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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婚姻

第十二章 婚姻

掌璽大臣和艦隊司令神色複雜地交談著,低頭走出大廳。他們是歡迎法國人的,可惜沒有機會做點什麼。喬安娜二世在兩個星期前就架空了他們的權力,並且讓禁衛隊監視著他們,在這一點上她非常聰明地採納了阿爾方索的建議。阿堅多羅也暗中命令在城中的尤利烏斯往這幾個親法貴族周圍安插眼線,把他們圈在了自己的府邸中,沒有辦法做壞事。
「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戰爭——」
只有他會陪著自己,保護自己。
「是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獨一無二的。」
金髮的神父抓住胸前的十字架,猛地轉過來臉來,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呼氣,胸口發煩悶變成了刺痛。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此刻已經被嫉妒和痛苦包圍了,他划著十字,說服自己要冷靜,絕對不能衝過去分開他倆——
「哦,我怎麼會那樣做?」黑髮的國王挑了挑眉頭,「我們現在是合作夥伴,你在前面抵禦法國人,而我會好好地讓你安心。看,我已經很守信用地幫你掌握了那不勒斯的絕大部分兵權。如果有人妨礙你,那就是在跟我過不去。」
雇傭兵首領對這一切都不在意,他恭敬地送女王離去之後就呆在原地,看著那些宮廷里的寄生蟲走得一乾二凈。
多麼親切的詞——「我們」……
隨著慘淡的太陽逐漸從天空中消失,雇傭兵們已經完全準備好了自己的軍械和馬匹,抓緊最後的時間好好休息,積蓄精力。他們按照自己歸屬的小隊集結在一起,倒在稻草上入睡,準備在天一亮后就朝海港的方向進發。
紅銅色頭髮的青年翻翻眼珠:「那不是躲,亞利克,我只是確保你的安全,戰場不是你的該去的。」
阿堅多羅,你究竟能把自己的秘密藏在哪裡呢?
「你們怎麼在這兒?」紅銅色頭髮的青年望著他們,背光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誰啊?」阿堅多羅一邊幫亞里桑德羅整理腰帶,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少女疑惑地看著他:「費歐?」
「日安,神父。」少女的臉上還帶著掩蓋不了的愉快和幸福,「見到您真好,我還沒好好地感謝您呢。」
月光灑落在空曠的庭院中,石牆隔絕了外面的一切,漸漸陷入沉睡的兵營中安靜得像是沒有人一樣。亞里桑德羅低聲念誦著祝福的禱詞,用十字架碰新人們的額頭,他為他們簡陋的結婚戒指祝福,然後交換,看著他們在自己的法衣下把手握在一起,他只能宣布他們——結為夫妻。
「哦?是嗎?為什麼男人不可以?」
「怎麼樣,費里斯,卡薩男爵去過烏爾賽斯侯爵那裡了嗎?」
「大概吧……」阿堅多羅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所以她很勇敢,是不是?我也不能讓她失望啊!你不會拒絕我吧,亞利克?」
「是一個叫魯瓦托斯的修道院,本來是在安科那的,但是在四年前被一場大火燒得精光。神父當時在那裡做見習修士,後來由於生病被他的哥哥接回了佛羅倫薩,因此他是那修道院里唯一的倖存者。」
