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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鋒芒初露降神駒 自古亂世出英雄

第一章 鋒芒初露降神駒 自古亂世出英雄

「常言道,得良馬如得良伴。戰亂年頭能有這樣一匹好馬,可以說是福氣啊!機會難得,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啦!」
「好極!好極!」韓令坤樂得一蹦而起,「俺這條命是你們撿回來的,救命之恩,俺韓令坤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兩位若不嫌棄俺粗魯,那可真是俺的造化了。」韓令坤是個極憨厚爽快的人,對趙匡胤兩人拔刀相助,心中早已是不甚感激欽佩了,何況趙匡胤天表神偉,有膽有識,慕容延釗瀟洒倜儻,能武能文,都是當世罕見的豪傑之士。能與這樣的人結為金蘭,自然是求之不得,一百個願意。
趙匡胤滿腔激憤地回到家裡,只見廳堂里香煙繚繞,母親杜氏雙掌合於胸前,跪在蒲團上,雙眼微閉,口中喃喃祈禱著:「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丈夫在外逢凶化吉,全家大小平安無事,阿彌陀佛……」
「什麼赤褐馬,胤兒?」杜氏望著趙匡胤,慈愛的目光中透出幾許威嚴。
「相公,發什麼呆呀?」綺雲見趙匡胤端著茶杯在沉思,用右手食指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微笑著問道。
趙匡胤站起身,拱了拱手說:「兩位英雄,我們今日能相會於此,既是有緣,何不結為異姓兄弟,將來也好有個照應。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相公,要不你先答應跟我舅舅去做生意,一來可以接濟家中用度,二來讓婆婆高興,三來能見見世面。我知道,你不願意做這等瑣事,姑且作為權宜之計罷。」
時局如人們所預料的那樣,剛過了年,契丹主耶律德光便統率大軍,進了京城開封,廢晉帝為負義侯,流放北地黃龍府。後晉這個短命小王朝自石敬瑭稱帝傳到晉出帝石重貴,僅僅二世,祚十一年而亡,但它留下的後患卻是無窮的。
「好!好……」眾人齊聲喝彩。
青年騎著馬,來到那賣馬人面前,矯健地跳下馬背。人們呼地擁上去,都想一睹這位英雄的風采。
於是三人各自割破食指,將鮮血滴于葫蘆中,三人的血在酒中融為一體。然後走到潭邊並排跪下,按年齡長幼排序,慕容延釗最長三十四歲,是大哥;韓令坤二十二歲,是二哥;趙匡胤二十一歲,自然是三弟。三人齊聲盟誓道:「蒼天在上,今日我三人在此結為異姓兄弟,從今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有違背,天打雷劈,神人共殛!」誓畢,將血酒一飲而盡。三人不約而同放聲大笑!
赤褐馬聽到嘯聲,以為是主人在呼喚,飛快地跑了過來。趙匡胤伸手在它的腦袋上拍了拍,赤褐馬低下頭,咴咴地叫了一聲。
杜氏頓了一下,略作沉思,接著說道:「依為娘的看來,不如暫且留在洛陽,一則畢竟是西京,北兵應當有所顧忌;二則你爹若來尋找,也不致於撲空。」
「家父從軍在外,已數年未歸,杳無音信。前幾日聽人說,他在襄陽王彥超軍中。小弟須先趕往襄陽,見過家父,然後再赴太原,與兩位兄長會合。來去不過兩三個月時間,不知這樣可好?」
相傳趙匡胤出生之時,赤光繞室,異香經夜不散,體有金光,三日不變,人稱「香孩兒」。一時之間,眾說紛紜。有人說,這香孩兒是救人濟世的定光佛轉世;也有人說,那後唐明宗李嗣源登上皇位之後,每晚在宮中焚香祈禱,言自己本為胡人,暫承唐統,希望上天早降聖人,平息動亂,統一中原,必定是他的一片誠心感動上蒼,才在洛陽誕生了這靈異的香孩兒。
聽了他的話,人群中頓時有人躍躍欲試,但再一看那兇狠暴戾的赤褐馬,便又猶豫、膽怯起來。
慕容延釗微微頷首道:「兩位所言正合吾意。《易》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又曰:『三人同心,其利斷金。』我們三人一見如故,肝膽相照,正該結為異姓兄弟,將來齊心協力,縱橫天下,亦不枉此一生!只是在下不才,年齡虛長,恐怕辱沒了兩位青年英雄。」
剛剛惡鬥了一場,三人早已飢腸轆轆。韓令坤腳步虛浮,臉色發白,只是死撐著。慕容延釗見狀,從隨身行囊里掏出幾個紅薯,遞給韓令坤、趙匡胤,笑著說:「雖無酒肉,紅薯亦可充饑。君子不恥惡衣惡食,一簞食,一瓢飲,不改其樂也。」韓令坤、趙匡胤聽他滿口文謅謅的,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後合。
「五十兩,哪來的銀錢?」
「娘,哥騎回一匹赤褐馬。」匡義的嘴總是那麼快。
最近兩年來,這附近夾馬營、駐馬營、轄馬營、健馬營、客馬營、新馬營「東城六營」的住戶,越來越多,而且多是些連年在外征戰的將校的家眷。他們的子弟,好勇鬥狠,都喜歡騎馬射箭,舞刀弄棍。於是,那些外地來洛陽的商販,在校場一側設攤,經營刀劍弓弩、馬匹馬具之類的東西,生意倒也紅火。漸漸地竟成一個並不冷清的墟市。
趙匡胤心中一股豪氣油然而生,順手抄起地上一根胳膊粗的樹枝,便要衝過去相助。說時遲,那時快,趙匡胤尚未現身,只聽得半空中一聲暴喝:「韃子看槍!」隨即一道白影,從樹上飄然而下。
只見二三十個遼兵,正在圍攻一個黑衣人。那黑衣人雙手各持一把鬼頭刀,步伐靈活,身手敏捷。但那些遼兵也相當英勇,且訓練有素,在一個軍官的指揮下輪番進攻,糾纏不放。趙匡胤仔細打量那黑衣人,不禁大吃一驚:他就是榜文上通緝的刺客!
