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八、赫爾曼·麥爾維爾和《白鯨》 (一)

八、赫爾曼·麥爾維爾和《白鯨》

(一)

他在隨後三年裡是如何度過的,人們不得而知。根據公認的記述,他在各個地方「教課」:其中一個是紐約的格林布希,一個季度六美元,並提供伙食;他給當地報紙寫了大量文章。其中一兩篇現在已被發現,文章沒什麼趣味可言,但從中能看出,他斷斷續續地讀了不少東西,而且文中的有些習氣,他一生都未擺脫過,那就是莫名其妙地提到虛構神靈、歷史人物、傳奇人物以及各類作家的典故。正如雷蒙德·韋弗巧妙所言:「他動用了伯頓、莎士比亞、拜倫、彌爾頓、柯勒律治和切斯特菲爾德,以及普羅米修斯和灰姑娘、聖母馬利亞和天堂美女、穆罕默德和埃及艷后,把他們隨意地揮灑在自己的作品中。」
我首先要談的,是《白鯨》這部奇書的作者。本人已讀過雷蒙德·韋弗的《赫爾曼·麥爾維爾:水手和神秘者》、劉易斯·蒙福德的《赫爾曼·麥爾維爾》、查爾斯·羅伯茨·安德森的《麥爾維爾在南海》、威廉·埃勒瑞·塞奇威克的《赫爾曼·麥爾維爾:思想的悲劇》,以及牛頓·阿爾文的《麥爾維爾》。我讀得饒有興味,從中獲益匪淺,還了解到大量事實,這些事實對我不高的目標頗有幫助。但我決不敢說,自己比以前更加了解麥爾維爾這個人了。
當麥爾維爾在箭頭定居下來以後,他發現霍桑就住在附近。他對霍桑的仰慕之情,很像一個小女生對老作家的仰慕,這種仰慕令沉默寡言、自我中心、含蓄矜持的霍桑感到有點不知所措。麥爾維爾寫給對方的信可謂熱情洋溢。他在一封信中寫道:「能有幸與您相識,我深深感到,即使離開這個世界,自己也已經很滿足了。」還有「與您結交所帶給我的教益,超過我們不朽的《聖經》。」某個晚上,他會騎馬來到位於利諾克斯的紅房子,去談論「上帝、來世,以及其他一切超出人類視野的事情」。不過這似乎令霍桑有一些厭倦。兩位作家交談的時候,霍桑太太便在一旁的檯子上做針線活兒,在給母親的一封信里,她這樣描述麥爾維爾:「我可不敢說他不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是一個擁有一顆真誠而熱切的心、擁有靈魂和心智的人——對人生瞭然於心;他真摯、誠懇、恭敬,非常的溫和而謙遜……他具有極為敏銳的洞察力;但讓我吃驚的是,他的眼睛卻並不大,也不深邃。他好像把一切事物都能看得很准;可就憑這麼小的一雙眼睛,他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我可真說不上來。這雙眼也不怎麼犀利,可說是普普通通。他的鼻子很挺,倒也頗好看,嘴巴很富有表現力和激|情。他個頭很高、身板很直,流露出一股自由、勇敢、果斷的氣息。談話的時候,他不斷比劃、活力十足,完全沉浸在話題當中。沒有什麼風度,也談不上優雅。有一回,一向生機勃勃的他變得異九*九*藏*書常安靜,從他的眼睛(我可不喜歡這雙眼睛)中能看出一種內斂而朦朧的神情,但同時又讓人感覺到:他此刻正在深切注意眼前的事情。這是一種奇怪而懶散的眼神,但卻蘊含著一種獨特的力量。它似乎未曾穿透你,卻將你吸引了過去。」
我們現在來到了1844年。此時麥爾維爾二十五歲。如今沒有他年輕時的畫像,但是從他中年時的畫像來看,我們可以想象得到:他二十幾歲的時候是個身材高大結實的人,強壯有力,眼睛非常小,但鼻子周正,氣色很好,一頭漂亮的波浪發。
他以前也試過寫作,雖說都沒怎麼成功;可他需要掙錢,而寫作對他而言(如同之前或之後眾多受到了誤導的作家一樣),似乎是一個輕鬆之法。《泰比》(這是一本描述他暫居努庫希瓦島的書)完稿后,已到倫敦擔任美國部長秘書的甘斯沃特·麥爾維爾將書稿交給了墨雷,對方接受了,後來由威利和普特南在美國出版。書的反響很好,受此鼓舞,麥爾維爾繼續書寫自己在南太平洋的歷險,書名叫《奧穆》。