但是阿堅多羅知道這隻艦隊算不上那不勒斯最好的,因為全部是單層甲板的帆船,根本經不起法國人的炮火,或許還沒有靠近主力戰艦就會被法國人的大銅炮轟斷桅杆、擊穿甲板。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為他的目的並不是要在海上打敗路易的艦隊,而是把他們引誘到這裏來。他把旗下所有的步兵都調來了,暗中卻命令佛朗西斯科留在岸上,騎兵們都埋伏在港口到王宮的這段距離,如果路易的軍隊中計,那麼阿堅多羅就會贏得很輕鬆。
「您會享受到這樣的樂趣的,陛下,不過不是現在。」
金髮的年輕人大概怎麼也不會猜到,事實上阿堅多羅非常願意告訴他自己有多喜歡他,喜歡到曾經有許多次克制九_九_藏_書不住地想吻他,可是,他最終沒有那麼做……紅銅色頭髮的青年不願意用骯髒的情慾去污染自己最重要的人,聖潔和善良的修士是他只能膜拜的對象,自己的愛本身就是一種褻瀆。亞里桑德羅一定也沒有發現這雙琥珀色的眸子里隱藏著滾燙的愛情。他還在為朋友能結婚而真誠地祝福呢,他真以為他娶這個女孩兒是因為「amare」。
阿堅多羅捧住了朋友的臉,皺起眉頭:「亞利克……你的臉色真難看,不舒服嗎?」
只有阿爾方索還似笑非笑地在他的位子上凝望這個俊美的青年。他耐心地等到大廳中再沒有人的時候,朝阿堅多羅伸出了手。
「貝娜麗斯小姐!」阿堅多羅驚喜地叫著少女的名字,握住了她的手。
年輕的國王打了個響指,他棕色頭髮的侍衛從高大的柱子後面走出來。
阿堅多羅的瞳孔緊縮了一下,然後站直了身子。他整理好皺了的罩衫,揀起地上的頭盔:「陛下,如果您真的能實現我的願望,那麼我的靈魂就完全屬於你。」
阿堅多羅輕蔑地哼了一聲:「他能怎麼樣?陛下,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取得足夠的信任了,難道您會看著他為了治我于死地而暗中繼續和法國人來往嗎?」
阿堅多羅看著朋友的側臉,那消瘦的面頰和纖細的脖子讓他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惡棍。他伸手攬住神父單薄的肩膀,無可奈何地說道:「既然如此,亞利克,向上帝發誓從明天開始你會一直和我在一起,絕對不擅自離開。」
青年琥珀色的眼睛里好像能滴出水來,他沒有生氣,反而軟綿綿地靠在國王身上,笑得很柔和:「我的鎧甲很重,陛下。」
他愣了一下,想退回去,卻被那姑娘叫住了。他在心底暗暗苦笑,走過去。
「很快就會知道了。」亞里桑德羅用篤定地口氣說道,「別想讓我在這個時候離開你,費歐,別把我當成瓷器一樣擺在柜子里。」
「能給我多講講他嗎,神父,如果您願意的話。」黑髮少女熱切地說,「您知道,我對他並不像您那樣了解。」
「貝娜麗斯小姐同意了我的求婚!她今天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和我結婚啊!我們需要一個神父,亞利克,只有你合適!來吧,為我主持婚禮!」
「您知道他向烏爾塞斯侯爵求婚的事才跑來的?」
金髮的神父低下頭,慢慢地說道:「或許我曾經很軟弱……我為此犯過錯,可是我不想再讓自己更後悔,所以我絕對會堅持下去,讓我呆在你身邊……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的。我希望……你給我這個機會,我只要求一個機會。」
船身突然晃動了一下,貝娜麗斯身子一斜,亞里桑德羅連忙扶住了她。他剛想勸這姑娘回船艙,一個熟悉的人影從甲板上下來。
「貝娜麗斯小姐……」紅銅色頭髮的青年扶著這姑娘,看了看亞里桑德羅,「抱歉,亞利克,可以讓我們單獨呆一會兒嗎?」
但是實際上雇傭兵們並沒有對那些大臣們表現出過於明顯的敵意,甚至可以說在和他們照面的時候還彬彬有禮。在女王和阿爾方索都看不到的時候,尤利烏斯甚至將一些不易覺察的善意巧妙地傳達給了此刻處境尷尬的貴族們,安撫和鼓勵了他們。這個男人忠誠地執行了自己首領的命令——雖然實際上他也不明白阿堅多羅為什麼要這樣做。
