預備隊。為彌補兵力的巨大缺口,第十一軍從其餘各部隊抽調人馬,在當地編成了獨立步兵第五、第七旅團,分別接替荊州和南昌方向被調走師團的防區。就橫山勇而言,他有限的兵力能守住現有防區就不錯了。但是,轉入一九四四年,大本營決定發動打通中國大陸交通線的作戰後,第十一軍奉命承擔粵漢鐵路沿線的作戰任務。
中路日軍的第一一六、第六十八師團在春華山附近強渡撈刀河,中國守軍暫編第七師因抵擋不住日軍的攻勢退守淥水南岸。日軍第三十四師團則渡過湘江抵近嶽麓山的東面和北面;第五十八師團在向長沙以東推進的過程中,受到中國軍隊迫擊炮的襲擊,師團長毛利末廣被彈片擊中負傷。這時候,在長沙城背後的湘潭,突然出現了一支日軍——第一一六師團的黑瀨聯隊,竟然單槍匹馬向長沙以南秘密突擊。而攜帶著火炮的這支日軍,竟然在中國守軍的眼皮底下渡過了湘江。抵達湘潭附近后,發現這裏的中國守軍已經撤退,黑瀨聯隊未經流血佔領湘潭城,甚至還修復了湘潭機場。更不可思議的是,黑瀨聯隊繼續向前,佔領了石潭城。石潭城瀕臨漣水,水面上密集地排列著從長沙和湘潭開來的滿載著難民和物資的船隻,對於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日軍,難民們目瞪口呆。而黑瀨大佐聽見北面響起了隆隆炮聲,他判斷第十一軍主力已經開始進攻長沙城了,於是很為自己的行動感到飄飄然:「聯想到聯隊衝進石潭市的重要意義,甚為高興;同時對湘潭附近的三個師(中國守軍)輕易退卻,竟放棄長沙背後的防守,致使我抬著火炮步履艱難的聯隊,一舉沖入距易家灣五十公里的石潭市,此實令人不解。」
C、忽略實彈射擊演習,以致士兵射擊技術不精。
十四日,日軍戰機瘋狂轟炸了衡陽機場和市區。拂曉,渡過耒水的日軍開始攻擊外圍的五馬歸槽陣地,第一九〇師五七〇團奉命緊急增援。五馬歸槽陣地被日軍的炮火覆蓋,城內的中國守軍炮兵開炮還擊,炮彈在湘江江面上密集交錯,呼嘯聲、爆炸聲震耳欲聾。雙方在五馬歸槽陣地上反覆衝殺,五七〇團團長賀光耀身負重傷,團附馮正之接替指揮。鏖戰至二十五日正午時分,中國守軍轉移到范家坪、橡皮塘、蓮花塘和馮家沖陣地。日軍一部由東陽附近渡江西進,五六八團的陣地被突破,日軍遂攻入衡陽機場。第十軍搜索營一連組成機動部隊,出城渡過湘江增援機場,晚上該連對當面日軍發動攻擊,恢復了一個小高地。不料午夜時分,日軍前來偷襲,砍傷了站崗的兩名中國士兵。排長杜有才大怒,認為日軍這種偷雞摸狗的行為很不地道,他跑到山腳下的民房裡,找來數支湖南山民用來打野豬的標槍,帶上五名精壯的士兵,手持標槍,腰插手榴彈,決心摸上日軍的陣地實施報復。——「約一小時后,忽聽敵陣一陣大亂,吶喊聲、大叫聲、槍聲、手榴彈爆炸聲凝成一團,接著又是一片沉寂。約三十分鐘后,杜排長及隨行士兵均安然返回,每人軍服濕透,滿身泥漿。杜排長興奮地將標槍插在地上,槍桿搖擺不停,他開始向我報告說:『報告連長,我們賺啦,鬼子摸哨砍傷了我們兄弟兩名,我們連刺帶炸,最少也殺死了他五六名。』」
七月二日,橫山勇下令暫停進攻。
