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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坂殺人事件 上 事實

D坂殺人事件

上 事實

「哦!」我連開口的力氣也沒有。一直到警察來之前,我倆都一言不發地沉默著。
「不,我並不這麼認為。實際難題姑且略過,理論上讓偵探束手無措的犯罪是不可能存在的。只不過現今的警界,找不到像《途上》那般全能的偵探罷了。」我說。
首先,警方細緻搜查了屍體所在的房間,但並沒有發現任何足以成為調查線索的遺留物品或足印,不過有一件事例外。
話說,這家位於D坂的白梅軒咖啡屋,過去曾以菊人偶聞名,事件發生時,原本狹窄的街道因市區整飭計劃而拓寬成數間寬的街道,道路兩旁店鋪零落,仍有許多空地,與現今相比確實寂寥不少。隔著街道與白梅軒相望的是一家舊書店,我方才一直觀察它。這家舊書店位於偏僻的近郊,外觀不甚起眼,作為觀察對象似乎太過平淡無奇了,但它卻莫名地吸引著我。最近我在白梅軒結識了一個奇特的男人,名叫明智小五郎。聊過幾次后我發覺他根本是個怪人,頭腦似乎相當聰明,然而令我另眼相看的是他也很喜歡推理小說。就在不久前我曾聽他提起,對面舊書店的老闆娘其實是他兒時的玩伴。我在這家書店買過兩三次書,老闆娘十分漂亮,外形雖不是特別搶眼,卻具有某種吸引男性目光的性感特質。每到晚上總是由她看店,我想今晚她肯定也會在店裡,沒想到目光遍尋店內卻沒看到她(那不過是個約兩間半大小的狹小店面)。我想著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在店裡現身,於是便先在咖啡廳里等候。
以下就是冰淇淋店老闆與刑警間的對話。
對於檢察官提出的問題,他們大體做出如下回答:
「沒關係,我們進去看看吧!」
「看來你也注意到了嘛,」我小聲說道。
「你知道這家的老闆目前人在哪裡嗎?」
店門外傳來剎車聲,緊接著另一行人蜂擁而入,他們是接到警方緊急通知而趕來的法院相關人士、K警署署長,另外還有被稱為名偵探的小林刑警等——當然這些都是我事後才得知的。我有一位朋友是司法記者,他與負責這起事件的小林刑警有私交,我是通過他才知道許多相關內幕消息的——先抵達現場的司法主任向這群人簡要說明了一下情況,於是我們也只好把剛才的證言重複了一遍。
接著,他轉過身來向我們詢問舊書店老闆的事。可惜我們素昧平生,因此完全不了解。於是,明智當機立斷找來隔壁鍾錶行老闆。
沒想到,我始終沒見老闆娘出來,正當我等得不耐煩,欲將視線移往隔壁鍾錶行時,突然瞥見分隔店面與裡間的紙門「啪嗒」一聲關上了——這種紙門結構特殊,被稱為「無窗」,和普通紙門不同,「無窗」只有門框,中央糊紙部位由細密的縱向雙重格子替代,可以自由開合——是種相當新穎的設計。舊書店這行容易遭竊,因此就算不在店面,裡間的人也一定會透過無窗的縫隙不時留意店面。但此時裡間的人卻將縫隙完全閉合,這情形實在少見。若是寒冷時節也就罷了,但現在才剛進入九月,夜晚依舊悶熱難耐,將門關閉得密不通風委實不合常理,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莫非舊書店後面的房間發生了什麼事?如此一來,我更是無法移開視線了。
