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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之事從簡 四

必要之事從簡

但是,至今為止計劃還進行得很順利。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就只能硬著頭皮演到最後了。里志從後方向千反田回話道:「是不是呢。我倒是覺得應該有。只是,光用看的能否找到就不好說了。」
「非常感謝你誠摯的感想。」
「……啊啊,那個嗎。我說就是了。」
大概是因為沒想到突然會被提問吧,里志的回答稍微慢了一拍:「藏東西?嘛,要看大小呢。還要根據條件……不過,一般樓一樓的職工衛生間前面挺不錯的。空教室很多不說,最重要的是基本沒人去。」
我擺了擺手,說道:「這麼說吧,里志。如果讓你在這所學校里藏東西,你會選哪兒?」
然後慢慢地——「沒有總務委員會蓋章,這是我的工作哦。」並將它撕了下來。
「找到了呢……太不可思議了。聽了剛剛的話后,我覺得這裡會有也是當然的,完全沒感到驚訝。」
她有些失望地露出苦笑。
千反田愣了一下,不過她立刻就微笑道:「我知道了。那就在這說再見吧……真人不露相,我記住了。」
千反田回過頭來,反問道。
總務委員會到底有沒有好好管啊?這裏一張正常尺寸的海報都沒有。明信片大小的招新宣傳將告示板貼得滿滿當當。因為是黃金地段,所以要很多社團分享嗎。雖然每天上下學都能看見,不過原來是這樣的啊。
「也行,我也回去好了。」
如果千反田能與里志繼續接觸下去,她就會知道這傢伙的行動有多輕率了。屆時她就會這麼想:「莫非福部里志只是單純沒節操而已?」
里志一邊含糊回答,一邊翻開了棒球社的明信片。
那張海報是圓形的。也就是說,它無所畏懼地佔據著很大空間。「不打算加入手藝社嗎?」這一簡單的標語下,有個正在打毛線的熊貓。熊貓並不是繪畫而是刺繡。把綉有熊貓的布貼在厚紙板九*九*藏*書上,製成招新海報。這勞動量,光是想象一下就足以讓人暈過去了。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呢……
「的確,告示板本身都看不見了。」
千反田一時語塞,她似乎並不知道里志也加入了手藝社。
「除此之外呢?」
突然之間,我有點想給千反田道個歉。倒不是因為我心軟,只是她這也太直來直去了。不論是否出於主動,我和里志做事都有點拐彎抹角。然而,這種個性應該與千反田無緣吧。她對別人也太輕信了。事情是否還有隱情、是不是被騙了,她就沒有想過嗎?肯定應該想過才對,畢竟千反田也不傻。若是如此,她又為何沒有表露出對我的懷疑呢?這麼看來,我完全成一個跳樑小丑了。
華麗的文字,妙趣橫生的廣告語,精緻的做工,從寫實到漫畫風齊備的各種插圖。此刻,一切為了吸引新生而做的努力都在我眼前鋪展開來。社團數量可真不是一般得多。水墨畫部展示水墨畫,漫畫研究會畫了四格,將棋社和圍棋部各自出了殘局謎題,管樂隊則附上了演出盛況的照片。在神山高中稍顯弱勢的體育系社團也毫不客氣,籃球社、排球社、田徑社、棒球社……我不禁產生錯覺:值得高中生傾注熱情的活動,這裏該不會都湊齊了吧?
