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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2 古道西風草泥馬

PART12 古道西風草泥馬

最後我自己忽然傻笑起來。

有時我會忍不住好奇——如果團里有西班牙人,他大概不會對他們說這些吧?如果我是西班牙人,行走在印加古道上,會生髮出怎樣的感慨?恐怕會覺得諷刺吧——當年的印加人不想讓西班牙殖民者知道馬丘比丘的存在,而西班牙也的確在長達300年的殖民統治期間對它一無所知,然而如今的殖民者後代卻在印加子孫的帶領和講解下朝這座失落之城走去。

秘魯,印加古道徒步,第4天早上終於到達失落的印加古城 - 馬丘比丘。
當年種滿玉米和土豆的梯田如今已滿是寂寂芳草,整個遺址都被一片蒼翠所包圍,安靜得只能聽到山間的風聲。Wi ay Wayna是個容易被忽略的古迹,因為它和馬丘比丘離得那麼近,知名度卻遠遠不及後者,可我卻在這裏找到了沒有被名聲和期待所污染的純凈。導遊在介紹印加人的信仰和文化時常常提到「mountain spirit」(山靈)這個詞,我一向對這些超自然的感應十分遲鈍,可是唯有在這片寂靜中才真的隱隱感到了山靈的存在。其實或許那也並不是什麼神秘的靈魂接觸,而是人與自然最原始的互動和呼應。我記得三毛在《萬水千山走遍》里說:「什麼叫草原,什麼叫真正的高山,是上了安第斯高地之後才得的領悟,如果說大地的風景也能感化一個人的心靈,那麼我是得道了的一個。」我肯定算不上是「得道了的一個」,可是倚靠在斑駁的石牆上望著那片青翠的寂寞,我忽然體會到一種說不清的惆悵和依戀。到了後來,連自身的存在感也漸漸消失在山谷與微風之中了,彷彿在這童貞般的純凈中忘卻了自己。又或者是,你就是歷史,你也是此刻,你就是我,因為我看見了你。
我很喜歡我們的挑夫。他們大多是來自庫斯科附近小鎮Ollantaytmbo的原住民,臉型五官一看便知是不折不扣的印加帝國的後代。他們不善言辭,可是舉止風度都是一派淳樸。雖然從事的是整天和遊客打交道的工作,卻一點也沒沾上那股旅游業人士常有的圓滑和江湖氣。挑夫們工作量極大,從早到晚都忙個不停。他們天不亮就要起床,幫助廚師準備早飯,然後搖帳篷叫我們起床,並端來新泡的古柯茶,打好一盆熱水放在帳篷外面供我們洗漱。我們吃完早飯便可以輕鬆上路了,他們卻還要洗碗,收拾帳篷地墊,整理各種物資設備……然後又要每人背著幾十公斤的東西匆匆趕路超越我們,趕往下一個營地紮營和準備餐飲……晚上我們躺在帳篷里,因為吃得太飽而睡不著的時候,往往還能聽見挑夫們在洗碗碟的聲音,背景還有小收音機傳出的細碎的音樂聲。除了嚼古柯葉之外,這大概就是他們一天中唯一的娛樂時間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因為我已經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馬丘比丘——眼前的這一個還是我想象中的那一個。又或者是,眼前的這一個已經變成了我在想象中創造的那一個。
「身在此城中」的時候,感覺其實並不如遠觀那麼震撼。以我蒙昧的眼光望去,四周所見不過是些梯田和石砌的古老建築物,和其他的印加古迹差不多,只是格局更大,保存更完好。要經由導遊的指點講解,才能窺見這石頭城秘密的萬分之一:
在崇山峻岭間徒步令人真正感覺到自己是天空和大地的臣民。你能敏銳地察覺到天地間的每一點變化——天色的明暗,雲朵的移動,空氣的濕度,泥土的氣息,風的方向,植物的清香——全都令人感懷至深。只有在這樣的時刻,世界才會放慢速度在心弦上跑過,奏出豐富的樂聲。
月光下的古柯樹在城牆上投下奇幻的影子。
坐落在高山之巔,曾經失落數百年的馬丘比丘如今卻並不難抵達,便利的火車和汽車使得住在附近古印加帝國首都庫斯科城的遊客們可以輕鬆地來個「馬丘比丘一日游」。儘管如此,每年還是有成千上萬名背包客放著舒服的火車不坐,偏要不辭辛苦地跋涉四天,沿著著名的「Inca Trail」(印加古道)徒步走到馬丘比丘。
「是你的椅子特別低吧?……」大家紛紛低頭彎腰去檢查他的椅子。
正式出發的時候天都沒亮,只睡了幾個小時的眾人全都困得要死,一上車就昏睡過去。直到車停在路邊餐廳,大家坐下來吃早飯的時候,才紛紛打起精神互相作自我介紹。坐在我旁邊的Matt是「六人團」的一員,他一坐下來就把雙手撐在桌子上大呼小叫:「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坐得比你們都低呢?」
這飯菜的好味道一嘗便知出自專業廚師之手。可是直到那個穿著廚師制服,戴著廚師帽的靦腆小夥子站在我們面前,我才終於確信這是真的——他們真的隨團配備了專業廚師!
