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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渭水便橋退突厥 弘文書館辯治亂

第一回 渭水便橋退突厥 弘文書館辯治亂

這時候封德彝插|進話來。房玄齡抬出了李世民剛剛說的話,他不好在此問題上繼續糾纏,遂變換角度說道:「不錯,房中書說得有理。如今陛下專事以靜撫民,然不能像房中書認為的那樣,搞什麼教化百姓。要知道,秦始皇滅六國,隋文帝取代前朝,他們若採用教化的方略,斷不能成。陛下,臣以為,天下大亂之後,若想取得大治,必須採用嚴厲決然的手段來訓導百姓,而不是採用漸進之教化手段。如此,臣以為三年之內可以實現大治。」
蕭瑀冷冷說道:「三年?房中書以為這是一場戰事嗎?何期其速耶?須知治國與征戰是兩碼事兒。你以前多隨皇上出征,未曾理政,這怪不了你。然不可妄發空言,若因言誤國,那就是大罪了。」
杜如晦奏道:「遵陛下旨,臣已派人持符急調六軍前來,計有參旗軍、鼓旗軍、元戈軍、平道軍、天紀軍、天節軍,現在城外候旨。」
執失思力又叩首道:「小人雖生於荒蠻之地,也知道君臣的禮儀。今日既被陛下授以官職,即是大唐之臣,敬君禮上,那是一點也不能亂的。」
他們飲酒的時候,兩軍寂靜無聲,唯聽到渭水的嘩嘩聲音。兩人飲完酒,隨手一擲,將玉盞投入橋下水流中。這時,兩軍同時發出了如雷的歡呼聲。
李世民神色嚴峻,輕輕哼了一聲制止了他們的爭執,說道:「兵不血刃?如今突厥兵臨城下,難為其能啊。下步行止,要看敬德這第一仗打得如何。」
田野上正是秋熟的季節,黃色的粟米稈、紅色的黍米稈橫躺在田間,其枝稈上的穗已被農夫剪下,脫粒貯藏。田間有許多忙碌的人影,他們要將粟米稈和黍米稈收集到一起,以為冬用薪柴。一些人開始深耕曬垡,再耕耙收墒,以備播種冬麥。李世民指點著田間對蕭瑀說:「蕭公你看,百姓剛剛收穫,若任由頡利縱兵大掠,百姓就會缺糧無食。看來頡利此來也是處心積慮啊。」
「朕觀突厥之眾雖多而不齊整,君臣之志唯賄是求。剛才若跨水進擊,勢如拉朽。又命長孫無忌、李靖伏兵于豳州以待之,突厥若奔歸,伏兵迎擊,大軍躡其後,取得勝利如反掌之間。所以不戰的原因,朕即位日淺,國家未安,百姓未富,應當以靜撫之。若開戰,所損甚多,又與頡利結怨更深,突厥必然懼而修備,防範更嚴,且動輒犯境。我們利用這個空當,努力養威伺畔,一舉可滅之。古人云,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就是這個道理。」
李世民眼望對面緩緩退走的突厥兵,似自言自語道:「天下之福?這句話說著容易,做起來就難了。」他微一側頭,目視臣下道:「朕自幼愛槍習箭,生性善戰,這幾年又出征較多,看來跨馬征戰似為朕所長。如今太上皇將天下交給了朕,要治理好天下,僅靠打打殺殺是不成的。這些日子以來,朕輾轉反側,憂慮良多。眾卿家,如今突厥的威脅暫時消除,大家都要傾全力來治理國事。至於如何治理法,朕還沒有清晰的想法,還要聽聽眾人的主意。」
群馬一路向京城西北方向疾馳,轉眼間他們已到了渭水南岸,這裏的河面上原來搭有一座木橋,唐軍撤退到這裏的時候,被尉遲敬德下令一把火燒掉了,水中還殘留著黑黑的橋樁。李世民停馬向北岸望去,只見那裡旗幡獵獵,突厥兵馬已經憑地勢紮下了許多帳篷。李世民稍一凝神,轉頭道:「如晦,你派兩個人涉水過去,通知頡利和突利過來,我們隔水對話。」
頡利也大聲道:「就是這話。」
「臣領旨。」
李世民抬頭看了一眼窗外,見外面夜色已濃,因說道:「你風塵僕僕而來,肚內定是飢了,晚上就同朕一起進膳吧。來人,傳膳侍候。」
「很簡單,他就是想逼陛下貢獻金帛,並無他意。他私下裡曾經對屬下說過,陛下此次若給予大汗歲貢之倍,定會退兵。」
待眾人退出殿外,執失思力伏地叩道:「陛下,剛才小人忝為特使,不能全禮,望乞恕罪。」
執失思力現正在軍中效力,聞聽召喚,急忙來見頡利。頡利說道:「你入長安城去見李世民,就說我和突利將兵百萬,很想入城看看。他若識趣,早早將金帛貢來,免我動手。」