「哎?」
里志微微聳了聳肩,接著說:「比起那些,我也想問問:為什麼奉太郎你覺得如果有的話,就一定是在高一學生的活動路線中呢?」
如是,她甚至開始安慰我了。
「女郎蜘蛛會,空缺兩名成員:05021722LL」。
「好像沒有呢。」
「此話怎講?」
千反田甚至有些感動。她帶著極其認真的表情深深嘆了口氣,好像在回味剛才的話似的慢慢點了點頭。
沒那麼誇張吧……話說回來,自信滿滿的態度和我不大相稱,千反田似乎也看九九藏書出來了。我明明什麼都沒說過啊。
「箏樂社、乒乓球社、美術社。唔唔……」
在這混亂之前,千反田好像理解了什麼:「啊啊,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嗎。」
被冷落在一旁的千反田,言語中夾雜著強烈的好奇心和少許不滿。
「我們還沒適應神山高中這個嶄新的環境。因為不適應,藏起東西才會鬼鬼祟祟的。但是經過三年的初中生活,我們對初中校舍的了解甚至已經到了邊邊角角。這麼一來,比起拙劣地避人耳目,大胆地鑽些空子才更好一些——我是這麼想的。
千反田似乎還沒有開竅。和室與配餐室有何不同,她好像不太明白。我直截了當地說道:「若是在神山高中藏東西,里志就想選不顯眼的地方。但若是鏑矢中學,他反而要藏在惹人注目的地方。你又如何呢?如果在印地中學藏東西的話,你不會選擇『引人注目的盲點』嗎?」
千反田倒吸一口氣,用手捂住嘴巴。
千反田說道。她那樣子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目瞪口呆。另一方面,里志則平靜得很。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紙條。
入學以來我已被問過無數次,不過自己如此發問還是頭一回。雖然千反田應該也被反反覆復問過很多次了,但她卻絲毫不嫌厭煩地回答道:「我是印地中學的。福部同學和折木同學是一個學校的吧。」
「真在這裏的話我會解釋的。要是把話說得太早,找不到可就丟人了。」
「……和室吧,也就茶道社會用了。」
雖然這比喻有點可怕,不過道理沒錯。
「與異文化進行接觸,從來都相當刺|激。」
「所以是出入口嗎。確實,校內沒有學生到不了的角落。就像千反田同學剛才說的,這裏反而比較有希望達到『藏屍于戰場』的效果。」
就在這期間,眼前陸續走過了幾個高一學生。他們都在出入口穿上鞋子,在九*九*藏*書雨中踏上歸途。
我說道:「終於能鬆口氣了。我去教務處交作文,然後就回家了。」
「原來如此。那麼,要是在鏑矢中學藏呢?」
說罷千反田在胸前揮了揮手,以示道別。
「……總之,這裏好像沒有,去下一處吧。」
一瞬間,我很想挺起胸膛說「那自然啦」。不過那不是驕傲而是虛榮。還是老實說吧:「……不,抱歉。我沒那麼想過。我忘記這裏的告示欄是如此狀況了。」
看我瞠目結舌的樣子,里志將手搭在我肩膀上:「怎麼了,奉太郎?這種精緻的做工,可以說和節能主義截然相反了吧。看到這個,感受到製作人對完美的堅持與執著,你不說點什麼嗎?」
這樓梯我每天都要走,海報也看了不下幾十遍。只是,真到正面相對的時候,我還是免不了被這些本應迴避的活力打了個暈頭轉向。
「啊呀,圖釘掉下來了嗎?」
不用說,我的初中生涯並沒留下什麼痕迹。里志倒是留下了,他是學生會的會計。
里志重重點點頭后,轉向千反田挺胸說道:「我也是因為中意這個就加入了,手藝社。」
里志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湊近告示板:「……嗯?」
「這個是棒球社的呢。」
我們心照不宣地交流道。
「真人不露相,半吊子才愛耍花招。『女郎蜘蛛會』里沒有高一學生。機敏的秘密俱樂部反而會用光明正大的眼光看問題。」
看著因為各色海報而興奮不已的兩人,我總覺得自己失策了。
我的回答聲正如我本人一般沒有幹勁。嘛,聽上去大概像是「因為預想落空而消沉」吧。
「你是哪個初中的?」
「沒錯。」
「我說,有沒有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奉太郎。的確沒錯。」