城中山崖邊緣的斜坡上有個鑿山取石的「現場」,地上堆積著大量的石塊,這使得很多研究者認為印加人並沒有在懸崖峭壁上搬運巨石,而是在這山巔上就地取材建築城市。這些未完工的石塊上也留下了印加人剖開巨石方法的線索——石塊被鑿出等距的小孔洞,放入樹枝或木條,再往上澆水,利用高原氣候的巨大溫差,讓潮濕的木材經熱脹冷縮后硬生生崩開石塊……
武士們天不亮就出發,在薄霧中踩出雷鳴般的步伐。夜裡他們就在神鷹的腳下入睡。
徒步三天,穿越崇山峻岭溪水霧林來到這裏,我才真正明白為什麼馬丘比丘在幾百年間都無人涉足,直到1911年才被發現。城址太過隱蔽險峻,四周景象又太過神秘,高山之巔雲霧繚繞人跡罕至,幾百年間又被覆蓋在濃密的叢林之下,實在不是那麼容易被發現的。
也正因如此,馬丘比丘城中的一切至今仍保留著當初的模樣,城裡神殿、祭壇、城牆、街道、水道、墓室、居室、作坊……甚至監獄牢房都一應俱全。四海之大,天地之寬,竟有這樣一處場所,固執而沉默地留住歷史的秘密。天災人禍,世局無常,此處卻穩如磐石固如根柢,世世代代歸於自己。
因為llama九-九-藏-書的肉可以食用,Hugo滿懷憧憬地告訴我他將來要開一家以llama肉來做漢堡的快餐店。因為英國有間漢堡快餐連鎖店叫「Burger King」,Hugo決定給他未來的店取名為「Llama King」……真是氣勢非凡的名字啊——草泥馬之王!
「六人團」中唯一有心無力的就是Kayden。前幾天他都精神抖擻得像一隻美洲豹,可是第三天下午忽然開始不舒服,頭痛,噁心,不想吃東西,一會兒發冷一會兒發熱。眼看已經走到馬丘比丘門口了,這下真是飛來橫禍。當下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他卻只能默默坐在帳篷外面的地上,抱著腦袋一聲不吭。馬丘比丘,真的不是那麼容易抵達的地方啊。我感慨地想。
後來一切都消失了。
由於秘魯政府一直在儘力阻止對古道的破壞,經營這條路線的旅行社每年必須繳納高額的年費和稅金,因此旅行團的價格也在節節攀升。再加上政府對每天進入古道的人數有嚴格的限制,遊客們往往需要提前幾個月預訂。於是我們五月便上網預訂,總算保住了九月一日徒步團的名額。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瞬間石化了——
儘管第四天早上我們團三點半就起床,很不幸還是沒有搶到第一名的寶座,只得屈居第二。等到五點半開門的時候,門口的隊伍已經長得嚇人了。進門后還要走大約兩個小時才能到達可以俯瞰馬丘比丘的「太陽門」(據說每年9月21日,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總會準確無誤地穿過太陽門正中央)。像我們這些徒步四天印加古道的,都想趕在乘火車來馬丘比丘「一日游」的千軍萬馬之前抵達那塊寶地享受短暫的清靜時光,因此所有人都在拼了老命地飛速往前走。小徑十分狹窄,最多只能容兩人並排行走,後面有兩個其他團的遊客一直想超越我們,Ethan火大了,乾脆耍起小孩子脾氣,張開雙臂一邊作阻攔狀一邊往前走。我在後面看著直樂——這些美國小屁孩!
所有的衣服、皮革、弓箭、酒、麵包、笑容、言語……統統從高山之巔墜落到地面。
我輕輕地撫摸著那塊毛巾,感覺奢侈得近乎不真實。熱水!香皂!毛巾!我努力地回憶著——在羅賴馬徒步的那六天里,我們有沒有在任何一餐飯前洗過手?
