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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最後的一次情報

第十七章 最後的一次情報

看樣子張麻子真不像表面那麼弱不禁風,他是有問必答、回答圓滑的江湖老手。高軍問他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了嗎?張麻子回答不知道。袁虎說不知道你跑什麼?張麻子說我憑什麼跑。高軍說你沒跑你來養豬場幹什麼?張麻子說串親戚也叫跑,那以後誰也別走親戚了。無論高軍、袁虎拿什麼話套他、繞他,他就是不上當,怎麼也不肯說出他與高勝、王飛的關係。很快兩個小時過去了,一點收穫也沒有,蔡茜氣得皺眉,瞪了一眼這個軟硬不吃的傢伙。見他執意不說,蔡茜建議高軍請示李奇採用異地審問,讓他徹底脫離老巢,看他還有什麼牛勁。
匡釗像睡了一個安穩覺似的,這才神氣十足:「對!你兩個說得都對。那我問問你們,上次回龍賓館你們抓到高勝什麼了嗎?」
馬麗雅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趙飛的手機,因為她要走,在走之前要把這最後一個情報告訴趙飛。趙飛急忙問她要去哪兒。馬麗雅說:「你別管我去哪兒,反正我要在離開這兒之前,最後告訴你一個消息,高勝沒出手那批貨,明天要出手,交貨地點在河南的一個小縣城裡,接頭的人叫張大旺。」趙飛焦慮:「你一個身單力薄的弱女子,你究竟要到哪兒去?」「到你們公安和高勝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馬麗雅一臉憔悴,「我覺得現在實在太危險了,如果這樣下去,早晚得死。我死了無所謂,給你們找麻煩實在於心不忍。」
看著一下子下來這麼多外地公安人員,蔡茜這才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李奇為什麼要在凌晨兩點鐘,離駐馬店還有10公里這個小鎮上,將他們統統趕下火車,原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匡釗、李奇、趙飛三人急急忙忙地鑽進事先聯繫好的一個房間里,秘密研究著行動計劃。他們決定先派高軍和袁虎兩人化裝成便衣到市裡偵察一下情況,摸清具體交貨的時間、地點,然後再決定動手的最佳時機,趙飛正準備起身找高軍、袁虎交代任務,匡釗的手機響了。
「我……唉!張大哥,對不住了,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犯了什麼事,雖然你對我有恩,可我現在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不能再進去了。」葉虎說。不到5分鐘,屋內的人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葉虎的心裏也平靜了許多,葉虎掃了一眼劉青等幾位嚴肅的面孔,看了看妻子哭紅的淚眼,又數秒鐘的猶豫后,下狠心地說出了張大旺現藏身在郊區一個養豬場里,經過一番教育,葉虎還是挺知情達理的,同意把高軍他們帶到養豬場,但他不下車,以免張麻子看見顯得不夠朋友。幾個人帶著葉虎往外走,葉虎妻子拉住蔡茜的手哀聲懇求:「同志,同志,你們用完他后一定把他給我放回來,行嗎?」
高勝才不在乎那些東西,他在乎的是張成的話:破財即是消災,良機不可錯過。只要他的官運成真,十萬八萬算個啥,天天送都願意,他神經麻木地說:「千里送鵝毛略表心意,邊夫人你不也是一樣,為我的事讓你操碎了心嘛!」
邊召看了馮凱樂一眼,還想繼續努力:「他當人大代表不行,那可以另行安排嗎?讓他掛個縣土地局副局長的職務怎麼樣?」
張麻子40左右的年紀,體型瘦小,因為長期輪椅上生活的緣故,使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小。他穿一件已經汗漬浸得發黃的白襯衫,看樣子匆忙逃跑這些天來這襯衫一直沒換過,離老遠就能聞見那襯衫上的汗酸味兒。
這次不愉快的事情是龐蘭芝所致,聽說邊召都受牽連,錢大興在縣領導面前覺得無地自容,低頭不語。
錢大興似乎聽出來邊召的用意,顯然也聽出來前半句是提醒他的,後半句是要高勝聽的,終於抬頭,他說:「就因為他們沒文化,他們才無所謂的,該吃吃該睡睡,沒心沒肺……」
儘管刑警們個個信心百倍,儘管從下火車到再次出發不到10分鐘,儘管又半個多小時的快速行駛,但還是晚了半步,李奇、趙飛等人趕到張麻子處,張麻子已人去屋空,被窩尚留熱氣,回到住地,刑警們一下子衝著匡釗、李奇嚷起來。
見不得別人犯愣,別人犯愣齊麗麗她就同情。其實,齊麗麗還有一個難以出口的真情,她心疼高勝秘密轉到邊召賬戶上的那筆款也作為贓款退賠。所以齊麗麗再次記吃不記打:「還有誰?禿子頭上的虱子,不是明擺著嗎?除了往上捅婁子的人,還有誰?」
李奇不假思索出口就是氣話:「高勝始終沒露面。」
「這用問我們。」趙飛也有點沉不住氣了。
程剛猶豫片刻,說:「要是怕大家不服,那也可以提出候選人名單,讓委員們進行無記名投票,把提交縣人代會的候選代表定下來再說。」