不久,死者的丈夫,也就是舊書店老闆接獲通知回到家中。他的外表不像一般舊書店老闆,羸弱又年輕。他一見到妻子的屍體,或許生性軟弱吧,儘管沒有哭出聲,卻已淚流滿面。小林刑警一直等他恢復平靜后才開始偵訊,檢察官也在旁適時提問。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老闆對於嫌疑犯也毫無頭緒。他說:「我保證,我們絕對沒有做出任何會招致他人怨恨的事!」說完,又哭了起來。之後警方彙集各種搜查結果,判斷這起案件並非竊賊所為;同時,警方也通盤調查了老闆的過往及妻子的身份等,但都沒有發現特別值得懷疑的地方。這些東西與故事沒有多大關聯,所以容我在此省略。最後刑警詢問死者身上多處傷痕的事,一番猶豫之後,老闆吞吞吐吐地回答這些傷勢是他造成的。警方鍥而不捨地追問,他依舊不願意明確回答這麼做的理由。由於當晚一直在外做生意,就算這是老闆虐待妻子所留下的傷痕,https://read.99csw•com他也沒有殺人的嫌疑,因此,警方便沒有進一步審問下去。
「問題就在於紙門似乎一次都沒打開過,從家裡出來的話只能走後門了吧……只是三十分鐘都沒人出來看店,實在不太正常。怎麼樣,要不要去看看?」
他半命令半叮嚀,說完立刻朝半町外的自動電話亭飛奔而去。
屍體倒在靠左側的牆壁附近,頭朝向店面。一方面是不想弄亂案發現場,另一方面則是覺得噁心,所以我盡量離屍體遠些。但是由於房間十分狹小,就算不想正視,視線也總是自然而然地游移至該處。老闆娘身穿款式簡單的浴衣,近乎完全仰躺,衣服卷到膝蓋以上,大腿裸|露在外,看不出有特別抵抗的跡象。雖不是很確定,但脖子上的那道已經變成紫色的痕迹,暗示了死者應該是被掐死的。
關於傷痕這件事在此姑且不談,總之,我大概盯了那家舊書店長達三十分鐘之久。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預感吧,我總覺得一轉頭看向別處就會發生什麼意外似的,絲毫不敢鬆懈。就在此時,前文提到的明智小五郎穿著他最愛的粗條紋浴衣,搖晃著肩膀從窗外經過,我一眼就能認出他,是因為他擺動肩膀的幅度實在太大。看我在咖啡廳里,他向我點頭致意後進入店內,要了杯冰咖啡,在我身旁坐下。當他發現我一直盯著某一處后,便順著我的視線向外望去,亦觀察起對面的舊書店來。不可思議的是,他也一副興緻盎然的樣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絲毫不願移開視線。
「你店裡的客人也不走巷子嗎?」
「有沒有看到這家主人出入?」
明智走到屍體旁,查看一番。「看來已經斷氣了,得趕緊通知警方。我去打自動電話,麻煩你留在現場,別讓左鄰右舍發現這邊發生了命案,若現場遭到破壞會給調查增加難度的。」
「在電燈開關上找到指紋了,」刑警在黑色硬橡膠質的開關上灑上指紋粉后說,「以目前掌握的線索來判斷,關掉電燈的肯定是犯人。剛才開燈的人是你們之中的哪一個?」
「說得也是,就算裡屋沒有什麼異樣,說不定店頭髮生了什麼事兒呢!」
「你來這裏還不到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內多達四人,的確有點兒奇怪。我在你來之前就注意到了,大約是一個小時前吧,那裡不是有道紙門嗎?『無窗』關上了后我便一直盯著。」
「今晚八點左右,有人進出巷子嗎?」
一名身穿黑色羊駝毛上衣、白色長褲,彷彿公司基層員工的男子突然高聲說道,並迅速把門關上,他就是小林刑警。驅散看熱鬧的人群后,他立刻著手展開調查。他的行動可謂旁若無人,絲毫不將檢察官或署長放在眼裡,自始至終單獨行動,其他人都成了觀賞他敏捷行動的現場觀眾。他先驗屍,對死者脖子周圍的檢查尤為仔細。
兩名學生同時看到那件和服,結果卻如此相悖,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敏銳的讀者或許已經察覺到了。事實上我也注意到同一件事,只不過法院及警方似乎並未做進一步的思考。
「是的,大家在店裡吃完冰淇淋后,都直接原路折返,這點我非常確定。」
「絕對沒錯。」
