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來？好像之前——」

大磯皺緊眉頭，停頓了片刻。

看著天童抽煙的樣子，我的心情不知道為何平靜了下來。

大磯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唉？」

「請隨便問。」

他又用鼻子嗤笑了一聲。

「是的，大概我睡得很死吧。」

大磯又補充了一句。

天童仍然三緘其口。

「水桶呢？」

「什麼時候開始的？」

天童把煙在煙灰缸里按滅，起身後沒有轉向大磯過來的方向，而是走向電梯，按下了牆上的按鈕。不久后，叮的一聲電梯來了。我們和出來的大叔錯身而過，大磯按下了三層的按鈕。我的身體感受了重力加速度。

大磯坐到了左手邊的椅子上，我和天童坐到了他的對面。木製的椅子連扶手都是一個整體，表面貼著布料，坐上去軟乎乎，彷彿包裹住了全身。

「為什麼呢。」

等了片刻后，大磯從內側的走廊現身了。他認出我們后露出了笑容。

「沒什麼然後，我也下去了。一個人喝酒太無趣了。」

門內還有警衛，他們把天童帶到了門口附近的小屋，似乎必須要辦什麼手續。我把麻煩事都推給了天童，自己發獃的站在後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今天偶然的穿得比較正式，我暫且鬆了口氣。不過要來這種地方的話，還是事先跟我說一下比較好吧。想到這裏，我死死的瞪向了天童的後背。

「啊，這邊走，去那邊的休息室吧。」

「入口旁邊有兩個空桶——空的連水都沒有了。」

「花了多長時間？」

穿過玻璃門，裏面又有一個接待處。天童從旁邊的盒子里拿出紙，寫了些什麼后，交給了前台。然後他走回牆邊，坐到沙發上抽起了煙。我也坐到了他旁邊。

大磯皺起眉間，點了點頭，眼神似乎在望向遠處。

雨滴打在傘上，啪啦啪啦作響。

「你是說她在這些附帶條件上都沒有問題。但性格上？」

院內的中間是一片大停車場，有三棟建築物，分別是右手邊類似教學樓的大樓，以及左手邊靠內側的兩棟小樓。高度相等的樹等間隔的排列在圍牆邊，為院里增添了綠意。在read.99csw.com傾斜撒落的雨水和濺氣的水花中，所有的風景都蒙上了一層霧氣。

天童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回過神兒來時，我和天童都沒有靠在椅子背上，背脊挺得很直。大磯則不同，深深的向後靠著，雙手在肚子上合握。

天童舉起一隻手，打斷了他的話。

「不，完全沒有。第二天——發現屍體時，我首先就思考起這件事，但完全想不出有什麼可疑之處。」

進去后開燈，這裏一個縱深很長的房間，中間的桌子縱向擺放，左右排列著許多椅子。對面的牆上有窗戶，房間本身的功能與十河的會議室沒有多大區別，但內部裝潢要豪華許多。

「幫我拿一下。」

天童立即追問。

「回到剛才的話題。對，月亮出現，你喝乾了手裡的啤酒，然後關上窗戶後下塔。然後呢？」

滿員的公交中，我握著吊環，天童也沒座，他比其他乘客都高出了一頭，似乎腦袋就要撞上頂棚了。道路筆直，但公交卻左右搖得厲害，大概是駕駛技術不佳。乘客的哈氣在窗戶上結成一層霧，外面細雨霏霏。乘客們手中的傘都早已收起，落下的水滴濡濕了地面。

我意識到自己總是一言不發也有些不妙，於是提出了問題。

「有人跟在老師的後面，是小夏——我想想，她姓什麼來著？」

「沒有想去叫醒香織？」

「水桶——」

「香織的狀況如何？比如某種看起來就會發生之後那件事的舉動，或是之類——」

「你們四個聊了什麼話題？」

「走吧。」

「應該一個小時就回來了。」

說到這裏，大磯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了。

「西野。」

「啊，對對。西野夏子。她，還有三條吧，他也追在後面下去了。所以當時留下的只有十河、香織、我還有……松浦。我們四人喝酒聊天，大概呆了一個半小時。」

「你們是在十河的指使下開展調查吧？你說這位老師的軟盤不知道去哪了，我不清楚此話的真假，但肯定不是你們的主要目的。你們的主要目的是香織的事，對吧。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我也不知道香織為什ｈttｐｓ://ｒead.９9ｃｓw•cｏｍ麼會跳下去。」