蔡茜撇撇嘴:「不就一個瘸子,路都走不了,嚇唬誰呀!」
山城市人民檢察院根據龐蘭芝及其群眾的舉報,以錢大興、高勝涉嫌挪用公款、貪污受賄、行賄等嫌疑對其有關的5名嫌疑人立案偵察,並採取了刑事拘留。在拘留期內,法院根據龐蘭芝的一再投訴,判定她和錢大興離婚。
自打上次招待所挨罵后,高勝才知道邊召的夫人齊麗麗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中姿霸,既有麗色又聰慧豁達,就邊召堂堂的一縣之長在她面前也讓三分。每次高勝向邊召表示意思,齊麗麗總是笑臉搶在邊召之前,還未等邊召拒收的話出口,她便假推辭真笑納:「哎喲!你看這,多不好意思老讓你破費。」每當手捧著那貴重的禮品,總要有一個輕飄的動作,一眼乜著邊召一眼正視著高勝:「唉哎高總!整個伍縣城就你講義氣,三天兩頭地登門拜訪,每次都不空手,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嘍!」
「哎喲喲,瞧你說的,邊召能有你們這些左膀右臂也是緣,俺們當女人的能為你們辦點事,為邊召分點憂也是一種責任。」齊麗麗邊召的家都當了——錢照拿——禮照收——官願照許。因此,高勝每次到邊家拜訪,都是當面交給邊夫人,每次臨走時總會習慣地把齊麗麗拉到一邊低聲相求:「在枕頭邊多為我的事給吹吹風,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葉虎的妻子站在門前,迅疾抹了一把淚,揚手對遠去的葉虎說:「他爹呀,你一定要好好表現表現,聽見了吧你?」然後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門檻兒上:「跟著你,我算倒了八輩子霉了我!」
邊召回到家飯也不想吃,急急忙忙進衛生間洗個澡就想早點睡覺,剛出衛生間門就見高勝滿臉春風進來。
高勝傻眼了。
張成又裝模作樣,右手大拇指掐著食指、中指和無名小指的各個關節,嘴裏哼哼有詞地說:「金木水火土,土能生金,金能克木,木能生火。你是水命將在土上發跡,中間隔了個火,水火不容?這火雖是你的大忌,也是你的大劫,但有貴人相助可幫你躲過這一劫,躲過這一劫也就萬事大吉了。」
「你們不是說我和刁廳長放縱嗎?」
高軍仍是滿臉微笑:「他肯定給你結過賬嘍?」
看著齊麗麗的面部表情,好像一切都按部就班了,只等我高勝一到邊縣長即會馬上喜口宣布官銜啦,高勝心裏特別激動,隨口笑答:「春風春風!」接著又手舞足蹈地:「春風啊春風你撫育了我……」
張麻子在警車掉頭的剎那真的以為他們要返回原地去了,心裏不知為什麼一陣高興。但很快就發現自己估計錯了,車子憑藉警燈、警笛在並不擁集的國道上逆行了3分鐘后,拐下主路,向九_九_藏_書山側的一條支路上開去。從高軍和司機之間的隻言片語的交談中,張麻子聽出來了他們是想從另一條公路翻越桐柏山,那條舊路司機以前走過,他們顯然沒有放棄在天黑前到達定州市的原定計劃。
也不知是過於激奮,也不知是齊麗麗的話讓高勝吃了定心丸。這天晚上高勝吃過晚飯,洗了個澡便覺困意襲身,倒頭便呼呼大睡。朦朧中,一群人向他家趕來,哦!看清了,前邊有馮書記、邊縣長、王副縣長、錢局長,後邊跟著商貿集團的一群嘍啰,只見他們抱著雙拳道賀:「高局長……恭喜恭喜呀!哈……」
不知咋地,趙飛頓感一種憋悶在胸口。趙飛不知道她會去哪裡,也許會南下,也許會北上,也許去了沿海,也許她到了西部邊陲小鎮。趙飛後來說過,馬麗雅剛走的那一段時間里,他一直放心不下。他說:「馬麗雅是一個有良知、有正義感,並且稱得上勇敢的風塵女子」,趙飛生平在心底里接納了一個這樣的人。他想,如果她從事正當的職業,自己將會和她永遠是朋友。
「為什麼?」
儘管如此,邊召仍然不能避免身體內部的本能反應。他是因空虛而引起焦灼、出汗、心神混亂而血壓不穩,一種驚悸感使他不得不站起來走到保健櫃前隨手拿出一片降壓片含在口內,頃刻心率穩定下來,假裝到衛生間方便,用冷水擦把臉。他不想讓高勝把這些表情變化看得太清楚了,便不露聲色地說:「來日方長,再遇良機吧!」
這件事後來的進展,果真出現了潘玉設想的結果,潘玉提供的叫葉虎的這個人居然由市局給查出來了,並且知道他現在正在家裡休息。也許警察都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彼此照顧面子、互相負責是戰場上的統一紀律。但無論如何,當市局的劉青把葉虎大變活人地展現在高軍面前的時候,高軍、蔡茜和袁虎還是感到了極大的驚奇。在會見葉虎之前,高軍、蔡茜、袁虎專門打的趕到市局,再由劉青開車前往。劉青和高軍談好,對他見了葉虎之後該說些什麼,不該說些什麼都做了必要的交代。交代的核心就是:無論如何不能說那些「過去的事」之類的話,你是跟人家了解情況的,不是提陳芝麻爛穀子的瑣事。劉青懇求高軍:「他現在急需對未來的生活建立信心,建立幻想,你要給他這個幻想。對一個洗心革面、改邪歸正的人更應給予機會。」
要不是那陣清脆的電話鈴聲,說不定高勝現在已夢遊雲天酒樓設宴慶賀榮升呢。就因為那陣鈴聲驚醒了高勝的美夢,才極不情願地拿起了電話聽筒,一聽是齊麗麗讓他趕快到她家裡來一趟。高勝咂吧咂吧嘴,品味夢景心裏像倒了一瓶蜜汁,甘味直往外溢,擦把臉對著鏡子照照:「哈……我高勝官運終於到了!」