「老闆每天晚上都會去夜市擺攤賣舊書,通常不到十二點是不會回來的。」
我們就這樣邊走邊聊,在一條陌生的小巷前告別。我還清楚記得當時轉進巷子時,明智大幅度搖晃肩膀往前走去的背影,花哨的條狀花紋浴衣在黑暗中異常清晰。
「這太https://read.99csw.com奇怪了,你們當中一定有人搞錯了吧?」
各位讀者,事件發展至此越來越有趣了。兇手是從哪兒進入舊書店,又是從哪兒離開的?既不是從後門,也不是從二樓的窗戶,當然更不可能從店門口。究竟犯人是一開始就不存在,還是後來像水汽般蒸發了?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過了一會兒,小林刑警帶了兩名學生到檢察官面前問話,而這兩人的回答,卻進一步讓案件如陷入雲里霧裡。他們是在長屋後方租屋而居的工業學校的學生,看來不像會信口胡謅。話雖如此,兩人的回答卻使得這起案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我也絕對沒說謊。」
「在哪裡擺攤呢?」
各位讀者,讀到這個故事時,或多或少會聯想到愛倫·坡的《莫格街凶殺案》或柯南·道爾的《斑點帶子》吧!也就是說,這起謀殺案的犯人,各位可能會猜想根本不是人類,而是像紅毛猩猩或印度來的毒蛇之類的怪物。事實上我也曾如此懷疑過。但是各位,實在難以讓人相信東京的D坂上會有這些生物存在,而且不是有證人證實透過無窗開著的窗格子見到一名男子的身影嗎?況且,假設真是猿猴,勢必會留下痕迹,也會引人注目,加上死者脖子上的手指印也告訴我們這是人類所為,若是被蛇纏住脖子而死,不會留下這樣的手印。
「這位明智先生進入咖啡廳時,我無意間看了一下手錶,當時大概是八點半,也就是說,『無窗』關上可能是八點左右。我確定當時房間里的燈是亮著的,因此八點左右,顯然還有人在這個房間里。」
「一個多小時以前,你是否聽到過什麼奇怪的聲音?」
總之,明智與我那晚踏上歸途時,一時興起聊了許多。在此單舉一例以供參考。
這個房間約莫六張榻榻米大小,沒有隔間。房間右後方隔著一條約一間寬的狹窄檐廊外有個兩坪大小的庭院,中間有個廁所,庭院外側則是木板牆。時值夏季,拉門全開著,因此房子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房間左邊半間寬處有一扇推拉式的紙門,門後有一個大小約兩張榻榻米、鋪著木地板的洗衣間,關著的洗衣間紙門約有及腰高。右側則有四扇合上的紙門,紙門後方藏著通往二樓儲藏室的樓梯。格局基本上與一般常見的廉價長屋無異。
「這個世界存不存在沒有絲毫破綻的犯罪?我倒認為有存在的可能。例如谷崎潤一郎的《途上》,文中出現的犯罪手法原則上是不會被看穿的吧?雖說在這篇小說里,最後偵探還是破了案,但那也是作者超凡想象力的結果啊!」明智說。
明智與我來到紙門前的榻榻米處,試著用較大的音量叫了幾聲,但沒有任何回應,可能真的沒人在家吧!我們稍微用力把紙門拉開一個縫隙,藉助外間射向裡間的光線,發現黑糊糊的房間里,有個角落隱約俯著一個暗影。一股陰森森的恐懼感忽地爬上我的脊樑,我們再叫了幾聲,依然沒有回應。
之後,儘管警方的秘密會議結束了,我們仍舊被禁止進入裡間,只能待在無窗前的榻榻米上,透過縫隙不時窺看裡間的情形。由於我們是案件的第一發現者,而且警方還沒有採集明智的指紋,因此勉強被允許留在搜查現場。或許,我們是遭到變相拘留這樣的說法更恰當吧!不過,小林刑警的調查空間可就大多了,他時而在裡間,時而又到外間,對於被禁在一隅的我們而言,實在難以得知他的搜查進度。這段期間,檢察官一直在裡間坐鎮,幸虧刑警們不時進進出出向他報告搜查線索,我們才得以窺聽到一些情況https://read•99csw.com。而檢察官也根據刑警們的彙報,開始著手整理調查報告。
