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堅說：「很好。但你們火力太弱了。這樣吧，我們帶著三挺輕機槍，分一挺給你們。不知你們的人會不會使用？」

隊長說：「用不著。我們在那裡留了幾個同志看守著卡車，不會有問題的。」

列車過了蘇州站，李志強便對眾人說：「可以準備了，再有幾分鐘，車廂就脫鉤了。」

金光日點頭說：「看來他是個『棒槌』！」

李堅說：「你看這四周沒有人家，連個避風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再往前走走，注意周圍，只要有個地方可以安身，就露宿一宿，明早再走也可以。」

李堅想到這裏，忙將張振東的最後叮嚀告訴了金光日和朱維飾、毛廣榮。那三人聽了，也十分驚訝。

李堅發現一個鬼子軍官，縮在旮旯里，他的身後有一穿便裝者。那鬼子見李堅看他，忙大呼：「和平！和平！」並指指身後的便裝者：「他是你們的人！你們的人！」

眾人趕緊往裡走。

酒井太郎跟著鑽出去。「他的，受傷了。我的背著他。」

此時外面槍聲已稀落。

李堅大聲說：「不要緊張，先將白毛巾系在左臂上，然後拿好武器。打響后不要馬上下車，等候我的命令再行動。」

李堅不能再說什麼。

李堅掏出手槍，「當，當」兩發，引爆了集束手榴彈。悶罐車內的鬼子，鬼哭狼嚎，更急於突擊，紛紛打著槍往車下跳，遭到游擊隊和劉世儀帶領的人痛殲！

悶罐車廂內的鬼子們，都集中在兩側門前，準備奪門而出，衝出包圍。尤其是西側的重機槍還響著。沒有防備李堅和金光日已從下面鑽進來了。

隊員們都起身忙往來路撤退。

王阿福去領來一位中年人。

李堅叮嚀：「隊長，越接近公路，越要當心。還是先派人去看看……」

王阿福說：「我們把他們的隊長請過來，你再和他商量吧。」

又走了一程，接近公路了。隊長在前面，回頭喊道：「老李，看見沒有——那裡停著的，就是我們的卡車……」

李堅和金光日再次爬到悶罐車底部。車廂底部已炸了兩個大窟窿，兩人便各從一個窟窿鑽進悶罐車內。

李堅說：「我們和他們拉開十多米距離，作好防禦準備。」

李堅有些猶豫，他認為此時走公路很不安全。但既然對方有安排，他也不便說。只提醒對方：「要注意了，要防備中埋伏或遭遇戰。」對方嘴答著「好，好……」卻是滿不在乎的樣子，毫無布置。李堅還想告訴對方，現在是人數眾多的一支隊伍，行進中應派九九藏書出尖兵搜索。應有兩側翼防護和後衛。但這些話他都不便說。畢竟是初次見面，多說有逞能之嫌，會引起誤會，鬧得不偷快。

老胡接著說：「李志強介紹情況有誤。游擊隊是埋伏在鐵道兩側而不是一側。我看這樣吧，你還按你的方案實施，西側交給我們。我們從西側下，配合游擊隊打擊鬼子。」

游擊隊長說：「這裏離城鎮很遠，敵人未必會發現。這樣吧，我們在公路上準備了一輛卡車，可以送你們到蘇州。」

李堅知道這個鬼子，就是張振東說的那人。那人用身子護住便裝者，顯然很忠實。

列車開動了。行李車廂內行李並不多。李堅等人動手把行李碼放成堆，騰出空地來。眾人席地而坐。

眾人大口大口吃起來。

李堅同意了：「也好。」

話音未落，三面機槍響了，子彈如瓢潑大雨，向這一隊人傾瀉過來。

老胡說：「不必了，游擊隊會護送的。我也帶了幾個同志來，中途也安排了接應。」

老胡說：「啊，他叫酒井太郎，來吧。」他招呼過來幾個人，爬下車廂，將受傷的人拖出來。

李堅卧倒在地，大聲說：「都卧倒別動，準備好射擊，等鬼子露頭，一齊開火。準備好手榴彈！」

李堅聽了更佩服對方準備充分，布置周密。他暗想：「難怪人家能成大事。」他原本想利用金光日的人，發展壯大，好好和鬼子周旋一番的。經過與張振東這兩次共事，他深深感到自己的智謀、能力太淺薄了，根本不可能策劃得如此周到。這個戰場比正面戰場複雜得多，稍一大意就輸定了。就以這次的事來講，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鬼子竟會耍花招，以兩次假的來轉移視線。最使他驚訝的，居然有日本鬼子和他們「串通」：在車站那隊鬼子兵中一個小隊長突然喊了一聲，張振東興奮地確認這次是真的。顯然那個鬼子小隊長的喊聲是在向他發信號。

