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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平內亂文武並舉 登皇位朝野同賀

第四十回 平內亂文武並舉 登皇位朝野同賀

李淵的腦海里忽然晃過當時在晉陽宮的情景,這兩個女人在那些日子為自己帶來了許多歡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想到這裏,李淵心中湧出了無限柔情,眼圈又紅了起來,嘆道:「你們——唉——你們若能安安穩穩做你們的妃子,不去與大郎他們扯出諸多恩怨,何至有今日呢?」
侯君集急忙退出殿外。
後面的大臣群情激昂,齊聲喊道:「請太子早日即位。」說完,他們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裴寂當時滿目含淚,蕭瑀和陳叔達也以為不妥。無奈李淵心硬如鐵,堅持要禪位。
李世民搶前幾步,撲入李淵懷中,慟哭道:「父皇這樣說,兒臣真是百死難恕。其實大哥和四弟身死,兒臣並不知道。事先兒臣諄諄告誡手下,只許他們就地擒拿,不許傷及性命,然後再交給父皇發落。誰料想,局勢一亂,兒臣也控制不住,竟然惹出了天大的禍事。說起來,這都是兒臣不好,請父皇重重責罰。」
「她初來之時,因心傷其子,整日獃獃地坐在那裡不思茶飯。這些日子已經好了,慢慢也有了一些胃口,臉色紅潤起來。瓊妹妹還說,楊琚能有今天,還多虧你看在她的面子上有些照顧。」
魏徵到了此時,方拜道:「魏徵其實早知殿下之英名,惜緣分不好未早追隨。今後我定當恪盡職守,忠心辦事。只是我性格正直,言語之間不顧忌許多,若因此觸怒殿下,唯望殿下能體會大節,不追究屬下的一言之失。」
李世民大驚,他知道涇州的城防因為李藝之亂尚未修復,以致讓頡利可汗鑽了空子。他一激靈站起身來,問道:「頡利何來之速也?他長驅直入如進無人之境,沿途州縣為何沒有一點動靜?還有,李靖、李世手握重兵,為何就沒有一點動作?」
殿中僅僅剩下他們兩人,裴寂哽咽道:「陛下,你怎麼能這樣做呢?老臣——老臣我實在難以接受。」
這次輪到高士廉笑了,說道:「魏徵,你怎麼會是這樣的脾氣,什麼事情都要辯個清清楚楚嗎?」
李淵知道李世民心硬如鐵,其志難改,又想尹、張二女與李世民積怨甚深,難有轉圜的餘地,遂嘆道:「朕為一國之君,尚乞求自己的兒子保全身邊嬪妃之命,其實已非君主。你們兩人,不要怪朕心腸剛硬,實在是勢不得已。你們就隨侯君集去吧,朕說過,要給你們一個全屍。」言罷,李淵將頭埋在面前的案几上,失聲大哭。
李世民抬眼問道:「我這些日子太忙亂,無暇顧及。她的情緒怎麼樣?」
李瑗聽了王君廓的判斷,不禁垂下淚來,心中驚惶不安。王君廓假惺惺陪著掉了幾滴眼淚,並催促李瑗先發制人。
李世民說道:「不可,你們為國之棟樑,豈可常勞此役?這樣吧,我現在已經能夠安然入睡,從今日開始,你們不要再來值夜。」
「唔,這樣最好。她們姐妹相處在一起,談談說說,可以免除寂寞。敏妹,女人最好健忘,日子久了,楊琚也許會慢慢好起來,你說是嗎?」
李世民看完詔書,似乎覺得很突然,說道:「父皇怎麼能這樣呢?我剛剛進位為太子,天下尚不安定,還有賴父皇來安定天下呢。裴司空,你與父皇交厚,可前去勸說,讓父皇千萬不能有此想法。」
張婕妤的心思比較靈動,她馬上聽出了李淵的話音中透出蹊蹺,急忙問道:「陛下這樣說,難道有什麼變故不成?」
當時,侯君集正帶領人員滿城搜捕兩府人員,已經逮捕了一百餘人。按侯君集及一些將領的主意,這些人為李建成及李元吉鷹犬多年,作惡甚多,應將他們盡數誅殺,然後籍沒其家。眾將中獨尉遲敬德不以為然,他在顯德殿里向李世民說道:「如今二凶已伏誅,其子亦絕籍。至於其黨,他們各為其主,也是朝廷任用的官吏。太子,敬德以為應赦其罪,這樣對安定天下有好處。」
張婕妤抱著李淵的右腿,說道:「我們與大郎交往多一些,這是事實。我們只是覺得秦王跋扈飛揚,心思就與大郎有點相近。其實我們這樣做,都是為陛下著想,秦王既然想奪太子之位,下一步就是要奪陛下的皇上之位。現在終於釀成玄武門之變,說明我們當時的眼光不差。陛下如今還是皇帝,當明白臣妾的心事,拼著不聽秦王的擺布,看他有什麼辦法。」
慢慢地,王珪和韋挺的情緒平復了下來。這日他們接到朝廷的詔令,就開始打點行裝,然後三人結伴起身上路,迤邐向京師趕去。