日軍第一一六師團和第六十八師團已從三面包圍了衡陽城。兩個師團所屬部隊的攻擊位置是:第六十八師團獨立步兵第六十四、第一一六大隊位於湘江以東的衡陽機場附近;第五十八旅團位於湘江以西的衡陽南郊;第一〇九、第一二〇聯隊以及炮兵第一二二聯隊位於衡陽城西南;第五十七旅團位於衡陽西北的小西門、體育場和蒸水橋。
就在這一時刻,戰局突然發生陡轉。
重慶軍事委員會判斷,日軍在河南境內打通平漢線后,必會向粵漢鐵路沿線發動攻勢,因此不斷要求第九戰區準備作戰。
方先覺本人對「投降」一說做了堅決否定。三十多年後,他向日本《產經新聞》記者回敘道:當時有一位自稱是日軍第十一軍軍使的名叫竹內的參謀前來接洽停戰,他當即表示第十軍沒有投降之意,同時提出了兩個條件:一是保證生存官兵的安全並讓他們休息,二是收容傷兵並鄭重埋葬陣亡官兵。竹內在對第十軍的頑強作戰表示欽佩之後,答應了這兩個條件。——「日本記錄說我們投降,甚至說舉行了投降儀式,是絕對錯誤的,我以軍人的名譽發誓沒有那回事。」
蔣介石接下來的電令是:第十軍「務必再奮神勇,固守兩星期,配合外圍友軍,內外夾擊,以完成殲滅敵人,造成空前湘中大勝利」。
二、第十一軍於五月二十七日至二十八日開始發動攻勢,圍殲沅江、益陽附近及新牆河、汨水間的重慶軍。為了對付第六戰區,以獨立混成第十七旅團、獨立步兵第五旅團的各一部及步兵第一〇九聯隊(第一一六師團),掩護第十一軍右側。為此,進佔松滋河一線以牽制重慶軍。第二線師團除用於決戰外,並負責掃蕩背後殘兵及修補道路。
歷史的真相模糊不清。
日軍展開了最後的近乎自殺式的瘋狂衝鋒。
被蔣介石放在戰場西面的第二十四集團軍,是王耀武指揮的機動精銳部隊,蔣介石原指望能在長沙城的西部保持住中國軍隊主力進出的通道。第二十四集團軍九日開赴戰場,日軍第四十師團正在圍攻益陽,王耀武急令第一〇〇軍馳援。十二日,當第一〇〇軍抵達益陽附近時,守軍第七十七師因傷亡過大連夜突圍。第一〇〇軍官兵在不知守軍撤退的情況下開始攻擊益陽外圍的日軍,因日軍主力都已南下寧鄉,第一〇〇軍一鼓作氣收復了益陽。在把城防交還給第七十七師后,第一〇〇軍開始尾隨日軍主力南下。
二、王副長官(王陵基)指揮七十二軍、五十八軍、二十六軍,速擊破醴陵東北地區之敵,攻擊敵主力之左側背。
二、軍紀方面:
由於等待海軍掃雷部隊掃清湘江航道,以便把野戰重炮第十四聯隊運上來,還要等待第六十八師團和第一一六師團掃清長沙外圍,所以直到十六日傍晚,橫山勇才命令第三十四師團對嶽麓山、第五十八師團對長沙城發起進攻。當夜,在飛機和重炮的支援下,第五十八師團突破中國守軍第五十九師的一線防禦,第五十九師撤守妙高峰和天心閣核心陣地。而第三十四師團攻佔了嶽麓山東西兩側的虎形山和牛形山。十七日清晨,日軍新一輪的攻擊開始。第五十八師團猛攻天心閣桃花山陣地,天上是成群的戰機助戰,地面上毒氣瀰漫,第五十九師拚死抵抗,部隊傷亡嚴重。同時,攻擊嶽麓山的日軍第三十四師團得到第六十八師團第五十八旅團的增援,中國守軍第九十師的陣地遭到左右迂迴包抄,守衛燕子山陣地的二六八團官兵死傷過半,嶽麓山岌岌可危。
薛岳沒有給第四軍下達必須死守多少天的指令。
長衡之戰,已不可避免地成為一場空前殘酷的血戰。
日軍要為他們的瘋狂和殘忍付出代價!
