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搖搖頭，「也許，悼念更適合我的過去。」

「你甘心嗎？」

「不，」孟蝶說，「傅君澤也給不了她幸福。」

「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

安然看著孟蝶，驚訝。

安然有些迷惘，眉頭輕輕皺起。

袁秋搖搖頭，「手術是動過，但是在美國。半年前我在那裡進修，急性闌尾炎動過手術」

「那只是你，」安然突然悲傷地，「孟蝶死了，但安靜還活著。」安然第一次叫姐姐的名字，「很難想象，死亡也可能給人帶去簡單的幸福。」安然顯然把孟蝶和莫非牽扯在了一起。

「不，是我該謝謝你。」安然說，「你是個天使。」

袁秋看了司徒一眼，「司徒，我知道你要問什麼，醫生通過手術拿到病人的生物細胞是最安全有效的，但是，這並不是唯一的方式。我記得大概四個月前吧，香港醫學會搞了個派對，我和孟子都去了。當時有個服務生打碎了酒瓶，我幫忙收拾的時候划傷了手指，是他幫忙包紮的。這應該算是一個強有力的證據支持吧。」

「其實看到死者的時候，我就對她的身體結構有特別的感覺，只是不能確定。直到我看見她腰間紅色的蝴蝶形胎記，我才感覺到，那是我的身體。我已經做了dna測試了，我自己也覺得荒謬，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概率，但是，我真的遇上了。」

兩人又坐了九-九-藏-書一會兒才離開，安然送孟蝶到家門口。

「莫非，你甘心嗎？」安靜反問。

孟蝶笑了，「我們是不可能的。」

「什麼時候回來的？連聲都沒有。」孟子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孟蝶。

「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嗎？」

孟蝶心裏一動。

「我是個律師，觀察入微是我的本能，也是專長。」莫非笑笑，「不過，泡咸咖啡，我真是個外行。」

司徒有些鬱悶，「美國……那麼遠……」

孟蝶點點頭，上了車。她來找她，絕不是無緣無故的。唯一的緣故，就是安靜。

「剛剛啊。」孟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撒謊，那是本能的反應，「又在書房用功？」

孟蝶一驚。天使？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個魔鬼。她一直在挽救別人的生命，直到今天，她突然發現，原來最需要被挽救的，就是自己。她摸索著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所有的門窗，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下沉，沉入黑色的死水潭，被徹底地淹沒。窒息的感覺撞擊不堪負荷的心，整個世界，都黑了……

「看來我是在說夢話。」孟蝶顯露玩笑的口吻，不想安然想得太多。她發現今天的自己有些失控。但，她已經儘力了。

「還有生命。」孟蝶脫口而出。

「也許這是個錯誤。」安然黯然。

「不，」安然說，「我看見了我ｒead.９9cｓｗ•com自己。」

袁秋點點頭，「只有一種可能，克隆人。」

「怎麼，太咸了？」莫非問。

「那你呢？」安然說，「你跟莫律師……」

「這是生存的基本規則，你付出過，就不要害怕去要求得到。至於安靜，」孟蝶的眼神有些悠遠，「自然會有給她幸福的人。」

「謝謝你，安然。」孟蝶下車。

「謝謝。」安靜接過，喝了一口，愣住。

「那個克隆學博士？」袁秋對他有印象，「可是他十幾年前就去世了。」

夜幕降臨，莫非敲開安靜房間的門，輕輕走進去。「咖啡。」莫非遞過去一隻熊寶寶形狀的杯子。

「甘心，也不代表不愛。」莫非接上，「你要說的，是這個吧？」

莫非也笑了，「因為站在我們面前的人，需要這種感覺。」

「你不再懷念了？」

安靜笑了，「為什麼，你跟蝶姐，總能讓人感覺很舒服，很溫暖？」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受傷之前的她。」安然說，「我繼承了姐姐的所有，樣貌、神經、性格……」