「不至於這樣吧?受點損失算個啥,只要你們平安無事就好。」邊召繼續趁熱打鐵,「馬有失蹄之時,這人有倒霉之日,別一遇挫折就一蹶不振,啊!挺起腰桿打起精神來。」
高軍一臉犯疑:「嗬,是不簡單!」
高勝不知為什麼全身一震,因為他從未在邊召那張永遠不動聲色的臉上見到這種隱痛和委曲的神情。高勝的聲音也不由變得沙啞起來,從邊召和齊麗麗驚異的目光中高勝能想象自己此時的樣子,面色蒼白,胸膛起伏……他一拳砸在茶几上,他沙啞著嗓子,做了惡狠狠的回答:「誰跟老子過不去,不想活了!」
邊召點頭:「行。」但又問:「哎,高勝排到第四就這樣定了?」
李奇、趙飛好像受傳染似的,同時神色緊張地筆直地定在那兒,匡釗「明白」兩字一出口,緊接著便是果斷的命令:「立即行動,連夜抓捕張大旺!」
「沒有根據我們能隨便闖你家裡來嗎?我相信你也知道,知情不報、窩藏罪犯,根據情節同樣可判你個十年八年!」高軍說。一聽知情不報也是犯罪,也要判刑,葉虎的妻子慌了神,衝著葉虎哭喊:「葉虎你說吧,說了就沒你的事了,咱們好好地過日子,不要再進去了,啊!」
邊召顯然並不想過多地糾纏他,顯然是說給錢大興聽的:「可你一旦倒霉了又怎樣呢,情緒也太失常了吧?你還不如那些沒文化的犯人呢!你把你的失敗感全都掛在臉上,整天愁眉苦臉的混日子,做出一副徹底垮掉的模樣!我現在讓你笑!讓你有本事開心地笑!你有這本事嗎?你就那麼精神?一旦有機會,說不定企業家進領導班子,你真是……你真是還不如那些沒文化的犯人……」
還是趙飛先開口,他說:「匡大隊你不讓我們當姜太公,你讓我們做諸葛亮唱空城計呀!」
黑勢力的猖獗,更激起了省委、省公安廳領導徹底剷除這一黑瘤的決心。刁謙等廳領導接到趙飛傳來的這一情報后一致認為,大兵出擊的時機已經成熟,決定組成3個抓捕組,在河南一個小縣、中緬邊境及深圳開闢3個戰場,全線出擊,徹底搗毀這一黑勢力團伙。就在馬麗雅走後的第二天下午,匡釗、李奇和趙飛率18個人秘密奔赴河南駐馬店,任務是抓捕從事毒品交易的犯罪團伙。在火車專包的車廂里,高軍、姬斌、袁虎、蔡茜等坐在兩張下鋪上討論起了那個叫張麻子張大旺的人。
這個主意不錯,李奇和趙飛兩人都要留下。
邊召睃眼剛想發問:「我什麼時候讓你來啦?」
原以為張麻子身邊有好多亡命徒陪伴他,高軍又從市裡調來一輛警車,兩輛警車拉著10名荷槍實彈的警察悄悄摸到市郊那個養豬場,採用前三角掩護、后三角穿插的戰術交替前進,最後還是不費一槍一彈地在一間小屋裡擒獲了坐在輪椅上休息的張麻子。
匡釗搖搖頭:「你們兩個留在這裏,永遠也抓不住張麻子。」他看了兩人一眼接著說:「你們倆一個是支隊長,一個是副支隊長,又是主辦這個案子的負責人,等我們全都回去了,人家一看,哦,兩個隊長都沒回來!為什麼沒回來?肯定是在那繼續守候唄!然後人家又通風報信,張麻子就繼續躲得遠遠的,你倆就是再守候一年也甭想抓住他!」匡釗笑了一下繼續說:「既然是空城計,就要演真實點,司馬懿上當就是疑心大。隊里悄悄地留下三個人。除他們自己和咱們三個人,不要讓隊里其他任何人知道他們留在這裏。」
一個剛剛從事公安工作的新民警主動請纓,本來是件好事,但高軍沒有吭聲,沒說那太好了,也沒明確拒絕。潘玉猜到他的疑慮,主動挑明:「我是想給你們提供一個消息,又怕你們說我嘴上沒毛,不可信,不過我還是想這是一個做警察的最起碼的準則。」
錢大興並不知道他在警察中的內線已經暴露,公安局只是不想讓他們把水攪得太混,待證據確鑿后一網打盡。所以每次的消息都使錢大興的心情和高勝一樣激蕩,眼看著警察的大部隊以失敗而全部從外面撤回來,他們那根繃緊的神經也就跟著松下來。
經高軍、蔡茜、袁虎和兩位司機的短暫商量,高軍又和支隊頭頭通了電話,10分鐘不到,車子重新開動起來,轉動警燈,後轉逆行,沿著這條大雨滂沱的國道,原路返回。
毫無疑問,這位中年婦女就是葉虎之妻,她慌亂中不知所措地將劉青等堵在門外:「公安同志,他犯了什麼事?他說他要改邪歸正重新做人,他還說你們公安局同意的啊!」
來時鴉雀無https://read•99csw.com聲地在小站下車,走時轟轟烈烈地在大站返回,公安人員就這個習慣,失敗也不服輸。天剛蒙蒙亮,山城市的近20名刑警在當地公安局的陪同下乘上了返回山城市的火車。
邊召很不高興地說:「現在不是讓你坐穿牢底,而是要讓你大顯身手。」
下午3點左右,警車進入伏牛山一帶,突然大雨瓢潑,在山側一處平緩路段,武警的說話聲突然中斷,車速也明顯地放慢了許多。張麻子抬眼,看到窗外公路一側,已有不少車子靠邊拋錨,一眼掃過去,以卡車超載貨車居多,也有少數轎車、旅行車之類,橫七豎八擠在當中。雨仍然下著,可以看到公路的前方,幾件雨衣,幾把雨傘,人影綽綽,來往穿梭……
錢大興的招數讓高勝如虎添翼,行動次次得手,萬無一失。在與警察的較量中,他冷笑著玩起了老鼠戲貓的遊戲,並且暫時佔了上風。
看來,潘玉也不知道他提供的消息管不管用,但他還是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紙片塞到高軍的手裡,說:「你要想找到張麻子,應該先找這個人。我們這兒人多眼雜,我怕,嗨,反正我不會跟你瞎說的,你打電話讓局裡的人給你查一下,我走了。」
此時,張麻子的心,並不被夕陽感染,但他清楚,夕陽奪目的真實含義……