蕭瑀拱手道:「陛下,突厥向來人面獸心,善於趁火打劫。盟為兄弟?那是作不得真的。對他們,只能兵來將擋,以牙還牙,方能滅其威風。」
玄武門之變后,李世民剛剛被立為太子時,每每接見群臣皆威容嚴肅,臣子奏事時不免心中恐懼,深恐一言不當招致雷霆震怒,因此言語行動之間常常不知所措,顧慮重重。李世民起初看到臣下戰戰兢兢向自己奏事,有點好笑,又有些得意,覺得樹立威嚴應該從點點滴滴做起。這種狀態持續數日後,王珪上疏一道請其改正。其中諫道:「群臣恐懼,唯知稟受奉行而已,莫之敢違。以一人之智決天下之務,借使得失相半,乖謬已多,下諛上蔽,不亡何待!」這使李世民惕然警覺,當即賞賜給王珪帛一百匹。從這個時候開始,他每見臣下奏事,不再以嚴肅之色相對,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哼,乘人之危!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脾性,朕遇強則強,若示以威風想撈些便宜,那是沒有結果的。不錯,無忌和敬德的兩支兵馬,合起來不足十五萬,然我還有後續之兵,李靖和李世的大軍已經開始南下。我再率京畿之兵親征,則我軍不下四十萬,頡利能是對手嗎?大唐今日已非往日困頓之時,國內諸賊皆平,國力倍增,頡利若想逞強,盡可放手過來。」
封德彝笑道:「頡利肯定還是老一套,無非威脅幾句,索要些金帛。」
李世民點點頭,說道:「金帛之物由執失思力帶回,你盡可放心。你現在北歸,恕我不遠送了。」
九*九*藏*書世民大惑不解,瞪大眼睛問道:「你這句話讓我犯糊塗了,又作何解?」
李世民不理頡利的茬兒,微微側頭對突利說道:「突利兄弟,你知為兄登基,是想來親自慶祝一番了。」
「不錯,不誤農時為百姓之根本。我剛剛即位,又豈能興兵使生靈塗炭?」
李世民的這句話語含諷刺,突利不好作答,一絲羞色染紅了臉龐。
執失思力的這番話讓李世民極度震驚。以前他也曾聽說過東突厥內部不和,不料已到如此嚴重的地步。他又想起了秦二世、隋煬帝等人,看來一個大帝國分崩離析的原因不在於外力,關鍵還在於內因!這使他忽然萌發了一個朦朧的想法,今後對付東突厥的手法要有所變化,不與其發生正面衝突,靜待其亂,再定下步行止。
頡利凝視著李世民的臉龐,只見堅毅之中現出沉靜若定的神色。頡利比他小了幾歲,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的氣勢被比了下去。頡利的目光又漫過李世民的身後,那裡是排列整齊威武站立的唐兵。他的心思不由快速轉動,心想若就此翻臉,兩軍對陣未必能討到便宜,況且這裏緊臨長安,唐軍後續之兵綿綿不絕。想到這裏,他頓時為之氣餒。
李世民微微頷首。
李世民搖搖頭,說道:「昨天歸京的路上,朕已與大家說過,所以不願與頡利開戰而和者,唯想以靜撫民也。梁師都蕞爾小丑,值得我興兵嗎?如晦,可由兵部傳令各州,讓他們務必堅守,不讓梁師都犯境即可。以後這幾年,朕不想再妄動刀兵了。
群臣復又低頭議論,只聽館內充滿了嗡嗡的人聲。這時,從館內最後面冒出了響亮的聲音:「若依封公此言來治理天下,則陛下與秦始皇、隋煬帝有何不同?莫非想陷皇上于不義之境地嗎?」
說話間,只見對面營盤裡馳出一群馬匹,馬蹄過處揚起了一片塵埃。瞬間,他們由小變大,已經到了對岸,為首兩人正是頡利和突利。那頡利剛剛站定,立刻扯著嗓子喊道:「好一個李世民,大軍前來你不主動來拜見,反而扣下了孤的特使。」
高士廉領旨將執失思力引出殿外。
李世民道:「他不敢!我扣下執失思力不令其歸,就表明了我的態度。如今兩國正面相對,我朝又非無實力,在此京畿之地,頡利知我不會擺空城計的。你們盡可放心,我自有主意,呆會兒你們聽了我和頡利之語就知端的。」
頡利一時語塞。
殿內,高士廉、房玄齡、杜如晦也在場。
執失思力站起拱手道:「陛下,大汗讓小人傳話兒,剛才已經說過了。小人還有一番肺腑之言,想單獨說給陛下聽。」
沿岸兩軍看到如此短的時間內,一座新橋就此搭成,不免嘆為觀止。李世民見工匠已退回陣內,橋面上空無一人,就伸手示意道:「頡利,請吧。」說罷,他跳下馬背,緩步向便橋行去。