這是一幢夾馬營最普通、最常見的房舍:門外幾株濃密的大榆樹,進了大門,是一個寬敞的庭院;過了庭院,便是正房。正旁中間有一個廳堂,廳堂右側是父母的卧室,左側為趙匡胤小夫妻所居,內側的兩個小房間,分別為妹妹和弟弟的卧室。
「哥哥回來啦!」七歲的匡義喊叫著,興高采烈地跑了出來。他一眼瞥見那赤褐馬,不禁發出一聲驚喜的尖叫,拔腿跑過去,想摸摸它。
「完了!」不僅那胡人,而https://read.99csw.com且在場的圍觀者也都這樣想。
「快截住它!快截住它!」西域胡人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急得捶胸頓足。人群中的議論聲、咒罵聲、呼喊聲,交相錯雜,如沸如揚,淹沒了他的聲音。
昨天晚上思考了很久的問題又浮上腦際:到底是經商還是從軍?他必須在這兩者中作出抉擇,再遊盪下去是絕對不行了。顯然,經商是一條相對穩定的、合乎常規的人生道路,它將人導向一種富裕安定的幸福生活;而從軍則充滿了兇險和不可預知的因素,可正是這種不可預知性,給人提供了無限的可能和機遇,它也許將人導向死亡,也許將人導向輝煌的頂峰。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要煩勞兩位兄長,如果遼兵已經北歸的話,請兩位設法去洛陽夾馬營小弟家中報個信,以免家人掛懷。拜託了。」
後晉出帝開運三年,八月的一天下午,洛陽城東的舊校場上,一位高鼻深目、虯髯捲髮的西域胡人,牽著一匹赤褐色的高頭大馬,邊走邊向周圍的人吆喝著:「諸位,諸位,請看啊,真正的西域寶馬!諸位請看……」
「兩位千萬不要說什麼嫌棄、辱沒之類的客套話,這樣反見外了。我趙匡胤見識雖淺,卻也知道兩位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今日有幸與兩位結交,實在是大慰平生。」
這東校場乃東漢明帝時所修,縱橫各一百丈,方正寬闊,是歷代朝廷操演陣勢、檢閱軍隊的地方。只是到了唐末,天下大亂,戰禍頻仍,後梁、後唐、後晉各朝,忙於征戰篡弒,更兼運衰祚短,無暇來此排陣閱兵,竟使這好端端的一座校場,荒草萋萋、雉飛兔竄,日復一日地凄涼破敗。
「娘,你放心,孩兒決不會辱沒祖宗,辜負你老人家的期望!」
母親的臉色果然顯得嚴肅,趙匡胤心中不由一凜。
母親杜氏一聽,雖然擔心,但全家人要活命,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杜氏反覆叮囑他路上小心,千萬不要招惹遼兵,趙匡胤一一允諾。
吃過晚飯,趙匡胤向母親問過安,回到自己的卧室,妻子綺雲遞過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望著他溫婉一笑,笑容中蘊涵著無限的愛意。
「快走開,走開!」西域胡人大聲喝斥,他一聽那赤褐馬急促粗重喘息,就知道那馬發怒了,想使勁攥住手中的馬韁。正在這時,那馬向上猛一仰頭,順勢往旁邊一甩,掙脫馬韁,後腿直立,兩隻前腿騰空而起,頭向蒼穹,發出一聲凄厲的嘶鳴,似乎在宣洩它心中久積的悲憤。
赤褐馬像箭一樣,從人群閃開的口子中竄過,撒開四蹄,朝校場空曠的一端飛馳而去。
人們都在擔心那青年人到底怎麼樣了,嘩啦啦圍過去。那青年還是一動不動,眾人都以為他已經斃命,紛紛惋惜不已。
赤褐馬猛然間被制住,狂性大發,不住顛跳騰挪,想要將那青年人甩下去。怎奈青年緊抓馬鬃,雙腿夾住馬肚,就像生了根似的,穩如磐石。一看這一招不靈光,那赤褐馬使出慣用的伎倆,後腿站立,前腿騰空,直立而起。可那青年雙手抱住馬脖子,身子仍然緊貼馬背。赤褐馬見不但擺脫不了他,脖子反而被勒得一陣劇痛,野性大發,撒開四蹄,風馳電掣般向前飛奔而去。跑了約一箭地,突然停步,臀部猛地聳起。馬上的青年經這一頓一聳,身子霎時從馬背上彈起來,頭下腳上,眼看要被甩下馬去。