「那是不可能的,費歐。」神父嚴厲地說道,「士兵們在和死亡搏鬥的時候我不應該跟女人躲在一起。」
「我是這支軍隊的神父,也是幫助你們的大夫,這個時候我正該跟你……還有你的士兵在一起。」
「這可說不準,陛下。」
不一會兒,雷列凱托果然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被披風裹得嚴嚴實實的人。他們一進房九_九_藏_書間就關上了門,亞里桑德羅看到其中個子矮小的人脫下兜帽,露出了黑色的長發和秀美的臉蛋兒。
「我發誓。」
她白|嫩的臉頰上浮現著紅暈,殘留著劇烈運動后的痕迹;這個身有殘疾的姑娘能到這裏來還真不容易。
亞里桑德羅低下頭,沒有說話——在這個女孩兒質樸的表白面前,他只想快快地離開。
阿堅多羅呆在金髮年輕人的房間里,想說服他留在城中,沒有想到平時非常溫和的亞里桑德羅此刻卻意外地固執。
「啊?好的。」神父頓了一下,朝門外走去。高大的雷列凱托也帶著陪同貝娜麗斯前來的侍女走出來,並且輕輕地關上了門。亞里桑德羅按著胸口,感到悶悶地發痛,是一種哽塞般的難受。
阿堅多羅站在甲板上,海風吹起他紅銅色的髮絲,帶著鹹味的空氣撲面而來。水手們張滿了白色的帆,整齊的木漿也開始滑動,艦隊緩緩駛出了那不勒斯港口,迎向那兇險的、蔚藍色的大海……
貝娜麗斯小姐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溫和地說道:「看來你們是很好的朋友,神父。」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阿堅多羅叫來一個士兵,命令他找一套瘦小的護胸鎧甲,然後讓亞里桑德羅穿在灰色的長袍里。這時雷列凱托從外面進來,神色忸怩地向他的隊長報告,在營地外面發現了兩個人,希望雇傭兵首領去看看。
「怎麼了,費歐?」亞里桑德羅問道。
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也從來不孤注一擲。
「這樣看來,我以內心服從神的律,我的肉體卻順服罪的律了。」
「瑪麗亞告訴我的時候您不知道我有多麼快活,神父!既然他能在女王面前如此坦白,我怎麼能漠然地坐在家裡讓他就這樣上戰場。」
阿堅多羅臉上又掛上了笑容:「祝賀我吧,亞利克,我要結婚了,現在,馬上!」
雇傭兵首領咯咯笑了起來:「我的陛下,謝謝您的提醒。我在出征前可不會簡簡單單地求個婚就算了,貝娜麗斯小姐一定願意為我做些事情。陛下,恕我失禮,您不了解女人——至少沒有我了解她們,她們和男人不一樣,她們為了愛情什麼都不顧。」
「是嗎?」亞里桑德羅突然有些尖刻地問道,「那麼,夫人,為什麼您會這麼義無反顧地嫁給他呢?」
「當然,陛下。男爵說,一字不差。」
亞里桑德羅連忙站起來,用衣服擋住手臂上的傷口:「啊,怎麼了?」
「您怎麼會到這裏來,貝娜麗斯小姐。」阿堅多羅擔心地說道,「天黑以後這裏不大安全,而且我們明天就要開赴港口……」
金髮的神父拿著聖經和十字架來到他們面前,雷列凱托和貝娜麗斯小姐的侍女竟然也被叫來站在一旁充當了證婚人的角色。黑髮少女羞澀的臉上充滿了掩飾不住的欣喜,而雇傭兵首領則朝他的朋友伸出了手:「來吧,亞利克,給我一個特別的婚禮。」
阿爾方索把羊皮卷收進懷裡,想起了紅銅色頭髮的青年身體上殘留的舊傷痕,突然產生了一種可怕的猜測。他站了起來:「叫卡薩男爵再派人到安科那去。那附近的農民肯定曾經向修道院納稅,挨個兒地問他們:有沒有在那裡見過一個漂亮的、有著紅銅色頭髮和琥珀色眼睛的男孩子?」