群臣紛紛交頭接耳,觀眾人神色,贊成蕭瑀、陳叔達觀點的倒有一大半人。
褚亮此語一出,舉座驚嘆。以前他們皆知隋煬帝濫用人力,但不知確切數字。隋最盛時人口為四千余萬人,隋煬帝這樣使用人力,基本上將國中丁男用過三遍。加上其後諸強爭鬥,傷亡又多,人口當然要銳減了。
此時突厥兵臨城下,正是非常時期。聞聽突厥特使來京,鴻臚卿唐儉不敢怠慢,急忙將此消息通報給尚書左僕射蕭瑀、尚書右僕射封德彝。兩人此時正在顯德殿內與李世民一起議事。李世民聽說后,抬眼道:「執失思力?想不到頡利派他為使。說起來,他還是朕的故人。嗯,傳他進來。」
兩人寥寥數語,將一場戰事消弭于無形。李世民答應送出金帛,用錢物維持了國內的安定;頡利此來本意就是索求金帛,看到威武的唐軍,他也無勝算,實在不願意開戰。兩人各有所獲,就在這便橋上達成了盟約。
李世民插話道:「你提到秦漢,令我想起了這秦朝和隋朝,確實有相似之處。其祚運者短,又遇上暴君。不同的是,秦始皇首先是削平六國的雄主,其次才是肇始秦亡的暴君。隋煬帝和他相比,就顯得一無是處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說道:「兵者,兇器也。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豈能擅動刀兵?我們以前曾有豳州之盟,畢竟是友邦。頡利,你今日雖犯我國境,朕還要待你以禮。我們兩人先單獨談談如何?若談不攏,再開打也不晚。」
蕭瑀瞪了魏徵一眼,斥道:「你懂什麼?還想在這裏擾亂陛下的心智。」魏徵神色安然,淡淡說道:「微臣現在忝為諫議大夫,提出自己的意見是本官的職責。」不軟不硬把蕭瑀碰了回去。
李世民揮了一下手,示意封德彝等臣子不可再插言,和顏悅色道:「執失思力,你與乃父當初隨朕征戰之時,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如今頡利大軍壓境,欺我新近登基立足未穩,此事若讓你來評判,你認為合適嗎?」
杜如晦道:「敬德退過渭水之後,臣已令他收縮兵馬隱於山中,現在也正帶兵向這邊運動。有了這三支兵馬,諒頡利不敢妄動。」
頡利沒有想到李世民來了後援之後,反而變了態度,他一時躊躇起來。李世民不待他回答,扭頭大聲道:「侯君集,速速派人搭起一座便橋來。」
封德彝的這番話引起了蕭瑀、陳叔達的不滿,以為這是他慣用的左右逢源手段,兩人都重重地哼了一聲。
李世民目視頡利感嘆道:「你聽,他們其實也不願意打仗。順乎民意為君主的第一要旨,不可逆勢而行。望我們各自珍重吧!」
「朕授你為涇州道行軍總管,可帶領十萬兵馬速速出城,前去迎擊。」
蕭瑀也大惑不解,搖搖頭。
執失思力聽后大懼,伏地請求饒命,說道:「陛下,自古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望陛下念小人對唐積有薄功,read•99csw.com乞饒一命。」
李世民心裏這樣想,臉上並未現出異樣的顏色,好半天才慢悠悠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上次在豳州時,突利也曾與我盟為兄弟,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好,我答應你。太上皇曾授爾父為右衛大將軍,從今日起這個封號由你繼承,朕另授爾父為大上將軍,你以為如何?」
李世民這樣問話,令執失思力一陣輕鬆,答道:「稟陛下,小人現已有三女,無奈命運不好,尚未有一子。」
渭水並不算深,兩名甲士涉水過去,最深處僅及脖項,只不過水流甚急。兩人張開臂膀奮力划水,斜斜地到了下游一里處方才登岸。
執失思力在通事舍人的引導下進入顯德殿,依突厥習俗向李世民施了禮,然後將頡利之語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頡利與突利二汗將兵百萬,今已至渭水,專候陛下回話。」