周圍潮濕的空氣依然悶熱，天童為什麼要還多穿件上衣呢，我不太明白。

「……啤酒都喝光了嗎？」

「簡而言之，就是任性吧。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都會強行的掰回自己期望中的方向。我這麼解釋，你們也難以理解吧。」

「走吧。」

人行道很窄，不夠我們兩人並排前進。當然即使足夠寬敞天童也不會讓我走在他的旁邊。一般都是他走在前，我跟在後。雨水迎面落下，個頭比我高的天童剛好充當了我的盾牌。

「你看著月亮，想再喝一聽，所以看向了水桶。」

「我知道了。那再問下我和大家分開后的事情。除我以外的人都上了塔，大概是十點前後。三十分鐘后，辰巳也返回了。……再後來呢？」

大磯的表情像是剛剛發現我在這裏似的，看向了我。

「回到剛才的話題……你們四個人在塔頂小屋喝酒，我聽說散夥時差不多是深夜零點。十河和香織兩個人下去了，松浦也下去了，只有你一人留在了那裡。……後來呢？」

「最終，你看水桶了嗎？」

我驚訝的合不上嘴。那位大磯居然？

「……你為什麼知道香織不再追求你了？」

「畢竟她長得那麼可愛嘛。」

交往過？香織？和這位大磯？

「那天早晨在警察到來前，我上了塔。但是啤酒已經沒了，只有桌子上擺著空罐。」

這種簡便的黑傘一下子就能撐開，天童迅速的把傘把遞到了我的面前。我先把包夾在右臂原腋下，右手拿著自己的傘，然後伸出左手接過天童的傘，以伸懶腰似的動作把傘罩在天童的頭上。他一彎腰，麻利穿上了黑色的上衣。

天童先行一步，我們朝右手邊的建築物走去。附近剛好沒人，我面對他的後背提出了疑問。

「我一直都起得很早。我起床后先洗了個澡，酒勁過去后心情舒暢，出來看到只有小夏一個人起床了，其他人大概都還在睡吧。我和她兩個人獨處的話，我到是無所謂，但想到她有些可憐，於是強行把十河拽起來了。」

「呀，抱歉抱歉。讓你們久等了。九-九-藏-書」

「他似乎在當秘書。父親是參議院的議員。」

「我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后，你才下去的。總之在那之後，香織上塔跳樓了。我要問一些你最後離開房間時的狀況。窗戶關了嗎？」

「是這個意思啊。」

「呀，不巧碰上雨了呢。對對，後來我讀了，『機械之森』，相當有趣。」

「因為她沒有表露出來。表面上，她扮演著老實的好孩子。對了，這件事希望你們別告訴十河——」

天童向他確認。

「嗯，關於那天的事，還有幾個疑問要向你請教，所以我們才會冒雨來訪。」

「在我外出期間，你倆把那個可憐的男人撿了回來。然後我就和你們在一塊兒了吧。」

「把大小姐弄醒可不妙吧。」

公交不久後到站了，我跟著天童硬擠著前進。交了車費走下公交，雨水嘩啦嘩啦的打在身上，我趕緊撐開了傘。

香織的性格怎麼了？我很想知道大磯後面會說些什麼。

「呀，也沒去什麼特別的地方。前面有個山峰，好不容易在夏天過去——冬天因為積雪，所以開不了摩托車——所以想稍微去看看。」

「沒……大概還剩二、三罐吧……我記不清楚了。」

「那麼，你沒聽到她墜地的聲音？」

「我看了……嗎？但是……對了，我想起來了。當時我還拿著一聽沒喝完的啤酒，所以沒有再開新的，直接喝掉了手裡的那罐。」

「松浦也離開后，只剩下了你一個人，當時突然雲開月明。」

「是的。……嗯，月亮出來了，因為機會難得，我招呼了一聲松浦，但那傢伙已經走遠了。」

天童清咳了一聲。

「早上不見了。」

「我想想，大概二年前吧，最終只維持了半年左右，就在前年的旺季結束后吧，不自不覺的就分手了。後來就變回了普通的朋友——你想，不是經常聽到這句話么，往後咱們就當彼此是普通的朋友吧——雖然我們倆誰都沒有說過這種蠢話。但實際上就是這樣的感覺，在一般意義上，這種類似同伴的關係也一直維持了下來。對她來說，我是哥哥的惡友，對我來說，她是惡友的妹妹。