「確實,那是很自然的。想要藏在校舍角落的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被這麼一說,我甚至覺得不貼在這塊告示https://read.99csw.com板上反而不自然了。」
千反田蹲下身子開始尋找,然而圖釘卻不見蹤影。
「不過嘛,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奉太郎的自信也有靠不住的時候呢。」
他停住了動作。里志突然嚴肅起來,向一張招募明信片伸出手去。在尺寸大同小異的明信片堆中,有一張像是自我主張般稍稍大了一圈。
里志搭話道。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千反田,完全沒有察覺其中的諷刺意味。
看到那個表情,我頭一次感到了罪惡感。
里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說起福部里志和折木奉太郎,江湖上可是人稱『鏑矢中的Earth?Wind & Fire』呢!」
「一般,若是人跡罕至的和室或空教室,偶爾進去的人也會四下打探一番吧。要知道人跡罕至的地方也會有人去,所以在那種地方藏東西反而危險,應該敬而遠之。」
接著,我們又搜索了二樓到三樓、以及一樓到二樓的樓梯平台。
「想來,那個秘密俱樂部現在貼沒貼招新便條呢?我們無從了解。並不是折木同學的判斷出錯了。」
這就是所謂的「藏木于林」嗎。
從右上到左邊,到頭之後又放低一點視線,再次看向右邊。千反田掃視著社團目錄般的告示板。
明信片後面釘著一張又小又破的紙頭。紙上排列著幾個用尺子比著寫下的字。那黑色記號筆留下的話是這樣的:
我擺弄了告示板一下之後,有張海報整個歪了過來。
「啊……」
儘管如此,我們終於還是下到了一樓。高一學生上下樓的樓梯口前。這個告示欄是至今為止最為混亂的。
三、四樓間的樓梯平台處,告示欄上五彩繽紛的海報競相爭艷。因為每個社團都在不同的方面獨具匠心,一眼看上去感覺很是雜亂無章。千反田指著其中一張說:「我喜歡這個。」
「呀,怎麼看都覺得很厲害呢,神山高中。」
千反田念叨著https://read.99csw.com,從蹲坐的姿勢站起身來。
誰?在哪?什麼亂七八糟的?
「說不上理想就是了。我最先想到的是配餐室。雖然每天肯定會有大量的人群,但是誰都不會去注意。」
「國際活動社、辯論社、百人一首社,真是應有盡有呢。啊,占卜研究會!我的朋友去了那裡!」
「為了避開總務委員的眼睛,他們應該會動點腦筋吧。嘛,這些都無所謂。真要有的話總會找到的。」
盯著告示欄,千反田那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看到她那足以貫穿紙背的眼神,我心中也泛起了一陣不安。這傢伙的直覺應該算不上十分敏銳,但觀察力和記憶力卻出類拔萃。初次見面時,我連千反田的存在都不知道,千反田卻將我的全名記得一清二楚。那是觀察和記憶的結果。如果她能完整記下這塊告示板的話……怎麼說呢,我會很頭痛的。
她回過頭來,朝我露出微笑:「為什麼折木同學說是最引人注目的告示欄,我還納悶來著……不過,這裏海報這麼多,違章的張貼物也就不明顯了吧。」
「咦?那是?」
里志笑著說道:「這是新生最先能看到的告示板。這裏可是黃金地段,絕對的激戰區。」
瞬間,千反田發出驚叫。
「嗯,沒錯。不過感覺有點突兀。」
千反田用手指抵著下巴,露出盈盈微笑。她站在告示欄前說:「是啊,要是不在這裏就頭疼了。總感覺,剛才的折木同學自信得不可思議。屆時請務必告訴我其中理由。」
「誒,怎麼回事?鏑矢中學里有那麼理想的隱藏地點嗎?」
我和千反田並排走下樓梯,里志跟在後面。放學后,眼瞧著就要天黑了。樓梯上往來的人很多。我們時刻注意著不並排前進而佔據太多空間,以免妨礙別人。
這次里志的回答慢了好幾拍。「當然是……」剛一開口,他便竊笑起來:「啊啊……原來如此。」
「就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