乾旱的大地上沒有一絲風,只有靴子踏過的時候會激起一層淡淡的灰土。橄欖樹一動也不動地立在院子里,靜靜地看著它周圍的人忙忙碌碌。平靜之後往往有著顛覆一切的風暴,而現在空氣中的悶熱就好像醞釀著一場大雨。
「是的,壓得我不舒服。」阿爾方索用粗糙的手指撩開他臉頰旁的長發,撫摸著他的嘴唇,「不過這東西穿在你身上漂亮極了,雖然我更願意幫你脫下https://read.99csw.com它!」
「哎呀,這位先生真是純潔得連一點雜質都沒有啊。」阿爾方索看著部下詳細的報告,「他從來沒參与過任何教派間的衝突,在來那不勒斯之前也沒有擔任過有神品的職務,能夠接受阿堅多羅·斯福查的要求成為隨軍神父,看起來他很重視這個朋友呀。」
亞里桑德羅勉強朝她笑了笑。
「很好!」阿爾方索點點頭,又問道,「還有一個任務呢?我可一直在等他的回話。」
阿爾方索坐在原位沒動,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這個紅銅色頭髮的青年在向他告辭以後步出了大廳。他有些著迷地看著那人筆挺、修長的背影漸漸遠去,最後走下了台階。
「哦,就是阿堅多羅,我這樣叫他。」亞里桑德羅突然有些高興,看來帕利諾並沒有告訴她自己的過去,而能與他分享記憶的,仍舊是自己。
無所謂,只要這個時候能把她禁錮在身邊,阿堅多羅不在乎她想什麼。他已經派人把消息送到了烏爾塞斯侯爵的府上,相信那個男人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守規矩,別想著在暗中戳他一刀。
如果說他唯一比較擔心的,那就是堅持跟在他身邊的兩個人:他的朋友和妻子。
這才是他的妻子的真正身份。
阿堅多羅踏上猩紅的地毯,丟掉了手中環抱的頭盔。黑髮的國王抓住他的手,一用力就把他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剛剛也送到了,陛下。」侍衛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個精巧的羊皮卷,「男爵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調查了斯福查身邊的金髮神父呆過的所有地方,都列出來了。其實那位神父的經歷很單純,很好查……男爵閣下說,只有一個地方挺奇怪。」
那個字眼兒又一次刺進了亞里桑德羅的心裏,他笑笑:「夫人,請別這麼說。我只是完成費歐的願望而已,只要是他的願望,我都樂意……」
「因為男人遵從慾望!他們的肉體和靈魂可以分離,這樣就能獲取更多的東西,他們是貪得無厭的動物!」
「我們會在院子里等你。」
「是湊巧嗎?還是上帝特別眷顧他。」
金髮青年的臉色頓時煞白,他悄悄地把手撐在背後的牆上:「現在?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突然?」
亞里桑德羅待在船艙里,剛剛做完了禱告,他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拄著拐杖的貝娜麗斯正想上甲板。
年輕的國王眼睛里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卡薩男爵是完全按照我說的轉述的嗎?」
「我不願意打攪您,大人,但是我是聽到了一些消息,很想跟您談談,所以我才讓瑪麗亞帶我過來。我的伯父今天回來很生氣……他說……他說您……」少女難堪地低下頭。
實際上雇傭兵首領考慮得更多的是,他不能為了保護那不勒斯而把自己所有的兵力都投進去。那實在是太蠢了!一旦失敗,他會毫不猶豫地放棄戰場轉而和佛朗西斯科匯合,直奔米蘭。那不勒斯是不是會被憤怒的法國人一把火燒乾凈他不會擔憂——當然,即使他們這樣做也只會讓他更開心罷了。