聽到母親發問,他趕忙恭敬地回答:「孩兒在東校場遇到一匹罕見的千里神駒,用五十兩銀子將它買下來了。可真是撿了個便宜呢!」他對降馬觸門的事,隻字未提,怕引起母親的不安。
不過,幾位老到而又細心的圍觀者也注意到:這匹馬的尾巴只剩下一半,身體左側還有兩道明顯的刀傷痕迹。它站在那裡,從來就沒有安分過,兩隻前蹄不停地在地上踢、刨,嘴裏打著噴嚏,頭拚命向上昂著,似乎隨時都想掙脫馬韁,奮蹄疾奔而去。這麼一看,那些懂馬的行家立刻就明白了,這可是一匹經歷了戰場廝殺的烈馬,絕對是匹寶馬,可是一般人是駕馭不了的。
那牽馬的胡人見人們讚不絕口,便趁熱打鐵,伸手摘下頭上的氈帽,一邊揮舞,一邊扯開嗓子喊道:「諸位都看到了,此乃純種的西域良馬,追風奔電,日行千里。你們仔細察看那毛色、骨骼、氣度,哪一樣不是上品?諸位別看此馬高大壯碩,其實才五個牙,口嫩著呢!不信?你們瞧,你們瞧!」
赤褐馬放慢腳步,回頭看看,也不再兜圈子,不慌不忙地向人群外跑去。
誰知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匹已跑出很遠的赤褐馬,竟然又掉過頭,悠悠地走回到青年的身邊,用頭不停地在他的胸前拱動著。
瞥見趙匡胤面露沉思之色,慕容延釗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慢慢說道:「三弟,方今韃子入侵,中原紛攘,你我兄弟,正該奮發砥礪,馳騁疆場。愚兄以為,我三人莫若前往太原,效力郭威將軍帳下。你看如何?」
「什麼事,這麼吵吵鬧鬧的?」杜氏抱著剛滿周歲的匡美,從卧室里踱出來,右手在孩子身上有節奏地輕拍著。這是一位四十齣頭的中年婦女,中等身材,微胖,因過度操勞,頭上已間有白髮,臉色略顯憔悴,樸素的衣著,掩蓋不住雍容的氣度和剛毅的神態。
趙匡胤連忙悄聲站在一邊,母親聲音一停,便立刻上前叫了一聲:「母親。」雖然在朋友面前趙匡胤為人性格豪爽狂放,但天性純孝的他對於母親杜氏卻極為尊敬,甚至帶著些許的懼怕。
遠處觀望的人們驚得目瞪口呆。
「現今時價,身高四尺二寸的兒馬,值銀四十兩,每高一寸增銀十兩,這是就平常馬而言。我這匹馬身高近七尺,又是純種西域馬,你說值多少?」
第二天,天剛拂曉,趙匡胤早早起了床,飯也沒吃,騎著赤褐read.99csw.com馬出了城,來到洛水邊。
圍觀的發出一陣陣尖叫聲。情急之中,只見那青年雙手揪住馬鬃,腰一使勁,雙腿猛地向上一蹬,旋即恢複原位,穩穩地又跨坐在馬背上。
那青年被惹得性起,氣沉丹田,雙腿猛地一用力。赤褐馬吃不住這暗運的神力,又撒腿狂奔起來。眨眼間跑出了校場。校場前方,是一堵數丈高的土牆,中間未設大門,左右兩側各有一角門可通。左側角門通向繁華的大街,行人川流不息;右側角門則通向一片菜圃。
那位西域胡人見這般情形,正要開口再賣弄一番,人群中突然擁上四五個十六七歲的後生。他們都是「東城六營」的無賴子弟,整日里遊手好閒,無事生非。他們平時從未見過這麼威武雄健的駿馬,按捺不住,便一齊圍上來,這個摸摸腿,那個摸摸尾巴,還有一個,用右手食指在那馬左側的刀痕上划來划去,嘴裏還一邊哼著小曲。
慕容延釗微微一笑,從行囊中取出一個酒葫蘆,對兩人說道:「今日山野之中,我三人姑且以此代杯,歃血為盟。」
「胤兒,你已年滿二十,今年又娶了媳婦,已經是個大人了。我不反對你操練弓馬武藝,可你整天這樣東遊西逛,終歸不是正事。何況大丈夫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爹在戰場上以性命相搏,已有一年多杳無音信,也不知是死是活;娘也日見衰老,你弟妹都還尚幼,將來持家的重任,還有你自己的前程,都應當多想一想才是啊!」
遼兵進入洛陽將近兩個月,整日里燒殺搶劫不斷。昔日繁華熱鬧的古都,變得冷清蕭條,人煙稀少。不久,城裡出現了糧荒,幸虧杜氏早有準備,不至於斷炊,可家裡的存糧也是一天天減少。
「哦,原來是夾馬營的趙匡胤!」人群中有人嚷道。
「那就好,那就好。」聽了兒子的話,杜氏稍感欣慰。
