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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猛葯吞腹入歧路 英主托輔奔黃泉

第二十九回 猛葯吞腹入歧路 英主托輔奔黃泉

李世又問道:「薛將軍此來,是專程來宣讀聖旨嗎?」其邊說邊立起身來,顯得問話很隨意。
長孫無忌大哭道:「陛下……陛下……臣見到陛下如此模樣,實在心痛如割……」
五月過後,李世民的身子更糟,其周身浮腫,面孔腫得變了模樣。長孫無忌見診治無效,對太醫令大發脾氣,罵道:「你們往日里自恃醫術高明,皇上如今有病,你們怎麼越治越糟?哼,皇上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問罪你們。」
李世民咳了一聲,說道:「新羅遠隔數千里,莫非也知朕身體呈虛象了?」
李治看到李世民的疲態,憂心如焚,下來后召見王玄策和崔敦禮,詢問煉藥進展情況。他年輕無甚見識,見李世民近來頗信丹藥之能,就將丹藥視為靈驗無比,覺得應該督促煉藥進度,以表自己仁孝之心。
李世民轉對褚遂良道:「新羅孤懸海邊,多年來對中國忠貞不貳,其志可嘉。遂良,你速速擬旨,授金卿為特進,其子為左武衛將軍。」
兩人離開煉藥場,崔敦禮滿臉不耐煩,問王玄策道:「你當時怎麼想起帶回來這樣一個寶貝?還好,他僅說煉藥需一年時間,萬一他說要用十年時間,定將我朝國庫耗空。」
李世民閉目養神一會兒,然後睜眼說道:「遂良,此詔擬得過於華美,像其中所言:『前王不辟之土,悉請衣冠;前史不載之鄉,併為州縣。』又曰:『朕于天下士大夫,可謂無負矣;朕于天下蒼生,可謂安養矣。』後人若見此等詞句,定會譏朕自我吹噓。你應該知道,此詔雖由你所擬,畢竟為朕之言語,對其中過於溢美之處,可以略作改動。」
新羅人此時說漢話,用漢字,與中國人沒有什麼區別,金春秋現在奏請改用大唐章服,李世民自然准奏,讓高延壽通知少府監贈予章服圖樣。
翠微宮含風殿內,涼風習習,紅燭勁燒,紅紗帳里,一|絲|不|掛的龜茲美女如一條小白魚一般,靜等大唐皇帝前來臨幸。李世民對自己當初遣走那幾名龜茲美女甚為追悔,現在觀見阿史那社爾選來的美人,一點都不比上次的差,其心內大喜。一番繾綣之後挺直而入,其心中美妙樂不可言。於是,他很快一瀉如注,然而事到中途,他忽然感到下體刺痛,其流出的精|液無止無歇,他大叫一聲,翻身倒撞榻上。只見其下體流出的非為白色的精|液,而是殷紅的鮮血。
林邑王范頭黎。
崔敦禮自從幹了這個差使,早被這名老頭兒弄得七葷八素,老頭兒張口說一句話,即是奇異古怪之事,很難侍候,弄得他苦不堪言。然為了求得丹藥,縱有千難萬難,崔敦禮只有唯命是從,四處忙乎。老頭兒現在又說要造天樞,僅籌備如此多的銅鐵亦非一日之功,然他說此為煉製丹藥最後關頭的關鍵,崔敦禮自然滿口答應。
轉眼間到了四月中旬,日子一日熱於一日,又到了避暑的時刻。此時,閻立德奉旨建造的翠微宮新成,李世民今夏不去玉華宮,帶領李治、長孫無忌、褚遂良、薛仁貴等人駕臨翠微宮。隨行之人中,自然少不了那些明艷不可方物的後宮妃嬪。
新羅樂浪郡王金貞德(女);
李治也跪下叩首道:「兒臣奉旨。兒臣今後每遇大事,定事先與其商量。」
貞觀二十三年春節過後,李世民的身體極度虛弱。白日里,殿堂內炭火極旺,將室內烘得如同春日,李世民還要穿上一重又一重的厚袍,深怕受涼。李世民去歲服用那羅邇娑婆寐所獻春|葯之初,感到精神健旺,不免白日黑夜裡抖擻精神,鏖戰不已。如此數月過後,再服此葯似乎無效用,李世民也就丟開不服。停葯之後,李世民萎靡不振,感到無精打采。
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夷男;
褚遂良急忙答道:「陛下,臣擬詔之時,往往筆懸紙上難以下筆,深恐不能表達全貌。臣下筆之時,實際上已將陛下之功抹去不少,若再加改動,臣實在不敢奉旨。」
「陛下……」褚遂良聽到「賓天」一語,頓時淚如泉湧,有心想說話,終久不敢再說,遂躬身退出殿外。
兩人心裏明白,皇上臨終之前,指明自己為顧命大臣。長孫無忌既為勛臣又為國舅,當然為顧命大臣;而褚遂良為朝中新貴,新進位為中書令,卻能成為顧命大臣,他事先實在難以想到。兩人齊齊地跪在榻前,向李世民叩首道:「臣遇此大恩,願盡心竭節,鞠躬盡瘁,全力輔佐太子。」
崔敦禮為戶部尚書,這一年忙於煉藥之事,只好將戶部庶務交給侍郎負責,自己則專力應付這名老兒提出的稀奇古怪的要求,心中早已非常不耐煩。現在聽說老兒還要繼續煉丹,心中叫苦不迭,然又不敢違背聖旨,遂躬身答道:「臣奉旨。」