李世民說道:「頡利所以敢傾巢而來,直抵京城郊外,則因我國內剛靖其亂,朕又新即位,以為我們不能敵。朕輕騎獨出,示以輕蔑之意,又振我軍威,表示必戰之信心。這就出乎頡利意料之外,使之猶豫不決。頡利入我地既深,四周皆我士民,其必有懼心。朕敢於輕騎獨出,不為行險,是已經料定了頡利的心機。」
房玄齡不同意蕭瑀、陳叔達的觀點,說道:「不錯,兩法令于武德二年初定,然武德七年以前,征戰頻繁,無暇顧及。七年以後,皇上剛剛說過,隱太子不專其事,放縱大臣,未將全力用在以靜撫民上。若拿過去的老眼光來看現在,什麼都一成不變,不是積極的態度。」
杜如晦和尉遲敬德轉身出殿。
蕭瑀點點頭:「陛下所言不錯,秦隋祚運太短,和暴政休戚相關。臣曾經計算過,煬帝恃天下富饒,因而勞役不息。如建東都,開運河,修長城,進攻高麗,到各處巡幸等,十余年間,共徵用人力……」說到這裏,蕭瑀記不準數字,一時語塞。
房玄齡說道:「百姓經歷了多年的戰亂,人心思靜。陛下實行撫民以靜之國策,臣想不出三年,即可實現天下大治。至於如何治理,陛下如今偃武修文,以教化百姓,當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世民聽罷大怒,拍案而起,斥道:「朕與爾汗面結和親,贈遺金帛,猶昨日耳。如今爾汗自負盟約,引兵深入,難道於我無愧嗎!執失思力,你雖為戎狄,亦有人心,何得全忘大恩,自誇強盛!左右,先把他拉下去立刻斬首,讓頡利明白朕的態度。」
李世民神色嚴峻,森然道:「執失思力,你來得正好。朕與頡利、突利新盟不久,朕剛即位,他們就帶領兵馬犯我邊境,入我國內欲縱兵大掠,是何道理?」
頡利輕嘆了一聲,說道:「好吧,我想你剛剛即位,也有許多難處,就先按你說的辦。我立刻退兵,你要按承諾年年貢來。還有,執失思力要立即放回。」
執失思力臉現羞愧之色,頭略略低下。他默言良久,然後說道:「陛下,此事說來話長。請屏退左右,我有話說。」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然後堅定地說道:「不行,你一下子增加許多,我難以籌措。這樣吧,自今年開始,往輸之物可以增加三成,以補其歉。」
李世民道:「宣他進來。」
李世民接著道:「原因之二,是我朝的吏治不好。太上皇這些年將精力放在征伐上,他性格簡慢,將國事多委以臣下。臣子中不乏忠謹之人,也難免良莠不齊,有些人背著太上皇自行其是。」說到這裏,李世民向坐在前排的裴寂掃了一眼,裴寂看到李世民那銳利的目光,不由得低下頭來。這時,李世民的聲調變得高亢起來:「隱太子幫助父皇輔國,然不將心思用在正道上,肆意放縱臣下,使政刑紕繆,官方弛紊。唉,這吏治之道,為何就不能清明簡約呢?這讓我想起了一件事,武德之初,李密降唐。京城之官欺他是一名降人,又以為他家中有金山銀山,大小官吏都變著法兒前去勒索,這分明是前隋遺風嘛!他們的所作所為與虞世基毫無二致!對了,如今天下民戶不及前隋五分之一,然我看各級官吏卻不比前隋少。玄齡,你將這件事兒好好查一查,養著這麼多的官吏加重了百姓的負擔不說,還不知要多生多少事,該裁撤的就要堅決裁撤!」
尉遲敬德出班奏道:「臣在。」
李世民又站起身來,說道:「眾卿要奏別的事情,暫時先放一放,先把這件事情辦好再說。如晦,兵調得怎麼樣?」
李世民點點頭,說道:「不錯,頡利就是瞅准了這個空當,想有所圖。你對我說實話,頡利到底想圖什麼?」
「陛下,大汗此來並無他意。不過想問問既有當初之盟,為何所貢金帛拖延至今未見?」執失思力所說中土之語甚是流利,朗朗上口並無阻礙。
一旁的封德彝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世民,輕聲道:「皇上出征,不論巨細每每謀慮周到,諒侯君集也想不出這個主意來。」
李世民回到軍中,眾大臣擁上來詢問究竟。蕭瑀關切地問道:「陛下剛才與頡利會晤的時候,老臣以為,突厥豺狼之心,不講信義。陛下挺身而出,有輕敵之嫌,我們實在擔憂。孰料陛下胸有成竹,三言兩語就說服頡利退兵,不知陛下用了什麼妙計?」