趙慈皓聞聽長孫無忌統領大軍來迎戰李藝,又得到了長孫無忌的書信,決心與他聯手,設法擒拿李藝。趙慈皓將豳州統軍楊岌找來,向他說明了事情真相,然後兩人細細商量了行動步驟,此時的李藝尚蒙在鼓裡。這日,長孫無忌統領大軍到了豳州城下,令人高聲宣讀了李藝反叛的罪狀。李藝正在城牆之上與長孫無忌來回辯駁的時候,趙慈皓、楊岌領人大開城門,引長孫無忌大軍入城。
李世民點點頭道:「朕想在弘文殿側再辟一文學館,可稱之為弘文館,豐富其藏書,精選天下文學之士于其中,這樣,朕在聽朝之餘,可以入弘文館檢言咨學,商榷政事。玄齡,此事由你來辦。」
尹德妃伏在李淵的腳面上,說道:「臣妾今後日日隨侍在皇上身邊,不問外事。請陛下對秦王說,只要能留下臣妾的一條命,今後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他若不相信,就是割下我們的舌頭也成。」
李淵抬手指向殿外,說道:「你們來時定然看到侯君集正候在殿外,他奉二郎之命,讓我賜死你們兩人。唉,此次玄武門之變,起因還是二郎說你們兩人與大郎一起淫|亂後宮啊!」
李世民點頭道:「對,此二事當請父皇下詔。然李藝據涇州,李瑗、王君廓據幽州,他們手握重兵,且與大郎生前最為親善。我可以不問他們,然他們萬一起兵反叛,能同時赦免他們嗎?」
李世民三步並作兩步奔向太極殿。他入了殿門,就見李淵正默默坐在那裡看著自己,遂叩首涕泣道:「兒臣叩見父皇。」李淵的心態此時依舊難平,失聲道:「二郎,你殺了大郎和四郎,他們可是你的親兄弟啊!你若覺得殺得還不過癮,不妨連我這把老骨頭也殺了最好。」
無奈李世民堅決不同意繼位。
「萬一再有反覆,豈不前功盡棄?」尉遲敬德著急地說道。
當晚,尉遲敬德和秦叔寶兩人全身披掛九九藏書,佩齊了長短兵器,直豎豎地站立在李世民的寢殿門前,這樣一直站立了一夜。說也奇怪,李世民這晚一個噩夢也未做,甜甜地睡到了天明。
李世民話鋒一轉,說道:「王、魏二卿今日的行為,讓朕又想起了李卿世,他當時禮葬李密,太上皇曾經多次贊其忠義。他們三人殊途同歸,都是臣子的本分,朕心甚慰,唯望眾卿亦懷忠義之心,是為人之大倫。」
楊琚和李元吉已經生有一子,此次亂軍之中被人斬殺。楊琚自從被帶入天策府後,一直跟隨楊瓊居住。
李淵非常明白眼前的處境,自己雖名為皇帝,然沒有任何皇權,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李世民除了那日見過一面之後,再也沒有入宮一步。李淵嘆其不顧親情之餘,常想起李建成和李元吉已經魂歸地府,更有眾多皇孫受了池魚之殃,實為人生之大哀。
「先太子和齊王至今身首異處,望陛下能將他們好好禮葬。臣與王大夫有表一道,請陛下御覽。」
李淵搖搖頭,說道:「你們在宮中多年,還不知道宮中的兇險嗎?眼前的處境,我實在是做不了主的。你們若不信,我將侯君集叫來,你們聽聽他的言語。」說罷,李淵將侯君集喚入殿來,讓他傳話給李世民,只要能保此二女之命,可以將她們逐出宮外。
陸德明斟字酌句,默默思索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奏道:「《謚法》雲『隱拂不成曰隱。不思忘愛曰剌,暴戾無親曰剌』,老臣以為,可將息王謚曰『隱』,海陵王謚曰『剌』。請陛下定奪。」
房玄齡說道:「李藝和李瑗又與東宮舊屬不同,他們居兵在外,心思難測,應該早做防備。」
李世民聽后心裏感動,對她又加深了一層敬重。此後兩人說話,頗有默契,不再涉于政事。
李世民既然這樣說,群臣不再有異議,此後眾人分頭準備明日的登基事宜。
豳州治中趙慈皓聞聽李藝統兵到了城下,他不明底細,急忙出城來迎。李藝裝模作樣,說明自己奉密旨興勤王之師,趙慈皓自然相信,連忙將他迎入城內。
李藝說干就干,對手下詐稱奉李淵密旨,要領兵入京勤王。他整頓手下兵馬出了涇州城,一路向東行進。李藝知道高墌刺史張萬歲是李世民的死黨,先下令全力擊破高墌城擒拿張萬歲。張萬歲已經得知了李藝舉兵的消息,自忖勢單力薄難以相抗,就身帶十余騎,飛快向東奔跑,向長孫無忌報訊。這樣,李藝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高墌,他意氣風發,下令加快行軍速度,直奔豳州。
房玄齡道:「魏徵今入東宮,我和如晦最為高興,想他定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尉遲敬德和秦叔寶又接連站立了兩個夜晚,讓李世民徹底地消了疲倦之態。這日李世民一早醒來,睜眼看到他們兩人直挺挺立在門側,就翻身起床,走到門前,心疼地說道:「叔寶兄、敬德,你們這樣為我值夜,讓我如何心安?」