「你要賣多少銀子?」有人問。
這時人群中走出來一位軍將模樣的漢子,邊走邊捋起袖子,露出一雙長滿黑毛的粗壯胳膊,別看那人身軀如鐵塔般又高又壯,步伐卻十分靈活。
洛陽一帶數百裡間的百姓幾乎被洗劫一空,百姓苦不堪言。自古中原多血性男兒,豈能容忍異族入主?各地豪傑紛紛揭竿而起,或暗殺零散的遼兵,或偷襲遼軍營壘,或伏擊遼國使者,一時之間鬧得遼人頭痛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不知三弟有何事?」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三人拴好馬,在潭邊坐下,各自互道原委。原來那黑衣人姓韓名令坤,是磁州武安人氏,出身將門,從小習武,威猛過人。遼兵侵佔中原,佔據京城開封,飛揚跋扈,魚肉百姓,他便發誓要效法荊軻,刺殺遼帝。於是邀集了一群俠義志士,詳細策劃刺殺計劃,無奈行動失敗,遭到官兵的大規模搜捕。韓令坤等人在遼兵的不斷追殺下,來到洛陽郊外,同伴盡數被殺死,他孤身一人苦戰棗樹林。若非有人相救,恐怕早己暴屍荒野了。
趙匡胤雖不喜儒家典籍,卻稟性純孝,而且父親趙弘殷常年在外征戰,他自小由母親一手撫養教誨,自是對母親十分敬畏。
西域胡人拔腿猛跑過去,用手去抓韁繩,誰知道赤褐馬頭一偏,揚起前蹄,奮力一踢,正踢在那胡人的前胸上,幸虧他躲閃得快,而且魁梧粗壯,才未傷筋骨,只是痛得齜牙咧嘴,再也不敢上前。
杜氏緩緩在椅子上坐下來,揮揮手說:「胤兒,你坐下!娘有話對你講。」
趙匡胤沉默不語。綺雲的娘家舅舅是個大富商,主要在鄂州、朗州、潭州一帶經營茶葉、絲綢,獲利頗豐。由於戰亂迭起,路上不太平,很想找個像趙匡胤這樣武藝高強、忠誠可靠的人去做幫手。此事已經提了好多次,無奈他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辭。原因十分簡單,趙匡胤早就想投軍從戎、搏殺疆場,只不過親情難離,時機未到,暫時不能付諸行動罷了。
綺雲見他又皺起了眉頭,也就不再多言。
忽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不好,韃子的援兵來了!」再拖延下去,兩人絕非韃子兵的對手,趕快脫身要緊。趙匡胤見情勢危機,顧不得母親的叮囑,大吼一聲,沖了過去,迎著其中一個武士,兜頭就是一棍。那武士慌忙中舉刀去擋,可哪抗得住他的天生神力?只聽得咣的一聲,刀掉在地上,而那木棍的威力仍然不減,正砸在那人的天靈蓋上。可憐那個武士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一命嗚呼!
「我說嘛,除了他,還有誰能降伏這匹烈馬!」
那白衣人複姓慕容,名延釗,是山西太原人,父親慕容章是并州刺史。因為不願兒子長大后再過行伍生涯,立志將他培養成一個知書識理的儒學之士。因此他自幼熟讀各種典籍,平日里吟詩作賦,滿口子曰詩云。誰料十六七歲上,遇到一位雲遊道士,說他骨骼清奇,天生是練武的好資質,並願意收他為徒,傳授絕藝。當時戰亂迭起,父親也不再阻攔,於是邊習武邊讀書,十幾年下來,不僅練得一身好武藝,而且寫得一手好文章。
再回頭一看,耶律德光的大轎已,被親兵抬著跑向遠處了,而自己的同伴也只剩下四個,依然在和遼兵纏鬥,但已明顯處於下風。時機轉瞬即逝,黑臉大漢忖度著自己的形勢,再斗下去,恐怕所有的人都得命喪於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打了一聲呼哨,縱身跳出圈外,如流星般向樹林疾奔而去。
「在朋友處借的。」趙匡胤知道,父親很久未寄錢回來,家裡的經濟並不寬裕,自己不曾掙回半文銅錢,還要如此花費,母親肯定不高興。
趙匡胤將在外面聽到的情形,一一向母親稟告。杜氏雙眉緊蹙,長長嘆了口氣。