其實李奇和趙飛的心目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只是心照不宣地對望了幾秒鐘,然後會心地笑了。
「你聽我說完。」
趙飛並不知道蔡茜隱秘的目光,並非頭迴向他這邊傳遞,在5個小時的行程當中,她數不清已經多少回了,故作無意地向趙飛這邊巡睃。
「抓了王豪,說不定又冒出來個張豪、趙豪……」匡釗這才一臉認真地說,「人都沒抓住,哪有證據?沒有真憑實據你貿然地把幾個僅僅懷疑的人抓起來,人家認賬嗎?」匡釗緩了口氣,「我也想這麼干,立刻把他們揪出來!可領導畢竟是領導,刁廳長說你把線給掐斷了,哪兒還有魚兒上鉤呢?我們要的是大魚小蝦一網打盡。」
邊召清了一下嗓子,一字一板地道:「人大代表嘛,要有他的先進性和突出的貢獻,高勝具備了這些條件。其表現有四個方面:一、當過兵扛過槍,辦事果斷、雷厲風行;二、該同志敢想敢幹,具有開拓進取精神,在商貿承建面臨十分困難的情況下,毫不縮頭縮尾,並在激烈的競爭中力挫群雄,承包了全縣矚目的星火工程,他可謂稱得上是伍縣的一顆光彩奪目的企業明星——夜明珠。也是經濟建設者的楷模,應該讓閃光的金子釋放出更加絢麗的光芒;三、他襟懷坦白,光明磊落,克己奉公,吃苦耐勞,奔省城跑銀行,為商貿承建投資貸款五千多萬元,把自己的幾棟私房都作了抵押。為此,他被別人誣陷,冤坐監獄,毫不計較個人恩怨,出獄后一如既往,仍一心撲在商貿城建設上;四、我認為他對商貿承建立了汗馬功勞,貢獻是大的。」
潘玉搖頭很為難的樣子,但在上邊警官面前又不好不說:「誇張點吧,那傢伙上可通天,下通販夫走卒,要想抓住他,你們可真得費一把勁了!」
張成眯起個白眼,沉思片刻,說:「勝字左邊為月,月中有圓有缺,圓為滿牙為舟,舟要靠水。水能覆舟,亦能載舟;勝字右邊為生,生字去掉頭上的左邊天即為主,有主無生,有生無主,災就在右半生上,右乃后也。少年不得志,中年交時運。」
蔡茜的臉色由陰沉變得凝重:「肺都氣炸了,誰還有心思去睡覺!」
「明白!」
「我們這兒搞公安的誰不認識呀,那可是個能量很大的人!」潘玉大大咧咧地說。
潘玉顯然看出了高軍的一臉不相信,這才發誓般地說:「別看他雖然是個瘸子,但因長期設賭,開舞廳掙了錢,籠絡了一大批人,他得攀官附勢鞏固他的勢力,其中不少是政法機關的人。那傢伙籠絡警察的辦法很特別,比如在飯館吃飯,他哪怕見到一個年輕的民警,沒打過交道,他也巴結,主動替你結賬。」
剛才他們走的,雖然也是山路,但遠遠不及這條舊路曲折迂迴。感覺上他們將是孤軍獨旅。朝著大山的深處開去,每個罩著雨霧的心靈,大概都有幾分緊張。如果說剛才那條新修的公路是在山的平緩地帶繞山而築,那麼這條舊路才是真正的翻山越嶺。好在進山之後雨突然小了,也許這正是氣象當中的獨特現象,雖然相隔不過數里,但山裡的氣候和平原相比,境界迥然而異。車子轉過一個荒涼的山口,居然雨過天晴。透過黃土與巨石夾峙的隘口,昏暗的車窗竟然不可思議地被一抹夕陽染紅。張麻子不禁抬起頭來,他同時聽到車中鐵欄外,警察們全部興奮地歡呼起來,雨後的夕陽如此奪目,張麻子焉能想象,在這樣荒山野嶺,景象、景色如此神奇。
一聽說進領導班子,高勝猛然一個驚喜,兩眼炯炯發光,頓覺有一股龍騰虎躍的精神。這不是張成神機妙算中的那個貴人嗎?不知是感動、激動還是衝動,隨口嘣出一句了:「只要日後有出頭之日,高勝我就是把這牢底坐穿,也值!」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邊召發愣,高勝更愣:「不是你讓我來的嗎?你說有急事嗎?」
「你有心有肺,有心有肺就你那德行?」邊召恨鐵不成鋼地截住錢大興的話,皺眉反問,「你有文化,有文化就你那德行?你跟我說說,文化到底是什麼?」
張麻子雖說頭埋在褲襠里,兩眼盯著腳尖,就像肓人的聽覺異常敏銳一樣,車前的每一絲響動,都不會逃過他的耳朵。很快他就聽到副駕駛司機又回到了車上,連他腳下濺進車廂踏板的雨水,都聽得真真切切。那司機上車后急急地向高軍做彙報,聲音輕得近乎耳語,但至少張麻子能把情況猜個八九不離,那情況就是,前邊山洪暴發,山石斷路,前邊已經堵了一些車子,交警尚未趕到,趕來恐也無用……
高勝很冷靜,他走到邊召跟前剛想開口問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邊召疑惑地突然問了句:「哎!你怎麼來了?」
匡釗一向的習慣,說話總是先思后開口,有點慢吞吞的,慢得有點拖沓,有點絮煩,但此刻,匡釗雖然有點失望,但所有的指令和問話,其乾淨利落,短促迅捷,均是前所未有的,連李奇和趙飛都不由為之一震。
「誰?」高勝怒目圓睜。
「氣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呀,你氣死了張大旺才高興哩,高勝才高興哩。要讓他們氣,咱們必須笑,看誰笑到最後!」李奇突然話鋒一轉,「統統地睡覺去,養足了精神好抓人!」
馬麗雅有些留戀,她知道趙飛對她有情,她不願給他增添太多的麻煩,所以才決心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趙飛說:「你執意要走,我不強留,不過我告訴你,至少半年以後你會重新回到伍縣從事正當職業,到時候我們仍是好朋友。」趙飛聽得出馬麗雅是動了真情:「我也喜歡這樣,其實你是我認識的男人中最正派的一個人。你放心吧,到了別的地方,我會重新開始我的生活。」