「魏卿快說。」
侯君集見李淵已經讀完書信,又奏道:「皇上,臣帶來白練一段和鴆酒一瓶,只要皇上下旨,剩下的即可由臣來辦。」
李世民冷笑道:「好一個魏徵,你竟然先用話兒扣著我。你定是想說我不如先太子,對你有些斤斤計較了嗎?你既有如此機心,我問你,若復你官職,當前能為朝廷辦些什麼事情?」
李淵走過來,輕撫裴寂之背,語重心長說道:「裴監,我們是多年的老友了。都到了眼前的這般境地,你難道還看不出事情的大小嗎?我了解二郎的脾性,他有能耐,今後由他來治理國家盡可放心。然二郎的猜疑心也重,我若繼續留在皇帝位置上,時間一久,不知他又做何想。既然這樣,我乾脆徹底退位,將天下全交給他好了。至於你自己,我勸你也要好自為之。你與大郎以前交往甚密,沒少替大郎說話,即使二郎今後不為難你,可他那幫如狼似虎的屬下不定會找你的什麼麻煩。記住我的話,今後是二郎的天下,我們能保一個富足安定的晚年即足矣。」
杜淹勸慰二人道:「太子和秦王相爭,必有一失。這是很明白的事兒,你們不可太傷心了。我們被流放於此,對各自的主人盡了自己的力量,再無什麼牽挂。秦王現在主政朝中,我知他胸襟甚寬,定然不會為難你們。」
尹、張二女的哭聲還能傳入殿內,李淵的神色游移,無力地坐了下去,眼光獃獃地盯著殿上的畫梁,彷彿入定了一般。
侯君集連連叩頭,說道:「臣不會辦事,惹動皇上生氣,實在是罪該萬死,望皇上重重責罰。只不過這尹、張兩人,人言其德行有虧,陛下不可留之,皇上的後宮之中也不差了這兩人。」
尉遲敬德在此次事件中功勞最大,李世民已將齊王府內的金帛器什盡數賞給他。李世民聽了此話連連點頭,贊道:「敬德有智有勇也就罷了,難得還有這般寬闊的胸襟。玄齡,你以為呢?」
李世民當了新皇帝,為免朝中動蕩,如裴寂等大多數大臣不做調整,諸州縣官吏亦各司其職。當然,為了行事方便,對一些重要職位做了一些調整,其即位之日,即以高士廉為侍中,房玄齡為中書令,蕭瑀為尚書左僕射,長孫無忌為吏部尚書,杜如晦為兵部尚書,封德彝為尚書右僕射,顏師古、劉林甫為中書侍郎。一開始,李世民堅決讓蕭瑀任尚書令,然此職最早由李世民領之,蕭瑀也堅決不同意,群臣紛紛附和。這樣,尚書令一職因沒有人敢就任,就空了起來,主持尚書省的事務實際上由尚書左右僕射領之,即為宰相職。
侯君集急忙跪下道:「陛下息怒。太子令臣來辦這件事情,若辦不好,太子就要臣的腦袋了。」
李瑗被授為幽州都督,因其性格懦弱無主見,大事皆聽幽州副都督王君廓來決斷。李世民兵變成功后,派通事舍人崔敦禮持詔令前往幽州召李瑗回京。李瑗因自己往日與李建成交好,見了詔令心中忐忑不安,就找王君廓商量。王君廓斷然道:「大王若就此入京,必無全身之道。大王現在擁兵數萬,奈何受崔敦禮之召,而自投網罟呢?」其實此時的李世民為減少事變的影響,不願意再追究李建成餘黨的責任,多寬大待之,像魏徵、韋挺就是例子。李瑗若能及時回京,至多會丟掉手中實權,並無性命之憂。
李世民感激地看了一眼陸德明,覺得他為自己解決了一個很大的難https://read.99csw.com題,臉上的神色依然沉重,說道:「就依陸卿之議,虞卿,擬旨吧。禮葬之日,朕當親往致祭。王卿、魏卿,此事就由你們二人負責,知會原東宮、齊府僚屬統統前往送葬。還有,可嗣趙王福為息王之後。」趙王福是李世民和楊瓊生的兒子,年方三歲。
「陛下寬赦原東宮、齊府屬下之罪,並信用我們委以官職,更派臣往山東宣慰,免除關東賦稅一年,這些都是英明之策。可有一件最緊要的事情,陛下恰恰忘了。」
果然,李世民改容待之,哈哈一笑說道:「魏徵,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大郎若對你言聽計從,我焉有翻身的餘地?你今日若對我搖尾乞憐,那就不是你了。玄齡、如晦,我意委魏徵東宮詹事主簿之職,你們以為如何?」
李世民晚間回到寢殿,長孫嘉敏已經為他備好了晚膳。
這日落暉無限,夕陽如金,李淵獨自一人在兩儀殿內閉目養神。這時,侯君集徑直走了進來,施禮奏道:「臣奉太子之命,將此書奉于皇上。」
李淵臉色很難看,向侯君集揮了揮手。侯君集扭頭使了一下眼色,身後的人一擁而上將尹德妃、張婕妤拖出殿外。
李世民當了皇太子,其首先面臨的就是如何處理東宮及齊王府舊屬。
李世民既然當了太子,自然要入東宮居住。六月四日那天隨著薛萬徹為首的東宮宿衛一鬨而散,東宮就成為一座不設防的宮殿。侯君集帶領一幫如狼似虎的手下,旋風般地殺入東宮,搜檢出李建成之子承道、承德、承訓、承明、承義,將他們拉出宮門斬之。隨後,他們又入了齊王府,找出李元吉之子承業、承鸞、承獎、承裕、承度,也是一刀斬之。侯君集又指揮眾人將兩府中人盡數趕出,將他們圈入大理寺獄中。獨楊琚一人被侯君集帶入天策府,原來李世民有交代,說楊瓊獨憐其妹,可將她交給楊瓊看管。這樣,東宮就為李世民空了出來,待李淵的冊書一下,李世民即刻搬入了東宮。
