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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整體,空洞,以及空間 23.1 控制論怎麼了?

第二十三章 整體,空洞,以及空間

23.1 控制論怎麼了?

這是1959年5月仲春的一天。400名學科背景迥異的學者雲集芝加哥,參加這個有望震驚科學界的盛會。與會嘉賓幾乎涵蓋了世界主要的科學分支:心理學、語言學、工程技術學、胚胎學、物理學、資訊理論學、數學、天文學和社會科學等等。在此之前還沒有過任何一次會議,召集過這麼多不同領域的頂尖科學家們來花兩天時間研討一個主題。當然也從來沒有為這一特別的主題舉辦過大規模的會議。
「第二個要素,生物學家們稱之為分化。很顯然,任何能夠進化的系統,都離不開遺傳學家們所說的本質上屬於隨機事件的突變。將一個群推往一個方向,將另一個群推往另一個方向,這需要一些最初的觸發機制。換句話說,為使長期的自然選擇規律發揮作用,必須依賴包含雜訊的環境提供觸發機制。」
由於當時炙手可熱但夭折了的人工智慧研究領域抽離了大量資金,控制論研究因資金枯竭而中止。人工智慧的失敗在於,開發出了效用,卻犧牲了控制論。人工智慧只是控制論研究的一方面,但是,當它得到政府和大學的大部分資金時,控制論其餘大量待研究的課題就消失了。剛畢業的學生們紛紛進入人工智慧研究領域,於是,其它領域後繼乏人。之後,人工智慧研究自身也陷入停頓。
「早上好,組織系統!」
控制論群體並沒有按照自己安排的解決問題的時間表找到相應答案。幾十年後,研究混沌、複雜性、人工生命、包容架構、人工進化、模擬模擬、生態系統和仿生機器的科學家們將會為控制論中的問題提供一個框架。對《失控》進行片面概述的九*九*藏*書人也許會說本書是控制論研究現狀的最新資料。
看看這些術語:信號雜訊、突變、執行功能、自組織。說出這些詞的時候,DNA模型尚未建立,數字技術尚未應用,信息管理系統專業尚未出現,複雜性理論尚未誕生。很難想象這些想法在當時是多麼離經叛道,多麼具有革新性。
儘管1959年的這次會議上的預言是非凡的,我卻看到了值得一提的另一方面:35年來,我們對整個系統的認識提高得是多麼少。儘管本書中提及了近期取得的巨大成就,但是很多關於整體系統的自我控制、變異分化和從屬性等基本問題還是迷霧重重。
控制論是批處理計算模式的受害者。信息傳遞是控制論的最主要的妙策。這種需要測試其想法的試驗,要求計算機以全面考察的模式全速運算多次。這樣的要求對於保護主機的嚴格律條來講顯然不合時宜。因此,控制論理論幾乎很少對此進行實驗。後來廉價的個人電腦開始風行於世,但在大學里採用卻是出了名的慢。連中學生都把蘋果II型機搬回家了,大學里還在使用穿孔卡片。克里斯·朗頓在蘋果電腦上做出了平生第一個人工生命實驗。多恩·法默和朋友用組裝電腦,發現了混沌理論。實時掌控一台完備的通用型計算機是傳統控制論需要但從未做到的事情。
對於控制論運動消亡的原因有三種推測:
以上三種原因一致行動,以致於到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控制論就此枯萎消亡。絕大多數控制論的研究停留在本書述及的水平:不切實際地拼織一幅宏大的畫卷。真正的研究人員要麼在人工智慧read.99csw.com研究室里遭遇挫折,要麼在俄羅斯偏僻的科研機構里繼續工作,在那裡控制論研究作為數學的分支確實繼續進行著。在我看來,沒有一本正式的控制論教科書是用英文寫成的。
但是本書也令人頗為迷惑。如果它真是探討控制論的,為什麼全書罕見「控制論」這個術語呢?從事尖端科學研究的早期開拓者如今在哪裡?為什麼老一輩的學術權威和他們的傑出想法沒有處在他們那自然延伸的研究工作的中心呢?控制論怎麼了?
而且又是多麼正確。35年前的剎那之間,威爾博士概述了我在1994年出版的一整本書。我在那本書里論述了適應性、分散式系統的突破性科學以及這門科學導致的突發現象。
這個核心組的成員包括生物學、社會科學、還有現在我們稱為計算機科學等領域的主要思想家,雖說這個群體那時僅僅才開始創立計算機概念。他們最主要的成就是清晰地描述了控制和設計語言,從而為生物學、社會科學和計算機學效力。這些會議的卓越成果得益於當時另類的方法:嚴格地把生物視為機器,把機器視為生物。馮·諾依曼從數量上比較了大腦神經元和真空電子管的運算速度,大胆暗示兩者可以類比。維納回顧了自動控制機器進入人體解剖學的演變歷史。醫生羅森布魯斯預測了人體及細胞內的自我平衡線路。史蒂文·海姆斯在《控制論群體》一書中詳細講述了這群頗具影響力的思想家的故事,他說到了梅西會議:「即使是象米德和弗蘭克這樣的人類社會學家也成了從機械視角理解事物的擁護者。在這一理念中,他們把生命體描https://read.99csw•com繪為熵的衰減裝置,賦予人類自動控制裝置的特色,把人的思維看成計算機,並以數學博弈論來看待社會衝突。」