趙匡胤環視一下橫七豎八的屍體,對黑衣人、白衣人急急喊道:「兩位英雄,韃子援兵已到,此地不可久留!不如先跟我去玉泉山九*九*藏*書,到那裡再細敘!」說完,嘬口長嘯一聲,赤褐馬飛奔而來。其餘二人也縱身躍上馬背。三匹馬向玉泉山疾馳而去。
沒料到不久有消息傳來,杜重威的大軍剛抵瀛州,便中了契丹的埋伏,損兵折將,銳氣大挫,不得已撤過了滹沱河,與契丹軍隊隔河對峙。杜重威初戰新敗,心存怯意,不敢主動進攻,又以為有險可恃,戒備不嚴,結果契丹派兵偷渡滹沱河,切斷了晉軍的糧道與歸路。捱到年底,杜重威見援兵不至,糧草將絕,契丹主耶律德光又許諾他為中原之主,竟然下令將士解甲投戈,投降契丹。可憐晉軍數萬兵士,空懷報國效主的一腔熱血,不禁仰天號哭,聲震原野。
趙匡胤得勢不饒人,右腳上前一步,將棍子掃向另一個武士,正中胸口。那武士踉蹌倒地,七孔流血而死。轉瞬之間就打死了兩個武士,這時黑衣人又奮力砍死一名武士。其餘武士一看架勢,再也不敢戀戰,一聲呼喊,拔腿向林外跑去。
「此事愚兄也有所耳聞!那劉知遠稱帝,雖未改晉國國號,但心術不正,必有私圖;且此人獐頭鼠目,實非明主。倒是他手下有一員最信任的大將,名喚郭威,勇武而多謀略,更兼寬厚容人,甚得人心。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我輩真要投軍,也須投在郭威將軍麾下,方是良策。」
趙匡胤看著他們身著戎裝,滿臉神氣的樣子,心裏羡慕非常,無奈父親至今征戰未歸,消息不通,家中全是婦孺,自己身為長子無法棄之不顧,只好暗自惆悵。
本來趙匡胤無意買下這匹馬,可誰知降伏了這暴戾的赤褐馬之後,竟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再也捨不得。只礙於隨身未帶銀兩,便在附近熟悉的商販手中借了五十兩白銀,買下這匹駿馬。那西域胡人雖然少得五十兩銀子,但有言在先,只好悻悻地離去。
趙匡胤牽著赤褐馬,順著冷冷清清的街道出了城門,遠遠望見城牆上貼著一張告示,不少人在圍看,連忙走上前去。
兩人見他去意頗堅,況且探望父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也就不再多勸,說道:「好,三弟,那就一言為定,我們在太原等你。」
耶律德光不費吹灰之力佔領了開封后,改國號為遼,改元大同,並告諭天下曰:「從今以後,不休甲兵,不買戰馬,輕賦省役,共享太平。」話雖如此,但遼國將士,民風彪悍,掠奪成性,根本無法約束。遼軍騎兵以牧馬為名,四處劫掠,謂之「打草谷」。不但如此,而且還公開搶劫財物,姦淫|婦女,無惡不作。
望著仍然在兜圈子的赤褐馬,那胡人又急又怒。萬般無奈之下,他腳一頓,拱手對圍過來的人群說:「哪位英雄替我收服這匹劣馬,在下感激不盡,並心甘情願將此馬讓給他,只收白銀五十兩,絕無反悔!」
「胤兒,娘和綺雲都是婦道人家,你弟妹年紀尚小,如何經得起?況且北兵兇悍迅捷,一旦得了京城,必將乘勢南下,我們又怎麼能跑得過他們的騎兵?」
他接著嘆了一口氣,顯得萬般無奈的神情說:「我若不是急於回鄉,缺少盤纏,又怎麼捨得將它出手!」
自後晉石敬瑭割幽雲十六州給契丹以來,中原地區就不斷受到契丹的騷擾和掠奪。聽到天雄節度使杜重威,受晉出帝之命,率領朝廷所能徵調的所有兵馬,會同天平節度使李守貞,討伐契丹,決意恢復幽州,蕩平塞北,一舉根除北患的消息后,「東城六營」的年輕人,有不少人慨然從軍。
互相道罷來歷,慕容延釗手撫著槍桿,哈哈一笑,說道:「在下前往洛陽探視岳丈岳母,豈料尚未進洛陽城,便遇上了兩位兄台,豈非有緣?諺曰:有緣千里來相會。其此之謂乎?」趙匡胤、韓令坤一聽,想到三人本素不相識,今日卻在此時此地相遇相知,確實是機緣巧合,異口同聲說:「真是有緣,真是有緣!」
「賢弟放心,我們一定儘快通知你的家人。只是你孤身一人南行,定要加倍謹慎。你要速去速回,你我兄弟早日相聚太原。到時我們再為你接風,把盞盡歡。」