壯麗的景色浸染了每一雙疲憊的眼眸,每個人的目光都洋溢了或多或少的醉意。
「這個張麻子以前是那個小縣城黑勢力團伙的頭目,因為持械鬥毆,致使雙腿殘廢,又因玩槍火沖炸膛,被火藥噴傷了雙眼,慶幸的是雙眼沒瞎,但治好后留下一臉黑點子傷疤,所以留下綽號『張麻子』,因活動九_九_藏_書不便現待在家裡開設了地下堵場。」蔡茜不動聲色地看著趙飛,從她那凝視不動的瞳人中,看不出她在想什麼。趙飛想她可能也在想這個吧。
馮凱樂再次肯定的口吻:「老邊呀,人民代表代表人民,他當人大代表都不行,還能再提拔他當中層領導幹部?你以為共產黨的官就是這麼當的。」
錢大興悶了聲音不答。
張成也笑了:「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我要奉勸一句,破財即是消災,良機不可錯過。」
女人的心都是水做的,見不得別人掉淚,蔡茜有點可憐地看了她一眼,說:「我說了也不算,那得看他自己的表現了。」
馮凱樂聽了,沒馬上表態,但心裏想,這倒也行。馮凱樂決定採納程剛的意見,將人選決定程序進行改革,在各委員推薦的基礎上先選出候選人,然後再確定。他們專門設計了表格,讓各委員無記名填寫,一共5個候選人,評選結果,高勝名列第四。
姬斌一腳踏進10號車廂的門就發現少了三個人,愛說愛笑的蔡茜,高軍和袁虎不見了,他急忙告訴李奇說還有三個人沒到,李奇裝作車上人多雜訊大怕他聽不清的意思加大嗓門:「啊!你說蔡茜他們?昨天隊里來了緊急通知,說有新案子急需人,我讓他們坐著長途汽車已經連夜趕去辦新案子了。」
對此,錢大興、高勝,包括他邊召自然知道內情。光憑他邊召哪有那麼大的能量,不是馮凱樂和程剛經過多方交涉,按照黨的政策沒收贓款、贓物,從寬處理,作為戴罪立功,將功贖罪,以觀後效的法律程序才有他倆人身自由的機會。
龐蘭芝情感的反覆給錢大興帶來了極大的心理變化,雖然他不是個喜怒無常、沉不住氣的人,但是面對那份若即若離的愛情,他也感到非常苦惱。不知愛情的感覺與得到過愛情又失去的感覺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在這樣患得患失的煎熬中,錢大興原本與高勝、王飛拉開的距離不由自主地又拉近了。看到高勝實施的恐嚇手段並沒有真正嚇住李奇,相反,警察深入調查的決心似乎更堅定了,他不由得躍躍欲試起來,謀殺城北地下賭場老闆的連連失敗,兩次白貨交易非但沒有出手,險些被抓,加上警察內部不斷傳來的緊急消息,使他的心情更加煩躁,他開始給高勝支起了招。
李奇讓大家去睡覺,他自己卻沒有心思睡覺,他暗暗拽了一下趙飛的衣袖,心照不宣地跟著匡釗向他房間里走去。一進屋,匡釗頭也不回挺到床上就掏打火機點煙。李奇本想和趙飛一起到匡釗房間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不知咋地,一進屋便把刑警們對他發的那些無名火,一下子泄到匡釗身上,李奇走到匡釗床邊見他正在閉目抽煙,李奇扭頭向外走,快到門口時突然回身衝著匡釗來火了:「上次回龍賓館你是知道的,刁廳長也是親眼看到的,為什麼不把王豪他們幾個抓起來,造成我們這又一次的失敗!」李奇這一通火沒燒醒匡釗,匡釗仍抽煙閉目深思。但這把火把趙飛給燒清醒了:「難道刁廳長也有意放縱……」
高勝心裏暗暗得意,邊走邊思考著邊縣長深夜急召,他將會恩賜給個什麼官呢?科長?小了點。局長?因有點激奮,他腦海里無序地劃過一首半熟不熟的歌曲,忘了是誰唱的:「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春風啊春風……」高勝興沖沖地來到邊召家裡,齊麗麗笑臉相迎:「哎喲,吹的什麼風啊?這麼快你就奔來了?」
「那你是他的朋友了?」
坐在隔壁下鋪上的李奇不由從旁邊側過頭來笑問:「你們說得這麼熱鬧,我且問問,在座的有誰見過張麻子?」沒有人回答,都笑笑搖頭。高軍接茬兒說:「那個地方太偏,又不是山清水秀能旅遊的地方,誰個沒是沒非跑那個鬼不繁蛋的地方去會一個麻子幹啥,別說在座的人沒見過,恐怕全支隊的問問,也不會有人見過。」高軍嗓音高亢,趙飛聽得很清,心裏隱隱有些被人小看的不快,他知道高軍說得沒錯,他雖然見過張麻子,但人家說的是全支隊的幹警,和他不相干的。他是當卧底時和高勝一起去過梨花溝,見過張麻子,他連個「小看人」都沒勇氣說出來。但他不知為什麼還是抬頭向隔壁看了一眼,彷彿想說「我去過,我也見過」,不料竟與蔡茜飄來的目光遭遇上,他被灼了一下似的低下了頭。他想小茜真是個細心的女孩子,在聽到無人見過張麻子時,顯然一下子想到了他。因為這秘密他只告訴過蔡茜一人,而且是無意地隨便說了一句。
邊召愣了。
監獄之苦,經濟上的損失,高勝不怨不恨,他說恨有什麼用,龐蘭芝畢竟是錢大哥十幾年如一日的結髮之妻,能怨嗎?自認倒霉,寧可牢底坐穿。
在家午休的葉虎被吵鬧聲驚醒,出門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沒犯罪,闖我家找什麼茬兒?」劉青把警官證擺到葉虎的面前,說:「沒犯事就沒事了?張麻子現在面臨滅頂之災,你能見死不救?」「哎呀,好長時間沒與他來往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再說張大哥有恩於我,我不能出賣朋友。」
