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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風 第二章

痛風

第二章

聰慧的奧爾嘉似乎立刻看出了丈夫之所以沉默不語的理由,於是,她用裸|露的手腕環抱住丈夫的頸子,然後用英語對他說了聲:「不過,對我來說,您可是比他好上太多了呢!」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開始溫柔撫摸起守人剛硬的頭髮。守人像是一隻被輕輕愛撫著喉頸的貓咪般,覺得心情舒暢無比,先前的那種鬱悶,也瞬時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借用了您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呢!」
第二天晚上,青地英夫在徹子的帶領下,來到了守人家中。當青地說話的時候,他那白皙的臉龐總會不時染上一抹羞澀的紅暈,讓人不由得感到一股未經世事的純真氣息。雖然他今年已經三十三歲,只比守人小兩歲,不過大概因為是在溫室里被呵護長大的緣故,他看起來年紀似乎還沒超過三十歲,樣子也顯得有些輕浮而不太可靠。看著眼前的青地,守人忽然忍不住有股衝動,想要看看這個男人站在講台上面講課的時候,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聽我弟弟說,青地的行事多少有點浮華不實的地方在;不過,再怎麼說,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子弟嘛,所以表現出一副揮金如土的樣子,也是在所難免的。如果真要說到他的九*九*藏*書缺點的話,那就是嗜酒;聰說他是那種越喝就會興緻越高的人,不過,就算是喝到醉醺醺,他的酒品也還是保持得相當不錯。但是,他有個習慣,那就是只要一喝醉,就會把帶在身邊的東西主動送人;據說,因此而志願跟他續攤的人也大有人在呢!」
有一次守人半開玩笑地說:「我也來當學生,讓你教教看怎樣?」結果此言一出,不只是奧爾嘉,就連青地都跟著積極附和;到最後,對於俄語並沒有多大熱情的守人下不了台,只好睏窘不已地跟兩人一同坐進了客廳。然而,反覆念著那些「早安」、「晚安」之類單調的問候語,以及背誦那些毫無趣味的紅蘿蔔、馬鈴薯等單字,很快就耗盡了他的耐心,於是他便再次退出客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跟抱持著與蘇聯人接觸這種遠大志向的青地相較起來,欠缺目標的守人,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追上他的腳步。
守人想起來,自己的朋友有個弟弟,在青地擔任編輯的那家文學雜誌社裡工作;透過這位友人的弟弟,他對青地英夫這個人的情況大致上有了某種程度的了解。此人的父親是個久負盛名的民事律師,至今仍然十分活躍https://read•99csw.com;至於他本人在大學時期,曾經和一位被視為話劇界潛力新秀的女演員結婚,但後來因為性格不合,所以在兩年前離婚了。在那之後,他就一直在目黑的自宅里,過著無憂無慮的單身生活。他一星期只有一天,會前往神奈川縣的一所女子短期大學講授英國文學——當然,是以講師的身分前去授教。
不過,在接下來一個小時邊喝茶邊聊天的時間當中,青地逐漸褪去了剛開始的靦腆,變得饒舌了起來。「有這麼漂亮的老師教我,真是幸福啊!」他既像是恭維又像是開玩笑似地,對守人這樣貿貿然地說著。
聽說對方是這樣一個人,守人總算放下了心。守人自己不喝酒,所以並沒有什麼在家裡請人喝酒的機會;不過,喝醉酒之後會開懷大笑這點對他而言,感覺倒還是相當不錯的。畢竟,再怎麼說,陰沉而內向的人,都跟他的個性完全合不來。