這時,太陽緩緩地升起來,驅散了薄薄的霧氣,天地間的一切變得那麼清晰,那麼瑰麗。望著那輪光芒四射、賦予天地萬物以蓬勃生機的紅日,趙匡胤感覺到一種不可名狀的亢奮與衝動,一種要宣洩內心情感、讚美太陽的強烈願望。一向不喜詩賦的趙匡胤略作沉思,一首七言絕句竟然奔涌而出:欲出未出光辣達,千山萬山如火發。
只見他紫色臉膛,兩頰豐潤,鼻樑挺拔;寬闊的額庭下,兩道粗黑的眉毛,外端微微上翹,幾乎延伸至太陽穴;眼睛並不大,也不明亮,卻有一種洞人肺腑的穿透力;他身高七尺,肩寬腰細,體格勻稱。真是天表神偉,令人一見便知不是尋常之輩。
「少羅嗦!乾脆點!賣多少?」
大黃庄在洛陽城東南三十里的玉泉山下,一路上田園荒蕪,罕有人跡,滿目凄涼。趙匡胤一路策馬前行,大約行了十里,突然聽到路邊樹林中,隱約傳來打鬥聲,心中一動,趕緊下馬,悄悄向樹林走去。聲音越來越清晰,刀劍撞擊聲中夾雜著呼喊聲、喘息聲、呻|吟聲。趙匡胤回頭拍拍赤褐馬的腦袋,示意它停下。自己躡手躡腳走上前去,躲在一棵大樹后窺視。
「什麼事?」杜氏站起身來,在椅子上坐下。
只見他不慌不忙地繞著赤褐馬跑了幾圈,瞅準時機,加快腳步,一把抓住馬韁,拚命往後拽。豈料赤褐馬力大無比,竟然速度不減,拖著漢子照樣兜圈子,那漢子也不肯放手,越發用勁,死命拖住。馬韁雖是粗牛皮所制,卻也禁不起這般拉拽折騰,轉了幾圈,「啪」的一聲斷了。那漢子猝不及防,四腳朝天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那幾個後生被這突起的變故驚呆了,待到回過神來,準備跑開時,赤褐馬已在空中扭轉身子,四蹄著地,奔著https://read.99csw.com他們疾沖而來。那些手腳靈活的,本能地向旁邊一閃,有兩個行動稍慢,被撞翻在地,馬蹄再一踏,便在地上翻滾抽搐,呼爹叫娘,顯然是斷了肋骨。
決心一旦定下來,趙匡胤如同卸下了心頭的千斤重擔,渾身感到說不出的舒坦,他忍不住面向洛河,嘬口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傳得很遠,在對岸的山谷中回蕩。
那個西域胡人不斷地大聲吆喝著,他身邊圍觀的人也越聚越多,轉眼間擠得水泄不通。人群中不乏豪傑俊彥之士,也有不少潑皮。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在那匹馬身上。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輝潑撒下來,將校場染成了胭脂色。夕陽中的一人一馬,宛如天神一般,顯得格外威武雄壯。
趙匡胤的母親杜氏出身書香門第,是大家閨秀,素愛讀書,見趙匡胤酷愛武藝,擔心他重武輕文,將來難成大器,屢屢勸他多讀聖賢之書。趙匡胤卻一本正經,振振有辭地回答母親道:「治世用文,亂世用武,現在天下混亂,兵戈未靖,孔孟之道,無以為用。孩兒願嫻習武事,以待他日,馳騁疆場,成就一番事業。」杜氏見他說得堅決,且自有一番道理,也就隨他的意思去了。
輿駕剛走出城大約一里,突然從驛道左右的樹林中衝出十來個黑衣人,直撲中間的黃幔大轎而去。其中為首的一個大漢,膚色黝黑,滿臉絡腮胡,額頭高挺,雙眉濃黑如漆,目光如炬。他手持雙刀,幾個箭步緊逼大轎,右腳輕輕一點,身子斜縱而起,手中雙刀一揮,那些侍衛根本沒有料到來人身手如此了得,未及還手早已被砍翻馬下,身手異處。
那黑臉大漢見一擊不中,正要再度揮刀,餘下的侍衛早已手拿兵器,擋在轎前。可是這麼一耽擱,耶律德光那些親兵也早已蜂擁而至。黑臉大漢見狀,連忙喝令其他黑衣人,分兩隊攔住親兵,自己則繼續與那幾位侍衛格鬥。只見他分柳拂花,身如鬼魅,手起刀落,又有幾個侍衛命喪黃泉,可自己同時也被八個一色轎夫打扮的侍衛高手團團圍住,怎麼也無法脫身。
那匹馬全身赤褐色,光澤油亮,猶如緞子一般,鬃毛黑而粗長;身高足有六尺五寸,前胸寬闊,臀部滾圓,四條腿修長有力;嘴唇、鼻頭和眼圈的毛色略淡,接近於淡紅色,顯得年輕、剽悍、高貴。顯然,這是一匹千里挑一的神駒!