邊召原來不想說的,但幾杯劍南春下肚,便心浮氣躁地用沙啞的聲音更加直白的語言傾吐委曲:「老高呀老高,我一次又一次地把你給推上去。可這,阻力很大呀!一次又一次地硬是被拉下來。」齊麗麗好像也親自參加了常委會似的在一旁添油加醋:「拉就拉下唄,還頭上腳上狗屎不如地橫加指責。你說邊召這個心裡頭是啥滋味?」
齊麗麗馬上接過邊召的話茬:「我讓他來的,我看你今天的氣色不好,想讓高總過來陪你解解悶。」說著,她急忙擺上早已準備好的菜和邊召最喜歡喝的劍南春。
馬麗雅掛了電話,消失了。
潘玉嘿嘿一笑,但有點尷尬:「要不,我怎麼說他呢!我一個剛剛穿上警服的小民警,有一天在飯館里吃飯,結賬的時候老闆說有人已經幫你付了,當我回頭看時,張麻子被人推著已離開了飯館。所以我說那人是個猴兒精,等到他有什麼事的時候,保不齊你就把他當朋友了。」
「行……沒問題……咱們誰跟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替你做主了,靜候佳音吧,啊!」
為使商貿城建設工程不再面臨擱淺的威脅,程剛清楚,他和馮凱樂與市檢察院、法院、公安局費了幾多周折,才以退回贓款,收繳贓物,認罪態度較好的名義將錢大興、高勝取保候審,繼續承擔商貿承建二期工程。這樣的人能當人大代表?程剛顯然有意見,他沒明說,只是在嗓子眼裡咕噥一句:「聽領導的吧,領導怎麼定都行。」
潘玉稚氣的臉上充滿了認真的表情:「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你別看他給我結過賬,他犯事我也一樣抓他。」
「當然啦,」邊召認為他這番話,硬梆梆的條件足可以打動每個委員的心為他投贊成票,音調濃重地說,「當然啦,人無完人嘛。要看他的主流,要看他的成績。因此,推薦他做先進典型,做全縣人民致富奔小康的『領頭雁』,就能帶動全縣的群雁高飛,推動全縣經濟建設的快速發展,跨上新台階!」
高軍微笑中暗暗吃驚:「怎麼,你認識他?」
警車西行,一路無礙。
「我們的辛苦,黨和人民生命財產的損失,這些人就是槍斃10次也不多!」
邊召聞訊后也曾亂了方寸,慌了手腳,但經市委領導的批評教育,及時退賠九-九-藏-書了贓款贓物,才化險為夷。
李奇認為蔡茜的主意不錯,同意了她的意見。但是,李奇說:「必須有當地的警車、警員押送,確保沿途的安全。」
高勝當時沒太當真,現在想想,他算高勝命犯凶煞的年份,正是高勝出事被抓的這年。按他的掐算,高勝從這一年往後,應當逐年好轉,兩年之後,凶星退避三舍,吉星去而復來,於是喜訊頻傳,逢凶化吉。也許這個轉運的時光終於來了,這一陣子高勝確實覺得事事順遂,投放那2700萬元股票的事件,他本已做好了進監獄的思想準備,誰知後來不僅無過,反而有功;這次分錢,在錢大興家裡,當然責任由他承擔,壞事就壞在他和小保姆的事上,龐蘭芝當然吃那個醋,當然要告,雖說受了點經濟損失,這是雨過天晴的事,命中遇到了貴人,可見一個人的運氣要是好起來,那是攔都攔不住的。
「才不呢!」
高軍向鐵欄內喝了一聲,伸頸探看的張麻子,一下把頭埋向褲襠。張麻子在低下頭的瞬間,看到警車的車門已經打開,副駕駛司機披了雨衣跑下車去,大概到前邊探路去了。兩位武警戰士處在高度戒備的臨戰狀態,右手的食指扣住微型衝鋒槍的扳機,槍口向上,目光平掃,觀察著車外的動靜。袁虎側面向鐵欄,監視著鐵欄內的張麻子。高軍和駕駛座上的司機,低聲交談,分析著前方的情況……
錢大興和高勝被市檢察院銬走一事,就是因為龐蘭芝向山城市反貪局寫了檢舉信所致。就因為那封信,從高勝家搜出來價值200萬元股票和58萬元現金。錢大興家裡的120萬工程回扣款和價值200萬元的股票也被收繳,私分的56萬元如數追回。
馮凱樂說:「是。」接著他讓縣委辦公室主任周其濤將無記名投票表格攤給邊召瀏覽,他說:「同意他的,主要說他貢獻大。反對高勝的,尖銳地指出他請客送禮,行賄受賄,腐蝕領導幹部,貪污工程款額巨大,跑銀行貸款也是有目的的,填補股金空缺。」周其濤說:「還有更尖銳的,除了違法亂紀外,此人道德敗壞,品質惡劣,長期包養情婦。」
只是他在走近李奇時,匡釗向趙飛招了下手,三個人頭對頭,他的一句低聲指令,語氣才恢復了如前:「讓大家好好休息一下,留下三個人,其餘的10點前撤!」這話說得輕而有力,在李奇、趙飛的臉上驚詫還未散盡,匡釗又來個短促得讓人難以緩過氣來的死命令:「10點鐘以前向回撤!」匡釗那低聲的體貼和高聲的指令,讓李奇、趙飛的回答充滿著心領神會的激動。雖說職業的習慣讓他倆一起回答了「是」,兩人臉上已有理解其意的神情。
馮凱樂彷彿不想多說似的:「既然是邊召同志推薦的,那就介紹一下先進事迹吧!」
那年投放的2700多萬元的商貿承建股票,按每股一元發行價至今,沒有什麼收益,錢卻花得差不多了。氣惱之中真想把賬認真查一查,但這一查又會怎麼樣,查誰呢?必然會引發軒然大|波,揪出一連串的人,倒自個兒的霉呀。商貿承建這塊招牌也倒了,還建什麼商貿城?錢大興說不查,有啥可查的!張彪堅持要查,高勝一句話,讓他到陰間去查吧,死了活該!