沒有人知道答案。有人說因為印加人崇拜太陽,因此特地選擇這樣高的位置造一座城,只為和太陽更近一些;也有人說馬丘比丘是一個舉行各種宗教祭祀典禮的活動中心,平時只有一些人居住在這裏照料寺廟和祭壇,大部分人要到宗教節日才到這裏來;而最近的考古發現則認為馬丘比丘是印加貴族的鄉間休養場所,類似於羅馬莊園……
我覺得「太陽崇拜」這個話題很有意思。幾乎所有的古文明都崇拜太陽,人類所塑造出的最早的神就是太陽神,最早的崇拜形式就是太陽崇拜,一切神話都由太陽神話衍生而出。上古時代的中國自然也有太陽崇拜,殷墟甲骨文也有記載:「殷人于日之出入均有祭……殷人于日,蓋朝夕禮拜之」,然而有趣的是,在中國神話史上,祈日、盼日的神話除了在蜀地特別盛行之外,在廣大的其他地區流傳更多的卻是「射日」的神話,比如「后羿射日」和「夸父逐日」。這大概因為蜀地日照奇少的原因(所謂「蜀犬吠日」)吧,民眾期望多日照少雨水,與其他地方害怕「十日並出,萬物焦枯」的旱災形成鮮明的比照。

羅賴馬最令我抓狂的就是上廁所這件事,尤其是在塑料袋裡大便這件事更是難倒英雄好漢。記得當時到了最後,在塑料袋全都用光了的情況下,導遊弗蘭克只好退讓一步:「好吧,你們可以找個不會污染水源的地方大便,完了用草葉和泥土把它掩蓋起來,但是記得把紙帶回來!」我們在一旁聽得幾乎要昏厥過去——把紙帶回來?!怎麼「帶回來」?沒有塑料袋怎麼帶回來?!
我們這個團一共有十四個挑夫,他們全都長得黝黑瘦小,個子比我還要矮上一截。可是走起路來腳底生風,背著幾十公斤的東西也照樣身手敏捷,而且腳上不過是一雙拖鞋而已!不過他們之中有一個年輕的挑夫走得比其他人慢得多,攀登全程最具挑戰性的「死女人山口」時,他一直與我和銘基同行,我們保持均速可是基本上不休息,他卻總是先快速走一段超過我們,然後停下來休息,等到我們趕上他,他又再次發力加速,然後又坐下來休息……他面色漲紅,臉上全是汗水,喘得比我們還厲害。每次看到他我倆都心生疑惑——是新手嗎?為什麼他看起來比所有人都累的樣子?
在自然風景之外,一路上看到的古印加遺址是此行最大的驚喜。印加古道沿途修建了許多哨卡、驛站和祭典中心,有些至今仍保存得十分完好。當年的印加帝國幅員遼闊,其版圖涵蓋了今日南美洲的哥倫比亞、厄瓜多、秘魯、玻利維亞、智利、阿根廷一帶,帝國的重心區域分佈在安第斯山脈上,因此每隔數公里就要建設哨卡和驛站,既作為防禦據點保衛印加交通網,同時也是傳遞情報信息的聯絡站。據說每座驛站中都儲存著食物和必需的生活用品,在印加交通網上旅行的人們可以免費投宿於此,並享用此處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這次特地準備了很多很多的塑料袋和衛生紙。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這裏的每一個宿營地都有永久性的廁所。Laura去完廁所之後我向她裏面怎麼樣,她皺皺眉頭說:「嗯……乾淨肯定是談不上了,湊合著用唄。」我自己去到裏面一看——這和羅賴馬比起來根本就是天堂啊天堂!雖然是蹲坑,但已經算是非常乾淨了,而且還可以沖水!我獃獃地站在廁所里,聽著那沖水的聲音,忍不住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第三天晚上大家都有點小興奮,因為明天一早就能抵達此行的目的地馬丘比丘了。對於很多旅人來說,這是南美大陸旅程中最激動人心的一刻。導遊Aldo說明天清晨會有千軍萬馬在管理處門口排隊,等著5點半一開門就沖向馬丘比丘。所以我們必須在3點半就起https://read.99csw.com床,迅速吃個早餐,然後趕去管理處門口「佔座」。
在委內瑞拉爬羅賴馬山的時候,六天行程八個遊客,只用了一個導遊和一個挑夫;可是印加古道的四天行程十二個遊客,卻足足配備了兩個導遊、一個廚師加十四位挑夫……這驚人的對比足以凸顯這印加古道徒步之旅的「奢侈」。帳篷又新又寬敞,地墊厚實有彈性,羽絨睡袋(每天起來都沾了一身鴨毛)暖和得讓人在零下的夜裡都流汗……我們再也不用擔心帳篷漏水,也再也不會被凹凸不平的堅硬地面硌得腰酸背痛,更不會穿著抓絨衣和厚襪子還冷得無法入睡……
某些地理位置終年背向陽光,加上高原地形的冷空氣在山谷迴流,形成天然的大冰箱可用來儲存食物,這使得印加人能夠在糧食欠收的情況下仍保持穩定的食物供給;
爬山的時候遇到一大片極其陡峭的石頭台階,幾乎呈90度垂直於地面,Hugo在一旁介紹說印加人管這些台階叫「Spanish killer」(西班牙人殺手),意思是西班牙殖民者沒法登上這些台階。他一臉嚴肅地對我說:「你知道嗎?我們印加子孫都恨西班牙人!他們殺了我的父親,殺了我的兒子……」我一開始聽得心驚肉跳——誰?誰殺了他的兒子?他哪有兒子?後來才反應過來,這大概又是他別出心裁的象徵手法……
