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現在一定很傷心吧。」

韋斯舉起手中的杯子，以示祝賀。「好消息啊。我早就說過他會低頭的。」

「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是，千萬不要讓自己氣昏了頭。好吧，斯科爾茲內上校都說了些什麼？」

「我要好好喝上幾杯。」他拍拍賴安的肩膀。「我們快要成功了，阿爾伯特。我們明天再談。」

「都怪格雷斯。這個白痴。我們讓賴安走了之後，他一直默不作聲。但是，他平常也是這樣啊，我們一起在北非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因此，我也就沒有多想。當時我們剛吃了一點飯。是華利斯煮的。我們在談錢的事，各人在頭腦里計算著自己會分多少，拿到錢之後會怎麼用。

「什麼都不要。」賴安說。

這另一個人就是格雷斯。他趴在地上，兩隻肩胛骨之間有一個清晰的彈孔，另外，他的後腦勺上也中了一槍。他的手指還緊緊握著一支半自動步槍。

「啊，阿爾伯特，你就別這麼小心了。我說過，奧托·斯科爾茲內是個聰明人。150萬對他來說只是零花錢而己。乖乖付錢是唯一合理的選擇。」

「快說呀，卡特，出什麼事了？」

卡特朝身後大開著的門指了指。「那裡面。」

卡特用一隻手抹了抹臉，擦了擦了嘴巴和眼睛。

韋斯嘆了口氣。「我估計你們沒有。那就來杯格蘭菲迪威士忌吧。雙份，不加水，加冰塊。」

韋斯揉了揉眼睛。「不啦，謝謝，就給我來杯水吧。」

「接著，華利斯開了個愚蠢的玩笑，說什麼斯科爾茲內只願意給三分之一的錢九九藏書，但是，這比他給全部的錢，然後我們五個人分要多。我叫他閉上他的臭嘴，這事一點兒不好笑，但他就是不聽。格雷斯坐在那裡，撥弄著盤子里的食物，一句話也不說。

「我們不賣酒。如果您願意，我可以給你來一杯好茶。」

戈倫·韋斯繞了一圈，把車開了回來，再次從布斯威爾斯酒店前經過。是的，那張報紙在賴安沃克斯豪爾汽車的儀錶板上放著呢。他把車開到遠處，沿街停下之後，走回酒店。

卡特站起來，走進室內。一分鐘之後，他拿著兩隻酒瓶出來，其中一隻幾乎已經空了，另一隻還是滿的。他把那隻幾乎空了的酒瓶給了韋斯。

「你肯定知道一些什麼情況。」賴安說。「說來聽聽。」

服務員端著水和賴安同時到達。這個愛爾蘭人坐到韋斯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的時候因為身上的疼痛，他臉上的五官都扭曲了。

「是啊。」韋斯說。「愚蠢的傢伙。斯科爾茲內答應付錢了。」

韋斯走了，留下賴安一個人坐在休息廳。儘管沒有喝威士忌，儘管這個愛爾蘭人的臉上似乎有些恐懼，但他的胸中卻有一股暖流。

韋斯表示了感謝之後，走到休息廳。這裏的天花板很高，有幾個身著西裝的男人正一邊喝咖啡或者茶，一邊看報紙。韋斯在靠窗的地方找了個舒服的座位坐下了。

「怎麼回事？」

賴安沒有說話。

「賴安先生馬上就下來。」服務員說。「請在休息廳找個地方坐下來等吧。」

韋斯思考著。此前他曾多次想過這個問題，但從來沒有九*九*藏*書在白天想過。在茫茫黑夜中，他無法入眠的時候，這個問題就一直困擾著他。他只找到一個答案。

「今天我見過斯科爾茲內了。」

卡特搖搖頭，盯著樹林看。他的勃朗寧手槍放在身邊的石頭台階上。

韋斯和卡特碰了一下酒瓶。

進入農舍，首先聞到的是一股味道，一股金屬的味道，接著，等他的眼睛適應了室內昏暗之後，他看見桌子椅子都被打翻在地，餐盤和茶杯四下散落著。

「好吧，有什麼情況？」

他站起身來，一把拿過杯子，將裏面的水一飲而盡。

「那完全是宣傳。」韋斯說。「他只是做了偵察的工作，而且幹得也不咋的。1943年的時候，帝國已經處於風雨飄搖之中，黨衛隊需要一位英雄來提振士氣。斯科爾茲內走了狗屎運，成為了合適的人選。他本來應該是乘最後一批滑翔機著陸的，但是，不知哪裡出了問題，他反而成了第一個著陸的了，而且正好落在關押墨索里尼賓館的門口。負責看守墨索里尼的義大利國家憲兵隊嚇得屁滾尿流，當場就放下了武器。

「以前這一身份意義重大。戰士是為了國王和國家而戰。你要為之獻出生命。突然有一天，沒有仗打了，你被晾在一邊，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過，成為一無是處的廢物了。」

華利斯癱坐在地上，背靠著一面牆，他臉上的一塊肉和腦殼的一部分已經被子彈打飛了，胸口有兩顆子彈留下的孔。那隻剩下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層烏雲，毫無生氣，似乎正盯著他對面的另一個人。