在1959年這次會議上遞交論文的全明星陣容彙集了自從1942年起就常在一起召集小型會議的科學家們。這些私密的,只能憑邀請函參与的聚會由梅西基金會發起並組織,後來以梅西會議聞名。在當時緊張的戰時氣氛下,與會成員多為跨學科的學術精英,著重考慮重要組織問題。這9年裡,會議邀請的幾十位人工智慧研究者中包括格雷戈里·貝特森、諾伯特·維納、瑪格麗特·米德、勞倫斯·弗蘭克、約翰·馮·諾依曼、沃倫·麥克洛克和羅森布魯斯這次群星閃爍的聚會因其開拓性的觀點——控制論即控制的藝術和科學,而以控制論群體聞名於世。
「把觀察者放進盒子里」這句話扼殺了控制論。1960年,福瑞斯特英明地提出,可以把系統觀察者作為一個部件加入一個更大的元系統,來獲得對社會系統的創新觀點。他給自己的觀察設立一個稱為二次指令控制的框架,或稱之為觀察系統的系統。這個真知灼見在以下一些領域是有的放矢的:比如家庭心理治療,臨床治療師得在理論上把自己融入這個家庭以求療效。但是,當臨床治療師給病人錄像,之後社會學家給臨床治療師觀看病人錄像的情況錄像,然後再為自己觀察治療師錄像……時,「把觀察者放進盒子里去」就陷入無限回歸。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美國社會控制論名冊里就充滿了臨床治療師、社會學者以及主要興趣在觀察系統的效用上的政治學者們。
只有年輕而興旺九九藏書發達的國家,在對自己在世界格局裡扮演的角色信心滿滿時才會思考這樣的問題:自組織系統——組織是如何自舉圖存的。自舉圖存!這是置於方程式的美國夢。
「第三個基本要素在我們論述龐大的社會組織時,也許會以最純粹最易理解的方式自行體現出來。就本次會議的目的而言,姑且讓我稱之為從屬性,如果你願意,也可以稱之為執行功能。」
有些事情初期並不顯眼;而這次卻不是。梅西會議的與會者從第一次會議中,就能想像到自己開啟的異端之門後面會是怎樣瑰麗的美景。儘管他們都有資深的科學背景,又是天生的懷疑論者,但是,他們仍然馬上意識到這種革新的視角能使自己餘生的學術事業為之一變。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後來回憶說,自己參加第一次會議時,為那些橫空出世的思想興奮不已,以至於「直到會議結束我才注意到自己咬掉了一顆牙齒。」
一早進入會場落座的人群里傳來會心的笑聲。講台上發言的海軍研究處主任約阿希姆·威爾博士,笑著繼續說道:「我想提請各位注意三個基礎要素,它們值得好好研究。從長遠來看,我們對計算機領域中存儲器要素的基本理解,絕對且不可避免地將運用到『自組織系統』內。談到電腦,如今大家可能和我一樣,認為它不過是一種工具,一種幫助記憶從一種狀態轉入另一種狀態的工具。」
「會議選擇的時機對我的個人生活而言,也有特別重要的意義,」演講者接著說道:「過去的9個月里,美國國防部一直在全力以赴地做著組織工作,這恰恰清楚地表明,要正確理解自組織系統的成因,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https://read•99csw.com。」
在大眾科幻小說剛剛問世、尚未成為當今對現代科學有影響力的元素的時代,梅西會議的與會者常常使用極度誇張的隱喻,很象如今的科幻小說家。在一次會議上,麥克洛克說過這樣的話:「我特別不喜歡人類,從沒喜歡過。在我看來人類是所有動物里最卑鄙最具破壞性的。如果人能進化出活得比人自己更有趣味的機器,我想不出為什麼機器不應該十分快樂地取代我們,奴役我們。它們也許會過得快活的多,找出更好玩的樂子。」人道主義者聽到這種推測驚懼不已,但在這種的噩夢般泯滅人性的情節背後,隱藏著一些非常重要的理念:機器有可能進化,它們也許確實能比我們更好地完成日常工作,我們與精良的機器享有相同的操作原理。這些理念就是下一個千年的絕好比喻。
這位愉快的演講者優雅自如地整了整領帶,微笑著說:「在這個精心挑選的日子里,海軍研究處和裝甲研究基金會聯袂發起這次研討會,來探討我個人認為非常重要的課題,我感到非常高興。」
在我最初和年輕一輩的系統開發者打交道的時候,這是困擾我的一個難以理解的事情。這些更為博學的人當然知道早期的控制論工作,但他們當中幾乎沒有一個具有控制論背景的人。好像在知識傳播的過程中,那整個一代人都消失了,出現了一個缺口。
就象米德在梅西會議后寫的:「控制論群體沒有考慮到的是,一系列具有很高秩序的卓有成效的新發明陸續問世。」特別是產生了反饋式控制、循環性因果、機器的動態平衡和政治博弈理論等觀念,並且都漸漸進入主流,直到今天,它們成為了基礎得近乎泛濫的理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