據說每年冬至時分,太陽光都會聚焦于栓日石上。為了祈禱太陽重新回來,印加人便是這樣象徵性地將太陽「拴」在這塊巨石上。印加人對天文有深入的研究,他們將栓日石作為觀象台和指南針,通過石柱的投影來判斷時間、節氣和方向。
我忽然開始喜歡起這個極其話癆的自來熟的長得酷似喜劇演員Ben Stiller的美國男生。更令我倍感親切的是,他的語氣舉止都像極了我在英國的gay蜜。
銘基忽然用力抓住我的胳膊,聲音都激動得結巴了起來:「你……你看!那是什麼?」
到了營地我們才恍然大悟——那小夥子解開隨身背的大包裹,露出一個巨大的煤氣罐……是的,煤氣罐……
雖然馬丘比丘的建造是「就地取材」,然而用來建造庫斯科城北郊的Saqsaywaman城堡以及聖谷城市Ollantaytmbo的神殿的巨石卻顯然是由別處運來。尤其是後者,研究認為建造神殿的所有石頭都是從對面的山上開採下來,再由工人們推、拖、抬,走之字形運輸到這座山頭。人人都說這是個謎——在運輸工具落後的年代,印加人究竟是如何將這些巨大沉重的石頭運至高地?他們說印加人沒有發明車輪,可我一點都不相信。尤其是看了這麼多古迹之後,深深體會到他們是多麼傑出的建築師、工程師、數學家、天文學家……如此聰慧的民族怎麼可能不懂得發明車輪?我個人覺得,也許他們並不是不懂,只是不敢,也不願意。印加人瘋狂地崇拜太陽,因此他們幾乎不會把太陽形狀的東西拿來使用。比如他們了解圓形,卻並不把圓形運用在建築中。圓形的車輪自然也不作考慮。當然,這隻是我的臆測罷了。
這趟印加古道之旅,廚師還特別作了新嘗試。第二天的午飯中有一道菜居然是ceviche!Ceviche是秘魯人非常喜歡的檸檬汁腌海鮮。做法並不複雜,只要將海鮮或生魚片腌泡在加了橄欖油和香料的檸檬汁中再加以攪拌便是人間美味了。可是……海拔4000多米的ceviche!這得要怎樣的決心和手段,才能把生魚片一路背上安第斯山?我也無法想象「印加古道的廚師」這份工作。每天他要和我們一起辛苦爬山,走得比我們更快。到達營地后我們可以休息了,他的工作卻才正式開始,做的還不是簡單的飯菜,而是精美的大餐。
印加古道是南美洲最著名的徒步旅遊路線。印加帝國從15世紀開始沿著安第斯山脈修建了這條山路,它不僅是當時統治者傳達政令和印加人進行貿易的交通動脈,更是供人們前往聖城馬丘比丘的朝聖之路。正是因為承載著如此豐厚的歷史和人文背景,許多來瞻仰印加古文明的人都相信,跋涉印加古道是最能體驗這個古文明本質的一種旅行方式。
出發前我們去旅行社看團友名單。一看之下,我和銘基都默默地嘆了口氣——美國人。又是美國人。除了我們和兩個澳大利亞人之外,其餘的八個團友竟然都是美國人。
我記得我創造過的一切:
Matt忽然笑了:「其實……是因為我個子矮……哈哈哈!」
Brian認真地看著我。「我從六歲起就嚮往著這一天的到來,」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忽然笑了,「你知道嗎?它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樣。」
每次看到挑夫們忙前忙后地「服侍」我們,我都感覺特別不安。雖說是以金錢交換勞力的交易,可是我知道旅行社才是大贏家,挑夫們最終拿到的報酬實在少得可憐。而且遊客們在途中受傷的話會有旅遊醫療保險,可挑夫們若是受傷則毫無保障,只能自己承擔一切後果……這總令我有一種正在剝削貧苦勞動力的「地主大爺」的感覺。可是話說回來,任何人在生活中都逃不過被剝削的命運——被企業和資本家剝削,被虛榮、嫉妒、憤怒和無望剝削,連先知和聖徒都被他們的上帝剝削。
只剩下耐心的風在山間奔跑,慢慢拋光石頭城孤寂的外殼,輕輕拂過所有正在沉睡的靈魂。

秘魯,在普諾路上遇見的小女孩和小羊駝
成噸的紫玉米從這裏被抬上階梯,玉米粒落在地上,像是紫色的冰雹。
出發前一天晚上,旅行社要求所有團員到辦公室開會討論行程和注意事項,結果十二個人只來了七個。團員中有三對夫婦:我和銘基,美國人Brian和他的美籍波蘭裔妻子Johanna,澳大利亞人Brenden和Lisa。剩下的六個美國人是個小團體,他們是一起報read•99csw.com名的。可是那天晚上我們只見到了「六人團」中的Laura,其他五個人不知正在哪裡high呢。
我尤其欣賞韓國女生,她們中的很多人堅強獨立,
「馬丘比丘」只是一個概念而已。正如費爾南多佩索阿在《惶然錄》中所說,真正的景觀是我們自己創造的。我想象它們,就是在創造它們。如果我創造它們,它們就存在。它們在我們眼裡實際的樣子,恰恰就是它們被造就的樣子。
而更令我擔心的是:羅賴馬雖然艱苦,景色之奇崛壯美卻是舉世罕見,會不會因此產生「五嶽歸來不看山」的心理效應?我對馬丘比丘充滿期待,可是通往馬丘比丘的印加古道是否也同樣精彩?