「如今國內事務已入正道,四境安定,你可在大臣輔佐下,依《帝范》所教行事,應該不會有偏差。」李世民說到這裏,心中忽然有些隱隱不安。他停下不說,凝神思索不安來自何處,過了片刻,他從李靖之死想起李世來,方才知道來源,遂說道:「治兒,我一生推崇光明之舉,不行陰謀權術之事。緣何如此呢?我平定天下又進位天子,文才武功卓著,天下之人不敢有覬覦之心。你自小長於深宮,不識人間深淺,難有我的際遇及威信,不過你今後在無忌等人輔佐下,終無大礙。然有一人,你不可不防。」
龍腦、薰陸諸香身價昂貴,每日需焚香數斤,所費不少。李治聞言,不解地問道:「煉製丹藥,與焚香、奏樂有何干係?」
吐谷渾烏地也拔立豆可汗諾曷缽;龜茲王左驍衛大將軍訶黎布失畢;焉耆王左衛大將軍突騎支;
崔敦禮和王玄策出宮后直接來到煉藥場,就聞香風瀰漫,細樂陣陣,那天竺方士端坐在高台上,微閉雙目,裝模作樣地在那裡念念有詞。二人不敢驚動他,恭恭敬敬地在台下候著,直等了一個多時辰。這時音樂停,這名方士在四名妙齡少女的簇擁下步下台來。
李世民及在場大臣心中皆贊金春秋會說話。
「臣二日前已派出兩路人馬前去採買,算著日期,再有月余即可返回。」
金春秋恭頌皇上對新羅之恩,並奉上貢物,其中以數十枚高麗參最為矚目。金春秋恭祝道:「新羅臣民唯望陛下龍體康健,萬壽無疆,特奉上高麗參以表心意。」
李世民此時無力多講,就輕輕揮揮手說道:「朕有些乏了,你下去吧。此詔就如此定稿,待朕賓天之日,可立即頒行天下。」
那羅邇娑婆寐眨動著小眼,恭敬地說道:「陛下,此葯采天下精華,又以甘露為輔,實為小人此生煉製的最好靈藥。陛下慢慢服用,日積月累之後,即能延年益壽,返老還童。」
帳外的宮女聞聲將燈燭光線調暗,read.99csw.com徐惠順勢滾入李世民的懷抱之中,枕著其臂膀,漸漸沉入夢鄉。
長孫無忌點頭答應,與二人一起入內。
於是,長孫無忌和太醫令從此將丹藥視為李世民病情的罪魁禍首,現在看見宮女奉葯,不禁同時諫止。
突厥答布可汗右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
龜茲美女見狀大驚,不知所措,只好大哭起來。
徐惠現在樂苦參半,她待李世民氣息稍平,輕輕舒展玉手撫摸李世民的手臂,關切說道:「剛才陛下說與臣妾行房,今夜已是第二次。臣妾聽說,色|欲其實為利斧,最傷身體。陛下如今年齡非復青壯之時,宜節制房事,不可接連臨幸。」
片刻之間,徐惠被召入內。她看到李世民那飽滿的精神頭,與往日的疲憊之態反差甚大,不明白到底是何緣故。
薛仁貴宣讀完聖旨,將之交給李世,李世雙手接過,問道:「薛將軍,皇上還有其他言語嗎?」
李世民想起徐惠那姣好的面龐,點頭同意。
含風殿頓時驚鬧起來,李治、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很快步入殿中。李治畢竟少遇如此突發之事,他看到李世民昏倒在榻上,下體還流出鮮血,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地流淚。長孫無忌還算鎮靜,其將手探在李世民鼻下,覺得還有氣息,心裏一寬,急令御醫們緊急救治。
高延壽答應道:「臣奉旨。」
御醫們遍索李世民的病因無果,最終懷疑到丹藥身上。太醫令悄悄向長孫無忌說道:「那天竺術士所煉丹藥,名為延年益壽之丹,其實為春|葯。皇上上了年紀,經此猛葯一激,御女無度,由此耗盡了精力,終於釀成大病。唉,若下官所言不錯,再想調治皇上此病,實在太難了。」長孫無忌道:「皇上從此停葯,再以法調治,難道也不成嗎?」太醫令答道:「皇上去年服用天竺方士的丹藥,已種下病根。下官聽說皇上服用一段時間后,其丹藥已經無功,可見此葯已耗盡皇上精力。此次再下猛葯,將皇上僅余的一點精力悉數耗盡,並引發下體流血,可見此葯實在太猛。若以藥石延治,下官恐怕皇上體內無以接引。」
當是時,長安與洛陽交通便利,商業繁榮,為胡商聚居的首選之地。許多外國商人定居於此,來往穿梭買賣香葯、珍寶、陶瓷諸物。這些貨物除了從陸路運輸外,許多貨物還從海上運輸,廣州作為當時中國的最大港口,帆檣林立,商貨繁盛。港口裡泊滿了婆羅門、波斯、崑崙、大食國的船舶,上面多載香葯、珍寶諸物。崔敦禮搖頭道:「天竺方士說道,象牙必須選用天竺二歲齡的母象之牙,訶黎勒必須用拂林國所產,不能隨便取用。」
突厥突利可汗右衛大將軍阿史那什缽苾;
「此天樞高九十尺,下以鐵山為腳,鑄銅為兩麒麟,以鎮四方,上有銅盤,徑三丈,以承朝露。」
李靖因此獲得了無盡的哀榮。
