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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預言機 22.5 前瞻:內視行動

第二十二章 預言機

22.5 前瞻:內視行動

任何模擬都只能做到與它們的基礎數據一樣強,而威爾希望「內視行動」能儘可能地貼近現實。這意味著,要收集當下駐中東部隊的近十萬的細節數據。這部分工作,絕大多數都極度沉悶乏味。戰爭模擬需要知道部署在中東的車輛數目,食物和燃料的物資儲存量,武器的殺傷力,氣候條件等等。而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絕大部分都沒有現成,甚至軍方都不容易弄到。所有這些信息都處在持續不斷的變化之中。
1989年初,中央司令部的一位官員,加里·威爾,開始以施瓦茨科夫的直覺為基礎建立戰爭模型。他和一組軍事未來學家一起搜集整理數據,以便能夠創造出一個模擬的沙漠戰爭。這一模擬的代號是「內視行動」。
這樣一來,預測性的模擬給了軍方的指揮團隊這樣的信心,即美國可以以最小的損失換得戰爭的勝利。這種信心引領了沉重的空中打擊。威爾說,「模擬絕對影響了我們(在中央司令部)的思維。不是說施瓦茨科夫事前對此沒有強烈的感受,而是模型給了我們信心去貫徹這些理念。」
按照這個戰爭遊戲的預測機制的計算,伊拉克人的抵抗會比實際中他們的抵抗要大一些。這是因為,所有的戰鬥模擬都會假設說敵對方會全力以赴調用他們的所有可用的資源。但是實際上伊拉克根本就沒有那麼用力。戰事推演員曾經厚著臉皮開玩笑說,沒有一種模型會把舉白旗納入武器序列。
一旦威爾的團隊形成軍隊組織的方案,戰事推演員就會編製整個海灣地區的光碟地圖。而這個模擬沙漠戰的基九_九_藏_書礎——這塊疆域本身——則是從最新的衛星數字照片中轉過來的。等這個工作結束之後,戰爭遊戲的玩家就會把科威特、沙特這些國家的地形壓縮到CD上。這時他們就可以把這些數據輸入TACWAR這個計算機戰爭遊戲主體模擬程序里。
威爾是從1990年初開始在虛擬的科威特和沙特戰場上進行沙漠戰爭的。七月,在佛羅里達州北部的一個會議室里,加里·威爾向他的上級概述了「內視行動」的各種成果。他們審看了這樣的一種局勢:伊拉克入侵沙特,然後美國/沙特反擊。意想不到的是,威爾的模擬恰恰預測了一場為期三十天的戰爭。
不僅如此,根據威爾的預測機制得到的結果,如果空中力量確實能夠完成分配給他們的任務,那麼美國的地面部隊就不會有重大的損失。而高級官員對這一結論的理解就是:先行進行精確的空中打擊,是美國低傷亡率的關鍵。加里·威爾說,「在保持我們部隊的絕對最小傷亡這方面,施瓦茨科夫非常強硬,以至於低傷亡變成了我們所有分析工作的基準。」
由於戰爭進展實在太快,結果這些模擬者再也沒時間依次考慮下一步的模擬:即以日報模式預報戰事的進展。儘管計劃者儘可能詳細地記錄了每天發生的事件,而且他們也可以隨時計劃到未來,但是,他們還是感覺:「最初的12個小時之後,就不需要天才來推算未來的發展了。」
為什麼?我的教授朋友問他。模擬系統並不是什麼機密的東西;研究結果是發表在公開的文獻中的九_九_藏_書。實驗室負責人的說辭一大堆:「啊,嗯,你看,現在正在打仗,而且,我們在過去差不多一年的時間里都在泛泛推演那個情節——我們選擇那個遊戲純屬偶然,根本沒有預測的意思——現在卻真的打起來了。我們開始測試這個計算機演算法的時候,總要選擇一些情節,隨便什麼情節,來試用模擬的效果。所以我們就挑了一個模擬的沙漠戰爭,參戰的……有伊拉克和科威特。現在既然這個模擬戰爭真打起來了,那麼我們這裏就多少有點像在現場。有點敏感。對不起。」
在對預測和模擬機制進行調研的過程中,我獲得了一個去拜訪位於加州帕薩迪那的噴氣推進實驗室的機會。那裡正在開發一種最先進的戰爭模擬系統。應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一位計算機科學教授的邀請,我來到噴氣推進實驗室。這位教授一直以來都在拓展計算機能力應用的領域。而和很多缺乏資金支持的研究者一樣,這位教授也不得不依靠軍方的資助進行他的那些前沿的理論實驗。按照交易協議,他這一方需要做的,就是挑一個軍事方面的問題來檢驗他的理論。