「怎樣?」我們都急死了。
它是馬丘比丘。南美大陸上最壯觀的考古遺迹。
大家坐在帳篷里,端上來的飯菜又令我的心臟都漏跳一拍。先是美味的熱湯,然後是源源不斷的各種蔬菜、沙拉、肉類、主食……午餐是自助的形式,份量大得根本吃不完。我這才信了導遊行前說的那句話:「我們會讓你們吃得非常好。四天辛苦的徒步結束后,你們反而都會長胖……」
Aldo根本不拿「六人團」的瘋狂當回事,只是揮揮手讓大家別鬧了。眾人熱血漸漸冷卻后,忽然又開始擔心起另一個問題:「Aldo,明天不會下雨吧?」
Hugo的英語程度是個謎。有時他可以用英語開出很有水平的玩笑,有時又幼稚得像是剛入門的小學生。早晨起來他遇見Diana,熱情地向她打招呼:「早上好呀小姐!你好嗎?」Diana回應:「我很好,你呢?」Hugo又熱情洋溢地說: 「我也很好,你好嗎?」Diana一頭霧水——難道要一直循環下去嗎?
你眼中的「野蠻殘忍」,往往正是他心中的神聖信仰。年代不同,背景不同,文化觀念的差異是應該被尊重的。還是那句話:很多東西都並不是可以簡單類比和下結論的。

那麼傳說中的印加古道究竟風景如何?能否打破羅賴馬那「一見楊過誤終身」的魔咒?
印加建築物往往不用灰漿,而是將切好的石塊完美地堆砌在一起,石塊無論大小都能精確巧妙地緊緊咬合,石縫嚴密得連針都無法插入;
我想了很久。久到後來Brian的注意力都被別的東西吸引過去,連他自己都忘了這個問題。
公正地說,兩者實在很難比較。羅賴馬的奇幻主要在於山形的奇特和山頂的風光,登山的過程除了異常辛苦之外倒也沒什麼特別(當然那辛苦現在回憶起來也是別有一番樂趣)。而我原以為跋涉印加古道的心理意義要遠遠超過沿途風景,沒想到這條朝聖之路的景緻也真正是天下無雙。儘管全長不過43公里,可是印加人開闢的這條古道蜿蜒曲折,全程在安第斯群山間上上下下,沿途經過三個高海拔山口,景色的轉變令人目不暇接。這一刻你還在洶湧的烏魯班巴河畔,下一刻已經可以看見峰頂積雪的比爾卡班巴山脈。昨天你還站在山口的古驛站眺望山間的湖水和水墨畫一般的蘆葦叢,今天卻又在穿過一條刻入岩石的印加隧道之後進入了不可思議的霧林,被霧林所特有的參天大樹和各種形態的蘭花圍繞……
極能吃苦,非常能幹,很少自憐自傷或自賣自誇,
沒有,真的沒有……
事實證明羅賴馬在飲食起居方面給我們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導致我們為印加古道行準備得有點充分過頭了。我們帶了無數的零食,可是旅行社除了一日三餐之外還另外分配了各種餅乾、水果、能量棒和巧克力,搞得我們像兩隻松鼠一樣成天細細簌簌地狂吃東西;因為害怕再次被淋成落湯雞,我們每天都用大大小小的塑料袋仔細包紮好包括睡袋和地墊在內的每一件東西,結果四天之內只在第二天晚上下了一點雨,連新買的雨衣都完全沒有派上用場;羅賴馬的蚊蟲多得令人崩潰,身上的包已經無法統計了,連臉上都被咬了六個包。這次導遊也說這裡有一種本地蚊蟲叫做Puma wakachi,意思是連美洲豹被它叮咬了都會哭泣。由於害怕再一次被毀容,我一聽到「蚊蟲」兩個字就心跳加速,趕緊往全身狂噴驅蚊劑。可是直到徒步結束也只被叮了兩個包而已……
離開馬丘比丘的時候,我問Brian:「那麼——馬丘比丘比你想象中如何?更好還是更差?」
馬丘比丘的主神殿有個傳說中的能量集中處,令世界各地的靈修人士趨之若鶩。那就是印加人心目中最重要最寶貴的「栓日石」。這塊古怪的菱形石柱垂直而立,岩石四角分別指向東南西北方向。導遊讓我們把手懸空放在栓日石上方以感受其能量,奇妙的是手心真能清楚地感受到岩石散發的熱度,而當天根本沒有太陽!據說有些敏感的人抓住石頭就能通靈,這不禁又令我想起三毛,當年她也曾在此處對另一位遊客說「這裡有鬼」,並試圖與另一度空間的靈魂進行交流。