「一個也沒有。太陽下山以後,我連只貓也沒看到。」老闆態度審慎沉穩,回答頗得要領。「我在巷口開店多年,每到晚上,即便是長屋那些商店的老闆娘也很少經過。這條巷子不但路面凹凸不平,一到晚上還伸手不見五指的。」
「這還用問嗎?就是女人被害時的叫喊聲啊,或搏鬥的聲音等等……」
司法主任邊聽邊記錄,法醫則抓緊時間驗屍,一等我們說完,立即接著說:
外面的街道依然車水馬龍,隱約傳來木屐拍打地面的「喀拉、喀拉」聲、人們高聲談話的聲音,還有喝醉的人唱著跑調的流行歌曲,大有太平盛世之感。然而,隔著一道紙門,卻有個女子慘遭殺害橫死在地。這是多麼諷刺的景象啊!我忽然有些感傷,一時茫然佇立。
那是發生在九月上旬某個悶熱夜晚的事情。那時候,我正坐在位於D坂大道中段左右、經常光顧的白梅軒咖啡廳里啜飲著冰咖啡。當時,我剛從學校畢業,連個像樣的工作也沒有,整天無所事事地窩在租來的房子里看書,膩了就出門漫無目的地散步,或是找家便宜的咖啡廳消磨時間,這些零星瑣事幾乎已經成為每天的例行公事。由於這家白梅軒離我租的房子很近,而且不管我去往哪個方向散步必定經過那邊,於是漸漸地這裏成為了我最常光顧的咖啡廳。但我這人有個壞習慣,一進咖啡廳總要待上好一陣子,原本食慾就不算太好,加上阮囊羞澀,我通常不點餐,僅喝個兩三杯廉價咖啡,就這樣靜靜待上一兩個小時,不過,我常來咖啡廳的理由倒不是對女招待有意思,也未曾借故調戲她們。說穿了,僅僅是店裡的環境比租屋好,待起來較舒服的緣故罷了。事件發生當晚,我照例坐在能夠眺望街景的位置,整整十分鐘才品嘗完一杯冰咖啡,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
「警察說會立刻趕過來。」明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之後,鄰居似乎說好了派代表去找舊書店老闆。
「關上店門吧!」
「我只看到腰部以下,因此無法推斷身高。我記得他穿的是黑色和服,或許有著極細的線條或斑點,不過我當時看到的衣服卻是全黑、沒有花紋的布料。」
「八點左右,我正好在這間舊書店前翻閱台架上的雜誌,不久便聽見裡間好像有什麼聲響,我條件反射地抬頭望了一眼紙門。紙門雖然關著,窗格子卻是打開的,有一名男子站在後面。只是在我抬頭的那一瞬間,剛好是無窗后男子拉上窗格子的時候。再詳細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根據腰帶的樣式判斷,我敢確定對方是名男子。」
「他一般都去上野的廣小路。只不過今晚擺攤的確切地點,我實在不知道。」
「那麼,除了對方是男性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細節引起你的注意,例如身高或衣服花紋什麼的?」
明智回答是自己。
就在警方簡潔的訊問間,附近居民和愛湊熱鬧的路人已經把書店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人群中住在另一邊隔壁的足袋店老闆娘也證實了鍾錶行老闆的說法,在命案發生時,她也沒聽到任何不尋常的聲響。
這麼一來,假如老https://read.99csw.com闆所言可信,兇手就算由命案現場的後門離開,也不是經由這作為唯一通道的小巷。奇怪的是,犯人也沒有從前門離開,關於這點,一直在白梅軒觀察的我們可以作證。那麼兇手究竟是如何離開命案現場的?根據小林刑警的推理,對方或許潛伏在這條巷子兩側的長屋裡,或者根本就是長屋的住家之一。當然,也有可能是經由二樓的屋頂逃走的,只是在仔細搜查過二樓之後,發現前面窗戶上的防盜鐵欄絲毫沒遭到破壞;而後方的窗戶,由於天氣炎熱,幾乎每戶人家都開著,甚至有人在晒衣陽台上乘涼。因此,經二樓屋頂逃跑似乎不太可能。