高勝還是有點情不自禁:「謝謝,謝謝!我高勝是個熱血漢子,湧泉相報滴水恩,縣長的一切損失,我高勝定會加倍償還的!」
李奇也是這樣想的,從他和趙飛明亮的眼神里就可以猜出他倆興奮的心情。
蔡茜接著說:「張麻子和這裏的警察大都很熟,所以那傢伙才有恃無恐地跟我們耗時間,不如悄悄地把他帶回伍縣,讓他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也許能快一點把他拿下。」
高勝滿臉激動:「大恩大德永生不忘,可連累了縣委領導,罪不可恕!」
司機興奮地鳴響了喇叭,鳴笛聲在寂靜的山野中回蕩不息。真如革命前輩毛澤東的不朽詩句:蒼山如海,殘陽如血,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邊召說:「話可不能這麼說,不是你們兩個,商貿承建工程能進展這麼順利嗎,這是全省的明星工程!可也苦了你倆了。」
「哦!怎麼個能量很大法?說說聽聽!」高軍感興趣地問。
這個潘玉20出頭的毛頭小夥子,一看就知道是個沒什麼辦案經驗的新警。他見到高軍先是驚奇后是神秘兮兮:「聽說你們是來找張麻子的?」
說話縮短了距離,車很快便在一個小區的一幢小樓下停下來。三個人在劉青的帶領下來到葉虎家的門口,劉青敲敲門,一位中年婦女開門后看著面前的四位陌生人問道:「你們找誰?」劉青出示一下證件說:「找葉虎。」
為把錢、高撈出來,邊召分頭奔省城找市委,求助山城市委書記陶遠兆的權力,給馮凱樂做工作,讓他以縣委的名義出面保釋。在他們的積極奔走下,錢大興、高勝很快被放出來了,先是取保候審,緊接著又恢復了職務。從看守所出來的錢大興、高勝對縣委領導危難之中伸出的援助之手,自然是感激不盡。邊召那句話讓高勝感恩戴德。
邊召提高了腔調:「文化就是文明,就是教化,就是勞動和智慧,就是精神,就是人和動物的區別!人和動物不一樣就是因為人有精神!你有嗎?精神意味著什麼,你懂嗎?」
「你以為你們是囚犯?錯了!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還有你,伍縣土地局局長,伍縣商貿集團的兩位副總指揮!」邊召既鼓勵又提醒,「記住,你們不是孤立的!我們一定會儘快想方設法把你們倆保釋出來,我這個總指揮說話是算數的。」
在邊召眼裡,錢大興是個思維敏捷的人,高勝是個張飛式的人物,一個機智過人,一個是員猛將,在伍縣要穩固商貿集團的勢力,這兩個人是左膀右臂,大有用場。無論龐蘭芝告密或是群眾舉報,都不能讓他兩個過於自悲,以免影響他的計劃。事已至此,無論誰埋三怨四都是無用的廢話,失去的東西還可成倍地回來,但失去信心和勇氣將是可怕的,他看著錢大興、高勝,說:「保護人才,是我當縣長義不容辭的責任,保釋你們出來,是讓你們為伍縣奔小康出謀劃策,我只需要你們恢復元氣,重振商貿承建工程。」
高勝自作聰明,聽了邊召的說教,茅塞頓開,想入非非,彷彿兩腳一邁出監獄這個大門,馬上就要當局長,當縣長了,做夢都在想著他的官運。然而,次次好夢事事難圓,總是心想事不成。高勝出獄后,為了感謝邊召的搭救之恩,整天像走馬燈似的圍著邊召轉。
趙飛順著匡釗的思路往下想,他一下子明白了匡釗的意思。他猜想匡釗是這樣分析的,接下來的直白,匡釗的分析和決策是正確的。
原來,錢大興和高勝被馮凱樂保釋出來后,正逢全縣層層醞釀推選山城市人大代表。在這次縣委常委會上,馮凱樂把邊召的建議在縣委常委工作會議上用自己的話說了,大家聽罷,有人贊成,有人反對。贊成者認為,高勝在搞經濟方面還算可以,畢竟在商貿城先期工程上有貢獻,這樣做對激勵他的工作熱情,鞏固前一階段的成果,抓好後期主體配套,肯定非常有效;反對者認為在高勝身上,並沒有多少先進性和突出貢獻,他沒有當選人民代表的資格。
潘玉一臉疑慮想問這回張麻子到底犯了什麼事,你們這麼急於要抓他,又怕高軍說他不懂紀律。這也九九藏書是他第一次與上級警官交談,又不想錯過這個大好時機,也許高軍的那句讚揚給了潘玉新奇的感想,也許他還想在上級警官面前繼續表現表現,所以他的臉色急劇變化幾秒鐘后,還是臉紅心跳地說出了早已想好的那句話:「抓張麻子需要我幹什麼?」
李奇仍是怒氣火暴:「早把他們抓起來,根本就沒有他們這次通風的機會。」
高勝是一個心機多變的人,從不甘心寂寞,先後搞過建築,開過雜貨店,承包過果園、魚塘、金礦,最後與人合夥創辦了房地產開發……時運好轉,趕上了城市「靚麗」工程,一舉拿下600多萬元的環城擴建規劃工程,成了赫赫有名的房地產開發公司的總經理。
「別看張大旺臉麻身殘,但鬥起狠來仍讓人咋舌懼目。」高軍說。
趙飛沉悶一句:「那我們就這樣撤回坐辦公室里學姜太公嗎?」趙飛這句悶聲可氣的「對!撤,回去學姜太公……」撥動了匡釗的那根神經。
高軍朗聲笑語附之翹拇指的讚揚:「好,有骨氣!」
這下邊召犯難了。讓高勝當人大代表是他邊召的提議,現在看來,這鍋飯沒煮好,有點夾生,當初要是不按程剛的建議搞什麼無記名投票呀,常委會定了也就定了,可現在既然搞了,投票結果也不能無理由地完全漠視。為這事邊召專門去找了馮凱樂,他說:「老馮你看這事。」老馮說:「哪事?」邊召說:「讓高勝當市人大代表那事。」馮凱樂說:「委員們意見很大,結果5個候選人高勝只得了第四,還好沒墊底。哪怕他評了個第三呢,也算居中,我們也好說話。人大代表是代表人民的,可這是個受信任的好事,今後要充分發揚民主,逐步推行政務公開,這也是取信於民的一項舉措。」
在監獄里,高勝也曾多次暗問自己:「你不就是一個靠土地發跡的隔火之水嗎?張成3年前那句話應了!貴人在暗中相助,開了這麼一場有驚無險的玩笑。」