「看樣子是不會啦,不過,如果真的下雨的話……」Aldo忽然賣了個關子,嘴角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
然而更有可能的是:馬丘比丘只是一個偏遠的前哨,不過由於其渺小和偏遠倖存下來,而規模更大也更重要的那些印加據點卻早已遭到了搶劫和破壞。這種解釋聽起來一點也不浪漫,然而我卻覺得,如果身為「世界新七大奇迹」之一的馬丘比丘在當年其實壓根沒什麼特別,這倒反而愈發凸顯了古印加文明的輝煌。
一旁的Hugo臉都氣歪了。他是我們團的副導遊,據說是個「沙門」,性格倒是十分有趣。Hugo是百分百純血的印加後裔克丘亞人,長長的鷹鉤鼻,驕傲的神情,棕色的臉龐宛如上好的皮革。Aldo每次向我們介紹印加遺址時都會說「Hugo的祖先們當年如何如何」,Hugo也極度自豪于自己的血統,總是一逮著機會就向我們灌輸古印加文化和傳統,自己一臉陶醉地直呼「beautiful」。其實本是一片好心,只是他英語不夠好,說話又啰唆得不得了,大家總是聽得一頭霧水,直接問他問題也得不到清楚的答案。以至於到了後來,只要輪到他登場演講,眾人就忍不住地開始犯困。每次Hugo激|情演講完畢問「你們有什麼問題嗎」的時候,全場就是一片死寂,因為大家都害怕九-九-藏-書萬一觸到他的話匣子,他真的可以沒完沒了地說下去。有一次我居然聽到一向斯文沉默的澳大利亞人Brenden在散場后悄悄對他妻子說:「剛才誰要敢再問他問題,我連殺了他的心都有……」
「瑪雅人的宗教傳統中曾經有『活人獻祭』這一項。瑪雅人認為此事天經地義:為了保護族人不受神的責怪,這個勇敢的人甘願犧牲自己,把自己的血肉奉獻給神。而初次見到這種駭人場面的西班牙傳教士自然是大吃一驚。他們告訴瑪雅人:這樣的犧牲是不對的,是野蠻的行為。誰知瑪雅人聞言也大吃一驚,他們反問傳教士:可是,當初耶穌不也為世人作出了同樣的犧牲嗎?」
此趟拉美之旅,不管我怎樣反覆給自己打「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的心理預防針,還是有一個地方是無法免疫也刀槍不入的。

都說徒步印加古道是辛苦的行程,可是我和銘基都不覺得特別艱難,大概也是經歷過「磨鍊」的緣故吧,總算是沒給中國人丟臉。不過其實除了Brian和Johanna夫婦之外,我們團里其他人體力都很好,爬起山來生龍活虎,連挑夫都常常追不上我們,令見多識廣的兩位導遊都大跌眼鏡。尤其是曾在高海拔的哥倫比亞首都波哥大跑過馬拉松的Matt,他總是一邊爬山一邊不停地說話,連氣都不帶喘一下,輕鬆得如履平地。攀上「死女人山口」時大家都沉默著大口喘著氣往上爬,整條路上只聽見Matt在前面一個人大聲談笑,連呼吸都絲毫沒有紊亂,真神人也。
我們最終還是在清靜人少的情況下抵達了馬丘比丘。遊客們都會做的典型傻事一樣沒落下:各種位置、遠遠近近、大大小小的照片拍了一大堆,還特地爬上後面陡峭的Huayna Picchu俯瞰整個城市的形狀。我個人覺得馬丘比丘更適於遠觀。它像一隻安第斯神鷹雄踞于高山之巔,為群山環繞,被雲霧籠罩,一雙翅膀覆蓋在兩端懸崖險峻的狹窄山脊上,俯視著谷底水流湍急的烏魯班巴河。如此驚人的地形和氣派讓人看得發獃,這簡直是一座空中城堡!可是當年究竟為何要在這裏建造這麼一座城市?
印加古道之行在第一天的午飯時分就給了我一個巨大的震撼——藍色的大帳篷里擺上了桌椅,桌子上是整整齊齊的全套餐具和紙巾。我和銘基都驚得倒退三步,面面相覷。在羅賴馬時,我們不是在山洞中就是在沒有牆壁屋頂漏水的棚屋中吃飯,碗碟餐具都直接放在泥地上。吃飯的時候,大家要麼猥瑣地蹲在地上,要麼找塊石頭坐下來,哪有如此奢侈的桌椅可以享受?!