「就是這兒。九_九_藏_書」

車嗖的一聲，從我們的右邊擦身而過。

「因為她的性格吧。實際上和她交往時，我很罕見的考慮到了結婚的問題，我是以結婚為目標和她交往的。大概對方在家世、未來的發展等方面都有足夠的條件。」

「喂，辰巳，在這登記下名字。」

「你問我如何，是什麼意思？」

「我走到了露台。」

大磯說著打開了雙手的雙掌示意。

「……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抱歉。應該沒什麼重要的事。」

「第二天早晨，你是第一個起床了。」

來到建築物的門廊，我收起傘，終於鬆了口氣。拿到的徽章在思考了一會兒后，橫倒著夾在了襯衫扭扣的重合部位。

聽到天童的問題，大磯哼了一聲。

「你為了看月亮，走到了露台。」

我慌忙起身，低頭行禮，然後再次看向大磯。

他魁梧的體格意外的適合穿西褲，夾著包朝我們走來的樣子和那天一模一樣，但措辭似乎禮貌了一些。

大磯陷入了沉思。

「然後就和大家一起準備燒烤了嗎？」

「為什麼要來這裏？」

大磯沉思了片刻。

「唉？」

聽到這個回答后，天童停頓了一會後才繼續發問。

「謝謝。」

「窗戶都關了，窗帘也拉上了。」

有什麼問題嗎？天童瞪向天童。天童搭起了二郎腿，稍稍斜靠。

大磯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話誰。

「我馬上就睡了。」

大磯眯起了眼睛。

「……就是說……是香織喝掉了？」

我們中途穿過馬路，換到道路右側前進。人行道的右手邊是類似酒店前的那種矮籬笆，走著走著變成磚頭圍牆時，人行道同時也變得更加狹窄，又走了一會兒，道路終於又變寬了。

「呀，我也沒管，一直放在窗外。」

天童按了「下行」的按鈕。紅燈亮聲。從車站乘車后還要上一個坡，所以我覺得還不如直接走過去。

水桶？大磯有些不知所措。

「嗯，當時那種男女之間極其爽快的分手，我都覺得很罕見呢。大概剛好雙方都在同一時期不再追求對方了吧。」

天童招呼我，給我空出了地方。我來到他剛才的位置，窗口對面的工作人員把夾著文件read.99csw.com的貼板遞了過來，讓我填上住址、姓名以及電話號碼等信息。我在寫名字時猶豫了一下。這種情況下，必須要寫|真實姓名吧，還是說筆名也可以呢。最終我寫了筆名「辰巳丸實」。我遞迴登記表，工作人員給了我一個徽章。

出來后的走廊和一層同樣鋪著紅地毯。拱型的天頂很高，四處懸挂著設計高雅的照明用具。走廊側壁的下半部分是反光板，上半部分噴了白漆，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房間門，大磯示意的是右手邊最近的那間。

「我看了。好像一個水桶里已經沒了，另一個還有二聽……吧。冰已經全都化了，大概有兩聽啤酒沉在水裡。」

說話期間，重力加速度的感覺突然消失，叮的一聲電梯門也開了。

「那我就說實話吧，一開始我也覺得她很可愛，實際上我和她交往過。」

這個別緻的大廳有點像酒店的前廳，牆和地面鋪著鋥光瓦亮的大理石，高高的天頂上掛著枝形吊燈。接待處邊上有兩台電梯。在我們和電梯間之間，有幾根金碧輝煌的柱子，中間用商業街上的那種黃線圍住了。紅地毯從對面一直鋪過來，一直延伸到內側左右分成兩叉的陰暗走廊前。

我們兩人下車后，公交的引擎再次發動，在煙雨朦朧的路上駛去，瀰漫出一股汽車尾氣特有的氣味。

「走吧。」

「你們的關係在二年前就結束了？」

「那個人——這隻是我的猜測——說不定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那個人實際上最想追求的就是十河——也就是她自己的哥哥。我有這種感覺。」

「嗯，我也沒有特別的當作秘密。十河也知道，所以我們當時是哥哥公認的情侶。那傢伙沒對你們提起過嗎？」

「大磯，你覺得香織如何？」

天童說著，用下巴向去路的右側示意，那邊有道氣派十足的大門，守在兩邊的警衛穿著制服，外面套著雨衣。天童從容的快步走入，我在跟後面，門柱上有個木質的大牌子，上面的字嚇了我一跳。因為上面用楷書寫著「議員會館」幾個字。

「那我就不說客套話了。首先，我們到達別墅后，你曾騎摩托車出去了一次。你去哪了？」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