「是。」
1420義大利那不勒斯
在召見結束以後,廷臣和貴婦人們一邊私下議論,一邊紛紛散去。對他們來說,阿堅多羅·斯福查那出人意料的求婚可能在此後的幾個星期里都是除戰爭以外比較能引起大家興趣的談資。不過更多的人還是各懷心事。
修士用力掐著自己胳膊和腿,弄出一塊又一塊的青紫和血口子。肉體的傷害似乎稍稍緩解了修士心靈上的負罪感,痛覺讓read.99csw.com他可以暫時忘記一切。
貝娜麗斯微微一愣,把臉轉向了甲板,用堅定的口氣說道:「我愛他,神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只是覺得他很漂亮。可是後來我發現,他是一個那麼溫和有禮的男人,他和我談話的時候沒有……沒有憐憫,這跟其他人都不一樣。我見過一些想討好我伯父男人,他們都向我獻過殷勤,可是實際上他們並不真正尊重我,只覺得我是個……廢人,可是阿堅多羅沒有這樣。在宮廷里充滿了香水味兒的時候,神父,您知道嗎,只有他的身上那麼乾淨,他的眼睛清晰又明亮,我知道他絕對不會是一個墮落在膚淺和享樂中的人。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上帝能讓他向我求婚該多好啊,我一定會答應,哪怕……哪怕伯父不同意!感謝上帝,他真的賜給我這樣的福氣!」
「是,陛下。」
「啊,是的。我……我非常願意……」亞里桑德羅虛弱地微笑道,「讓我準備準備,馬上就好。」
——《新約·哥林多后書》13:8
「什麼?這……她的家人不會同意吧?」
那個憤恨地看著紅髮青年的財政大臣,他現在也很困窘。他最親近的孩子落入了阿堅多羅設下的甜蜜陷阱:如果這個紅銅色頭髮的男人上了戰場,除非是他戰敗和死亡,那麼只會讓他的權勢和地位更高罷了;那個時候財政大臣將無法拒絕他完婚的要求。薩爾瓦托·烏爾塞斯侯爵咬著嘴唇全身發抖,他在女王離開以後幾乎是氣急敗壞地衝出了大廳,連瞧都沒有瞧一眼他的未來女婿。
他慢慢走到阿堅多羅的那間屋子,靠在門框上偷偷地朝自己的房間張望。他曾經從窗口多次看這邊,關注阿堅多羅是否入睡,卻從來沒想到現在會在這裏苦澀地注視著他跟他愛的女孩兒呆在一起。同一個窗口中的世界可以把他帶到天堂,也可以讓他如同身在地獄——
修士蜷縮在牆角,閉上眼睛把頭埋進了膝蓋,懇請上帝快點懲罰他,用任何方式都可以。他記得,很多年前他彷彿也有過相似的念頭,當時的絕望讓他想立刻死去!他似乎總是在無法承受的時候選擇逃避!
「說得對。不過我親愛的的阿堅多羅,你最好不要對烏爾塞斯侯爵太放心了。即便是有著婚約,可你如果死了那對他來說好處更大。」
「您好,斯福查大人。」這個女孩兒向他問候到,又向金髮青年屈膝行禮,「晚上好,神父。」
過了一會兒,那邊的門開了,紅銅色頭髮的青年興高采烈地跑出來,大叫著朋友的名字:「亞利克,亞利克!你在哪兒,亞利克?」他環視一周,很快發現了躲在不遠處的金髮神父,「原來你沒走遠!太好了!」
「回船艙,馬上!除非我叫你們,否則別出來。」阿堅多羅用嚴厲的口吻說道,「亞利克,請你幫我照顧一下貝娜麗斯吧,已經看見法國人的艦隊,馬上就要開戰了!」
「這個……」一貫大大咧咧的雷列凱托此刻卻吞吞吐吐起來了,「大人……事實上是……是兩位女士……其中一個是黑頭髮,走路不大方便……」
「該死!」阿堅多羅低低地罵了一聲,停下手中的動作,「趕快去把她們帶到這裏來,注意別讓其它人知道。」
亞里桑德羅從來不知道這個紅銅色頭髮的俊美青年也有如此殘忍的時候,他也可以帶著笑容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他不明白這會讓他難過得幾乎窒息?