那羅邇娑婆寐在京城中煉藥動靜甚大,持續近一年時間,京城中無人不曉,徐惠自然也有耳聞。後宮之中,徐惠畢竟為有見識之人,對此不以為然。她聽說李世民已服過葯,嘆道:「臣妾知道丹藥其實無益,陛下以往亦深惡痛絕,緣何如今又信之呢?」
薛仁貴驚訝得張大著嘴巴,想不透他為何如此匆忙。不過如此一來,長孫無忌吩咐自己的事不用辦了,倒免了一番手腳。
李世民今夜梅開二度,其持續的時間更長。一番疾風暴雨,徐惠起初還沉浸在享受之中,到了最後也經受不起,眉頭微微皺起,心中盼望李世民能夠早點結束。
「兵部尚書李世。」
李世民說完這句話,忽然又怔怔地緩緩說道:「去歲玄齡等人陪葬昭陵,今日藥師兄又將前去為伴。治兒,瞧如今的光景,我離大限之日已經不遠,也該和你母后及諸大臣黃泉會面了。」
李治遵從李世民遺願,將《蘭亭序》放入其墓室枕前,並將其母長孫皇后與李世民合葬一起。這樣,李世民一生最愛的人和最愛的物件,從此又歸於一室。
崔敦禮頗不好回答。昨夜丹藥成后,在場的太醫令讓人吞服試用,吞服之人言說此葯入腹后,腹中如暖烘烘盛了一團烈焰,非常想房中之事。太醫令觀其情狀,知道所成之丹為一種非常厲害的春|葯,就與崔敦禮商議,能否讓人試用數日後,以驗其藥效,再呈皇上。崔敦禮搖搖頭,嘆道:「皇上將此人敬為天人一般,皇太子又在那邊催促不已,今夜丹爐停火,天明之後滿城人皆知丹藥已成,若不進獻,皇上和太子怪罪下來,我們實在吃罪不起。」太醫令心中也有可懼之處,怕不明藥性亦遭怪罪。崔敦禮道:「你看此人服藥之後,神采奕奕,勁頭頗健旺,沒有中毒之狀。皇上近來神態疲憊,其服藥后若有了精神,定會誇讚此葯靈驗如神。如此,我們就一同交了差。」現在李世民詢問丹藥功效,崔敦禮心裏明白此為春|葯無疑,既不敢吹噓丹藥靈驗,又不敢說此葯無功,遂小心說道:「陛下,夜來葯成之後,太醫令當場派人試用。臣一直在旁觀察,只見此人服用之後,神情健旺,周身有力,可見此葯定然有效。只是能否長生,因葯成不久,無法驗證,臣不敢斷言。不過臣想,此名天竺大師能活二百余歲,他此次又傾盡心力煉成丹藥,則丹藥靈驗應該不會差。」
李世民道:「丹藥其實亦有妙處,不可一味棄之。朕近來身體一直不好,今日服了丹藥,已見了效用。」
「我若有一口氣在,他不敢有任何異動。然我死後,你對他無一絲恩德,時間久了,定有變數。這樣吧,我明日下詔黜之,若其接詔后不發一言,立刻赴任,待我死後,你可擢其為尚書左僕射,並親之任之,可為你所用;若其接詔后徘徊顧望,不肯赴任,你可遣薛仁貴立即擒之,當場斬殺,以絕後患!」
崔敦禮問道:「大師,剛才皇上召見我們,問丹藥何時能成?」
李治一直候在李世民身側,這時說道:「父皇,如今丹藥已成,兒臣以為可為這名天竺大師及有功人員予以賞賜。」「嗯,你看著辦吧。」
王玄策早知此老兒愛房事,只好苦笑著連連搖頭。
那些日子,金飆門內成為京城的一道風景線。高聳的天樞下面,香風陣陣,樂聲柔綿,那羅邇娑婆寐間或到高台前繞行一圈,在那裡指指點點,引得京城中人絡繹不絕來此觀摩。
李世民費力地搖搖頭,說道:「唉,去歲我與玄齡等人訣別,看到他們躺在病榻上的難受勁,其實不知他們內心的真正苦楚。我如今躺在這裏,方才體味到了他們當時的心境。無忌,我身子苦楚,然神志尚清,知道大限將至。看來魏徵說得對,為君主者權力無限,read.99csw•com要想治國有方,須克制己欲。二十三年來,我努力克制己欲,終於造就一個花花世界。可是呀,自從嘉敏逝后,後宮無人主持,我在後宮可以恣意縱慾,無人敢諫,最終釀下禍端。」
李世民駕崩,天下聞此噩耗皆為之舉哀,四夷之人入仕于朝者及來朝貢者數百人,聞喪皆慟哭,他們依本族風俗剪髮、面、割耳,以致流血灑地。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執失思力等人痛哭流涕,向李治請求,要求殺身殉葬,李治堅決不許;松贊干布聞聽此訊,極為哀傷,以婿禮遣使弔祭,獻金銀珠寶十五種,請置李世民靈前,並致書長孫無忌,表示效忠李治,其中寫道:「天子初即位,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當勒兵以赴國除討。」李治感於這些人對父親的一片忠心,就召來閻立德、閻立本兄弟二人,讓他們畫出歸附中國的十四位外國君長之像,再琢石為像立於昭陵之前,此十四人為:
褚遂良躬身領旨,四邊諸國入朝覲見時,李世民往往授予唐朝官職,以示恩寵之意。金春秋此次被授為特進,列文散官一品,頗為榮耀。
長孫無忌恨恨地說道:「都是這名招搖撞騙的老兒惹的禍,還有那王玄策,自作聰明將其引來。陛下,臣傳令大理寺,要將此二人治罪。」
