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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戰士 第二十章

第一部 戰士

第二十章

萊內穿過小路向福斯走去。
重新回到陽光明媚的地面上,萊內感到自己腦袋裡一陣嗡嗡作響,顯然這是過度飲酒帶來的後遺症。先前,喝完找到的西拉子紅酒後他又去了趟酒窖,想再找一瓶來喝,可是沒能找到,於是他只好用一瓶義大利白葡萄酒取而代之。本來如果把這瓶酒冰鎮一個小時后再喝味道會更佳,但是要等這麼久,萊內實在是忍受不了。
在小狗躺的地方邊上有一隻舊皮包,是那種醫生用的皮包,但是裏面裝的卻不是藥丸藥片之類的,而是工具——有的很尖銳,有的有鋸齒。
福斯是名挪威人。他在牆邊的一行花圃旁跪了下來。由於肥料充足,花圃里的花開得極為絢爛,彷彿怒放的煙火一般。福斯開始收集花種,然後把枝葉和花瓣堆在身邊的礫石地上。
「七周。」蒂爾南回答說。「一隻野狗勾引了它。小狗崽中有六隻是雜種,沒有一點用處。我本該現在就把這幾隻小雜種丟進河裡淹死,但是我下不了手。它們就快要斷奶了,所以這事不能再拖了。一旦等到我鼓足勇氣,我就把它們裝進麻袋裡扔下河。」
「你胳膊底下夾的是什麼東西?」
外面傳來了口哨聲,聽聲音應該就在他的窗下。是福斯在吹口哨。儘管他認為他今天其實是不用幹活的,但是他仍幹得很開心。他是對的,這份活本就是多九-九-藏-書餘的,只是斯科爾茲內想讓這個挪威人到這裏來。工作結束后,斯科爾茲內會要求福斯留下來吃晚飯。可能福斯會提出異議說自己要回家去,但斯科爾茲內一定會堅持的。然後福斯會享受一頓豐盛的晚餐,可能還會喝點酒。
「多大了?」萊內問。
「我會藏好不讓她發現的。」萊內說。
萊內笑了笑,拍了拍福斯的後背,和他道了別,慢慢地朝院子外邊走去。他穿過花園朝外屋走去。一群小雞在屋前的空地上玩耍,不時用嘴啄一下地上的泥土。萊內用腳將它們趕開。
不錯,斯科爾茲內做得很好。如果萊內也有類似的野心的話,很可能他也會變得如此富有,但那時他只會把這份財富揮霍在酒上。
萊內回到自己的房間,先把酒放在床頭柜上,然後把小狗放在床上。小狗在毯子上爬來爬去,到處嗅,嘴裏不停地發出「嗚嗚」的聲音。萊內把它翻過來仰卧在床上,用手撓它的肚子,小狗便用爪子打他的手。
馬棚的地上有一捆毯子,蒂爾南養的一隻柯利牧羊犬躺在上面。它是只母狗。
接下來就會有人把福斯帶到院子外的那幢房子里,這時萊內也會帶著他那裝著亮閃閃的工具的皮包過去。他們兩人會好好地徹夜長談。
「好的,沒問題,」蒂爾南說,「但是千萬不要讓我老婆在屋子裡看見read.99csw.com它,她會大發雷霆的。」
這位老人伸出一隻手,來回撓著其中一隻小狗耳後的部位。他的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那隻小狗開始用小爪子敲打蒂爾南瘦骨嶙峋的手指,用自己的小尖牙咬他手上粗硬的皮膚,後來它的兄弟姐妹們也加入到這個遊戲中來。
「你好。」他謙恭地低下頭向萊內問好。
「很好。」
萊內舉起酒瓶對準自己的嘴巴,又喝了一口。「有錢是件好事。」
一名衛兵從萊內身邊走過,明目張胆地背著卡拉什尼科夫自動步槍在院子里巡邏。萊內沖他點了點頭,對方嘴裏嘟噥了一串德文,算是回答。院子的另一端有一幢單獨的房子,裏面住了五個從東德偷渡到愛爾蘭的逃亡者,他們佔用了外屋中的兩個房間。
哈康·福斯身穿一套泥巴色的工作服,手裡拿著一個噴壺,例行公事地給院子里的植物澆水。萊內朝他揮手打招呼,他也沖他揮了揮手。
他舉起瓶子喝了一大口白葡萄酒,酒甜得有些發膩。
十幾隻小狗圍在這隻母狗身邊打鬧。用木板做成的臨時圍欄將這些小狗圈了起來。
他一手拿著打開的酒瓶,一手抓著自己的夾克衫,在馬丁斯敦莊園里漫無目的地閑逛著。斯科爾茲內的宅子顯然很氣派。萊內不是那種愛慕虛榮、喜歡炫富的人——不過,他一直都是個窮光蛋—read.99csw.com—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羡慕起這座宅子來。宅子佔地很大,有很多獨立的屋子,屋子周圍有大片大片的花園,每間屋子都建有精緻的拱形窗。他停下腳步,放眼欣賞面前的豪宅。