然後https://read.99csw.com，他看見了屍體。

「有傑克丹尼酒嗎？」

韋斯的嘴角忍不住泛出了笑意。「你有沒有想過，斯科爾茲內在二戰期間的戰爭記錄有點好得讓人難以置信？」

「他計劃了整個偷襲行動，」賴安說。「我看過相關的報道，甚至還有一些書……」

「我的德國朋友告訴我，賓館的大門裡面被頂住了，斯科爾茲內打不開，於是，他繞著賓館走了一圈，想找其他入口。他躲開了看門狗，爬牆進去了。他在賓館里跑了一大圈，終於找到了墨索里尼。他把所有功勞都記在自己的頭上。其實，義大利人根本沒有抵抗，幾乎一槍未發。在這次行動中，唯一的損失是幾架滑翔機在著陸時墜毀了。根本不是黨衛隊宣傳機器說的那樣神乎其神。你在那些書中看到的一切都是虛構，不是歷史。斯科爾茲內不是超級英雄。他是個騙子，他享受著他不該享受的榮譽。」

「不賣什麼？」

卡特循聲抬頭，他似乎被嚇了一跳。他好像不知道剛才有車開過來。

「見鬼！」韋斯說。「見鬼！」

「儘管如此，他依然是個危險人物。」賴安說。

「他說他願意付錢。明天的《愛爾蘭時報》上將會刊登一則廣告。」

服務員彎下腰，靠近了他，小聲說：「先生，這家酒店不賣酒。」

賴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聲嘆息里含著濃濃的倦意。

「見鬼！」韋斯罵道。

「我曾經是個戰士。」卡特說。

「後來，格雷斯抓起他的步槍，打死了華利斯。我當時正在擦槍，要不然，我也會這樣乾的。這個愚蠢的九-九-藏-書傢伙。」

「是的，這是賴安剛剛告訴我的。明天的《愛爾蘭時報》上將刊登一則廣告。你這裏還有上好的伏特加嗎？」

韋斯的車開到了被鬱鬱蔥蔥的樹木遮蔽的小路盡頭，他們暫時安身的小屋就在這裏。他停下車，看見卡特正雙手抱著頭，坐在門口。

一個矮胖的服務員走了過來。「先生，您要喝點什麼？」

「對，他的確很危險。非常危險。但是，他並非不可戰勝。你要記住這一點。我們能打敗他。」

「還疼啊？」韋斯問。「你要喝茶嗎？他們最烈的東西就是咖啡了。」

「什麼？」服務員的下唇耷拉著，他的嗓子有些沙啞，似乎剛才喝水的時候嗆著了。

「我不敢肯定。」賴安說。「我們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說不定他在設圈套呢。他是個傲慢的傢伙，不會這麼輕易就範。」

賴安搖搖頭。「這也太容易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啊。」

「我不知道。」韋斯說。他希望卡特從他的嗓音里聽不出任何恐懼的成分。

韋斯聳聳肩。「我也是啊。」

韋斯的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他覺得肚子里被人打了一個結。「出什麼事了？」

「也許斯科爾茲內上校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強大，那麼無所不能。」韋斯的眼睛緊緊盯著賴安。

卡特睜大了眼睛，扭頭看著韋斯。

「斯科爾茲內找人打了我父親，說是要給我一個警告。」

他返回到外面，和卡特並肩坐在台階上。

賴安吸了一口氣。「他希望我送金子。」

他們誰也不說話，坐了一會兒。韋斯小口喝著酒，卡特則大口大口地喝著。

韋斯打量著賴ｈｔｔps://ｒｅad•９9cｓｗ.ｃｏm安，等著他接著往下說。他似乎看到賴安的眼睛後面藏著什麼。賴安還是不說話，韋斯終於忍不住了，他說：「阿爾伯特，快點！我不喜歡說話吞吞吐吐的人。」

「這個我倒沒有任何問題。阿爾伯特，打起精神來，幾天之後，你就是這個被上帝遺忘的國度中最有錢的人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堅持，千萬不要泄氣。」

韋斯下了車，鎖好車門。

他把賴安的名字和房間號給了酒店的前台，服務員面帶微笑地打了電話。

「你什麼意思？」

「如果你的戰爭的的確確結束了，你怎麼辦？」卡特問。「或者，你已經老得不能再打仗了，你怎麼辦？你怎麼度過你的餘生？」

韋斯朝裏面走，卡特身子一歪，為他讓開一條路。

「我有一個線人，他是希姆萊的手下。他給我們提供過一些很有價值的情報，因此，我們沒有處死他。他們拍攝大薩索山偷襲的電影時，他就在現場。斯科爾茲內和他的手下乘著滑翔機，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救出了墨索里尼。真實的情況是，上級只是安排這位勇敢的上校做一名觀察員而己。」

韋斯感覺到了伏特加在胸口和舌頭上的暖意。「我的戰爭從來就沒有結束。有那麼一小塊土地，它周圍的那些國家想把我們從這個地球上抹去，不留一絲痕迹，他們就為了那塊土地而戰。這些國家相互為敵，而且，他們互相憎恨的程度絲毫不亞於他們對我們的憎恨，要不是因為這個，他們早在十年前就把我們趕到海里去了。我的朋友，對你面前的和平心懷感激吧，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活著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