世人常常愛求全責備,然後人提起李世民,往往多溢美之言,對其「牽于多愛,復立浮屠,好大喜功,勤兵于遠」等諸多所謂的缺失,常常視而不見,由此可見後人對其極為愛戴。
到了子夜時分,李世民方才一瀉如注。他頹然滑下徐惠的身體,側躺著緩緩喘息,其頭上大汗淋漓,可見已盡了全力。
「這有何難處,兩京皆有胡商,其手中定有存貨,再不然,派專人去廣州港取來即可。」
是夕,性急的李世民吞服了一粒丸藥。半個時辰過後,其腹中如籠了一團烈火,將周身烘得熱騰騰的。他來不及召妃嬪前來侍寢,隨手扯過身邊一位面目俊秀的宮女,就按在榻上大弄起來。在那一時刻,五十二歲的皇帝似乎回到了年輕時代,渾身的毛孔里全部透出精力,宛似手揮大砍刀搶入敵陣揮殺不已。李世民自從當了皇帝,再沒有機會以猛將之態到敵陣中呈勇,也只有在女人叢中鏖戰不已,方有拼殺的滋味。
李世民一生識人用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他現在囑咐褚遂良讓他保護長孫無忌,實在大有深意。後來李治即位,武媚娘漸漸專權,許敬宗也在朝中大行其道,許敬宗秉持武媚娘的意思,捏造長孫無忌與褚遂良意圖謀反,一下子扳倒了二人。這樣,褚遂良自身難保,更談不上保護長孫無忌,則李世民可謂一語成讖。
長孫無忌流淚道:「陛下怎麼說出這等話?人生一世,孰能無病?大凡疾病來勢洶洶,而去病如抽絲,陛下慢慢靜養,終有一日會好起來。」
李治對二人說道:「你們也都見到了,父皇近些日子神情疲憊,急需進用丹藥。我問你們,那名天竺人煉藥進度如何?」
李世民在含風殿內苟延殘喘。這日傍晚,李治輕步進入殿內向其稟報,李靖于昨晚在宅中逝去,時年七十九歲。
李治當然言聽計從。
金春秋父子急忙跪伏謝恩。金春秋謝恩畢,抬身奏道:「陛下,臣入中國地面后,發現男女所著衣服頗為燦爛,又見朝中官服有新朝氣象,臣心內羡慕不已。臣奏請陛下恩准,新羅今後改用大唐章服。」
崔敦禮躬身奏道:「托陛下洪福,經天竺大師巧手調配,丹藥于昨夜子時煉成,現呈御前。」
如此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李世民方才睜開無神的雙眼,然無力說話。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李治即皇帝位,即是後世所稱的唐高宗,次年改元為永徽元年。
李世民說完這些話,已是大汗淋漓,無力多說。這時,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對褚遂良說道:「無忌隨我多年,忠心耿耿,我有天下,多其力也。只是他性格耿直,不知世人心內幽暗。我死以後,你要多替無忌操些心,不能讓小人進讒言以毀之。」
李治目光視向崔敦禮。
太醫令也無計可施,心道皇上食丹中毒,無葯調治,怎能獨怨我們!長孫無忌現在權傾朝野,當此盛怒之時,他不敢與其犟嘴,只好小心回答,然後再苦思療法。
那羅邇娑婆寐深知這班官吏現在寵著自己,無非想讓自己早日將丹藥煉成。他自己故弄玄虛,深知所煉丹藥不能延壽長生,也就故意擺出架子,拚命扯長煉藥時間,以圖多賴一日是一日。他見二人前來催促,慢悠悠地說道:「物料也就罷了,如今有一件最要緊事,須馬上辦成。」
太醫令等人躬身退出殿外,李世民喚道:「無忌,來,坐到我身邊來。」並輕輕抬起手來,指向自己的身側。
薛仁貴搖搖頭,說道:「下官今晨拿到聖旨,即飛騎前來向李大人宣讀,並不知其他言語。」薛仁貴所言並不是謊話,他確實不知道為何原因將李世貶官,一路上還為此納悶。至於後面的隱情,他不敢向李世托出。其臨行前,長孫無忌將他召到一間密室里,吩咐道:「你午前須趕回京將聖旨向李世宣讀,日落之後,他若還在京中,可持此金牌將其擒拿,並就地斬殺。」說罷,交給薛仁貴一面代表皇權的金牌。
經過數日診治,李世民的病情漸漸穩定下來,其虛弱的狀況依舊,然下體不再流血,可以開口緩緩說話。
李世一生用兵多籌謀,其料敵應變,皆契事機,現在突然被貶,實在毫無理由。薛仁貴為皇上近侍,僅有衛護之責,而無宣旨之職,他卻受長孫無忌委派前來宣旨,實在透出蹊蹺。李世在此一閃念間,已洞悉了李世民的意圖,他近日對李世民病情早有耳聞,明白李世民如此做其實為身後事安排。想到這裏,李世對薛仁貴道:「薛將軍今日還回翠微宮嗎?」
高昌王左武衛將軍麴智勇;
崔敦禮頗含深意地看了王玄策一眼,說道:「他果真將葯煉成,卻無效用,到時候,嘿嘿,王大人,太子怪罪下來,恐怕你難逃干係吧。」
大凡方士經世之術,往往有極好的口才,說得天花亂墜,惹人上當。此老兒頗有吹噓的本領,如今丹藥煉成,宛似成就大功一件,其神態中露出無限得意之色,牛皮愈發吹得山響。
