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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然而技術的知識一旦普及到外國的時候,這些大希望便消失了。假使永遠只有英國一處在紡織棉紗和大規模地做金屬工作,永遠只有巴黎一處在製造藝術的裝飾品,都做得很好,經濟學家便可以大談分工,不會遇到什麼反對了。
那個被命定為一生專門製造釘頭的鐵匠完全失去了對他的職業的興趣。他因為技能有限,便不得不服從僱主,任憑僱主支配,一年之中有四個月要遇著失業的事情。而且當他的工作可以用學徒來代替的時候,他所得的工錢更會減少。亞當·斯密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事,便叫道:「分工萬歲!這是增進國富的真正金礦呵!」
分工
假使只有博學的經濟學家來宣傳永久的而且常常世襲的分工,那倒還不要緊,讓他們談談就是了。然而學者所倡導的思想很能深入人心,而使一般人走入錯路;所有中產階級的人,甚或勞動者常常聽見人說起分工、利潤、利益、債權等等,當作久已解決了的問題,久而久之,到後來他們便也說起和經濟學家的九-九-藏-書同樣的話;他們也崇拜那同樣的偶像了。
他們對於個人要這樣做,對於各國民也是要這樣做。人類被分為國別的工場,各有它的專門。人說,俄國為自然所限定來生產穀物,英國來紡織棉紗,比利時來織布,瑞士來造就看護婦和女教師。而且各城市也將它的專門工作限定了:里昂織綢緞,奧威尼制花邊,巴黎造裝飾品。經濟學家說,這樣做便為生產與消費開拓了一個廣大的地盤,而且這樣做去,一個為著人類享用的無限的財富的時代便在眼前了。
①J.C.L.S.deSismondi(1773—1842),瑞士經濟學家(原籍法國)。他的主要著作是《經濟學的新原理》(NouveauxPrincipesd』EconomiePolitiqueoudelaRichessedanssesrapportsaveclaPopulation,1819)。——譯者
然而一種思想的新潮流漸漸地使所有的九-九-藏-書文明國家都來自己製造物品。它們以前都是從外國或自己的殖民地(這些殖民地時時努力謀脫離母國的羈絆)輸入各種物品,現在覺得在自己國內製造更有利益。科學的發見使生產方法普及,因此,本來在內地很容易生產出來的物品,而要用高價到外國去買,未免太不合算。也沒有人願意再這樣做了。分工的理論很久被人相信是極其健全的,現在我們卻看見這個工業的革命給了它一個致命的打擊了。
後來,西斯蒙第①與薩伊②知道了分工不能使全體國民富裕,只不過使富者愈富而已。被定為一生只是去做針的十八分之一部分的勞動者,只有變成愚蠢,而且還會陷於貧窮的境地,——這時候那班御用經濟學家有過什麼提議么?沒有!一點也沒有!他們並不曾說:如果勞動者一生只做一種同樣的機械的工作,便會失掉他的智力和發明的精神;反之,一人如果兼做幾種不同的職事,其結果便可以增加國民的生產力。總之,關於這樣的話,他們一句https://read.99csw.com也不曾說過。然而這卻是我們目前應當考慮的重要問題。
近世經濟學的鼻祖亞當·斯密說過,試看鄉間的鐵匠,假使他對於製造釘子的事不曾熟習,即使非常勤勞,他一天也只能制就兩三百根釘子。然而假使他別的事一點不做,專門製造釘子,那麼他一天供給二千三百,也是很容易的。於是亞當·斯密便急急地下結論道:「分工罷!專門罷!專門地去做罷!我們單要那些只知道製造釘頭或釘尖的鐵匠便夠了。我們用這種方法更可以增加我們的生產。我們會變成更加富裕。」
分工的結果是我們所深知道的了。這是很顯然的,我們因此被分為兩個階級:一方面是生產者,消費很少,只做體力的工作,被擯在思想以外,因為不用腦力,所以工作也做得不好;他方面是消費者,生產甚少,或者竟然不生產,他們有替別人思想的特權,他們的思想也很不行,因為他們對於那般用手勞動的人的世界,一點都不知道。農業勞動者關於機械,一點都不知道,而https://read.99csw.com機械的勞動者關於農業的事一點都不懂。近世工業的理想,便是叫一個小孩子照應他所不能了解而且也一定不了解的機械。又叫一個工頭來監督他,要是他稍不小心,便要立刻受罰。現代工業化的農業的理想,便是完全不要農業的勞動者,只僱用僅會做雜事的人來管理蒸汽犁和打穀機器而已。分工的意思,就是把人一生的命運判定,——有的人在工廠中結繩,有的人做企業中的監工,有的要在煤礦的某一部分推動煤炭車,然而誰也沒有關於那個機械、企業、礦坑全體的知識。由此他們毀壞了對於工作的愛好和發明的才能,而這兩者實在是近代工業的初期中我們所自誇的機械的創造者。
從來的經濟學只記述社會中發生的事實,而且只是為著支配階級的利益使此等事實成為合理化。因此它也贊成工業的分工。它覺得分工有利於資本家,所以便把分工當作為一個原理建立起來。
①LouisPasteur(1822—1895),法國化學家,對醫學上的貢獻也很大九_九_藏_書。——譯者
②JeanBaptisteSay(1767—1832),法國經濟學家,他的主要著作是《經濟學概論》(Traitéd』EconomiePolitique,1803)。——譯者
因此我們看見大部分的社會主義者,甚或那些不怕指出現代經濟學的謬誤的人也居然承認分工是正當的。如果我們向他們說起革命時期中的勞動組織,他們一定回答說,分工還是應該維持的;假使你在革命之前,是在做磨針的工作,革命后也應該照舊做去。自然你每天不會再做五小時以上的工作,但是你卻應該永遠磨針,一直到你死;同時還有別的人在計劃製造新的機械,預備來使你一生能夠磨成千百萬根針;還有一些人則成為文學、科學、美術等高尚的事業的專家。巴斯德①是生來為著發明瘋狗咬傷症的注射的,你是生來為著磨針的,革命叫你們兩個人仍舊去做各人的事。這個可怕的原理,對於社會是有害的,對於個人是殘酷的,這真是萬惡的淵藪,我們現在且把它的各方面來說一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