經過了十五個月的航行之後,「阿庫什尼號」駛入努庫希瓦,馬克薩斯群島中的一個小島。兩個小夥子厭倦了捕鯨船上的艱苦生活以及船長的粗暴,決定逃走。他倆偷偷在外衣的前部藏了很多的煙草、船上的餅乾、白棉布(給土著的),往小島的腹地逃去。幾天之後,經歷了種種坎坷的兩人到了住有泰比人的山谷,受到對方的熱情招待。此後不久,托比被打發走,其借口是去尋醫問葯,因為麥爾維爾在路上傷了腿,走路時疼痛難忍,實則卻是籌劃逃跑。泰比人可是出了名的食人族,從審慎的角度看,如果長時間指望他們一直保持善心可決非明智之舉。托比再也沒有回來,很久以後才發現,他被綁架到一艘捕鯨船上去了。根據麥爾維爾自己的說法,他在山谷里過了四個月。他受到了禮遇,還跟一個名叫法雅薇的女孩兒交上了朋友,同她一塊兒游泳划船,除了害怕被吃掉之外,過得還算開心。後來碰巧有個捕鯨船的船長來到努庫希瓦泊船,聽說泰比人手裡有一個水手。由於自己手下的許多船員半途逃掉,他就派了一整船的土著前去確保麥爾維爾獲釋。麥爾維爾(還是根據他自己的說法)說服土著允許他到海邊,在衝突中用鉤頭篙殺死一人,成功逃走。
他渾身透濕地到達紐約,穿著打了補丁的褲子和一件獵裝,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但有一桿獵槍,是他哥哥甘斯沃特給他好賣錢的;他穿過城區,到了哥哥的一個朋友家裡住了一晚,第二天和這個朋友一起到了碼頭區。找了一會兒,他倆碰到一艘駛往利物浦的船,麥爾維爾簽約受雇為「練習生」,每個月三美元。十二年後,他在《雷德伯恩》里記述了自己往九九藏書返的航程以及在利物浦的生活。在他眼裡,這部分記述實在是粗製濫造,但實則生動有趣,所用英語也是簡潔明了、輕鬆自然,是其作品當中最具可讀性的之一。
但他具有一種冒險精神,據猜想,可能是到了最後,他再也無法忍受生活的平淡無奇(這似乎是環境強加給他的)。儘管他曾經厭惡海員生活,但還是下定決心再度出海;1841年,他乘「阿庫什尼號」捕鯨船離開新貝德福德,駛往太平洋。水手艙里的人粗俗野蠻、沒有文化,只有一個例外,是個十七歲的男孩兒,名叫理查德·托比亞斯·格林。麥爾維爾是這樣描寫他的:「托比天生就有惹人喜愛的外表。身穿藍色長衣和短腿褲的他是甲板之上樣子最為漂亮的水手。他個頭兒極矮、身材瘦小,手腳非常靈活。他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肌膚被熱帶陽光曬得更深,濃密又黑亮的幾綹頭髮包住鬢角,使他大大的黑眼睛更顯幽暗。」
箭頭是麥爾維爾給匹茲菲爾德的一處農場所起的名字,這所農場是他用首席法官預先墊付的錢買下的,他帶著妻子、兒女和妹妹們在此住了下來。麥爾維爾太太在她的日誌中實事求是地寫道:「在不利的環境下寫《白鯨》或者《莫比·迪克》——他會一整天都坐在桌前,直到四五點鐘也沒寫一個字——而後在天黑以後騎馬去村子里——早晨起得很早,早飯前出外散步——時而劈木頭作為鍛煉。1853年春天,我們都很擔心他的健康狀況。」
霍桑一家離開了利諾克斯;雙方的友誼也告一段落,這段友誼,麥爾維爾這邊可謂熱誠深切,可在霍桑這邊卻泰然淡定,甚或有些尷尬。麥爾維爾把《白鯨》獻給了霍桑。他讀過此書之後所寫的信已不復存留,可從麥爾維爾的回信來看,他似乎猜出霍桑並不喜歡這本書。公眾和評論界也不怎麼喜歡;而之後出版的《皮埃爾》反響更差。這本書遭到了蔑視和謾罵。他從寫作當中收入甚少,可他不光要養活妻子、兩個兒子跟兩個女兒,可能還有他的三個妹妹。從他的信件判斷,麥爾維爾發現耕種自己的農田很不合心意,跟在匹茲菲爾德給叔叔割乾草、在茉莉亞島挖土豆差不多。事實上,他從來就不喜歡體力勞動:「瞧瞧我的手——手掌上足有四個泡,都是這幾天叫鋤頭和鎚子給磨的。今天上午下雨了,所以我呆在屋裡,所有的活兒都得暫停。我感到非常開心……」一個雙手如此柔嫩的農夫是不可能耕種出什麼收益來的。