李世民微閉雙目,並不直接回答,過了片刻方才緩緩睜開眼睛,先用手梳理徐惠那略顯紊亂的鬢髮,再輕輕撫過其有些汗珠的臉龐,最後將其手停駐在她的胸前,愛憐地說道:「惠兒,朕明白這個道理。然人生樂事,無過於此,讓朕如何能夠割捨得開?太醫令曾對朕說過,房事是否過度,以第二日身子是否疲勞為準。朕今夜臨幸二次,意猶未盡https://read•99csw.com,可見並不過度。嗯,朕有些困了,來吧,我們就此睡過。」
墓室前,鑲嵌有六塊石畫,即是有名的《昭陵六駿》。
「陛下,此丹藥采盡天下精華,其藥效甚烈,不可多服,每日一粒即可。此錦盒所裝丹藥,足夠陛下一年用量。陛下服完后,小人再進呈新丹,屆時可服二粒。如此漸行漸積,陛下龍體日健年康,定然萬壽無疆。」
婆羅門帝中天竺王阿羅那順;
經過這番折騰,人們忘記再給李世民服用丹藥。這日晚間,宮女奉上丹藥請李世民服用,一旁的長孫無忌和太醫令急忙奏道:「陛下,此葯不用也罷。」
三人見李世民神情疲憊,無力說話,遂躬身退出。李世民這時又忽然想起一事,喚回李治,囑咐道:「我死之後,你千萬將《蘭亭序》放入墓中。我一生獨愛此帖,就讓它陪葬吧。」李治含淚答應。
李世民聽說李世的這番舉動,不禁嘆道:「唉,他畢竟識破了我的心機。不過他竟然不停頓一下,連家門都不入,未免露出了痕迹。」
過了半個時辰,太醫令等人方才出來。太醫令將長孫無忌拉到一邊,小心說道:「瞧皇上的光景,今日很不好,你們入內后揀要緊的話說,不能讓皇上耗力太多。」
第二日,薛仁貴領從人攜帶李世民詔命奔赴京城,他們來到兵部衙門,當堂向李世宣讀聖旨。李世聽到聖旨中貶自己為疊州刺史,他跪在地上不禁大驚。因為自己現在雖為兵部尚書,然貞觀十九年時被授為同中書門下三品,實為宰相職,現在自己並無過錯,卻一下子被貶為正四品下,他一時難明其意。
從此夜開始,李世民每晚服食一粒丸藥,該葯果然有效,保持李世民的性|欲極度旺盛,基本夜夜都有美女侍寢。到了白日,李世民的精力頗旺,可以臨朝視事,臣下紛紛恭維道:「天竺丹藥靈驗如神。」李世民聞言,心中甚喜,轉對那羅邇娑婆寐又賞賜一回。
那羅邇娑婆寐搖搖頭。
李世民很滿意崔敦禮的答話,遂點點頭,又轉問那羅邇娑婆寐道:「此葯若果有靈驗,朕現在能服否?」
那羅邇娑婆寐又被賜予一處豪宅,另有黃金一千斤。崔敦禮及有關人員亦得到不同賞賜。王玄策因引薦有功,也連帶得到一些賞物。
李世民微笑道:「萬壽無疆?說如此恭頌之語還行,人壽夭有期,別說萬歲,百歲之人能有幾個呢?朕今年五十有二,身子如此模樣,恐怕難攀百歲吧!」
「有何要緊事?」崔敦禮急忙問道。
李世民一日又一日躺在含風殿內,身上苦楚未有一絲減輕,反而日益加重。御醫們百般調治,終久束手無策。李治向長孫無忌說道,不如將李世民搬回京城診治,也許會有結果,長孫無忌堅決不同意,說李世民如此虛弱的身體,哪經得起如此折騰。
主事太監觀李世民剛才的動靜,知道其為服藥之故,其閱歷甚多,十分老成,不敢再奉來稚嫩的弱女,遂輕聲道:「徐妃離此較近,將其召來如何?」
李世民自知大限將至,這日將褚遂良喚來,讓其代擬遺詔。三日後,褚遂良將遺詔擬成,送入含風殿請李世民過目,此詔寫道:夫天命之重,綠錯奉其圖書;天子之尊,赤縣先其司牧。而功兼造化,橋山之樹已陰;業致昇平,蒼梧之駕方遠。至於平寇亂、安黎元、灑洪災、攘大患,黃帝之五十三戰,商湯之二十七征,以此申威,曾何足算!昔者亂階斯永,禍鍾隋季,罄宇凝氛,昏辰象,綿區作梗,搖蕩江河。朕拂衣于舞象之年,抽劍于斬蛇之地,雖復妖千王莽,戮首車,凶百蚩尤,釁屍軍鼓。垂文暢于炎野,餘勇澄于斗極。前王不辟之土,悉請衣冠;前史不載之鄉,併為州縣。再維地軸,更張乾絡,禮義溢於寰瀛,菽粟同於水火。破舟船于靈沼,收干戈于武庫。幸李衛霍之將,咸分土宇;縉紳廊廟之材,共垂帶綬。至於比屋黎元,關河遺老,或贏金帛,或賚倉儲。朕于天下士大夫,可謂無負矣;朕于天下蒼生,可謂安養矣。自櫛風沐雨,遂成弭診;憂勞庶政,更起沉痾。況乃漢苦周勤,禹胼堯臘,以矜百姓之所致也。道存物往,人理同歸,掩乎玄泉,夫亦何恨矣!皇太子治,大孝通神,自天生德,累經監撫,熟達機務。凡厥百僚,群公卿士,送往事居,無違朕意。屬纊之後,七日便殯。宗社存焉,不可無主,皇太子即于樞前即皇帝位,依周漢舊制。軍國大事,不可停闕,尋常閑務,任之有司。文武官人三品以上,並三日朝晡哭臨,十五舉音,事畢便出。四品以下,臨于朝堂。其殿中當臨者,非朝夕臨,無得擅哭。諸王為都督、刺史任者,並來奔喪。其方鎮岳牧,在任官人,各于任所舉哀三日。其服紀輕重,宜依漢制,以日易月。園陵制度,務從儉約。昔者霸陵不掘,則朕意焉。太原無從人見在者,各賜勛官一級。諸營作土木之功,並宜停斷。