由於晚上七點正是晚飯過後還來不及收拾殘局的時間,因此守人不得已,只好走進廚房,挽起袖子,開始清洗起碗盤來。在守人洗完盤子,回到房間里坐下休息的這段時間里,兩人上課的聲音仍然不斷從客廳傳過來。到了九點九九藏書時,客廳的俄語聲突然間戛然而止,接著,青地的腦袋從房門口探了出來;他對守人打了聲招呼之後,便徑自離開了。
五天後,他向徹子表示說,妻子同意了。
當兩位客人告辭之後,守人打開窗戶,讓房間里瀰漫的煙味稍微透透氣。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沙發上,帶著恍如夢幻般眼神的奧爾嘉,忽然像是嘆息似地,輕輕說了一聲:「青地先生真像是歐洲某個小國的王子哪!」剛開始的時候,守人以為她指的是青地那漂亮的英語發音,於是也不假思索地跟著應和了一聲;不過,當守人想了一想之後,他赫然發覺到妻子指的並不是發音,而是青地的容貌舉止,這讓守人不由得感到心裏有點不舒服。的確,青地不僅皮膚白凈,還有著寬廣的額頭與端正的鼻樑,整張臉龐看起來顯得相當優雅;相形之下,有著會被誤認為印地安人的褐色皮膚,以及一雙斜向上弔細眼的守人,要跟他一較高下,就顯得很愚蠢了。
「老實說,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感到有些寂寞。不過啊,現在我可是反過來,變得相當期盼您前來上課的日子了呢!畢竟那一天,我可以看自己喜歡的電視節目嘛!」
守人笑著這樣回答。這不只九_九_藏_書是單純的外交辭令,而是他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兩天後的星期四,俄語課正式開始了。授課的教室是守人家的客廳;青地在晚上七點的時候,分秒不差地按響了玄關的門鈴。大概是因為第一次為人上課的緣故,奧爾嘉一反常態地,顯得相當心神不寧:當聽見門鈴響起的時候,她像是嚇了一大跳似地,回過頭望著丈夫的臉。守人看著她,對她深深地點了點頭:彷佛被這個動作賦予了勇氣般,奧爾嘉站起了身子,走到玄關,將這位新收的學生給請了進來。過不了多久,客廳里陸續傳來了兩種不同的聲音,一種是奧爾嘉高亢的說話聲,另一種則是青地那略帶鼻音的腔調。他們兩人的俄語會話課程,就這樣子開始了。
「太好了!我表弟一定高興死了!」
從頭到尾,他談話的對象一直都是守人與徹子,對於奧爾嘉,則像是刻意迴避似地,只是偶爾偷偷地望上一眼。不過,當奧爾嘉主動跟他搭話的時候,他卻顯露出一副坐也坐不住、看起來相當興奮的樣子,並且小心翼翼地選擇著相當禮貌的詞彙,回答著她的問題。因為他是大學的英國文學講師,所以在使用英語對話的時候顯得相當流利;不只如此,跟守人的一口九_九_藏_書美語截然不同,他講的還是相當純正的英式英語。
中元節時,捧著一套玻璃酒杯前來送禮的青地,用一板正經的語氣對守人這樣說著。
肥胖的女子停下正在打字的手,旋即從口中發出了一陣誇張的大喊聲。
經過兩個月後,青地與奧爾嘉之間的對話似乎有了明顯的進步;聽著隔壁傳來的聲音,守人完全猜測不出他們兩人究竟在講什麼。(果然,有幹勁的話,就會熟能生巧啊!)抱持著這樣的感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將電視機的頻道調到落語和相聲節目,然後邊看邊吃吃地笑了起來。往常和奧爾嘉在一起的時候,他很少有觀賞綜藝節目標機會,因為,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吃吃笑著的話,那也未免顯得太過愚蠢了;另一方面,只有自己享受節目的樂趣,感覺起來對奧爾嘉似乎也有點過意不去,所以,平常的時候,他總是提不起勁,將電視節目調到這個頻道。
因為多少有點妻子被人奪走的感覺,所以守人的心裏並不是相當愉快;然而,他並沒有將這樣的情緒明顯地表露出來。他之所以如此,主要的原因之一,當然是奧爾嘉對於教學這件事充滿了熱情,至於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授課日數並不多,一個星期頂多兩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