陸德明的提議讓李世民和群臣都很滿意,這樣先追封李建成和李元吉為王,維持了他們和李世民的兄弟名分;又加以如此謚號,則申明了玄武門之變的正義性,很是恰當。
李淵點頭道:「不錯,陳卿所言極是。二郎,這太子之位本來就是你的,此次萬萬不能推辭了。士及,你過來,馬上擬一道冊書,立二郎世民為皇太子。」
眾人紛紛答應,這時尉遲敬德道:「這種事兒其實不用勞煩多人,只要我與叔寶兩人前去即可。房先生,這件事兒你不用管了,到了晚間,我讓秦王歇息的殿門大開,我和叔寶兄全身披掛各把一門,任何妖魔鬼怪休想近得身來。」
長孫嘉敏心裏一沉,正色說道:「古語有云『牝雞司晨,唯家之索』,我前段時間所以做了一些事情,蓋因你身邊人手不夠之故。如今你做了太子,明日又成了天子,則天下文臣武將皆為你所用。我為婦人,安能再談政事?不過後宮之中,我將殫精竭慮,請你放心。」
王君廓入獄放出了崔敦禮,讓他回長安將幽州的事情報告給李世民。李世民聽說李瑗欲反叛被誅,倒是免了自己的一番手腳,很是高興,遂授王君廓為左領軍大將軍兼幽州都督,令他繼續鎮守幽州。
閻立本當日果然為秦叔寶和尉遲敬德繪了像,畫面栩栩如生,又塗以顏色,更顯生動。李世民是夜令人將之掛在門扇之上,然後掩門而睡,果然一夜無夢,又一覺睡到了天明。這件事兒慢慢傳到民間,到了這年春節,有人臨摹閻立本的畫兒將之貼在自己家門之上,稱為「門神」。
張婕妤嚷道:「皇上,秦王會不會連臣妾的兒子也一同殺了,他們可是陛下的骨血啊。」
李世民卻對魏徵耿耿於懷,他派人將魏徵帶到顯德殿,劈面問道:「魏徵,你為原東宮洗馬,好好掌握文章圖籍也就罷了,緣何不務正業,專事挑撥離間我們兄弟之情?」
魏徵前去山東宣慰,剛剛回到京城,待李世民的話音一落,即出班奏道:「陛下以天下蒼生為念,委實聖明。臣以為,眼前的一件大事,要比置弘文館更重要。」
長孫無忌接連找了幾個和尚和道士,在東宮設壇鎮壓,然收效甚微,李世民依舊無法安睡,弄得神情恍惚,到了白日里竟然無法理事。房玄齡問清了原因,對李世民說道:「不妨,今日晚上,定能讓殿下安睡。」他下去后即去找尉遲敬德等人。
李世民對此次事變有功的人員,除了厚加賞賜外,另外皆委以重要武職,秦叔寶為左衛大將軍,程咬金為右武衛大將軍,尉遲敬德為右武侯大將軍,馬三寶為右衛大將軍,段志玄為驍衛將軍,侯君集為左衛將軍,張公謹為右武侯將軍,長孫安業為右監門將軍,常何為中郎將。薛萬徹投降之後,李世民很是欣賞他的忠心與勇猛,亦授他為右領軍將軍。如此,軍中重要武職基本上由原天策府府屬把持。
後來李瑗詛咒王君廓的話果然應驗。原來此次王君廓勸李瑗舉兵,本來就居心不良。他知道李世民會將自己視為李建成之黨,有心想用李瑗之頭取信於李世民,換來自己的富貴。事情過了大半年之後,李世民授李玄道為幽州長史,讓他來協助王君廓維持府事。王君廓心中有鬼,以為李玄道是來監視自己的。偏偏李玄道是一位清靜無為的人,有那麼一股學究氣,對王君廓縱逸不法的事情常常阻止,經常拿王法來嚇唬他。一次王君廓奉命進京朝見,李玄道托他捎一封信給房玄齡。王君廓怕李玄道告自己的狀,就偷偷拆了信看。誰知這信是狂草而成,滿紙煙雲,沒一個認識的字。王君廓此時走到渭南,更加心虛,就打定主意,要逃往東突厥。他知道,憑自己的本事,說什麼也鬥不過李世民的。但他沒跑多遠,半路上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殺掉了。
原來李淵召見他們,僅說了一句話:「朕當加尊號為太上皇,士及,你來擬旨,朕即日禪位於太子。」
二女大驚,她們搶前幾步伏在李淵腳下,失聲痛哭,尹德妃抽泣道:「陛下,這明顯是秦王誣陷臣妾,他嫉恨大郎,無孔不入,妄想從臣妾身上攀下大郎。陛下,你要為我們做主呀。」
李淵有心再斥罵,又想侯君集是受二郎指使,二郎不露面,對侯君集只能是白說。事情明擺著,今天若不把尹、張二人交出,侯君集不read•99csw.com會善罷甘休。李淵長嘆了一口氣,喚來太監道:「召尹、張二妃過來。」又對侯君集道,「你先退出去,朕既然不差了這兩個女人,你也不差這一時。」
房玄齡說道:「敬德所言其實為太子初政的第一要事。如今京城之內,因大肆搜捕建成和元吉餘黨,人心惶惶,亟須安定。玄齡以為,凶逆之罪,止於建成、元吉,對其餘黨,可以一概不問。可請皇上下詔大赦天下,以安人心。」