雇傭兵首領的眉頭皺在一起,擺了擺手:「我從來沒發現你的脾氣這麼硬。」
……
護衛跑開了,亞利桑德羅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剛才那幾分喜悅好像迅速變成了苦澀,浸到舌尖上。他看了看朋友那焦灼又期盼的神色,撫摩著read•99csw•com外套下冰冷的鎧甲,沒有開口。
亞里桑德羅狼狽地轉過身,不想目送這一對新人進入阿堅多羅的房間。他的心臟是如此難受,因此當他看到雷列凱托把那個叫瑪麗亞的侍女送出去時,交給了她一袋金幣,卻沒有產生任何關於「陰謀」的聯想。
「哦?」阿爾方索一邊聽著,一邊展開了羊皮卷。
「是的,陛下,我相信您。」紅銅色頭髮的青年把手輕輕按在國王的腰間,「我們現在應該彼此信任。」
「過來,斯福查大人。」他懶洋洋地說,「請您到我的身邊來。」
「有趣的見解!」阿爾方索深邃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掃過面前這個人的臉,慢慢問道,「那告訴我,斯福查大人,當我深入你的肉體時,有沒有觸及到你的靈魂呢?」
是的,人質!
「啊,不,沒有。」金髮青年搖搖頭,把紅髮青年推開了一些,「出什麼事了,費歐?」
亞里桑德羅看著阿堅多羅把他的新娘從屋子裡攙扶出來,兩張年輕而喜悅的面孔上充滿了奪目的光彩,他們真是般配啊,和諧得就好像咬合在一起的齒輪,比天上的明月還要圓滿。
可是亞里桑德羅還是必須微笑……此時應該完成帕尼諾的願望,那個男人追求已久的幸福能從自己的手上傳遞過去,這表明上帝已經布施了足夠的仁慈……
亞里桑德羅以罕見的固執要求跟他在一起,阿堅多羅面對金髮年輕人的請求其實是有點竊喜的。他的亞利克即使在這個時候也沒有離開他,這跟他想的一樣,純潔的修士從來都不曾改變,即使是危險和死亡也不會讓修士放棄他。阿堅多羅非常高興,他知道就算世界上的人都背叛他,這個瘦弱纖細的男人還是會留在他的身邊。
「是的,陛下。」侍衛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實際上,那個侯爵給了我們肯定的答覆。」
那是帕尼諾的幸福,是他在經歷了苦難之後上帝賜予的幸福,自己沒有任何權力去破壞。如果自己此刻感到不舒服,那是因為畸形、醜惡的情感正在他心底萌生!他必須遏制自己對於帕尼諾那邪惡的念頭!
「啊,您太客氣了,貝娜麗斯小姐——哦,不,」金髮的青年忽然頓了一下,「——我或許該稱呼您斯福查夫人。」
繁華的那不勒斯海港在戰爭的威脅下變得非常沉寂,原本熙熙攘攘的商船此刻只剩下來不及開拔離去的五六隻。從岸上延伸出去的一圈新月形的海灣內,停泊著18艘戰艦,將近八百名水手和一千名士兵已經上船了。
亞里桑德羅看到紅銅色頭髮的男人溫柔地對貝娜麗斯說話,然後在她面前半跪下來,親她的手。女孩兒羞澀卻堅定地投入阿堅多羅懷中,他們擁抱在一起,然後接吻。
否則阿堅多羅是絕對不會暗中收買那個侍女,讓她攛掇和協助她的主人偷偷溜出來結婚。貝娜麗斯確實是個單純的孩子,她已經愛上了他,這點雇傭兵首領當然看得出來。讓侍女告訴她,他在女王面前表示想娶她,然後再把他可能戰死的危險做一下誇大,這姑娘當然會很感動,她會認為在這個時候嫁給他是一種奉獻,而跟著丈夫上戰場也是求之不得的。
「神父幾乎算個隱士了,怎麼會接觸到雇傭兵了?」費里斯猜測道,「陛下,他們會不會跟那個修道院有什麼牽連?我覺得那場火災透著古怪。」
「等你趕走了法國人之後吧,我想我們會有很多時間。」阿爾方索看著他貓一樣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笑笑,「斯福查大人,今天我才知道您的演技非常高超,不過你這樣做的意義並不大啊。難道您沒有發現烏爾塞斯侯爵現在恨你入骨嗎?這樣一來或許他會在後方給你製造一點小麻煩。」
這個少女的臉頰微微一紅:「神父,您不用太拘泥於稱呼了。我很感激您願意為我們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