從匡釗滿臉緊張的表情,趙飛就猜著事情發生了變化,結果還是讓他猜中了。電話那頭傳來了省廳趙宏副廳長的聲音:「小匡嗎?你們去駐馬店的事張大旺已知,立即採取必要的手段!」
就這樣,這又讓這些人空手套了白狼了。原來買了股票的怨聲載道,很多人都守不住都流向社會了。因無法分紅,每股櫃檯價交易的價格已經跌到了5毛錢,凈虧1000多萬元。要不是省城銀行同意貸款那1000多萬元填補了虧空,恐怕這一罪狀早就成了鐵窗死囚了。
馬麗雅盡量控制情緒,但趙飛還是聽出了她傷心的口吻:「這個消息是我親自聽高勝和王飛在一起商談的,接貨的人仍是上一次沒接走貨的那個聞苟史。高勝一直對我挺信任的,不過最近他已開始懷疑他身邊有人向外通風報信,只不過還沒有懷疑到我身上。這是個機會,如果他一旦發覺這個通風報信的人就是我的話,那我就肯定沒命了,他們要殺我簡直就像蹍死一隻螞蟻那樣容易。」
高勝心中窩火,但沒發出來,沒讓操他八輩那句話出口,只是起身時用拳猛擊了一下茶几,茶几上一隻酒杯被震得打了幾個滾,「砰!」的一聲落在奧馬特地板磚上,摔得粉身碎骨……
「一個坐輪椅的人,跑起來並不方便,再說他是臨時得到消息倉皇逃走的,跑不了多遠,我們將計就計來個公開的撤離,給對方造成一個行動失敗的假象。這個假象既可以迷惑通風報信的人,又可以麻痹出逃的張麻子,在他放鬆警惕的時候,我們留守的人與地方警員配合,就可輕而易舉地把他們秘密抓捕!」
「又泄秘了,幹嗎不把這幾個混蛋抓起來!」
蔡茜沉著臉,她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沮喪過。趙飛和姬斌也氣得說不出話來。李奇沒話,沒話也得找話來安慰大家,作為一隊之長,這個時候只能鼓舞鬥志,不能跟著發牢騷。再說,發幾句牢騷就能把張大旺騷出來的話,他的騷動強他們10倍:「好了好了,牢騷不出張大旺,大家一天一夜沒睡了,現在全部都給我睡覺去,這是面對現實。」
高勝屬猴,有一次過本命年的時候,他手下一個叫張成的給他算過一命。張成精通陰陽八字,學過麻衣相術,平時說話做事,總是端著個半仙的風骨。張成算命,先拆字后掐八字,高勝心不在焉地說:「就以我高勝這個勝字吧。」
劉青一身便裝,開車不誤介紹情況,高軍與劉青並列前排一臉嚴肅地聽著,蔡茜、袁虎各把後排一個車窗門,兩眼不停地掃射著車外的左右。高軍聽劉青介紹葉虎的情況,介紹葉虎是個講義氣的漢子,原先干過黑道上的事,張麻子有恩於他,雖說葉虎現在洗手不幹了,但是對張麻子也還是挺敬佩的。
高勝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解其意地問:「咋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煩心?」
高勝突然抬了下頭,破膽一句:「我沒有啊!」
再說,和錢大興翻臉打架肯定會影響他在海星的生存,影響生存就勢必影響他光宗耀祖的目標。他雖然恨錢大興,但為這個目標,還得善始善終。再說,按邊召的說法,他現在還是商貿集團的人,錢大興對他一直不錯,邊召對他也一直不錯,他不想讓錢大興他們在監獄領導面前投訴他,他不想他們總是把邊召搬出來做他的思想工作。他估計這案子也不會拖得太久,再過些天如果還沒有動靜,就是他拖得起,邊召他們也拖不起了,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一切都忍,慢慢熬到結束那天,熬到檢察院給他公開平反恢複名譽,讓他光宗耀祖為止。原來他還估計,海星集團因為商貿承建一期的勝利竣工,怎麼也得給他記個功,或者掛個什麼頭銜的,現在想想無所謂了,他以後自己公開與集團公司脫鉤,要不要那張紙真的無所謂了。
「那麼這次你們抓住張麻子了嗎?」
儘管潘玉如此說,但高軍依然有些懷疑:「一個新警察能有什麼好消息?再說,你的消息是真是假!」
……
馮凱樂說:「領導意見是領導意見,現在是徵求你們諸位委員的意見。」
當地公安對此事非常重視,向駐地武警部隊借用了兩名有押送經驗的武警戰士和張麻子坐在警車的鐵欄隔斷後面,高軍、蔡茜、袁虎坐在鐵欄隔斷前面。
「低頭!」
邊召只是酒後一句氣話,沒想到走了嘴,看到高勝那個扭曲的臉形,心裏咯噔一下子醒了許多,他知道常委會內容泄漏給外人,這意味著什麼?組織泄密。萬一惹出禍來我邊召吃不了也得兜著。身為一縣之長,怎麼能這樣信口開河,一下子把無名火泄在齊麗麗身上:「去……一邊待著去!」
為了不驚動張大旺,蔡茜、高軍、袁虎沒住在市內,而是住在市外一個縣城裡,縣公安局一個叫潘玉的民警與高軍閑若無事的對話攤了張大旺的底牌。
把一個秘密藏在心裏,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自從錢大興和高勝被釋放以後,邊召一直有一個想法,想借商貿承建主體二期配套工程上馬之機,把高勝推上去,給個一官半職的頭銜,在和外商接觸上,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代表商貿集團拍板定案了。馮凱樂也沒明確表態說行,也沒說不行,只說這樣的事要讓常委集體討論才能再定。可惜事與願違,雖然邊召悉心儘力,但常委們還是不理解他的心情,而且一個個地質疑把他當成了攻擊對象。
高勝聽后滿臉含笑:「張成你小子真能瞎胡謅,我才不信你那一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