次日早朝之後,群臣散去。三品以上文官在宮內用過早膳,就遵旨到了弘文館。群臣入館片刻,就聽館外一聲大喝:「皇上駕到。」群臣急忙列隊迎候,就見李世民不乘步輿,健步邁入館來。他一進門,先揮手道:「眾卿不用多禮。今後入館來議事,不用像上朝時那麼嚴肅,散漫一些最好,此為今後的成例。」
李世民的音調一高,嚇得群臣不敢多發一聲,待他話音一停,滿館寂靜。這使李世民又覺察到自己的嚴厲,遂展https://read.99csw.com顏一笑,說道:「瞧我,一激動就跑了題兒。我剛才說的兩個原因:一是外部的,一是內部的,因之形成了今日紛亂的情形。這正是我們今日要議論的話題:如何治理當今的天下。嗯,蕭公,你先說說。」
「好了,起來吧。朕向來沒有華夷之防,只要是大唐之臣,朕都一樣看待,你盡可放心。史大柰原是西突厥子弟,現在一樣成了大唐的重臣。」
次日早朝時分,只聽景陽鐘聲中,凈鞭啪啪啪三響,百官魚貫入朝。過了一會兒,李世民入殿就座,接受百官朝拜。
李世民不帶儀仗,背後僅帶領甲士五百騎。經過玄德門的時候,李世民看到常何帶領部下向自己跪伏行禮。他抬頭看了一眼城樓上的「玄武門」三個大字,回思不久以前在此門后發生的事情,心內不由得百感交集。他眼睛有些濕潤,遂一揮馬鞭猛叩馬腹,隊伍加速了前進的步伐,從城內一馳而過,急速衝出了開遠門。
唐儉首先出奏道:「陛下,頡利兵臨渭水,現派來特使執失思力候在殿外。」
然而頡利受挫之後並不減弱進攻的勢頭,他重新調整了部署,兵分三路齊頭並進。尉遲敬德畢竟沒有為帥的經驗,勇猛一擊之後再無後續之力,難以招架突厥的三路大軍,只好且戰且退,一直退過了渭水。待突厥的進攻勢頭緩了下來,他才扎住陣腳。
「你們三人帶同平道軍、天紀軍、天節軍自京城南向北包抄過去。」侯君集、薛萬徹、馬三寶三人領旨出殿。李世民這會兒站在顯德殿內,渾然忘了自己是一名新即位的皇帝,倒似一位叱吒風雲的軍中主帥。
李世民點點頭,說道:「塞北苦寒之地,氣候使然啊。」忽然又啞然失笑,「看我想到哪裡去了,生育之事怎能與氣候扯上關係?哈哈。」
三人同時出班,齊聲道:「臣在。」
頡利搖頭道:「不行,至少也要增加五成。我轄下部落甚多,東西太少則難以兼顧。」
李世民道:「頡利兵臨渭水邊,想來覺得自己有些資本了。你們猜猜,執失思力的來意是什麼?」
李世民登基之日,頡利和突利可汗率領二十萬兵馬進犯至武功縣。李世民聞訊大怒,斥道:「乘人之危!突厥以為我國中有大變,朕又剛剛即位,所以傾國而來,妄圖撈些便宜。哼,朕若示之以弱,閉門拒守,他們必然放兵大掠。敬德來了沒有?」
這時,魏徵出班奏道:「陛下,臣不敢苟同蕭公觀點。如今陛下剛剛登基,天下不平,國內還未安定。突厥雖兵臨城下,卻不宜大動干戈。臣以為,兵不血刃。」
執失思力也陪同笑了起來。
尉遲敬德不負李世民的重望,他領兵悄悄到了涇陽,在突厥兵犯京城的必經之地設伏,一下子吃掉了其前鋒一萬兵馬。消息傳回京城,全城人皆為之振奮。
蕭瑀緩緩說道:「治理國家之事不可操之過急,須緩緩為之。譬如租庸調令和均田令訂於武德七年並推向全國。現在看來,此兩法在京畿收到了效果,而在京畿之外效果甚微,蓋緣於時日太短。一項田畝制度尚且如此,要徹底改觀天下之容,那是需要許多時日的。陛下讓臣談談前隋之事,雖是過眼煙雲,然恍在昨日。文帝將江山交給煬帝的時候,有戶八百九十萬七千,計口四千六百零一萬;西京太倉、東京含嘉倉、洛口倉、永豐倉、太原倉及天下義倉充滿,京都及諸州庫,布帛各數千萬;且四夷賓服,輸貢者眾。自秦漢以來,未見有如此富庶之朝代者。」
李世民揮手道:「不要多禮,坐下慢慢說。」
這句話讓房玄齡面紅耳赤。一段時間以來,蕭瑀、陳叔達、封德彝等人自恃為老臣,將房玄齡等人不放在眼裡,議事的時候往往當庭駁斥。李世民理政要倚重他們,且想房玄齡等人也的確需要歷練一番,就並不在意。但蕭瑀剛才的這番話讓他第一次有了一絲不舒服,本來今天來議事就是自由討論,不拘對錯皆可說出。然蕭瑀自恃老臣,以訓斥的口氣動輒給房玄齡扣帽子,言語中也透出刻薄,就不合平等議事的初衷了。
「然則如此一來,京師之地征戰之後定會哀鴻遍野,大汗雖戰敗鎩羽而歸,然陛下國土破碎,亦恐非陛下之願啊。其實此次大汗唯索金帛,而陛下想休民生息,這場戰事說什麼也打不起來。何況,陛下現在送給大汗的金帛到了塞北無可花費的地方,大汗將之貯于庫房,終有一天,這些金帛還是陛下之物。」