那羅邇娑婆寐實為一裝神弄鬼之人,其自言已活二百余歲,純粹是鬼話,不料王玄策深信不疑,李世民父子也隨之相信。他所稱的煉丹之術,不過是懂一些煉製春|葯之術而已,現在為示自己的方術玄妙,裝模作樣地擺足排場,不惜耗費大量的錢物。
李世民微閉雙目,沉默片刻,然後緩緩說道:「無忌,你們說得對,看來確實為此葯惹的禍。這些日子,我感到精力四泄,身子軟綿綿沒有一點力氣。唉,我恐怕難逃此厄了。」
「李尚書行事謹慎,又屢立大功,他難道敢有異心嗎?」
「他現在沒有,將來也許沒有,然他才智有餘,又為勛臣,手綰兵權,若不能防患於未然,則有跡可尋時,無法克制!嗯,我一生不行權術之事,為了你今後皇位穩固,也只好來一遭了。」
「陛下……」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心裏非常明白李世民離死不遠,有心想再寬慰幾句,又覺得於事無補,唯有流淚不止。
李世民無神地看著這粒黑黝黝的藥丸,心想自己因服此葯,一月來享受了多少快樂,而現在突發此病,恐怕此葯也立了「大功」,遂輕輕說道:「不用也罷。」他環視了眾人一眼,又無力說道:「無忌留下,你們都出去吧。」
王玄策現在深悔自己當初將這名老兒帶回國,以致事越鬧越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唉,事到如今,只好聽天由命了。萬一葯成無效,太子怪罪下來,那也怨不了別人。」
初夏的炎熱漸漸瀰漫開來,尤其是午間陽光直射時更顯酷熱,然翠微宮內清涼如春。李世民來此避暑,本意想來享受這些清涼以及幽靜,不料突發此病,其體內有著無盡苦楚不說,身上還冒出一層又一層的虛https://read.99csw•com汗,實在難有避暑的趣味。
李治依舊輕輕啜泣。
是夜,李世民崩于含風殿,終年五十二歲。其死後,有司為其上謚號曰文皇帝,廟號曰太宗,後世從此稱李世民為唐太宗。
崔敦禮和王玄策見他說出如此一個題目,皆驚呆了,不由得張大了嘴巴。王玄策道:「建造此物費時費工,三月難成,能用他物代之嗎?」
李世民的擔憂其實為多餘的,後世史家寫此,由衷贊道:「甚矣,致治之君不世出也!……其除隋之亂,比跡湯、武;致治之類,庶幾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漢以來未之有也。至其牽于多愛,復立浮屠,好大喜功,勤兵于遠,此中材庸主之所常為。然《春秋》之法,常責備于賢者,是以後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嘆息於斯焉。」
這句話讓金春秋難以回答,李世民身子的虛弱之狀,一搭眼就能瞧得出來。他現在感到直言與虛言皆不好,其心中稍微一計較,緩緩答道:「新羅臣民雖遠隔數千里,然對陛下的敬仰之情與中國人一般無異。這次奉上高麗參,唯有一門心思,即是陛下日常服用,除了永葆萬壽無疆之外,亦可使精神更加健旺,使陛下感受到新羅臣民的崇敬心情,說不定哪日到新羅巡視一番,即為新羅國之福。」
李世民讓長孫無忌、褚遂良為顧命大臣,其實他心中還有一個人,即是被貶出京的李世。後來李治即位,果然召李世回京,授其為尚書左僕射。有此三人輔佐李治,保證了大唐延續貞觀年間的做法,使大唐國勢保持了蒸蒸日上的勢頭,後世稱此段史事為「永徽之治」,此為後話。
李世民嘆了一口氣,費力地抬起手來撫在長孫無忌的面龐上,替他拭去泉涌似的淚花,嘆道:「無忌,我喚你前來,有大事要說。你如此哭哭啼啼,我們如何說話?」李世民說完,忽然明白長孫無忌如此大哭,實為悲己將與之永訣,也不禁哽咽起來。
李治不禁輕輕啜泣起來。
御醫們不知病因,不敢胡亂用藥。他們手腳忙亂,試用針灸、熱敷諸法,力圖先把李世民弄醒再說。
大唐這幾年連續派兵襲擾高麗,弄得高麗人疲憊不堪,蓋蘇文忙於應付,也就無心再派兵去攻伐新羅,如此讓新羅喘過氣來。這年春節,新羅女王金貞德派其弟新羅相金春秋入長安朝貢,金春秋之子金文王也同行。李世民強撐著病體,會見了他們。
「如何服此葯呢?」
褚遂良體會李世民心意,擬詔時數易其稿,逐字斟酌。李世民閱后非常滿意,說道:「可在『諸王為都督、刺史任者,並來奔喪』一句之後,加上『濮王、萊王,不在來限』。」
「能服,能服。小人煉製此葯近一年時辰,許多時日一直盼望的就是讓陛下早服丹藥。」
那羅邇娑婆寐雙手托著一個金光燦燦的盤子,上面放著三隻錦盒,其中一隻打開了蓋子,露出一粒粒的黑藥丸。李世民走到他的面前,低頭觀看這些黑黝黝毫不起眼的丸子,疑惑地問道:「此丹藥果然有效嗎?」
李治點點頭,又問道:「如此,丹藥何日才能煉成?」