秘魯,海拔3811米的Lake Titicaca ( 的的喀喀湖 ) 上,由烏羅族(Uros)用蘆葦編織的浮島。據說烏羅族當年是為了躲避印加和艾馬拉人而逃到島上居住一直至今
古印加人將陡峭的斜坡夷為平地並改造為梯田,使得可耕地的數量大大增加,山坡上的梯田更有一整套複雜的灌溉系統;
我從小就在書本和電視中看到無數關於它的圖片和故事。所有去過和沒去過那裡的人談起它時都會露出戀愛般的神情。它點燃了我對南美這片神秘土地最初的興趣。
我正在默默地忍笑,Matt又忽然湊過來扯我的袖子:「哎呀,我喜歡你的外套!」
導遊正在向我們講解栓日石的時候,一旁病還沒好的Kayden忽然輕輕冷笑一聲:「哼,你有栓日石,我還有手錶呢!」幾個美國人頓時狂笑起來。我也笑了,可是心裏又忍不住有點反感。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可是一路走來,我心裏也很清楚,這幾個美國孩子是真的從來沒把Hugo所痴迷的「印加文明」當回事。他們對待印加古迹和文化,一直都是有點居高臨下的態度,心裏大概覺得這些所謂的「知識」和「工藝」都不值一提吧。可是很多東西都並不是可以簡單類比和下結論的。
有一顆平常心。
那些通向記憶的窄巷。黃昏時院落里飄出的飯香。被一張張臉的觸摸磨得光滑的牆壁。
出發去印加古道的前幾天,我總是想起同事幸災樂禍的臉,心裏忽然有點不安。其實我並不害怕高海拔——我自認是個非常適合在高海拔地區生活的人,從未有過任何高原反應。可是……一個月前在委內瑞拉的羅賴馬之行著實震撼了我的弱小心靈——超出體力極限的徒步,下山時發抖的膝蓋,永遠在滴水的衣褲鞋襪,艱苦的露營條件,滿天飛的蚊蟲,令人抓狂的如廁場所……導致我現在一聽到「徒步」或者「露營」這幾個字,都會下意識地倒吸一口冷氣。
更難得的是她們將獨自旅行視作理所當然之事,
「你呢?」他反問我。
我們好像夢遊一般慢慢走過去洗手。洗完了站起來,挑夫笑眯眯地遞上一塊毛巾給我們擦手。
相比起「六人團」的活潑鬧騰,其餘兩對夫婦則安靜得多。澳大利亞夫婦簡直可以用「沉默寡言」來形容,一點也不像背包客。可是他們已經在路上走了一年多,並且還準備「無限期」地走下去,這令我和銘基不無嫉妒地疑心他們是不是中了六合彩……另一對夫婦Brian和Johanna也很有意思: Brian是個「非典型美國人」,眼神敏感,說話輕聲細語,身為品牌經理卻夢想著成為作家,整個人謙虛溫柔得如同一潭靜水。而在波蘭出生長大的Johanna卻完全是一副美國做派,而且給人感覺有點做作和虛假。她在一家投資銀行做後台工作,可是和別人說起來卻以investment banker自居,令我想起以前在倫敦工作時遇到的「大話精」們。幾天相處下來,我和銘基已經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我們都喜歡Brian,可是不怎麼喜歡Johanna。我們也因此感嘆,天下夫妻的相處之道真是有千千萬萬種,性格如此不同的兩個人居然也相處融洽恩愛甚篤。愛情實在是世上最難解的秘密。
徒步幾天都是風和日麗,萬一在最重要的一天下雨,那可就太掃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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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外赫然是十二個盛滿水的小水盆,旁邊還放著一塊大香皂。一個挑夫正在打手勢讓我們過去洗手。
很多人都將歷史看作是一部競爭史——「文明先進」的歐洲殖民者用兵器和火藥打敗了「野蠻落後」的印第安人,那麼拉丁美洲的貧窮和落後就是其在競爭中失敗的結果。殖民者勝利了,拉美人失敗了。可是不對,事情並不是這樣的。事實上,只是因為拉美人失敗了,殖民者才獲勝。拉丁美洲不發達的歷史構成了世界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一種自給自足的農業經濟被一種建立在剝削基礎上的經濟取而代之。拉美人的財富哺育著殖民者的繁榮,卻給他們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貧困。
幾年前我在一位公司同事的家裡看到他和女朋友徒步印加古道的照片。當時印象最深的倒不是照片中的風景,而是他女朋友拄著登山杖坐在石頭台階上哭泣的情景。同事指著那張照片哈哈大笑,語氣一點也不憐玉惜香:「這裏就是那個『dead woman's pass』(死女人山口),海拔四千多,是整條路線中的最高點,很多人到了這裏都有高原反應,喘不過氣來……你看她多沒用,居然累到哭了……我趕緊拍了一張她坐在那裡流眼淚的照片,哈哈哈哈哈……」