李世民又喚道:「侯君集、薛萬徹、馬三寶。」
「好的,我們就當著兩軍之面,刑白馬而盟。你以為如何?」
封德彝拱手贊道:「陛下神機縱橫,臣等實在不及。陛下能體恤百姓,以智驅敵于無形,為我大唐天下之福。」
眾人凝神傾聽,果然聽到了隱隱的鼓鉦聲音。這聲音一開始似遠在天際,沉悶而又飄渺。過了一會兒,聲音漸漸增強,其中又雜有如風的馬蹄聲響,似卷地而來的雷霆。很快便能看到,在李世民的身後,有三股唐軍呈扇面向渭水邊齊頭並進。
李世民慢慢坐回龍椅,臉色依然嚴肅,忿忿說道:「執失思力,看在你往日曾經從我征戰的情分上,蕭公、封公又替你求情,朕暫時饒你一命。然現在把你放回去,頡利必然認為朕怕他,愈益驕橫。這樣吧,高侍中,先將這人囚于門下省,由你嚴加看管,不許出外一步。」
李世民點點頭,說道:「好!如晦辦事不錯,他們來得還算迅速。秦叔寶、史大柰、段志玄。」
兩人仰頭將血酒一飲而盡。
執失思力不帶從人,單騎潛往長安。此時長安城內雜居各色人種,進出一位異域人氏並不惹眼,執失思力輕易就混入城內,很快來到朱雀門前。此時已近薄暮時分,執失思力對宮門守衛說:「我是突厥汗國read.99csw.com的特使,容請向鴻臚寺通稟,就說我有急事相見。」
頡利此來,本意想李世民殺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強迫李淵退位,剛剛當了皇帝,不能很快平復國內的各派勢力。自己大兵壓境,他定會措手不及的。誰想李世民一點都不示弱,先是派出尉遲敬德主動迎擊,繼而扣下執失思力,再親自來到渭水邊,僅帶數百人,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頡利知道李世民的性格:雖然勇猛然不打無準備之仗,必然伏下厲害的後援。眼前漫山遍野而來的唐兵,即是很好的註腳。
須臾,侯君集遵旨刺馬取血。兩名兵士手捧玉盞,裏面裝著七成滿的「土窖春」酒。侯君集將馬血混入,清澈的美酒頓時變成紅色。
「不妨,這裡是京畿之地,不是他頡利的地盤,即使遭遇不測,放手一搏,我也有勝算。蕭公,你已隨我多日,我如今年齡漸長,豈是逞一時之勇的匹夫?」
兩人拱手作別,回到各自軍中。隨後,兩軍后隊變前隊,緩緩班師。
執失思力入殿後並不行跪拜禮,拱手揖道:「唐皇在上,本人奉大汗之命,忝為特使,專向唐皇申達大汗之意。」
頡利默默地走近,到了離李世民有三步距離的地方停下,兩人默然片刻。還是李世民先說話道:「頡利,我們曾有盟約,有什麼話派人來傳即可。如今你勞師遠征,何苦呢?若妄動刀兵,對你對我都不是好事。」說完,他臉上露出了微笑。
蕭瑀又問道:「然事先諸將爭戰,陛下不許,臣等實在疑惑得很哪。既而頡利自退,其策安在?」
看著他們兩人走出的背影,李世民嘆了一口氣,感嘆道:「自古以來華夷之防甚明,看來還是有一些道理的。頡利就不用說了,像突利剛剛與朕盟為兄弟,明知朕新近即位,理該慶賀才是,沒想到他卻選擇這樣一種慶賀方式。」
李世民讓宮女為執失思力奉上一盞香茶,說道:「想起我們初次相見的時候,都是毛頭小夥子。時間過得真快,如今我已年逾三十,算來你也該是二十七歲了。現在有了几子幾女?」
李世民道:「然大亂之後能否實現大治?蕭公剛才言道有待時日,到底需要多長時間呢?還有,若實現天下大治,要採用什麼辦法呢?」
頡利拔出一支箭羽,「啪」的一聲將其折斷:「鷹墜箭折,為我汗國誓言中之最重。我若違盟,猶若此箭!」
褚亮介面道:「合計用人口約三千零一十二萬人。」
眾人扭頭一看,只見後排緩緩站起一人,卻正是諫議大夫魏徵。
李世民神色嚴峻,說道:「我知道草原男兒最重諾言,我們既有此盟,斷不可再有反覆。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辦,我的兵馬腳步也不會出境向北一步。你呢?會不會動輒來犯我疆土?」