王珪的這番義正詞嚴之語,令杜淹為之氣奪。
眾人聽后都一愣,想不到裴寂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魏徵心想,殿下如今以安定天下為第一要務,這就有用得上魏徵的地方。殿下勢力向東僅止洛陽,而山東、河北之地,先太子在那裡樹恩不少,若殿下放魏徵去宣慰,則魏徵就成了一個活靶子,那裡的人定會體會到殿下的寬仁之意。」房玄齡、杜如晦聽魏徵說出這樣一個主意,甚是欽佩他的心智敏銳,想李世民定然不會再為難他,剛才吊起的心又落了下來。
韋挺和李建成的感情以友情為主,王珪則是一名愛講正義的主兒,聽了杜淹此言,不禁惱怒道:「我們擁太子,也是朝廷賦予的職責和義務,更是做人之本分。若依你所說,凡人但奉有奶便是娘的信條,豈不是與禽獸無異嗎?」
李瑗一面開始徵兵,準備入京勤王;一面招燕州刺史王詵來幽州,與之商量一同進兵的事情。這時,都督府兵曹參軍王利涉覺得李瑗行事有些草率,委婉勸說李瑗道:「大王,王君廓性好反覆,不能將重任委之。大王若舉大事,宜早去王君廓,以王詵代之。」此時的李瑗,早已將王君廓奉為主心骨,認為王利涉挑撥離間,將他斥責一頓然後逐出門外。
這句話戳到了李世民的痛處,然魏徵和王珪現為諫議大夫,說這些話也是分內所當。李世民讓將其表呈上來,只見這篇上表寫得感情真切,又極富策略。李世民讀罷不禁悚然動容,立起身道:「王卿、魏卿,你們所言極是。朕這一段時間諸事忙亂,倒是忽略了此事。他們為朕的親兄弟,當禮葬至墓所。禮葬之前,可追封建成為息王,元吉為海陵王,還要定下他們的謚號。陸卿,你為淵博之大儒,可先提之。」
魏徵和王珪伏地叩首道:「陛下心術豁達,昭如日月,臣等今後唯忠於陛下,不敢再有一絲兒疑阻。」
尹德妃淚眼模糊,乞求道:「陛下,或者將我們逐出宮外,削籍為民,這樣不行嗎?」
秦叔寶道:「殿下為國為民日夜操勞,我們不過出了一把力氣,實在不足掛齒。」
侯君集為難道:「陛下,太子令臣來辦此事,還讓臣兩個時辰之內回東宮復命。臣現在空手回東宮,恐怕臣就要自斬己頭了。」
二女呼天搶地,癱在地上不走。尹德妃更是說:「我們姐妹自從跟了皇上,本想這輩子可以風光無限,廝守到老,不料想皇上中途把我們就撇開了。早知這樣,還不如在晉陽宮時出宮為一農婦,也可全其一生。」
這日,眾大臣齊集東宮顯德殿里,公舉蕭瑀向李世民進言,讓他早日即位。
過了一會兒,尹德妃、張婕妤款款而來,她們全然不知道大禍已經臨頭,見了李淵盈盈下拜,口稱:「這些日子宮中大變,陛下一直沒有召見我們,臣妾正為陛下擔憂呢。」
殿內一時沉靜了下來。
房玄齡來此說了李世民驚夢難眠的事兒,最後說道:「你們跟隨秦王南征北戰,殺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秦王沒有因此皺一下眉頭,他現在這樣,無非因為原太子和齊王是他至親。你們若能在他身側,也許能渡過此關。」李世民現在已成太子,昔日天策府舊屬因口順,依舊呼之為秦王。
眾人臉現喜色,慢慢站立起來。太史令傅奕跨前幾步,奏道:「殿下,臣已經看好了日子,明日即是良辰吉日,事不宜遲,請殿下明日即位。」
長孫嘉敏眼含笑意,默默地盯著李世民並不言語。
李淵淚飛如雨,大顆淚珠兒滴落在二女的頭髮之上,他伸手攬起她們,說道:「難道我不是這樣想嗎?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把握。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們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登基事畢,詔令發出。李世民身穿袞冕端坐龍椅之上,他目視座下整齊恭肅的群臣,第一次感受到了皇帝的威嚴。他對群臣說道:「朕今日登基,深感天下百廢待興,望眾愛卿竭盡心力,為天下蒼生計,多思、多述治國方略。朕想起昔日天策府的學士制度,當時使朕受益不淺。歐陽愛卿、魏愛卿,朕看弘文殿內藏書不少,共有多少卷?」
李世民想起舉事前夜她為眾人添酒壯行的情景,心中對她又多了一層感激,柔聲道:「敏妹,你這些年操持家務,遵循禮法,堪稱賢人。尤其難得的是,你能奉事父皇,承順父皇之妃嬪,彌縫我與大郎之闕,更有添酒壯行的男兒氣概,實為我的賢內助。明日,父皇傳位給我,今後治理天下之時,你還要幫我出一些好主意。」