每天吃完晚飯互道晚安的時候,Hugo總是充滿母愛地對我們說:「睡吧,像一隻baby alpaca(小羊駝)那樣睡去吧,明天早上,像一頭puma(美洲豹)那樣醒來!」羊駝是南美洲安第斯高原最常見的動物,性情溫順,長相也十分滑稽可愛。自從被中國網民封為「神獸」之後,它們也以「草泥馬」的名字在中國民間飛速竄紅。除了毛質優良可做織物的alpaca之外,能夠負重的llama(大羊駝)也是草泥馬中的一種,在秘魯的高原上幾乎隨處可見,就連行走在印加古道上,都能看見對面山谷里的草泥馬們正在悠閑地吃草。兩位導遊幫大家拍集體照的時候總是讓我們齊聲說「sexy llama legs」(性感的草泥馬腿……),這個簡直比撓痒痒還有效,大家一聽到就會笑昏過去。
眾多印加遺址中,我最喜歡的是第三天下午到達的Wi ay Wayna。「Wi ay Wayna」的英文意思是「Eternal Youth」,中文大概可以翻作「長青」。Wi ay Wayna建立在一個陡峭的山坡之上,可以俯瞰烏魯班巴河。遺址由一些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房屋組成,由台階和噴泉結構連接。房屋北面的山坡上也和其他遺址一樣遍布著大片的印加梯田。導遊說這個地方在古代很可能是供那些前往馬丘比丘的疲憊的旅行者投宿之用,正如我們也正是在去馬丘比丘的前一晚在這附近紮營。
我想起在秘魯第二大城市Arequipa的博物館看到的「冰山少女」Juanita。十二歲的Juanita是當時印加人獻給山神的祭品,於500年前在附近的一座火山山頂被殺死,又於1995年被考古學家發現。因為500年間都被冰凍在零下20度的冰川中,她的內部器官和皮膚容顏都保存得比較完整。和Juanita一起被祭殺的還有好幾個孩子,他們都是從小就因皮膚容貌出眾而被挑選出來,在首都庫斯科的一個特定場所被撫養長大,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等待著有一天被殺死以祭山神。記得當時聽導遊講解的時候,同行的幾個西方遊客都捂著嘴直呼「野蠻殘忍」,滿臉的不可思議。可是冷血的我卻不以為然——之前的墨西哥遊記中我曾經寫過在瑪雅小鎮的見聞:
我還沒來得及說謝謝,他又自顧自地揪住我的外套仔細鑒定:「這個是不是特別防水?Diana也有一件這個牌子的……哦,Diana就是坐你對面那個女生,我們幾個一起來的……我這次居然沒帶防水外套,你說我是不是瘋了?還有你看我的鞋……我大概是咱們團里準備最不充分的人了……對了,你有沒有登山杖……。」

秘魯,庫斯科到聖谷的路上。
利用micro climate(微氣候)收穫不同的農產品——山頂種植耐寒的土豆和穀物,山腰種植豆子和玉米,山腳下種植水果和胡椒;
那麼我所遊歷的,只是我自己的馬丘比丘。
他們從羊駝身上剪下金色的羊毛,用來裝扮自己的母親,愛人,還有已逝的先人。
一聽說要佔座,大家的好勝心全都被撩起來了。尤其是「六人團」,這幾個大好青年全都是美國頂級名校出身,競爭意識本來就比一般人要強烈得多,Laura當即一拍桌子:「Aldo,你就說吧!要怎麼做才可以當第一名,把其他旅行團的人統統打敗?」其他幾個人也紛紛附和,一個個都拍著胸脯表決心。Matt情緒激昂:「真的!Aldo!我們可以整夜不睡的!」Ethan也揮舞著拳頭說:「不如我們現在就殺去管理處門口佔座怎麼樣?」
「六人團」——Matt,Diana,Laura,Rusty,Ethan,Kayden——都是讀法學院研究生時的同學兼好友,最近剛剛畢業,幾個人約好在上班之前來南美洲進行一次最後的「畢業旅行」。六個人一看就是那種關係好到可以同穿一條褲子的死黨,總令我想起那部經典美劇「Friends」。互相關心的時候溫馨得要命,無論是食物還是牙膏、肥皂、毛巾、防晒霜……統統可以共享。可是互相挖苦的時候也毫不留情:Rusty常常提到自己的Ipad,Ethan於是挖苦他:「好啦,我們都知道你有一個Ipad,你到底要說多少次?」Rusty也馬上還擊:「你呢?你到底要說多少次你在日本工作過這件事?」看到他們,我忽然瘋狂地想念我在英國時的那一班好友們。曾經我們也一起去過那麼多的地方——普羅旺斯、希臘、馬爾他、土耳其、義大利、約旦、以色列……如今大家天各一方,何時才能再次一起旅行?
「如果真的下雨的話,我們就拿Hugo祭天吧!Hugo還是處|男之身哦,用他祭天最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