說起舊書店的老闆娘,在這一帶似乎還經常被人說三道四的,咖啡廳的女招待就在澡堂里聽附近商家老闆娘們說起不少關於她的流言,其中,我聽女招待們閑聊的時候提到的一則傳聞還挺不尋常的。「別看舊書店的老闆娘外表光鮮亮麗,但衣服底下的身體卻是傷痕纍纍的,那些傷痕一看就是被打或者被抓出來的,夫婦之間的感情似乎又不錯,你說怪不怪?」聽聞此言,另一個女招待忍不住插嘴:「隔壁蕎麥店『旭屋』的老闆娘好像也經常受傷呢,那些傷痕怎麼看都像是遭毆打而留下的……」諸如此類的謠傳究竟意味著什麼,當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頂多覺得是丈夫的行為殘忍罷了。但各位讀者啊,事情並非如此單純。直到後來我才恍然大悟,這麼一件小事其實與整起事件關係重大。
司法主任與鍾錶行老闆之間的對話大致如下:
接著刑警到二樓待了好一陣子,下樓后旋即拿著手電筒搜查屋后的小巷子。過了十分鐘左右,他帶回一名上穿臟污縐綢襯衫,下著卡其色長褲,約莫四十來歲外表邋遢的男子。
兩人隨即快步跨入裡間。明智打開弔燈開關,就在燈亮起來的瞬間,我們不約而同地發出「啊」地一聲驚叫,視線所及之處是一具女屍,橫躺在房間角落。
於是,當晚的調查到此告一段落。刑警要求我們留下地址、姓名等資料,還採集了明智的指紋,當我們踏上歸途時,已是深夜一點后了。
「是嗎,那待會兒請你讓我們採集一下指紋。別再讓任何人碰到開關,直接拆下來帶走吧。」
「奇怪的聲音?」
「你應該也聽說過Rose Delacout殺人案吧!這件凶殺案後來成為愛倫·坡《莫格街凶殺案》、卡斯頓·勒魯《黃色房間的秘密》小說的原始素材。儘管已歷經百年,這起不可思議的凶殺案依然留下許多謎團。老闆娘的死讓我聯想到這起凶殺案,因為這個案件中也找不到犯人離去的跡象,就這點來看,你不覺得二者十分雷同嗎?」明智說。
這種命案,實際上我也是頭一遭碰上,平常滿口犯罪、偵探的術語,事到臨頭才發現那些不過是紙上談兵,過過嘴癮罷了。此時該做些什麼,我真的連半點兒頭緒也沒有,只能無能為力地在命案現場發獃。
我隱隱約約覺得,要是發生了什麼犯罪事件或許會更刺|激。就這樣,我們離開咖啡廳。明智想必跟我持同樣的想法,他從來沒這樣興奮過。
「這不就是老闆娘嗎?」我的聲音好像是從喉嚨口擠出來的,「看起來像被人掐死的。」
若警方的搜索沒有任何疏漏之處,而證人亦沒有說謊的話,那麼這起謀殺案便就此走入死胡同。後來,我聽說小林刑警仍繼續留在屋內搜查到天明,依舊沒有絲毫進展,除了當晚得到的信息外,找不到其他更有利的線索了。所有證人都是可以信賴的,在十一間長屋的居民當中,也未見可疑分子。警方也到被害者的老家調查一番,同樣沒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至少在小林刑警——就如同前文所言,他是個被譽為名偵探的人物——盡全力搜索后,這起案件仍是令人摸不著頭腦。下面說到的是後來聽說的,小林刑警唯一的證物,也就是特意拆下帶回的那盞燈的開關,上面除了明智的指紋外,並沒有找到其他人read.99csw.com的指紋。或許是明智當時太過慌張,以至於在開關上留下大量的指紋,大概是明智的指紋將犯人的指紋蓋掉了吧,刑警們如此推論。
他立刻回答:「應該是偷書賊吧?但這實在太反常了,從我坐下來到現在,這已經是第四個了。」
小林刑警面向檢察官簡潔地說道。接著他脫下屍體的衣物,此時,他們以搜查不公開為由將我們趕到外間店面。因此,我並不清楚小林刑警究竟在屍體上有什麼重大發現。不過,我估計是與死者身上的傷痕,也就是流傳在咖啡廳女招待之間的那件事有關吧!