游擊隊員們毫無防備，驟然受打擊，炸了窩似的亂竄，一瞬間幾乎全部被撂倒。李堅的人有防備，都就地撲倒。

李志強說：「要過了蘇州才脫鉤，至少還有一小時呢，大家慢慢吃，吃飽些啊。」

李堅所料不差，他們走後不到五分鐘，鬼子的摩托車又來了，彙集於此，撲了個空，也只能「打掃戰場」。李堅若不當機立斷快撤，麻煩就大了！

李堅說：「據李志強說，游擊隊埋伏在鐵道東側，攻擊鬼子正面。我們的人分為兩組，第一組等打響后從東側下車，攻擊鬼子側翼，第二組趁雙方交火激烈時，也從東側下車，突擊進入後面車廂救人。」

李堅聽了，ｒeａｄ•9９ｃsw•cｏm肅然起敬：「啊，好的。」又問，「要不要我們護送你一程？」

鬼子得意之餘毫無防備，在機槍、衝鋒槍和手榴彈掃射、爆炸下，也如秋風掃落葉，全部、乾淨地倒下了。

鬼子的輕機槍又響了，再次企圖以火力掩護突圍。

李堅和老胡招手：「後會有期！」

眾人又走了一程。忽聽有馬達聲傳來。李堅說：「不好，鬼子的快艇來了。我們暴露在開闊地帶，他們一靠近就能發現我們，快離開江邊！」

李堅也不說二話，招呼金光日，去把被營救的人架起來，來到一個窟窿處讓金光日先下去接著，他再抱起被營救者，從窟窿處放下去。然後招呼那鬼子：「你跟我來！」就鑽下了窟窿，那鬼子忙跟上。

時間緊迫，當即分散了。

李堅邊走邊和眾人商量。「鬼子這回吃了大虧，決不肯善罷罷休。必然迅速出動拉網。我們行進速度太慢，很可能被網在裏面，這樣走下去是很危險的。」

老胡說聲「謝謝」：「我們的人也有當過兵打過仗的。這樣吧，我接受你一挺機槍。我回贈你一支衝鋒槍——這東西在突擊中很好使的。」又亮明身份，「我是蘇北派來接人的。打響后我們也採取你的戰術，側擊敵人，同時相機衝進車廂救人。無論誰先進入，救了人都必須交由我保護送走。你們就算完成了任務，馬上撤離。」

李堅說：「剛才老胡說得對，我們這裏打得熱鬧，附近的鬼子會聽見的，或者很快會來增援，我們還是快撤吧。」

實際上快艇上的鬼子已經發現了李堅等一行人，他們沒走幾步，快艇上的鬼子就以步槍射擊他們，並喊叫他們「站住！」

老胡對李堅說：「老李，謝謝了，你們回去吧，要快撤，因為這裏打得熱鬧，鬼子的援兵有可能馬上會趕來。」

李堅和金光日各端一挺輕機槍，倒退著走，時而注意兩側。這樣走了一段路，沒發現情況，這才跑著追上眾人。

李堅忙攔阻：「不行。我們手槍射程夠不著他們，一響槍他們的步槍就會擊中我們。」

埋伏兩側的游擊隊，是企圖引誘鬼子全部下車后再消滅，不料隱蔽有疏漏。被鬼子軍官發現了，他們只得向鬼子攻擊。

後面悶罐車裡的鬼子炸了窩，嘰里呱啦亂叫亂嚷。兩側的門拉開，有幾個鬼子端著步槍跳下車來，向兩側搜索。他們圍著三節車廂轉了一圈，回到悶罐車前，向裏面報告。於是有一名鬼子軍官，帶著十多個鬼子跳下車來，站在車廂旁，舉著望遠鏡四下觀察。他似乎發現了埋伏的游擊隊，拔出戰刀來，嚎叫一聲。