「感情？」孟蝶接上。

「你知道什麼是幸福嗎？」孟蝶突然說，「活著，就是幸福。」

「莫非，」安靜尋找著他的聲音，轉向他，「不甘心，並不是愛。」

「什麼？」司徒和君澤差點也暈過去。

「還以為是個秘密呢，原來誰都瞞不住。」孟蝶自嘲地九-九-藏-書說。

法醫在驗屍間里幾乎暈倒。出虛汗，手抖，瞳孔放大。這很不正常，但總能有個合理的解釋。「這是我的身體。」袁秋顫抖著說，手術刀微微晃動，顯得非常危險。

「孟蝶？」她說著自己的名字，「很多人都在我身上看到了她，」孟蝶笑得有些怪異，「也許我就是她。」

「愛是無罪的。」孟蝶說，「在感情的世界里，只有時間會犯錯。」

「可能太累了。」孟蝶微笑著，看著她。她的年輕，和她最初見到的安靜，如出一轍。

「我不一樣，」莫非惆悵地，「當離開變得徹底，愛，反而變得完整。」

「我也不敢相信，但，是真的。」袁秋放下手術刀，大口呼吸著，心慌慌地說。

「有人先將細胞合適的人體進行克隆，然後再用克隆人的器官進行器官移植。」司徒接上。

「因為，人鬼殊途。」孟蝶俏皮地笑笑。

「聽起來，像是在說夢話。」安然有些茫然。

「也就是說，那些死者，都可能是克隆人。」司徒立刻想到。

「克隆人的器官本身就不能維持生命，這樣做不等於一邊詐騙高額利潤一邊還要把人推向死亡嗎？真是混蛋！」袁秋嘴上罵著，卻流露出無盡的欽佩，「不過話說回來，這簡直就是醫學奇迹，能做到的人，微乎其微。」

「不，你做得很好。」安然讚賞，「誰都知道，但誰都可rｅａd•９９cｓｗ•coｍ以裝作不知道。」

「你能肯定嗎？」司徒問。

「我們都是別人的影子，似乎活著，是為了延續別人的感情。」

孟蝶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她很慶幸自己還能醒過來，地板的冰涼比手術台的溫度依然要溫和得多。她聽到外面有聲響，應該是孟子。孟蝶起身，她有許多的問題，也許只有孟子能解答。或者他也不知道，但她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們互相有著關於對方身世的秘密。

「安靜我會照顧的，」孟蝶說，「但她的幸福，不在我的手裡。」

孟蝶跌跌撞撞地走出醫院大廳，陽光照射在她身上，卻無法補給她任何力量。一輛車停在她的面前，安然從車窗探出腦袋，笑吟吟地說：「孟小姐，你沒事吧？」

「不，你做得很好。」安靜笑著，「只是，以後都不需要了。跟蝶姐住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懷念咸咖啡的味道，那是因為我害怕，我會留不住生命中最美麗的過去。後來我突然發現，不是最美麗的，才要留下，而是留下的，才是最美麗的。」

「100%相同的dna，就連孿生子也未必做得到。」君澤說。

「你怎麼知道的？」

「克隆，機能衰竭，器官移植，難道……」君澤想到了。

突然，書房門開了，孟子走出來。孟蝶頓時傻掉。孟子也是。

「孟凱天。」君澤的臉立刻陰沉起來。

安然看ｒｅad.9９ｃsw.cｏm著孟蝶，今天的孟蝶似乎過於感性。

「怎麼了？」

「你讓我，看見了一個人。」安然的聲音有些失神。

「你跟你姐姐真不一樣，」孟蝶笑著，「她是敏感，卻敏感得脆弱；你是敏銳，卻敏銳得細緻。」

安然奇怪地看著孟蝶。

「姐姐好嗎？」安然彷彿知道一切似的。

司徒深深吸口氣，說：「父亡，子在。袁秋，你有沒有在孟子的醫院動過手術？」

孟蝶頓時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但是現在，還不是問問題的時候。現在，是發現問題的時候。

孟子聳聳肩，算是回答。

司徒和君澤徹底被震住。

「所以，不要再想著什麼延續感情的謬論，」孟蝶鼓勵地看著安然，「去創造屬於你自己的愛，這才是你的幸福。」

「為什麼？」

孟蝶勉強笑笑，「安小姐。」

「這句話，不該由我來聽。」安然以為她說君澤。

「也許有人可以。」司徒看向君澤，蹙起的眉頭似乎在暗示什麼。

她走到客廳，沒有人。去孟子的卧室，也沒有人。難道一回來就進書房了？她又敲敲書房的門，卻沒有人應。自己聽錯了？孟蝶搖搖頭，想著莫不是自己已經有幻聽了。她坐到沙發上，繼續想著自己的身體究竟有多奇怪。哥哥把快速的器官衰竭解釋為千萬分之一的概率，她接受了。但明顯，這個解釋，是一個謊言。如果不是醫學騙了孟子，就是孟子欺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