李淵幽幽說道:「秦王?二郎如今已為太子,非復昔日的秦王了。他名為太子,實際上已奪朕之權柄,我現在日日被困宮中,難出外一步,你們連這一點都看不出嗎?」
裴寂拜道:「殿下,皇上這樣做,實在是一片苦心啊。皇上這些年歲數漸高,精力有些不濟;而殿下卻精力過人,文武俱備,在此百業待興之際,正該大展宏圖。老臣以為,殿下可從皇上之意,早早接位,則對天下庶民百姓即是福音。」
孰料魏徵神色自若,臉上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坦言對曰:「若先太子早從魏徵之言,必無今日之禍。」他又微笑著對房玄齡等人道,「若是這樣,則魏徵今日之位就是你們站的地方。」
李世民奏聞李淵,說為保安定,朝中官職一概不動,唯東宮官屬需要重新授任,李淵准奏。當日,李世民任宇文士及為太子詹事,長孫無忌、杜如晦為左庶子,高士廉、房玄齡為右庶子,尉遲敬德為左衛率,程咬金為右衛率,虞世南為中舍人,褚亮為舍人,姚思廉為洗馬。
歐陽詢出班答道:「回陛下,弘文殿中共有四部書籍計二十二萬卷。」
共進晚膳時,李世民瞧著長孫嘉敏那消瘦的臉龐,心疼地說道:「敏妹,你這一段時間為我擔足了心事。瞧,你比以前瘦多了。」
長孫嘉敏滿臉喜色,說道:九九藏書「我擔一點心又算什麼,誰能比上你這樣日夜操勞呢?總算大事有成,不枉了一番心血。」
長孫嘉敏忽然提起了楊瓊之妹楊琚,說道:「我這些日子細細觀察,那楊琚確實生得國色天香,且舉手投足之間中規中矩。可惜了,她若不隨四郎,就是另外一番天地。」
李瑗終於在王君廓的鼓動下決心反叛,決然道:「好吧,與其入京一死,不如放手一搏。王公,我今天將身家性命都託付給你,望你能全力助我。」李瑗遂將崔敦禮囚下,令人日夜拷打,詢問京師兵變的真相。崔敦禮堅強不屈,閉口不言。
李淵忽然大怒,立起身來將信一拋,罵道:「混賬,你是什麼東西,敢和朕這樣說話。你把二郎叫來,朕有話問他。」
這日蕭瑀、裴寂、陳叔達和宇文士及出了太極殿直奔東宮,他們見了李世民,將李淵的一道詔書交給他。
此時,尉遲敬德已經將裴寂圈入側房,令人就地看管。殿中僅剩下蕭瑀、陳叔達隨侍李淵身邊。蕭瑀看到他們父子兩人相擁一起垂淚不已,走過來勸慰道:「陛下,太子和齊王在亂軍中身亡,已經無可挽回。老臣剛才聽說,他們兩人慾後日在昆明池擊殺秦王,則禍始者為他們,似不可怪罪秦王。」
次日卯時,李世民依次去南郊、宗廟祭祀,然後回到東宮顯德殿即皇帝位。李世民就在這裏頒布了他的第一道詔令,其內容為大赦天下,關內及蒲、芮、虞、泰、陝、鼎六州免除租調二年,其餘地方給復一年。
杜如晦道:「還有,天下因傅奕滅佛、道,至今民眾言論洶洶。可請皇上一併下詔,罷傅奕原意,使天下僧、尼、道士、女冠各復依舊,則天下即安。」
次日,這道冊書頒行天下。六月七日,李淵又復下詔,詔曰:「自今後軍機兵仗倉糧,凡厥庶政,事無大小,悉委皇太子斷決,然後聞奏。」如此,李世民徹底掌握了軍國大權,此年,李世民年僅二十九歲。
李世民自從殺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之後,一到晚上,就夢見李建成和李元吉帶領他們的兒子前來索命,其後還跟著王世充、薛仁杲、竇建德、劉武周、楊文干、史萬寶、李藝、李瑗等人,將其連連驚起,無法入睡。
這時,長孫無忌已經見到了張萬歲,遂提調大軍向西開拔。為了防止李藝裹挾不明真相之人,長孫無忌派出密使送信給沿途州縣的官吏,說明李藝反叛的真相,讓他們認清大勢,不可助逆為虐。
李淵見侯君集使出這般無賴的架勢,心想他既然為二郎的心腹,又負責守衛宮城的職責,他若堅持,自己就是再吹鬍子瞪眼,終歸是虛張聲勢。想到這裏,李淵頹然坐下,眼中流出眼淚,嘆道:「朕連自己的妃子都保不住,還稱什麼皇上?侯君集,你告訴二郎,他若瞧我不順眼,趁早一刀把我也砍了,這樣才最乾淨!」
李世民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世民不忍拂了父皇和眾大臣的心意,就按太史令所選日子即位吧。不過,有兩件事情要先說明,一者,如今國內民窮,不宜舉辦鋪張的登基儀式,明日由我率領大家祭于南郊,告于太廟,再發一道詔令頒于天下,即為登基;二者,父皇要搬出太極宮,此事萬萬不可。我今後視事的地方即在此顯德殿內,明日登基的地方也在這裏。」
李淵看了一眼身側的尉遲敬德,他從海池到這裏,一直帶領甲士環衛自己身側,明顯是奉二郎之令來監視自己。李世民現在說不知道大郎和四郎身死,李淵壓根就不相信。他本想推開李世民,將其重重責罵一番,然看到身邊的陣勢,知道自己也是不自由之身。自己雖然名為皇上,真正實權卻掌握在懷中慟哭的二郎之手,他只好將滿腔怒火壓了下去。
