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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工業生態學 10.3 咬人的房間與不咬人的房間

第十章 工業生態學

10.3 咬人的房間與不咬人的房間

有不咬人的房間也有咬人的房間。咬人的房間會咬入侵者。不咬人的房間會把來訪者帶到安全的地方,遠離能造成真正傷害的地帶。不咬人的房間會款待客人。人們會因為自己的電腦多麼訓練有素、自己的計算機生態布局有多麼巧妙而博得尊敬。而另一些人則因為他們的機器多麼地桀驁不羈而獲得惡名。將來,大公司里一定會有某些地方是被遺忘的,沒有人樂意去那裡工作或去轉轉,只因那兒的計算設施得不到關照,變得粗魯、偏執、難相處(儘管有靈性)、睚眥必報,但卻沒有人有空去馴化或重新教育它。
設計得當的話,咖啡機能在急性子客人使用時,「感受」到他的迫切,從而默認使用「新手模式」。這位「咖啡機先生」會只提供五種基本的通用功能,即使是小學生也懂得如何操作。
哪裡有生態系統,哪裡就有精通本地事務的人。異鄉人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應付不熟悉的野外,但要想進一步發展或從危機中倖存,他一定需要了解當地的專門知識。園丁們常常使學院派專家吃驚不小,因為他們引種了本不能在該地區生長的作物,作為本地專家,他們調和了附近的土壤和氣候。
威瑟的建築群是一個機器的共同進化生態系統。每個設備都是一個有機體read.99csw.com,都可以對刺|激作出反應並與其他設備溝通。合作會得到回報。單幹的話,絕多數電子器件都會變成一盤散沙,因無所事事而消亡。而聚在一起,它們就會構成一個群落,周到而強壯。每個微小裝置在深度上的不足都會由共有的網路來補上。共有網路的集體影響力遍布整幢大樓,其觸角甚至達及人類。
機器永遠不能完全靠自己而發展,但它們會變得更能意識到其他機器的存在。要想在達爾文主義的市場里生存,它們的設計者必須認識到這些機器要棲息在其他機器構成的環境中。它們一起構成一段歷史。而在未來的人造生態系統里,它們必須分享自己所知道的東西。
今天市場上能買到的電冰箱是一個自命不凡的傢伙。你把它帶到家裡,它還自以為是家裡唯一的電器。它既不能從其他機器那裡學習什麼,也沒有什麼可以告訴它們的。牆上的掛鐘會向你報時,但對它的同類們卻沒有隻字片語。每種裝置的眼裡只有它的買主,卻從未考慮過,若是能與周邊的其它裝置合作,就可以更好地為人們服務。
這種侵入是雙向的。個人電腦生態的「窄域」智慧是如此私密,如此微妙,如此精確,任何擾動都會令其警醒——無論是https://read.99csw.com拿走一塊鵝卵石,折彎一片草葉,還是移動一份文件。「有人闖進了我的計算空間!我知道!」
然而集體效率是有代價的。生態智力會對新入圈者不利,就像凍土帶生態會對新進入北極的任何新來者不利一樣。生態系統要求你具備本地知識。只有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才知道樹林里哪能找到大片的蘑菇。要想在澳洲內陸追捕沙袋鼠,你就得找一個出沒于灌木叢中的老油條來作嚮導。
共同進化生態的定義之一即是,一個充當其自身環境的有機體集合。在蘭花叢、蟻群和海藻床這些繽紛世界中,處處洋溢著豐饒和神秘。在這部戲中,每個生物既在別人的戲中充當跑龍套的和臨時演員,卻也在同一個舞台上演的自己的戲中充當主角。每個布景都和演員一樣,活生生、水靈靈。因此,蜉蝣的命運要取決於附近的青蛙、鱒魚、赤楊、水蜘蛛和溪流里其餘生物的賣力演出。每一種生物都充當著其它生物的環境。機器也是如此,將在共同進化的舞台上進行表演。