王玄策道:「我當時聽說他有長生之術,又想煉藥非大動干戈之事,因把他帶回國。唉,誰料想這名老兒會有如此大的折騰勁兒,鬧得我也看不過眼。」
于闐王右驍衛大將軍伏閣信;
崔敦禮憤憤道:「哼,再過幾日,說不定他又讓我為他再換女人呢,沒準還要處|女。」
到了三月,丹藥終於煉成。崔敦禮帶領那羅邇娑婆寐入太極殿向李世民呈丹藥。
王玄策道:「此事由崔尚書督促,臣近來歷練新職,未問此事。」
李世民身體雖虛弱不堪,猶強撐著身子接見來使。
長孫無忌雖為國舅,亦知規矩,說什麼也不敢坐在龍榻之上,自己搬過來一張圓凳放在榻前,與李世民面對面坐下。
吐蕃贊普松贊干布;
那羅邇娑婆寐見不是勢頭,遂帶足一年來攢好的珍寶財物,倉皇離京。可嘆李世民一生英雄,最終將性命斷送到此名老兒手中,實在可悲可嘆。為了不使國人及天竺人傳為笑柄,竟然隱秘將此名老兒禮送回國,不加治罪,未免迂腐可笑。
李世民一生睿智,不料如今被病情所困,對這名老兒所言極為虔信,遂說道:「哦,原來錦盒中所裝僅為一年之葯,如此你就無法休息,還要替朕煉下年之葯。崔卿,其所有用度,你還要妥當為其備齊。」
「如今諸物備齊,唯缺象牙及訶梨勒二物。」
李世民搖搖頭,說道:「罷了,高麗參若果有如此功效,定成人間極品。當初秦始皇為求長生,派徐福東渡求葯,他為何不就地取材呢?嗯,朕身子有點乏了,無法與宴,就由高卿陪你吧。」
一時間,翠微宮裡外忙作了一團,自京城至此的路上,絡繹不絕地行走著各地名醫以及負葯之人。太醫令把太醫署之人悉數召來,以就地會診李世民病情,對症下藥。
「不錯,下官遵長孫大人之命,前來宣旨。」
「如此,請薛將軍上復皇上、皇太子及長孫太尉,就說我深深感激聖恩。現在接了聖旨,立刻往疊州赴任。」
那宮女日侍宮中,眼見皇上有眾多的美麗嬪妃,說什麼也不敢想到自己有被皇上臨幸的機會。現在驀然間感受到了暴風驟雨,心裏有恐懼,有興奮,然更多的還是撕裂的痛苦。李世民暴睜圓眼,身子一直大動,直弄了小半個時辰,這期間,宮女下身先是如涓涓細流匯出了鮮血,漸漸殷紅的血痕浸透了床榻。宮女起先強忍著,最後終於痛哭失聲。李世民此時正在極度興奮,聽見此女的哭聲愈覺興奮。其興盡之後翻倒一側,那宮女竟然臉色蠟黃,昏厥過去,被人抬將出去。
突厥乙彌泥孰俟利苾可汗右武衛大將軍阿史那思摩;
李世民輕輕抱過徐惠,伏在其耳邊說道:「惠兒,朕今日服過長生丹藥,感到心舒體盈,因想與你共度良宵。」他不待徐惠問詢,自己先露了底兒。
其實李世民到了現在,任何藥石用在他身上也毫無功效,其強撐至今,無非靠其肌體自身維持罷了。到了五月八日,李世民召長孫無忌入殿,想獨自對他說一些要緊的話。孰料長孫無忌一進殿門,看到李世民那令人撕心裂肺的模樣,不禁悲從心來,就此嗚嗚大哭起來。二人從小為伴,後來又成為至親,諸般情誼混雜在一起,非是簡單的君臣關係。
「下官明日方回。」薛仁貴老老實實答道。
「莫非李大人連家都不回了嗎?」薛仁貴見李世開始收拾簡單的行裝,不禁詫異問道。
李世民伸手擦去李治眼淚,說道:「不許哭!」李治急忙止住抽噎,李世民接著道:「我早就說過,這副重擔遲早要落在你的肩頭之上。經過這一段歷練,你成熟了許https://read•99csw.com多,將來再有你舅舅等人輔佐,那是不會錯的。治兒,人壽夭有期,為父為母者終有一日要離兒女而去,此為無法更改之事。你天性仁孝,定會長期想念,我與你母今後長眠地下,則心中足矣。」
「起來吧。自今日開始,你們二人就依此辦事。」李世民又將目光視向李治,說道:「若無忌、遂良在,你勿憂天下!」
李世民躺在病榻上微閉雙眼,看到三人入內,輕聲道:「你們來了,我有幾句要緊的話要說。」
片刻之間,李世已整頓結束,僅帶領兩名隨從,跨上馬向薛仁貴拱手作別。
李世民一路勞頓入了翠微宮,想是因為一路顛簸,其入宮后感到有些疲憊,無心觀看宮內外的美景,晚膳不久即沉沉睡去,也沒有召人來侍寢。睡了一夜,第二日起來后感到精神有所恢復,雖不能跨馬出外狩獵,還是興緻勃勃地在宮內外巡視了一圈。到了晚間,其在溫泉里沐浴,想是因為溫水的滋潤,讓他又想起那些膚如凝脂的美女身體來,於是他讓太監喚來新進的龜茲美女來侍寢。
金春秋急忙道:「高麗參確實有延年益壽之功效,陛下若從此長期服用,別說百歲,再延壽一紀亦未可知。」
李世民搖搖頭,說道:「你就是將此二人殺了,難道能治好我病嗎?何況,殺了他們,世人定會說我的病由他們而起,更為不美。」
崔敦禮稟道:「殿下,臣自從負責監造煉藥,在金飆門內辟出法場,造高台三層,又按照方士所列單子,采來國內奇葯異石。近日,那方士已開始煉藥,僅每日焚龍腦、薰陸諸香,需數斤之多,又作樂於台下,晝夜聲音不輟。」