馮立、馮翊、謝叔方等人見了朝廷的詔令,走出終南山向李世民投降,李世民好言撫慰,另為他們授任官職。其中只有一個薛萬徹自以為得罪李世民太過,加之其性格倔強,仍舊藏身於終南山中。李世民聞訊,喚來薛萬均道:「乃弟也是忠於所事,真義士也。你可前去詔諭他,申言我意赦免其罪,讓他速速返京為朝廷出力。」薛萬均那日未及逃亡,后被赦免,親眼目睹了李世民確實不再為難原太子之人。他欣然領命,入終南山找到薛萬徹,如此往返三次,終於把薛萬徹勸說回來。
李世民道:「我昨天想了一個主意,可讓閻立本將你們兩人的英武之像繪出,然後貼在兩扇門上,也許一樣有效。」
李淵想起了當初自己逼隋恭帝禪位時的情景,不料想今日又復昨天故事。只不過故事的主角成了自己,那邊虎視眈眈的卻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就將裴寂等人又叫入宮內,令他們將傳國八璽送往東宮。
后數日,朝中下詔授魏徵為諫議大夫,並遣其前去宣慰山東、河北之地。與魏徵同時被授為諫議大夫的還有三人,即是結束流放生活的王珪、韋挺、杜淹。
尉遲敬德道:「我們晚上值夜,早晨回家休息,也累不到哪裡去。」
座下的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甚惜魏徵其才,不忍見魏徵因此有罪。現在見李世民雷霆動怒,有心想替魏徵說話,終於礙於李世民的威嚴不敢吭聲,內心裡暗暗替魏徵擔心。
第二日,李淵果然下詔,主要內容是赦免東宮與齊王府之罪,另罷傅奕之議。后二日,屈突通領命出鎮洛陽,長孫無忌為行軍總管出鎮京城之西。
李世民急忙從案後站立起來,說道:「世民不能順了你們的心意,請起,請起,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頡利可汗聽說長安內亂,遂引兵來襲,很順利地就到了武功縣西,這裏距離長安僅有二百里。這樣,李世民在他的登基之日,馬上又要面臨著突厥大軍兵臨城下的難題。
李藝聽到李世民做了太子的消息,就在涇州城裡如坐針氈。他思來想去,現在自己舉兵在外,李世民一時沒有辦法來收拾自己,待他的位子逐步穩固,則是自己的兇險之始。恰巧此時,曹州巫師李五戒專程來探,李藝就向他問自己的前程。李五戒煞有其事地為他卜了一卦,驚呼道:「燕公貴色已發,當據天下。」李藝以前也很迷信卜筮之事,每遇到大事皆卜之,遇吉則行,遇凶則避。現在聽了李五戒之語,覺得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殺一回。趁著李世民立足未穩,自己率先起兵,也許能得到天下的響應。若大事能成,可繼續擁李淵為帝,自九_九_藏_書己就成了第一功臣。
當朝廷的詔令輾轉送到巂州的時候,韋挺他們剛剛聽到玄武門之變的消息。此時,韋挺的火暴脾氣已經收斂許多,他聽從王珪的意見,與杜淹釋去前嫌,慢慢地相處融洽起來。聽到李建成、李元吉被誅的消息,王珪和韋挺不免傷心垂淚,其中又以韋挺最為悲痛,他呼天搶地,幾至涕泣絕聲。
侯君集不忍再在殿內與李淵相對,遂施禮準備退出。這時,李淵叫住他,說道:「你轉告太子,讓蕭瑀、裴寂、陳叔達、宇文士及明日來這裏,朕有話說。」
解決了這個難題,李世民滿意地又復坐下。這時,只見杜如晦匆匆從殿外進來,走到前列奏道:「陛下,頡利可汗帶領二十萬兵馬,突破涇州長驅直入,現在已經到了武功縣西。」
李淵老淚縱橫,心傷不已,懷中李世民的眼淚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襟,已經浸透及肉,可以感到淚水的涼意。他聽了蕭瑀此言,腦子忽然清醒了一些。到了此時,他方才將事情的前後連在一起想了一遍,隱約感到李世民昨天晚上來宮中哭訴,也許是他整個行動的組成部分。此子殺伐決斷可謂凌厲,謀事籌劃可謂周密。想到這裏,李淵的背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心間湧出了許多恐懼:二郎眼前哀哀切切,似對自己萬分恭順,然其內心裡到底如何想呢?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既然已奪自己手中兵權,則早已經想好了處置自己的法兒。李淵臉上忽然浮起了慈和之色,他輕輕地推開李世民,用袖口揩去臉上之淚,說道:「二郎,十指連心,他們也是我的兒郎,我心傷其亡亦為性情之中。蕭郎說得對,他們心懷歹意,完全是自取其咎,我不怪你,起來吧。」