蒂爾南的老婆是斯科爾茲內的管家。她是一名德國婦女,身材肥胖且性格粗暴。二戰前她就來到了愛爾蘭,嫁給了蒂爾南這個愛爾蘭人。萊內已經被她責備過了,因為他把泥帶進了屋裡。
他朝著樓梯走去。正走到一半時,他聽見身後有人在叫他:「塞萊斯坦。」
福斯爽朗地笑了起來。他聳了聳肩膀,點頭表示贊同。「是啊,錢是好東西。有錢就會有吃的,就會有睡覺的地方。在這些方面,錢的確是好東西。」
「難道你不想要這份工作?」萊內問道,「你不想賺這份錢嗎?」
「一隻小狗。」萊內說著將小狗舉起來。小狗在半空中四腳亂蹬。
「知道了。」
挪威人聳聳肩說:「不累。我是兩天前才來這裏的。上校打電話給我,讓我過來,說花園要再打理一下。找我有事嗎?」
他彎下身子將小狗崽從臨時圍欄中拎出來,向蒂爾南道謝后便離開了。小狗在萊內的手中局促不安地扭動著,於是萊內便把它夾在自己的腋窩下,用另一隻空閑的手拿起酒瓶朝屋子走去。
「不要讓蒂爾南夫人在你房間里發現它。」
「不read.99csw.com會讓她發現的。」
萊內急忙抓緊酒瓶,說:「我口渴了。」
「什麼事?」
斯科爾茲內手指著他的另一隻手問道:「還有,那個是什麼?」
小狗咬住了萊內的食指,把他給咬疼了。萊內急忙抽出自己的手,生氣地罵了小狗幾句。手指流了點血,萊內把血吸掉,嘴裏鹹鹹的。
福斯停下手裡的活兒,抬頭和他打招呼:「你好。」
萊內笑著說:「這活很累人吧?」
萊內偷偷地溜了進去,沒有被人發現。
他看見蒂爾南正在一間露天馬棚里對著地上一堆亂七八糟的狗毛髮火,嘴裏罵罵咧咧的。看見萊內進來,這名紅臉漢子才抬起頭來停止了詛咒。
「我就要這隻吧。」他說。
萊內停了下來,轉過身一看,原來是斯科爾茲內在喊他。
「我要一隻。」萊內說。他蹲下來,把酒瓶放在身旁的地上,認真打量著這些小狗崽,一會兒看看這隻,一會兒看看那隻。所有的小狗崽都在圍攻蒂爾南的手掌,只有一隻除外。這是一隻黑褐色的小公狗,體形比它的兄弟姐妹們都小。萊內把手伸到它面前,小狗崽猶豫了一會兒,嗅了嗅他的味道,然後才伸出它的小舌頭去舔萊內的手。
福斯一邊用他短粗的手指擺弄花圃里的花草,一邊回答說:「哦,需要。我需要工作,也需要錢。我一直都很需要錢。」
「不要再喝了。」斯科爾茲內說九_九_藏_書,「我今晚打算問哈康·福斯幾個問題,到那時你必須得清醒過來。明白嗎?」
塞萊斯坦·萊內由於前一晚喝了奔富葛蘭許西拉子紅酒,感覺很棒,所以現在正偷偷地溜進酒窖,想再找一瓶喝。他走下木樓梯,酒窖里潮濕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直往萊內衣服底下鑽。當走完樓梯雙腳接觸到地面時,他已經被凍得直哈氣。酒窖里整齊地擺放著一排排藏酒,有的瓶身很乾凈,玻璃瓶上閃著亮光;有的顯然時間已久,瓶身上落了厚厚一層灰。萊內在藏酒架之間慢慢走著,舌頭在牙齒后不安地躁動著,期待著即將出現在眼前的興奮。幾分鐘后他如願以償地找到了第二瓶西拉子紅酒。
萊內將手中的酒瓶遞到福斯面前。他笑著接過酒瓶,朝嘴裏灌了一口。他將酒咽了下去,喉結動了幾下。隨後他將酒瓶還給萊內,並用手抹了把嘴。
經過廚房時,他聽見蒂爾南夫人正站在那裡與新來的廚師爭論著什麼。廚師當天早晨剛到這裏,他是斯科爾茲內特意從西班牙馬德里的霍歇爾飯店——他在歐洲最喜歡的飯店——請來為他準備第二天晚宴的。廚房操作台上擺著六隻雉雞,被排成了兩排。顯然,蒂爾南夫人和廚師就如何處理這些雉雞產生了意見分歧。兩人各自激動地說著自己的語言,同時又不得不插入很多的肢體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他們的嗓門越說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