那耶律德光逃回王府,心中又懼又怒,派人四處張貼告示,捉拿兇犯。據說耶律德光後來突然離開開封北歸,不久在胡林暴死,都和這次所受驚嚇有關。只不過正史未載,難以確考了。
人們又嗡嗡地開始議論,有的說貴,有的說不貴。其實這圍觀的人中,十之八九是來瞧熱鬧的,既不諳相馬之道,也無購馬之意。那些行家雖然心知肚明,這赤褐馬價值遠不止一百兩,若在平時,配上好一點的馬鞍、馬鐙,稍加修飾,至少可賣到五百兩,甚至更多;但一來此馬來路不明,弄不好雞飛蛋打,惹來禍端;二來性子太烈,恐怕難以駕馭,反成累贅。因此,誰也不願上前搭腔。場上頓時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妻子那柔荑般的嫩指、如花的笑靨、似水的柔情,讓趙匡胤心神一盪。他放下茶杯,順勢攬過綺雲,將她擁在懷裡,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綺雲倚在他胸前,撫摸著他的後背,說:「相公,你不要煩悶,婆婆也是為了這個家。你想想,公公這麼久沒有消息,世道這麼亂,你又至今未有正經的營生,她能不著急嗎?」
夕陽西沉,暮色漸濃,剛剛結為兄弟的三人,各自上馬遠行……
原來是遼國通緝刺客的告示,上面還畫著刺客的容貌,如有活捉者賞銀五千兩,殺死者賞銀三千兩,報告消息者賞銀一千兩。得知畫上這位黑臉大漢,便是刺殺耶律德光的人,趙匡胤又是欽佩又是惋惜,暗想:「這位好漢的行刺,雖未免太魯莽,但也算得上是驚天動地。如此敢作敢為,方可稱得上大丈夫!」
「杜重威這一投降,朝廷再無軍隊抵擋契丹的南侵。東西二京也難免落入韃子之手。城裡的大戶人家都已經準備逃離洛陽了,我們是否也去南方避避風頭?」趙匡胤說。
要是這馬闖進大街,那就麻煩了!人們正在擔心,那青年已毫不猶豫地抓住馬鬃,猛力向右邊一帶,朝右側角門疾馳而去。
宏亮的聲音,加上生硬有趣的漢語,立刻吸引了一大群人的注意。那些擺攤的商販、遊逛的閑漢,還有正在購物的市民、官兵、僧人,紛紛圍攏過來。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這趙匡胤果然是條好漢!」
時光流逝,不知不覺寒冬已經來臨,這年冬天,連日來要北征契丹的傳聞終於得到了證實。洛陽城中不斷有朝廷調集的軍隊糧草開往北方,人喊馬嘶,鬧得本就十分繁華的西京城沸沸揚揚。
「哥,讓我瞧瞧嘛!」匡義仍不甘心。
趙匡胤翻身上馬,出了校場,徑直向夾馬營跑去,頃刻間便來到了家門前。
趙匡胤心緒紛亂如麻,站起身來,放眼望去,只見晨霧之中,洛河水洶湧澎湃,滔滔東去,驚濤拍岸,如震如怒,顯得十分壯觀。他猛吸一口氣,胸中的豪情不禁油然而生,「逝者如斯,人生苦短。何不趁著年輕,效命沙場,干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側身商賈之間,庸庸碌碌,豈不是在世上枉走一遭?況且當今天下紛攘,生靈塗炭,契丹亦對中原虎視眈眈,這正是大丈夫匡扶社稷、建功立業的好時機,我又焉能舍鴻鵠青雲之志,作燕雀蓬蒿之計呢?」
這角門本是為行人進出而設,高不過一人多,如何出得去?赤褐馬像箭一般向角門衝去。說時遲,那時快,青年將身體本能地一仰,平平向後躺去。可是情況緊急,動作又快又猛,那青年雖躲過了致命的一撞,整個人卻重重地從馬背上滑下來,砰地一聲跌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遼太宗耶https://read.99csw•com律德光雖然秉性兇殘暴戾,卻篤信佛教,無論軍機如何繁忙,每隔兩日總要去城外的寺廟燒香拜佛。
這一天,照例是他上香的日子。由於漢人的反抗情緒日益高漲,耶律德光外出時戒備極為森嚴,八人大轎遮擋得嚴嚴實實。大轎兩側,各有四名武藝高強的騎兵侍衛,大轎前後還有數百名精悍的親兵護駕。
洛水岸邊一片綠茵萋萋,河面開闊。趙匡胤放開韁繩,聽任馬兒四處吃草,自己則仰面朝天,在草地上躺了下來。空氣是那麼濕潤清新,身下的青草,傳來一陣陣沁人心脾的芬芳,可趙匡胤的心怎麼也無法寧靜。
他一說完,旁邊就有人往上靠。那人一看,將氈帽重新戴在頭上,騰出左手,掰開馬嘴,讓人們一一過目。人們一看,立刻發出嘖嘖稱奇之聲,而那個胡人的右手,始終緊緊地抓住那馬絡頭,絲毫也不敢鬆懈。
或許是赤褐馬剛解脫羈絆,還辨不清方向,或許是有意要向人們挑釁,它跑出一百來步,竟停了下來,在那裡慢慢地兜著圈子。
黑臉漢子砍翻最前面的侍衛,雙腳剛一落地,便毫不遲疑的右手揮刀,直刺轎內。只聽「嗤」的一聲,鋒利的刀鋒已然透過布幔,緊貼著耶律德光的臉頰滑過。變故來得如此突然,耶律德光雖然久經沙場,也不由得心中一陣發涼,背上冷汗直冒。