金光日對李堅說九九藏書：「老李，夜間可能不會有船出現，我們還是找個地方睡一宿，明天再走吧。」

有人問：「武器怎麼辦？」

李堅用手向金光日示意，便一東一西，各用兩支手槍「點名」，「當，當，當」……鬼子一個個倒下，沒一個抵抗的，倒是有幾個情急之下，跳下車去。

李堅說：「作戰面積有限，人多了反倒運轉不便，所以我想你們作為預備隊，先不要參戰，如有意外情況再說。」

李堅說：「好嘛，和我一組要帶著傷員。」

原來是鬼子今晚加強了公路上巡邏。他們的摩托兵在蘇州至南京的一條公路上穿梭。鬼子的摩托兵，發現了在公路上停著的一輛卡車，頗感蹊蹺，幾輛摩托彙集於此。那些守在車旁的游擊隊員見勢不妙，撒腿就跑，被鬼子打死幾個，生擒了司機。這司機招認是「在此等人的」。鬼子便召來幾輛摩托車，共有二三十人。鬼子的摩托車上都架有輕機槍，共八挺。於是將摩托車隱藏起來，鬼子們隱蔽周圍，八挺機槍分散開來，守株待兔。

李堅深感張振東想得周到：「好。大家往飽里吃，今晚還不知要打多久、要跑多少路呢。不吃飽了哪有力氣殺鬼子啊。」

李志強和王阿福拿出準備好的饅頭、香腸、醬牛肉和水來，分給大家。

金光日拔出手槍：「幹掉他們！」

李堅同意：「好辦法！」

李堅探頭往西看了看，已沒有了戰鬥，便喊：「老胡！老胡！老胡！」

李堅想了想才答道：「我看不必了。他們可以作為預備隊，有特殊情況再參戰。」

李堅爬到悶罐車門下，他頭頂上的鬼子重機槍還在瘋狂地響著。他勾手投了一枚手榴彈，不等炸響，又投了第二枚，趕緊打滾離開。

他們經過一村莊，進村去向一農戶買些吃食，就便打聽情況和問路。聽農戶說沒有鬼子出現，稍稍安穩了些。吃完東西，根據農戶指點，他們繼續上路。

金光日是以李堅的主意為選的，自然點頭同意。

西側的游擊隊員護送老胡而去。

李堅說：「長槍是不能帶了，機槍、步槍、衝鋒槍都拆散了，把零件扔遠些。手槍、手榴彈各人先帶著，看情況處理。實在不便帶了，手槍也拆散了，把零件扔遠些，手榴彈最好藏到個不易找到的地方，免得被人撿去鬧出人命來。」

李堅想了想：「老金，聽我的！你帶傷員走，我留下掩護你們。」

走了十多里路，隊長嚷著對李堅說：「前面還有一里路就到公路了，我們的車就停在公路旁。你們上車用不了半小時就可以到蘇州。那裡有同志迎接，安排你們或乘汽車或乘火車回上海，天亮前便可到九_九_藏_書家。快跟上來呀！」

金光日不幹：「那怎麼行……」

鬼子見這一隊人都倒下了，以為得計，一軍官就起來喊了一聲，所有埋伏的鬼子都站了起來。軍官先哈哈大笑，鬼子們跟著狂笑。軍官又嘰里呱啦說了幾句，所有鬼子端著槍朝中心走來。他們要看看「戰果」，再看看是否還有沒打死的。他們剛一邁步，李堅喊聲「打」！一枚手榴彈擲出。同時兩挺機槍，一支衝鋒槍響了，其它隊員紛紛投出手榴彈。

李堅悄悄對金光日說：「你告誡大家警惕起來，隨時準備投入戰鬥。萬一遇上突發|情況，就地散開、卧倒，還按原計劃，兩人一組。千萬不要驚慌失措，沉著應對，不要走散了。」

老胡點頭說：「很好。但有一點情況你沒有考慮到吧？後面的悶罐車雖沒有窗，但兩面都有門，你們攻擊東面，集中於東面，敵人是可以從西面撤走的。」

金光日再爭：「讓傷員們自己走，我留下來跟你對付鬼子！」

鬼子兩挺重機槍火力十分猛烈，幾乎壓迫得鐵道兩側的游擊隊抬不起頭來。縮在悶罐車內的鬼子，趁機陸續下車，準備突圍。

隨著火車頭牽引飛馳的車廂，忽然明顯減速。眾人預感到車廂脫鉤了。

李堅叮嚀傷員：「遇有情況，你們隱蔽起來，由我和老金去應付。我們不打招呼，你們千萬別出來。」

金光日說：「我同意。還是兩人一組吧。有單獨走的也可以，自由結合，我還和老李一組！」

金光日同意了，馬上向下傳達，隊員們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雖然剛才的戰鬥很激烈，但總的來說，還算勝利。現在聽到傳達，又都緊張起來。