頡利看到唐軍身影的時候,已令手下搖動紅旗,招呼大隊突厥兵馬來渭水邊排陣。一時間,渭水兩岸,兩軍人影幢幢,一派忙碌的景象。看到雙方隊伍稍稍排定,頡利大聲道:「李世民,我們就今日決戰一回如何?」
頡利遲疑了一下,也跳下馬背,示意突利同往。突利不願意再近距離面對李世民,就堅決地搖搖頭。這樣,頡利晚了幾步,還是李世民最先走到橋中央。
這邊的陳叔達點點頭道:「對,若說三年實現大治,時日太短,臣看至少要有十年。須知打破一件東西容易,然建成一件東西就難了。」
一匹白馬被拉到橋邊,侯君集手持利刃欲斬其頭,以取血盟約。李世民揮手止住他,說道:「我們既免戰事,不用殺馬以為犧牲。可刺其股取血一盞,即可盟約。」
安排了這些事兒,李世民顏色稍和,對百官說道:「大家都散去吧,請各歸本職,照常署理公事。蕭公、封公、高侍中,還有玄齡、如晦,你們隨朕到陣前走一回。」
「臣在。」
封德彝在馬上向左右觀看了一陣,並不見唐軍蹤影,憂心道:「陛下,頡利系豺狼之人,若無勢相迫,愈益猖狂。我們僅有這數百人,萬一他大驅兵馬,我們豈不束手就擒?」
溫彥博是李淵派往突厥的使者,他出使的時候適逢玄武門之變,頡利起心侵擾中原,遂將溫彥博扣下。
「臣領旨。」三人到杜如晦那裡取了兵符,立刻出殿。
高士廉輕聲問蕭瑀道:「侯君集奉命來打仗,他帶來這麼多的工匠幹什麼?還隨軍攜帶了這麼多的木料,不怕累贅嗎?」
蕭瑀憂心地說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此戰一開打,這裏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執失思力不敢平身與李世民相對而坐,而是欠身半坐,一副很局促的樣子。他以前與李世民相處的時候,李世民僅是軍中主帥,待部下很親切,執失思力和他年紀相仿,又是異域之人,李世民就又多了一番客氣。眼前的李世民已為大國皇帝,一身赭黃色的龍袍罩在身上,臉上雖神色平和,然不怒自威,讓執失思力從心底里泛出畏懼之意。
「朕今日讓眾卿家來此議事,這就是原因之一。煬帝暴政,使天下大亂,群雄紛起。在座之人,多歷兩朝,對煬帝之失感觸良深。蕭公,褚亮,等一會兒你們可就此話題多說兩句。唉,這些年群雄混戰,雖被太上皇一一撲滅,然山河破碎,百姓凋敝,可謂民不聊生。目前除京畿之外,其他各地百姓逃散,田園荒蕪。經戶部統計,現在的民戶數目,不及前隋最盛時的五分之一。昨日我與頡利盟約的時候,頡利說歸去后要獻馬三千匹,羊萬隻,被我拒絕了。我讓頡利歸還所掠中國戶口,並讓他放回溫彥博。馬、羊皆由人所養,若人口不旺,何談其他呢?」
蕭瑀、封德彝也急忙出班,請李世民息怒,言稱為維持大國風度,不能斬了執失思力,應當以禮遣送。
侯君集響亮地答應了一聲,然後一揮手,就見從其身後的隊列中衝出一行肩扛木料之read.99csw.com人。
頡利道:「孤已經見識過唐軍了,那尉遲敬德號稱中原的第一虎將,已經敗下陣去。」
「臣明白。」執失思力又叩了一下頭,然後慢慢立起身來。
一旁的封德彝斥道:「頡利太過貪婪!我朝歲歲按例輸入金帛,以饋其乏,緣何動輒加碼?我朝已非昔日困頓之時,你們那區區二十萬兵馬何足道哉!我皇素以英武著名,若驅動天兵,諒頡利萬無藏身之地。我皇隱忍至今,不願擅動刀兵因而擾民,你們難道不能體會我皇的這番慈悲胸懷嗎?」
李世民目光炯炯,緩緩地搖搖頭,頡利也不作聲,頓時出現了冷場。
頡利道:「今年我那裡遭遇大旱,所養牲畜比往年減了三成。我知道你剛剛即位,有些難處,然歲貢之物要加倍,否則我難以渡過難關。」
杜如晦答道:「事起倉促,敬德率領並非趁手的隊伍,取得一次大捷已經不易。畢竟突厥軍數倍於他啊。」
說話間,通事舍人入殿稟報,說執失思力已到殿外。李世民正襟危坐,臉現嚴肅之色,然後召執失思力入內。
李世民仔細觀察對方的動靜,就見頡利和突利張大著嘴巴,獃獃地看著由遠而近的唐軍隊伍。他不再主動與他們說話,兩岸出現了片刻的冷場。
李世民走過龍案,上前將執失思力攙起,溫言道:「朕知你心,不枉我們當初征戰時結下的友誼。起來吧,我們坐下慢慢說。」
李世民慢慢斂起笑容,直視執失思力道:「你讓我屏退左右,到底有什麼要緊的話說?」