嵌入式智能和生態流動性將不單單為房屋以及廳堂所有,街道、賣場以及城鎮也都將擁有之。威瑟用字詞作例子。他說,書寫就是一種無處不嵌入我們環境當中的技術。文字read.99csw.com遍布城鄉,無處不在。它們被動地等待人們閱讀。想象一下,威瑟說道,當計算與聯結在環境中的嵌入度和書寫一樣時,街頭標識會與車載導航系統或你手中的地圖溝通(當街名改變的時候,所有地圖都相應地改變);停車場的街燈會在你進入車場之前亮起;查看廣告牌時,它會向你傳送更多的產品信息,同時讓廣告客戶了解街道的哪個地段招來的查詢量最大。環境變得生動活潑,反應靈敏,適應性也增強了。它不但回應你,也回應接入的其他所有單元。
與自然環境打交道是掌握本地知識必不可少的工作。滿屋子機械有機體之間的相互改進也需要類似的本地知識。傲慢的老冰箱倒是有一個優點,就是對所有的人都一視同仁,不論是主人還是客人。而在一間活躍著智能群落的房間里,客人與主人相比要處於劣勢。每一個房間都不同,甚至每一部電話都是不同的。新式的電話機只是一個更大的有機體的一個節點——這個有機體將暖爐、汽車、電視、電腦、椅子,乃至整幢大樓都聯結在一起,其行為舉止取決於房間里所發生的一切的全盤匯總。而每件物品的行為則取決於用它次數最多的人拿它來幹什麼。對於客人說來,這個讓人捉摸不定的房間怪獸似乎失控read.99csw.com了。
但是我發現,這種新興的生態學在其初期階段就已經讓不了解的人們感到害怕了。電腦是所有裝置的出發點和歸宿,所有陌生的複雜機器都將通過電腦呈現給我們。你對某種特定牌子的電腦再了解都不管用。你借用別人的電腦時,就好像你在用他們的牙刷。在你打開朋友的電腦的那一瞬間,你會發現:熟悉的部件,陌生的排列(他們幹嘛這樣?) ;你自以為了解這個地方,卻完全找不到北。似曾熟悉,卻又有它自己的秩序。隨之而來的是恐怖——你在……窺視別人的思想!
房間和建築物的電子生態會各不相同;房間中的電器也是一樣,它們都將由更小的分散式零部件集合而成。誰也不會像我一樣清楚我辦公室的技術特性;我也不能將他人的技術應用得像我自己的這般得心應手。電腦變成了助手,而烤麵包機則變成了寵物。
可適應的技術是指技術能適應局部環境。網路邏輯促成了區域性和地方性。或換一種說法,整體行為必然包含局部的多樣性。我們已經看到了這種轉變。試著用用別人的「智能」電話吧:它要麼太聰明,要麼不夠聰明。你是按「9」呼外線嗎?你能隨便按一個鍵就能接通一條線嗎?你怎樣(暈!) 做電話轉接呢?只有物主才知道。而要想使用一台錄像機的全部功能,其所需的局部知識就更了不得了。你能預先設定你自己的錄像機來錄製重播的《囚犯》,但這絕不意味著你可以同樣操作你朋友的錄像機。read.99csw.com
而另一方面,對愚鈍的機器來說,機器生態將提升他們有限的能力。嵌入在書和椅子里的晶元只具備螞蟻的智能。這些晶元不是超級電腦;現在也能造出來。但憑藉來自分散式的能力,當細如螻蟻的單元聚集成群且彼此互聯時,它們便升格為一種群體智力。量變引起質變。
當然,有一股強大的反作用力在維持環境的統一。正如丹尼·希利斯向我指出的:「我們之所以創造仿生環境來取代自然環境,是因為我們希望環境保持恆常,可以被預測。我們曾經用過一種電腦編輯器,可以讓每個人有不同的界面。於是大家都設置了各自的界面。然後我們發現這個主意很糟糕,因為我們無法使用別人的終端。於是我們又走回老路:一個共享的界面,一個共同的文化。這也正是使我們聚集在一起成為人類的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