游擊隊員撞進了鬼子的火網！

老胡奔過來。

李堅說：「你要保護好傷員，快走！」說罷轉過身去，舉起雙手，迎著鬼子走過去。

李堅對金光日說：「受傷的弟兄，雖還能行動，但畢竟不宜過勞，我們往江邊走，能找到小船，以船代步就好多了。」

金光日用機槍火力掩護著李堅。

李堅喝道：「聽我的！」

游擊隊趁機躍進，已到鐵道旁。

上路后不久，天亮了。

李堅在行李車廂內看清了外面的情況，就對眾人說：「我和老金各抱一挺輕機槍下去，從側面打擊鬼子，鬼子重機槍扇面射擊只能六十度，我們這裡是死角，所以不要怕。我和老金下去后打響，你們就陸續貼著車廂下。」

李堅聽得一愣。

車廂慣性滑行了幾分鐘，速度減慢得很快，最後在嘎吱聲中停住了。

老胡沒有爭執，卻問：「你打算怎麼做？」

這一突然側擊情況出乎鬼子意料。鬼子成排被撂倒，頓時大亂。游擊隊rｅａｄ.9９csｗ•ｃｏm也趁機發揮火力。迫使企圖突圍的鬼子不得不返回悶罐車內。

金光日也將機槍交給毛廣榮，爬到李堅身邊。他對李堅說：「老李，咱倆鑽到車廂下面去，用手榴彈炸穿車廂底，鑽進車廂去。」

李堅和金光日繞過車廂，回到東側，東側的游擊隊員們，正在揀拾鬼子的兵器。他們雖有幾個傷亡，卻都很高興。劉世儀還在和游擊隊的隊長交談著。

清點人數，六人受傷，但都不影響行動。李堅撕扯了幾件襯衫，好歹包紮了一下，便領眾人走小路往蘇州方向走去。

李堅等了片刻，站起來說：「把兩挺機槍留下，給我和老金，我們掩護大家，帶上傷員，快往回撤！」

李堅對金光日說：「用火力掩護我！」說罷棄了輕機槍，拔出手榴彈來，匍匍前進。

李志強又說：「我們從前一節車廂脫鉤。因為前一節車廂里，有我們二三十個同志。他們原本是隨上一輛列車走的。因為鬼子不讓上人，我們也發現是假的，所以留下來了，跟上了這一趟車。」他問李堅，「老李，要不要合起來，由你指揮行動？」

李堅示意朱維飾，朱維飾端著衝鋒槍來到門前，車門一開，他就掃射，擊斃近處車下的鬼子兵。李堅和金光日各抱一挺輕機槍，從車門滾落車下，就勢卧在地上，掃射悶罐車上陸續下車的鬼子兵。

游擊隊長集合隊伍，約有四五十人，留下數人處理傷亡隊員，就率領隊員，頭前帶路。李堅等人隨後，往公路進發。

兩枚手榴彈炸響了，重機槍啞巴了。

中年人與李堅握手：「叫我老胡吧。我們有三十四人，都是短槍，也有手榴彈，還有兩支衝鋒槍。我們聽你指揮。」

「怎麼辦？」

劉世儀說：「老李說得很對。我們這樣集中走，目標太大，很容易被發現。不如分散了走，可以混出去。」

走到日落西山，終於長江在望了，到達江邊上時，已是夜幕降臨，所幸明月高空，能見度尚好。但江邊根本看不到船。他們在沙灘上休息片刻，然後沿江而行。

眾人頓時緊張起來。

「好！把人交給我帶走。」

那鬼子說：「我的也走——我的找新四軍的去——他的受傷了，我的背他……」

李堅說：「你們的人在車下，說是受了傷，你接走吧。啊，還有個鬼子要跟你們走。」

行李廂中的人紛紛跳下去，貼著車廂，朝悶罐車門移動。

金光日說：「帶著就帶著。」

悶罐車兩側的門大開，各有一挺重機槍，瘋狂地掃射起來。已經下車的二十來個鬼子兵，也舉步槍射擊。

於是兩人匍匐至悶罐車廂下，各取幾枚手榴彈，懸挂在車廂下，兩人再爬出來，隱蔽在路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