到目前為止,我所談及的小說,雖各有不同,卻都是從同一遙遠傳統一脈相承而來的。我從《不列顛百科全書》中看到,「所謂小說,本是諷喻、教育、政治或宗教規勸、技術信息的載體,但這些只是枝節問題。小說真正而直接的目的,就是通過一系列取自自然的場九*九*藏*書景和一連串情感故事,來供人娛樂。」這個定義具有很強的概括性。我還知道,小說是在亞歷山大時代開始受歡迎的,當時的生活足夠清閑,人們得以從虛構人物的冒險和情感故事(或寫實或想象)當中獲取快樂,然而流傳至今的第一部嚴格意義上的小說作品,卻是一個叫朗吉斯的希臘人寫的,名字叫《達佛涅斯與克洛伊》。從此之後,歷經數代的起伏和變更,衍生出了本人一直在簡要思考的小說,如《百科全書》所言,其直接目的就是通過一系列取自自然的場景和一連串情感故事,來供人娛樂。
他那擔任首席法官的岳父,似乎按期在經濟上幫助他家;此人不僅為人和善,而且十分敏銳,很可能正是他向麥爾維爾提出的建議,說他應當另尋生路。他還到處託人情找關係,想幫麥爾維爾弄到一個領事職務,但沒有成功,於是麥爾維爾被迫繼續寫作。他生病了,首席法官再次伸出援手;1856年,他又一次出國,這回是去君士坦丁堡、巴勒斯坦、希臘和義大利,在回國途中,他通過講座設法賺了一點錢。1860年,他最後一次出行。他最小的弟弟湯姆在同中國的貿易中指揮著一艘快船,「流星號」,就是乘著這艘船,麥爾維爾拐過了合恩角,駛到了舊金山;人們以為他仍然有足夠的探險精神,可以藉機去到遠東,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要麼是因為他討厭他的弟弟,要麼是因為弟弟開始對他不耐煩,他在舊金山下船回家了。隨後數年,麥爾維爾一家的生活都極度拮据,但是首席法官在1861年去世,為女兒留下了一筆可觀的遺產;他們決定離開箭頭,從麥爾維爾富裕的哥哥艾倫那兒買下一處紐約的房產,而把箭頭的房子作為預付部分移交給對方。
根據雷蒙德·韋弗記述,有位「考慮欠周的批評家在1919年麥爾維爾誕辰百年的時候」寫道:「由於某些反常的心理體驗(對此從來沒有明確的解釋),他的寫作風格、他的人生觀,都經歷了一次完全的改變。」我不太清楚為什麼韋弗說這位沒提名字的批評家「考慮欠周」。他偶然提到的這個問題,肯定會令每一個對麥爾維爾感興趣的人感到迷惑。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人們仔細查閱他生平的每個細節、閱讀他的信件和書籍,其中有些書只有靠堅定的毅力才能讀下來,以此來發現某些或許對解開謎底有所助益的線索。
赫爾曼·麥爾維爾生於1819年。他的父親艾倫·麥爾維爾和母親瑪麗亞·甘斯沃特均出自名門。艾倫是個教養良好、酷愛旅行的人,而瑪麗亞則是個舉止優雅、知書達理、信仰虔誠的人。結婚前五年,他們住在奧爾巴尼,之後又定居紐約。在紐約,艾倫的生意(他是個法國紡織品進口商)一度興隆,赫爾曼也出生在這裏。他在八個孩子當中read•99csw.com排行老三。可是到了1830年,艾倫·麥爾維爾撞上霉運,全家遷回奧爾巴尼,兩年後,他破產身亡,據說是死於精神錯亂。他一個子兒也沒給家裡留下。赫爾曼進了奧爾巴尼男子人文學院,十五歲剛一離校就進了紐約州立銀行,受雇為一名小職員;1835年,他到哥哥甘斯沃特的皮貨店工作,第二年又到他叔叔在匹茲菲爾德的農場幹活兒。他還在塞克斯區的公立小學當了一學期的老師。十七歲時,他出海做了水手。有關這一決定的原因,已經有很多解釋,可我看不出還有什麼原因比他自己所說的更清楚:「我為自己的未來勾畫的計劃全都不幸受挫;必須要為自己做點什麼了,再加上天生喜歡四處漂泊的性格,這兩個因素在我內心共同起作用,導致我出海當了一名水手。」他曾試過各種行業,都未獲成功,根據我們對他母親的了解可以猜得出:她絲毫沒有遮掩自己的不滿。他像之前或是之後的許多男孩子一樣,選擇了出海,因為在家裡實在不開心。麥爾維爾是個很古怪的人,但我們沒有必要在其頗為自然的舉動中硬找出什麼古怪之處。