李世民正色道:「魏徵,你從今日成為我的幕僚,唯勤謹辦事方為正道,此點你要切記,以前的鬼蜮伎倆不可再使,且想也不要想!」頓了頓,他又說道,「至於我是否寬仁,你可留待時日觀察,到時候再作結論。」
玄武門之變中,以尉遲敬德功勞最著。
其實裴寂說的這些話,實在是言不由衷。他的內心裡還想讓李淵挂名為皇帝,這樣李世民就多了一層顧忌。還是李淵給他說了幾句話,讓他轉變了心意。他們要出太極殿的時候,李淵見裴寂眼含熱淚,就讓其他三人先行一步,留下裴寂有話說。
王君廓帶領一千餘人去捉拿李瑗,李瑗驚恐萬狀,束手無策,只會瞪大著雙眼聽王君廓宣讀自己的罪狀。當二人前去綁縛李瑗的時候,只見他跳起身來,大聲罵道:「王君廓,你這個卑鄙的小人!你以為出賣了我,就能長保富貴嗎?李世民不是一名糊塗之人,他豈能容你來蒙蔽他?你等著吧,我現在若死,在地府里很快就能見到你。」王君廓陰沉著臉,令人當即縊死李瑗。
看到趙慈皓裡應外合叛了自己,又聞城裡城外鼓聲連天,喊殺陣陣,李藝明白大勢已去。他倉皇溜下城牆,顧不上去喚家人,就匹馬落荒而逃。李藝出城后一路向北,想跑到頡利可汗那裡苟延殘喘,以圖東山再起。然他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半路經過烏代國時被人認出。烏代王此時奉行親唐的國策,遂將李藝就地斬首,將其首級貯在一匣子內送往長安,作為向李世民的進見之禮。如此,李藝反叛之事徹底平復。
李淵微眯雙眼,說道:「呈上來。」他展開一看,上面僅有寥寥數語,大意是張婕妤、尹德妃淫|亂後宮,德行有虧,不宜再隨侍皇上身邊,特請李淵將二婦人賜死。
良久,李世民方長舒了一聲,說道:「唉,這實在讓世民為難。你們說的也有理,父皇執意要將這千鈞重擔交給我,我若不接,愧對你們和天下百姓。好吧,我答應你們,都起來吧。」
裴寂現在能這樣乖覺地回答李世民的問話,緣于李淵的這番教導。
李世民答道:「不好。朕初登皇位,不顧天下之水火,為了一己安樂另造新宮,豈不寒了天下人之心?封卿,這樣的話今後不可再說。」
群臣聽后不禁皺起眉頭,覺得魏徵的話委實刺耳。果然,李世民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問道:「朕有何不當之處,你不妨直說。」
這時後面有人喊道:「殿下若不答應我們,臣下就在這裏長跪不起了。」
侯君集長揖道:「臣今日擾了皇上,實在罪該萬死。臣定當遵旨,將此旨意轉告太子。」
朝中大臣見狀,連連上書請李世民遵從李淵的聖意;諸州官員見了京城來的詔書,他們判斷大勢,揣摩李世民的真實思想,也連連上書請求李世民早日繼位。那幾日,通往京城的驛站異常繁忙,雪片似的上表堆在李世民的案上。
王利涉的這番話被王君廓輾轉得知,遂加快了行動的步伐。他先帶領數十人來到王詵的寓所,此時王詵剛剛沐浴之後,聽說王君廓來訪,急忙披著濕漉漉的頭髮出來相見。王君廓見面后拔出佩劍,一劍將他的頭顱砍了下來,然後持其首級召見眾下屬,說道:「李瑗與王詵囚執敕使,擅自徵兵,圖謀叛逆。我現在已將王詵斬首,剩下一個李瑗也難以翻起大浪。我問你們,是願意隨同李瑗反叛而致使滅族呢?還是願從我去擒拿李瑗以圖富貴呢?」李瑗平時不問軍事,軍中大權集於王君廓一手,王君廓現在這樣說,下面的人哄然叫響:「願意隨王都督平定叛逆。」
李淵被困在宮城之中不能出外一步,除了在宮殿之間流連,唯一的適心活動就是在海池裡泛舟。周圍的禁衛皆換了一遍,他們聽命于侯君集,將李淵等人看管甚嚴。李淵在宮中不能出城去狩獵,也見不到臣子們來奏事,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讓他頓生煩躁。
殿內頓時爆發出一陣鬨笑。
李世民看著魏徵此時的表情,忽然想起了李靖當初被縛來見李淵時的情景,遂改容悠悠問道:「魏徵,我知道你有才能。可是你畢竟投錯了門庭,心中難道沒有遺憾嗎?」魏徵眉目間晃過一絲無奈之色,然後昂然道:「不然,先太子雖沒有殿下如此決斷凌厲,然他寬仁為懷,屬下歸心。魏徵僅衝著這一點,就是死了也終究不後悔。」
封德彝出班奏道:「陛下初登大寶,即慮國事,又採納群言,則我朝幸甚。老臣還想,陛下居於東宮,似嫌狹小,能否再造新宮,以顯我朝新氣象。」
陳叔達拱手奏道:「陛下,如今京師震動,則安定其亂為第一要務。建成已亡,應早立太子,以平複眼前之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