「死者是被人掐死的。請看這裏,變紫部位的是指痕,而出血的部位則有被指甲抓傷的痕迹。大拇指的指印位於頭頸右側,由此推論是用右手掐的。這位先生說得沒錯,距離死亡時間恐怕還沒超過一小時,只不過,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
「巷子里並沒有找到任何有效的線索。」刑警報告,「後門一帶或許是因為日晒時間短,到處都是泥濘,滿地都是木屐印,實在難以判別新舊。倒是這名男子,」他指了指剛帶進來的男子說,「他是在後門巷子轉角處賣冰淇淋的小販,後門沒有其他通道,若犯人由後門逃跑,肯定會被他看見。喂,你重複一遍剛剛對我說的話。」
接下來,搜查小組討論了搜查方向,最後決定分頭盤問這一帶的住戶。長屋前後的住戶加起來僅十一戶,盤問倒是沒費多大工夫即告結束。另一方面,搜查小組對舊書店進行了一次更為嚴密的排查,上至天花板下至地板,毫無遺漏。遺憾的是,詳盡的排查不僅沒有任何斬獲,反倒進一步把事件推入迷宮。在搜查過程中,專案小組得知舊書店隔壁的點心店老闆,自太陽下山後就在屋頂的晒衣場上吹尺八簫,而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正面對著舊書店的二樓窗戶。
「我當時正跟這個朋友一起看書。」另一名學生說道,「跟他的反應一樣,我一聽到聲響,抬起頭來時剛好看到無窗窗格子關上。但是,我確定那名男子穿的是白色和服,沒有線條或任何圖案,是純白的和服。」
「是啊,真是令人難以置信。有人說過,日式格局的建築里不可能發生如外國偵探小說中所描述的密室犯罪,我一直都認為並非不可能。你看,這會兒,不就在眼前發生了嗎?雖不知能否辦到,但此刻我真的非常想一試身手,偵破這起案件呢!」
「這處指印的特徵並不特別明顯。目前我們可以確定兇手是用右手把死者掐死的,除此之外沒有找到其他線索。」
我們兩人非常默契地邊留心觀察同一個地方,邊聊起無關緊要的閑話。至於我們究竟聊了些什麼,如今早已忘得一乾二淨,談話內容亦與這個故事毫無相關,故恕我省略。只約略記得是與犯罪及偵探有關的話題,在此僅整理出一兩段與各位讀者分享:
不久,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官帶著一名西裝男子進來了。後來我才知道,身穿制服的警官是K警署的司法主任,另一位——根據外表及其隨身攜帶的物品判斷——應該是隸屬於同一警署的警醫。我們隨即向司法主任大致說明情況。隨後,我如此補充道:
「這類聲音,我倒是沒有聽到。」
店內擺設與一般舊書店相同,土間地面,三面牆排滿經過特別設計的書架,高達天花板。幾把和書架齊腰高的台座,整齊地擺在書架邊上,擺書的時候用得著。店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方形平台,上面堆滿了像一座小島一樣高的書籍。正對面的書架右側有一條大約一米寬的通道,可由此進入裡間,之前說的「無窗」紙門就裝在這裏,平時老闆及老闆娘就坐在紙門前的半張榻榻米上看店。
兩人聊天的內容大致如此。突然,我們同時打住,陷入沉默。舊書店裡有狀況。
「兇手是從上方壓著死者的吧?」司法主任沉思著,「但是從現場看卻沒有任何抵抗的跡象……恐怕是因為作案過程非常迅速,兇手的力氣又很大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