須臾走向天上來,趕卻流星趕卻月。
趙匡胤牽著馬走進院子,喊了一聲:「娘,我回來了!」
正在眾人絕望之際,突然聽得一聲暴喝:「畜生,休得逞能!」音猶未歇,一位青年已掠過人群,幾個箭步追上去,離馬尚有數尺,雙腳一頓,騰身躍起,在空中一個轉身,穩穩地騎在馬上。
望著母親信任的眼光,趙匡胤意識到,眼下父親在外征戰,自己便是家中最大的男子漢,母親雖然精明能幹,但是一旦遇到大事,只有自己來承擔這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趙匡胤從小喜歡騎馬射箭,練習武藝。長大后,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尤其擅長棍法。他天生神力,將一根三十六斤的銅棍使得出神入化,只是不喜歡讀書。
誰知過了一會兒,那青年竟然動了動,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睜開眼,看到赤褐馬正在自己胸前親昵地來回拱動著,便伸出右手,在馬背上輕輕地滑動著。那赤褐馬似乎很愉快接受這種撫摸,半截尾巴左右擺動,頭在青年人肩膀上來回磨蹭,顯得親熱而溫順。那青年縱身跳上馬背,雙腿一夾,赤褐馬也不再倔強,平穩地跑了回去。
來人一襲白衣,身材修長,手中拿一桿長槍,進退之間衣袂翻飛,體態婉轉,猶如玉樹臨風。一桿長槍使得出神入化,呼呼生風,直殺得遼兵鬼哭狼嚎,與那黑衣人的粗獷強悍,形成鮮明的對比。趙匡胤在一旁忍不住暗自喝彩。
「別急,以後熟悉了,不但讓你摸,還讓你騎呢!」說罷,拉著匡義的手,邁步走進廳堂。
「別過來,它凶得很哩!」趙匡胤伸手擋住匡義,然後將新換的馬韁,拴在院中的柳樹上。
吃罷紅薯,慕容延釗起身,用空酒葫蘆打來潭水,喝了一口,道:「看來洛陽城是進不得了,愚兄準備先回太原,再做計較……」尚未說完,韓令坤搶過話頭:「俺在來洛陽的路上,聽說河東節度使劉知遠已在太原稱帝,公開和遼軍對抗,天下英雄都歸附於他,不如俺們也一起投奔他。憑俺弟兄們的武藝,不愁沒有錦繡前程!」
趙匡胤何許人也?說來確是不尋常。他祖籍涿州,先輩世代為官。高祖名朓,曾在唐朝做過永清、文安、幽都令;曾祖名珽,歷官藩鎮,兼任御史中丞;祖父名敬,先後任過營、薊、涿三州的刺史;父親名弘殷,從小驍勇,擅長騎射,後唐庄宗時,曾主管禁軍。趙弘殷娶定州安喜縣杜家莊莊主第四位女兒為妻,不久遷來洛陽夾馬營居住。杜氏容貌端莊,心地仁慈,治家頗嚴。第一胎生了個男孩,取名匡濟,不幸夭折;第二胎復生一男,取名匡胤;后又得二女二男,長女夭折,二女即後來的燕國公主,二男名匡義、匡美。
玉泉山距樹林不過二十里。三人驅馬狂奔,不足一頓飯的功夫就到了玉泉山下。半山腰有個白龍潭,方圓半畝,三面古柏參天,潭水清澈,潭水一側是懸崖,一道清流直泄而下,注入潭中。
晉軍戰敗投降的消息傳到中原,朝野震撼,人心惶惶。洛陽城中的那些達官貴人豪紳富賈,紛紛收拾金銀細軟,準備逃難。趙匡胤聽到這一消息時,正在城東的小酒店裡和幾個朋友把酒對飲,氣得將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摔,大罵杜重威匹夫誤國,朝廷用人不當,恨不得立刻披甲上馬,與契丹韃子決一死戰。只可惜自己手中無兵,只能頹然憤概而已。
趙匡胤也不禁為此發愁,唯一的辦法是去城外的大黃庄買些糧食。自己是家中的長子,自然要替母親分憂,於是跟母親商量,說自己打算出城去買糧食。
西域胡人略一思忖,咬咬牙說:「一百兩,一口價!少一錢也甭想牽走它。我急著使錢,便宜哪一位了?」
他低聲回答完,趁機偷偷看了母親一眼。
「娘說吧,我聽著呢。」他順從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我知道,全怪我無能。」他悶聲答了一句。
綺雲是賀景思的女兒,與趙匡胤同齡。因為賀景思和趙弘殷同為軍校,一起出生入死,交情深厚,趙弘殷知道綺雲性情溫婉,容貌秀麗,就替趙匡胤下了聘禮,賀景思自然一口應承,生死之交又成了兒女親家。自從春天綺雲嫁過來之後,小兩口如膠似漆,十分恩愛。綺雲上孝敬婆婆,下照看年幼的小姑、小叔,還幫著婆婆操持家務,全家上下無人不喜歡她。
趙匡胤抬起頭來,面色凝重地說:「兩位賢兄所言極是。小弟雖駑鈍,卻也素懷報國之願、建功之心,本當隨兩位兄長前往太原。只是小弟有一事未了,恕我不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