頡利站在渭水邊遙望長安,扭頭喚道:「傳執失思力。」執失思力和其父執失武曾經跟隨過李世民,那是建唐之初攻取霍邑的時候,他們父子二人被始畢可汗派來幫助李淵。執失思力今年二十七歲,勇力過人,更兼思路敏捷,能言會道,是突厥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身後的封德彝等人見李世民如勝券在握,雖知他是一位謀慮周全之人,然頡利大兵壓境,以這區區數百人前去相抗,打破腦袋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何妙計,心中的疑惑一時難釋。
李世民手端玉盞,面向頡利大聲說道:「終我們兩人一世,兩國再勿相侵擾。」
燭光下的膳案邊,李世民一面吃一面與執失思力說話,心中也形成了此次對付頡利的大計。執失思力誠惶誠恐進完晚膳,然後低頭告退。
李世民又沉思了一會兒,目視房玄齡道:「玄齡,明日早朝之後,詔京中三品以上文官及眾學士,入弘文館議事。」
杜如晦奏道:「陛下心懷仁慈,不願興兵擾民,可那朔方的梁師都這幾日蠢蠢欲動。無忌來報,說那梁師都整軍已畢,準備兵犯我境。」
頡利聞聽如雷的歡呼聲音,先是詫異,繼而茫然,不解其中之味。他遲疑了一陣,拱手道:「如此,我就北歸了。望你記著今日之盟,早日將金帛之物送來。」
執失思力並不坐下,侃侃而談:「陛下,大汗此次領兵犯境,就是瞅准了陛下登基不久,立足未穩。大汗此次盡出精銳,若讓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的兩支兵馬來相抗,恐力不從心。陛下若想大獲全勝,非傾國中一半兵力不可。這樣,就需要調兵的時間。」
「你們三人帶同參旗軍、鼓旗軍、元戈軍沿渭水西行,即刻出發。」
執失思力黯然一笑,凄然道:「小人父子從征陛下多日,親眼目睹了大唐的興起,衷心佩服太上皇和陛下的英武絕倫。反觀我國,境遇每況愈下。如今各汗之間猜忌嚴重,頡利與突利、郁射設之間矛盾重重,各行其是。尤有甚者,頡利可汗輕族人重外人,與薛延陀等部落打得火熱,那薛延陀狼子野心,頡利可汗這樣做,無異是引狼入室。唉,外人看來汗國貌似強盛,然內部危機四伏。小人和父議過,不出數年,汗國就會分崩離析了。小人此次出使,其實也存有私心,萬一將來真的這樣,望陛下能伸出援手,使我們有一方託庇之地。」
執失思力聞言后立刻下拜,叩首道:「謝陛下,小人此生定當追隨陛下左右,再無二心。」
李世民又將目光轉向杜如晦:「如晦,你可擬旨讓李靖、李世提兵前來。另飛鴿傳書給張萬歲,讓他暗暗轉告無忌領兵回京。有了這兩路兵馬,只要敬德能抵擋一陣,諒頡利也討不到好處去。」
李世民用目光在館中掃了一圈,朗聲說道:「朕剛即位,突厥即興兵來亂,遂有渭水之盟,如此算是暫時將邊疆之事穩定下來。太上皇在位之時,朕與眾卿家南討北征,終於一統天下。以上這兩件事兒已定,從今日開始,大家要將全部精力用在治國之上。」
李世民接著道:「你想說的話,執失思力全都告訴我了。唉,其實還是你的性子忒急了些。我剛剛即位,本想這幾日派人北使,將一些金帛送去。我知道,塞北漸至冬天,用得上這些東西。」
李世民笑眯眯道:「平身。今後你不可如此多禮,朕與太上皇一樣,性子是比較隨便的。尤其單獨面對時,你如此多禮就顯得有些生分了。」
李世民反唇相譏道:「當初我們豳州之盟時,已經說好互不侵擾。大唐早已不向你稱臣,實為睦鄰友邦。朕剛剛即位,你應該具禮前來祝賀才是,緣何撕毀盟約,擅自興兵,莫非欺我大唐無兵馬?」
李世民道:「不錯,他肯定會這樣。唉,敬德這次雖得首捷,畢竟沒有擋住頡利的進攻勢頭,讓他有些得勢了。如晦,看樣子敬德只是一員虎將,讓他全盤掌握軍機,可能有些勉強。」
「然則陛下調兵甚急,已經擺好了決戰的架勢,臣觀此戰不可免。陛下,你僅帶這數百騎與頡利相對,是不是過於輕率了?陛下以萬乘之軀涉此兇險之地,還是慎重一些好。」
李世民又哈哈一笑,轉向頡利,說道:「不錯,敬德是吃了敗仗,不過他有一種寧折不彎的勁頭兒。瞧,他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