他如今所在的「朱麗葉號」上的生活,比「阿庫什尼號」還要艱苦,在航行數個星期依然沒有找到鯨魚之後,船長把船開到了塔希提島旁邊。船員們暴動,很快就在帕皮提審訊后移交給當地監獄。「朱麗葉號」又雇了一批新的船員起航出海,囚犯們很快也都放了。麥爾維爾夥同另一個老船員(是個落魄醫生,麥爾維爾管他叫「長鬼醫生」)駛往鄰近的茉莉亞島,在那裡受雇於兩個農場主鋤土豆。當初給馬薩諸塞州的叔叔幹活兒的時候,麥爾維爾就討厭耕地,如今更別提是在波利尼西亞的熱帶驕陽下了。他跟長鬼醫生離開了那裡,靠當地土著的接濟過活,最後又甩掉醫生,說服一艘捕鯨船(他稱其為「利維坦號」)的船長僱用自己。他搭乘此船去了檀香山。他在那兒都幹了什麼,誰也說不清楚。估計找了一份職員的差事。而後又在一艘美國護衛艦「美國號」上當了一名普通水手,一年之後,該船到達其家鄉,他隨即辭掉職務。
他回到家裡的時候,母親和妹妹們已在奧爾巴尼的郊區蘭辛堡定居。他的哥哥甘斯沃特也放棄了皮貨店,成了一名律師兼政客;同樣當律師的二哥艾倫定居紐約;最小的弟弟湯姆馬上就要像赫爾曼一樣出海,此時還只有十幾歲。赫爾曼發現自己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好似「生活在野人當中的文明人」,他給急切的聽眾講述自己的冒險故事;他們敦促他寫一本書,他隨即動筆。
不過,首先讓我們來看看傳記作家向我們提供的事實。從表面上看,也只有從表面上看,這些事實都很簡單。
不過我下面要談的幾本小說,對讀者產生的效果截然不同,其寫作意圖也是九*九*藏*書與主題相關甚少,以至於不得不把它們單獨划為一類。這些小說分別是《白鯨》《呼嘯山莊》《卡拉馬佐夫兄弟》,還包括詹姆斯·喬伊斯和卡夫卡的小說。小說家自然是不同於主教、男招待、警察、政客這類人的物種突變,而且是一而再地突變。但是生物學家告訴我們:大多數的突變是有害的,很多甚至足以致命。既然一個作家寫什麼樣的書取決於他是什麼樣的人,而這又部分取決於其不同父母的基因染色體的組合,部分取決於環境,那麼小說家往往不育就真是值得我們注意了;歷史上只有兩位生育力強的,那就是托爾斯泰和狄更斯。突變顯然致命。不過這也無妨,因為牡蠣繁殖的是牡蠣,而小說家們生的卻常常是傻瓜。我在這裏所關注的這位特殊的變異人士,據我所知,沒有留下什麼文學後人。
該書於1847年面世,同年,他娶了大法官肖的女兒伊麗莎白為妻,對方家庭與麥爾維爾家相識已久。年輕的夫婦搬到了紐約,住在第四大道103號艾倫·麥爾維爾的房子里,在一起的還有赫爾曼和艾倫的妹妹:奧古斯塔、范妮、海倫。這三位女士為何離開自己的母親和蘭辛堡,我們不得而知。麥爾維爾專心於寫作。1849年,也就是他婚後兩年、第一個孩子(是個名叫馬爾科姆的男孩兒)出生后一年,他再度跨過大西洋,這次是以乘客的身份,去面見出版商安排《白外套》的出版事宜,他在這本書里描述了自己在「美國號」護衛艦上的經歷。他從倫敦去往巴黎、布魯塞爾,直至萊茵河畔。他的妻子在其沉悶的回憶錄中這樣寫道:「1849年夏,我們仍在紐約。他寫了《雷德伯恩》和《白外套》,同年秋去往英國將這兩本書出版。從中並未得到多少滿足感,只是因為思鄉,匆匆趕回家,放棄了尊貴人士的誘人邀請——其中一個來自羅特蘭德公爵,邀我們在貝爾沃城堡住一個星期——看他的航海日記。我們去了匹茲菲爾德,並於1850年夏天上船。在秋天搬到了箭頭——1850年10月。」
根據雷蒙德·韋弗的說法,假使麥爾維爾真的憑藉書的版稅賺取了一百美元,這倒是很不錯的一年;1866年,他設法獲得了海關檢查員的任命,憑此每天就可收入四美元。第二年,他的大兒子馬爾科姆在自己的房間飲彈身亡,但不知是故意自殺還是意外失手;他的二兒子斯坦威克斯離家出走,再也沒有音訊。海關的這份微薄工作,麥爾維爾幹了二十年;之後,他的太太從哥哥塞繆爾那兒繼承了一筆錢,他也就退休了。1878年,在甘斯沃特舅父的資助下,他出版了一本兩萬行的長詩:《克拉萊爾》。去世前不久,他又寫了(或者說重寫了)一部叫《比利·巴德》的中篇小說。1891年,麥爾維爾去世,終年七十二歲,隨後便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