第四軍戰後總結的「失敗主因和責任問題」如下:
此外,可以判斷:本作戰與正在進行的緬甸方面的決戰是密切相關的,依靠本作戰將摧毀敵方在衡陽、桂林、遂川附近的主要空軍基地,加以緬甸北部作戰挫敗敵方開闢印度支那聯絡線的企圖,從而得以鉗制駐華美空軍的活動,以保衛皇國疆土的安全。另一方面,對敵方,特別是對重慶政權和美國將使之大為動搖和焦慮。總之,中國派遣軍于翌二十七日發動的湘桂作戰,雖然預料將是歷時很久的作戰,其間將有許多變化,但確信在我皇威之下,必能達到預期的作戰目的。
儘管如此,長沙已經近在咫尺。
A、平時管教疏忽,虛圖表面,實則官兵驕傲任情,對上級陽奉陰違。
留下戰區參謀長趙子立在長沙嶽麓山指揮所。
鑒於前三次的作戰失利,橫山勇對攻擊長沙十分謹慎。他選定的攻城部隊是第五十八師團,其官兵大多來自日本九州南部,以性格強悍著稱于日本陸軍;而他選定攻擊嶽麓山的部隊是第三十四師團,該師團戰前特別進行了各兵種協同的山的作戰訓練。為了粉碎薛岳的「天爐」陣型,他命令西路的第四十師團攻佔寧鄉,命令東路的第三、第十三師團攻佔瀏陽。——瀏陽和寧鄉,于東西兩邊夾長沙而立,一旦長沙的兩翼被日軍佔領,薛岳的「天爐」就等於失去了爐壁。而中路的第一一六師團和第六十八師團,將避開中國守軍的正面陣地向瀏陽河畔攻擊推進,為攻城的第五十八師團掃清側翼障礙。這樣一來,薛岳的「天爐」就只剩下一個單薄的「爐底」——長沙城了。
第十軍(附暫編五十四師主力)固守衡陽,但以一師主力開易俗河,掩護湘潭、衡陽交通線。暫編第二軍以主力在淥口、朱亭間,掩護湘江右岸通衡陽之交通線,以一團位置於醴陵,掩護醴陵至攸縣之交通線,均歸薛長官指揮。但無命令,不得參加長沙決戰。
即便如此,日軍也到了筋疲力盡的時候,各部隊實際能夠參戰的官兵數量大幅減少。黑瀨聯隊把殘餘兵力集中起來,編成了三支突擊隊,人數最少的一支只有七十六人,最多的不過八十人,且三分之一是傷員,軍官只有五人。第六十八師團的第五十八旅團,聯隊一級的軍官已全部傷亡,殘餘部隊也只能編成四支突擊隊,由倖存的兩名大隊長指揮。持續的苦戰令日軍官兵接近瘋癲,飢腸轆轆的他們發現水田裡的稻穀快要成熟了,就用鋼盔搗米煮飯,陣地附近可以吃的綠葉也已被他們全部吃光。由於長期蹲守在前沿戰壕里,那些被浮土掩埋的屍體逐漸腐爛,以致整個戰場上臭氣熏天,陣地踩上去撲哧撲哧地響——他們寧願衝出去戰死,也不願在這如同地獄般的戰壕里再忍受下去。
但是,接下來的戰鬥大大出乎了橫山勇的預料。
第二一八聯隊應溯航湘江,協同第六十八師團,力謀完整佔領淶水、耒水及衡陽東側鐵道橋,並應協助第六十八師團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