兩人躬身聽命。
「是啊,皇上如此緊急下詔,想疊州那裡定有要緊事,還是早日赴任為好。薛將軍,我要忙於收拾行裝,馬上就走,如此就不能與你敘話了,請多擔待。」
李世民此前與人訣別時,其最大痛處即是今生再難與人相見。現在自己病重,心裏早知道離辭世不遠,與長孫無忌等人相見的時辰無幾。那一時刻,他不禁悲從心中來,也陪著長孫無忌流淚不已。
接見完金春秋父子,李世民又見了自西域來的龜茲王訶黎布失畢。李世民此時神情疲憊,無心與其說話太多,僅寥寥地斥責了其數句,然後授其為左武衛中郎將,令其與家人一起在京中居住。
李世民轉問崔敦禮道:「此葯可曾讓太醫署過目?果然為長生靈丹嗎?」
李世民聞言,眼圈一紅,嘆道:「又去了一個!」李靖一生建功無數,為大唐立下了大功,其軍機兵法冠蓋天下,隱然成為與孫子並列的兵法大家,其所著《衛公兵法》堪與《孫子兵法》媲美。李世民對其相當推重,然在玄武門之變前夕,李靖不肯投奔李世民陣營,使李世民一生對此事耿耿於懷,一直對其有所防範。現在聞聽其死,心中忽然覺得為之一輕,李靖的諸般好處又浮上心頭,遂對李治道:「傳旨有司,贈其為司空、并州都督,謚曰景武,可給予班劍、羽葆、鼓吹待遇,讓其陪葬昭陵。」
李世民費力地抬起右手指了李治一下,說道:「你們當初言稱治兒仁孝,極力推薦他繼為儲君,我遂群臣之意立治兒為皇太子。治兒入東宮以來,勤勉學習,練達政事,堪稱仁孝,可為大唐天下之主。無忌、遂良,我此刻心中有千言萬語,然無力說出。一句話,治兒畢竟年輕,你們今後要好好輔佐他,將天下事辦好。」
「天樞為何物?」
「你當時肯定受了他的矇騙,哼,什麼二百零三歲,純粹是蒙人!自從設立葯場之始,他就讓我為他配上數名妙齡處|女,說取葯、加藥必須用處|女之手來做方有效。不到一年時間,他早將那些處|女輪流糟蹋了多遍。你說,他若是二百余歲的年齡,還有此般能耐嗎?」
褚遂良躬身領旨,然心裏納悶,長孫無忌現在實為首輔,又為國舅,何人敢打他的主意?
「請問父皇,該以何法制之?」
褚遂良急忙答應,當即在稿上註上此八個字。李世民不讓李泰回京奔喪,深怕昔日魏王黨再有異動,如此對新皇帝不利。
王玄策道:「崔大人瞧如今的光景,已到煉藥的最後關頭,不管他有何要求,就遂其意吧。萬一他煉藥不成,將事攀在我們身上,那就說不清了。」
突厥頡利可汗左衛大將軍阿史那咄苾;
「太慢,太慢了。你速速以我的名義告訴安西都護府,待這些採買人員一入國境,立刻快馬將貨物傳送至京。父皇身體如此,時日不能耽擱太多。」
「哦,還有如此講究啊。既然如此,你速速派專人前去採買才是。」
李世民歇息片刻,只覺下面依舊涌動著激|情,遂再喚太監奉上冊子,以圖選人。
王玄策和那羅邇娑婆寐因此逃過一劫。數日後,崔敦禮奉令封停葯場,並令那羅邇娑婆寐即日離京回國。那羅邇娑婆寐正為李世民煉製下年丹藥,其在京吆五喝六,風光無限,好不暢快。現在突然被逐出京,不明其原因,遂向崔敦禮問詢。崔敦禮其實亦不明就裡,只好說道:「讓你走你就走,何必啰嗦!這裡有為你備好的盤纏,若再不走,瞧我不把你亂棒打出京城才怪!」一年多的時間里,崔敦禮被此名老兒折騰得七葷八素,此時方出了一口惡氣。
第二日為五月九日,李治、長孫無忌和褚遂良三人早早地候在含風殿之外。殿內,太醫令帶人正為李世民侍候湯水。
李治聞言大哭道:「父皇怎能說出這等不祥之語?父皇如今正在壯年,一場小病何足道哉,您難道忍心把兒臣孤零零地撇在世上?」說罷,伏在李世民身上大哭不已。
「方士堅執這樣做,說只有這樣方能求得大還丹。」
再看李世民,已昏厥過去。
王玄策也道:「太子已傳令安西都護府,若象牙等物一入境,立刻用快馬傳送至京。」
李世民輕輕地搖搖頭,說道:「不可再哭!」李治急忙止住哭聲。李世民目視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示意二人靠近一些,將手抬起拉著二人之手,殷切地說道:「我自知大限將至,今日召你們來,要將大事託付給你們。」
他們相對而泣,實在無法說話,過了好長時間,他們方才止住哭泣。然經此一折騰,李世民又耗去許多精力,沒有力氣對長孫無忌說話,遂讓長孫無忌退出,說道:「我今日歇息歇息,你明日帶治兒和遂良入殿說話。」
「不知父皇所指為何人?」
「丹藥合成之日,須以天樞承露以潤之。」
徐惠微微搖了搖頭,心道一樣的理兒,為何差異如此之大?這時,李世民的大手在她的身上開始摩挲起來,其雖被李世民寵愛,然臨幸的次數畢竟不多,現在心裏漸漸升起熱望,身子也變得癱軟起來,遂不自禁地輕輕褪去身上的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