作為預測,內視行動確實獲得了非常好的成績。儘管在最初的軍力平衡上有些變化,而且空中作戰和地面作戰的比例方面有一點小的差異,但是模擬出的三十天空中與地面的戰役與真正發生的戰事非常接近。地面戰鬥基本上是按照預測逐步展開的。和所有不在現場的人一樣,模擬人員對施瓦茨科夫在前線那麼快就結束了最後一輪的較量感到驚奇。威爾說:「不過,九九藏書我得告訴你,我們當時並沒料到能在一百個小時的時間里[在戰場上]取得這樣的進展。根據我的回憶,我們當時預測的是要用六天的時間來進行地面戰,而不是一百個小時。地面部隊的指揮官曾經跟我們說,他們當時曾經預想行動得會比模擬所得出的結果快。結果他們行動得確實像自己預測的那麼快。」
我沒能看到那場戰爭模擬。不過,在海灣戰爭結束了大概一年之後,我發現其實並不只有噴氣推進實驗室一個地方偶然預演了那場戰爭。佛羅里達州的美軍中央司令部在戰前就推演了另外一個更有實用價值的沙漠戰模擬。美國政府在戰前對科威特戰爭做了兩次模擬,憤世嫉俗者認為,美國政府兩次模擬了科威特戰爭,這描畫出它帝國主義的嘴臉,以及蓄謀已久發動科威特戰爭的慾望。而在我看來,預測性的種種場景,與其說它狠毒,倒還不如說它詭異、離奇以及具有指導性。我用這個實例來勾畫預測機制的潛能。
他的實驗台要觀察的是大型分散式控制并行計算——我稱其為「集群計算」——能怎樣提高計算機模擬坦克戰的速度,是一種他並不太感興趣的應用軟體程序。另一方面,我倒真的非常有興趣看一場頂尖水準的戰爭遊戲。
一到實驗室繁忙的前台,就直接進行安檢。由於我拜訪的是一個國家級的研究中心,而且當時美國軍隊在伊拉克邊境正處於紅色警戒的狀態,保安已算是相當熱情了。我簽了一些表格,就我的忠誠和公民身份起誓,別上一個大徽章,然後就跟教授一起被護送到樓上他的舒九-九-藏-書適的辦公室里。在一個灰暗的小會議室中,我遇到了一個留著長發的研究生,他藉著研究如何用數學方法來模擬戰爭的名義,探尋關於宇宙計算理論的某種創新概念。接著,又見到了噴氣推進實驗室的頭頭。他因為我作為記者出現在這裏感到緊張不安。
在世界各地,大概有二十四個操作中心進行著這種以美國為藍軍(也就是主角)的戰爭遊戲。這些地方絕大多數都是軍校或者訓練中心下屬的小部門,比如阿拉巴馬州馬克斯韋爾空軍基地的兵棋推演中心,羅德島鈕波特美國海軍軍事學院傳奇的全局博弈室,或者堪薩斯州萊溫沃斯的陸軍野戰理念部的那個經典的「沙盤」桌面推演裝置。而為這些戰爭遊戲提供技術支持以及實用重大知識的,就是一些躲在無數准軍事智囊團裏面的學術人員或者專業人士,這些智囊團要麼沿華盛頓環城路撒布,要麼窩藏在如噴氣推進實驗室、加利福尼亞的勞倫斯·利弗莫爾國家實驗室等各個國家實驗室角落的研究區夾道里。當然了,這些玩具戰爭模擬系統,都冠以首字母縮寫,比如:TACWAR, JESS, RSAC, SAGA,最近的一份軍事軟體的目錄上,列出了有大約四百種不同的軍事遊戲或者其他的軍事模型,而且都是列架銷售的。
美國的任何一次軍事行動,其神經中樞都會設在佛羅里達州的中央司令部。中央司令部,作為五角大樓的一個機構,其存在的目的就是像獵鷹一樣替美國國會和美國人民緊盯住一個主要的戰局:藍軍對紅軍——這個超級大國之間的遊戲,而其中https://read•99csw•com唯一配做美國對手的是蘇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諾曼·施瓦茨科夫將軍到任的時候,卻並不接受這種觀點。施瓦夫茨科夫——一位有思想的將軍——提出了一種新的看法,而他用來表達這個新看法的那句話,在全軍上下廣為流傳:「蘇聯狗不出獵」。於是,施瓦夫茨科夫將他的作戰計劃制定者們的注意力引向替代戰局上。而高居榜單前列的,就是伊拉克邊境沿線的中東沙漠戰爭。
就在兩周之後,薩達姆·海珊突然入侵了科威特。最開始的時候,五角大樓的高層們還根本不知道他們已經擁有了完全可操作的、數據翔實的模擬。只要轉動啟動鑰匙,這個模擬程序就預測無盡的變局下這個地區可能發生的戰事。當這個有先見之明的模擬程序的消息傳出之後,威爾就像玫瑰般聞著都香。他承認說:「如果等到侵略發動時才開始著手去乾的話,那我們就永遠都趕不上趟了。」未來,標準的軍備條例可能會要求給指揮中心配置一個盒子,裏面運轉著包括種種可能的戰事的并行宇宙,隨時發動。
薩達姆入侵之後,戰事推演員立刻把「內視」轉向運行變化無窮的「真實」局勢的模擬。他們的注意力重點集中在一組圍繞變數產生的可能性上:「如果薩達姆不斷地進攻事態會怎樣?」對預測到的三十天內的戰事做迭代運算,威爾的電腦只花了大概15分鐘的時間。通過在多個方向上運行這些模擬,威爾的團隊很快就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空中力量將是這場戰爭的決定性因素。進一步精確的迭代非常清楚地顯示,如果空戰打贏了,美國就能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