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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點狗 第十一章

斑點狗

第十一章

「上次我都告訴過這位刑警了;當時我打算聽NHK七點鐘的新聞,而他卻要求把頻道轉到流行歌曲節目。我說的『他』,就是那位叫大町的客人」
「但野狗的管理是衛生所的工作,我們警方不便插手呀!」
「的確如此。因此,接下來我們應該不光是對照本人的照片,還要在預備了錄音帶的情況下,再去向他調查取證。」
「但是犯案者是狗的話……」
「從來到店裡直到他離去,那位客人一直都沒有脫下手套。因為當時我覺得他真是位懶散的客人,所以對此記得相當清楚。」
「可是……」
「你連具體時間都記得非常清楚,究竟是為什麼呢?」
事情是這樣的。A和B兩位當事人到了小鎮后不久,在偶然的情況下彼此相遇了。因為兩人長得很像,所以感覺倍感親切,不久就開始像朋友一樣的交往。結果,心術不正的A萌發了利用B來詐取保險金的念頭。於是,A便約B坐飛機去旅行,他計劃讓B帶著裝有定時炸彈的包包上飛機,而自己在中途悄悄溜掉。接著等飛機爆炸墜落後,他便偽裝成自己死亡而向保險公司索要保險金。不過,在羽田機場的廁所里,因為操作失誤,包包里的炸藥爆炸了,負傷的A自然而然的被逮捕,B以及飛機上的其他乘客才危險地逃過這一劫。容貌酷似的A和B居然住在同一座小城市,這種事也太巧合了。雖然會讓人覺得這簡直就是電視劇才有的情節,但它卻是現實世界中所發生的真實事件。如此看來,倒也不能一開始就否定替身之說。
因為距離犯案到屍體被發現,中間並沒有經過多少時間,所以可以非常清楚地斷定,若槻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昨天晚上八點鐘前後。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大町在晚上八點左右的時候,人正在神奈川縣的小田原,所以他的嫌疑完全可以排除。
「好像是,總之是一個小城市。一位來到當地酒館的年輕客人與另一名年輕客人,不知為什麼長得非常相像,這事漸漸在人們當中傳開,後來並成為破案的關鍵契機。」
可是,僅憑這一點便推斷他有殺人動機,這也未免太過牽強了。正因如此,設在赤坂警察局的搜查本部並沒有怎麼注意到他。然而,因為對於常務董事二女兒情感的爭奪,兩人之間的競爭在這一陣子變得更加激烈;不過,在這方面佔上風的依然是若槻俊。大町除了網球以外,所有體育運動都很擅長,經常參加省級或當地的比賽並獲獎,家裡起居室的陳列架上擺放的獎盃多到都快放不下了。可恨的是,這位千金對體育及賭博之類的事興趣索然,因此他的殺手鐧也失去了效力。由於並沒有其他有力的候補競爭者,所以倘若大町的心中聽到來自魔鬼的詛咒聲九九藏書:「假如沒有若槻俊存在……!」,這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
「叫了一小瓶,但幾乎都沒怎麼喝,只是默默地邊看電視邊用餐,是一位很安靜的客人。」
「是什麼樣的狗?」
「當時整個餐廳是客滿狀態,因為剛好是晚飯的尖峰時段。」
距離事件發生到現在都快兩周過去了,但案件的偵辦絲毫沒有任何進展。正因為被害人是在公司內外都頗受好評的菁英青年,所以除了大町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可能具有犯案動機的人。搜查本部最初認為若槻身邊的物品被搶只是兇手的偽裝,但現在也開始假設起謀財害命的可能性。他們再一次向都內的當鋪及舊貨商分發了傳單,但是並沒有得到任何反應,於是,整起案件便早早地步入了迷宮當中。然而,當九之內警署針對相關案件進行照會之後,根據玉澤映子和計程車司機所提供的線索,赤阪警署的搜查本部終於煥發了久違的活力。
「像日立市這樣的小城市的話,或許相似的兩人偶然撞見的機率很大;可是,在擁有八百五十萬人口的東京,卻幾乎不可能。所以呢,若把大町看成A,替身是B的話,那麼B應該是在A身邊的人。我認為B一定就在他的學生時代的朋友,或是出社會之後的熟人當中。」
「流行歌曲還是戰前的比較好,畢竟,經歷過時代洗禮而能流傳到現在的,全是經典之作。不過現在的流行歌曲裏面,有幾首或許會也一直流傳到十多年以後吧。然而,那些把臉塗抹成像狐狸一樣的女孩,就算是現在很走紅,看起來也沒什麼意思。所以,比起去聽那些『狐狸』唱歌,我更想聽新聞。但是客人要求,我也不便拒絕。」
山下笑了,因為他是一個從不開玩笑的人,所以看樣子,今天他的情緒似乎相當好。
當天晚上值班的刑警笑著對警視廳刑警如此說著。
「可是這隻狗偷走了鞋,這隻鞋是竊盜物品,把它保管起來歸還原主,這不是刑警的工作嗎?」
「好,明白了。」
「肯定是替身。因為是替身,所以才拚命避免留下指紋。跟剛才丹那先生你所講的情況有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我認為,作為替身,應該會積極的避免留下指紋。儘管留有指紋的小盤和碗馬上會被清洗,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但也可能出現萬一。萬一因為什麼偶然原因而忘記清洗,結果使得替身的指紋清楚的留在上面的話,那麼在那裡用餐的不是大町這個事實便會瞬間暴露。既然打著大町的幌子冒充大町,那當然就必須避免要留下自己指紋的這種愚蠢舉動。」
兩人首先坐湘南電車去了小田原,因為山下上次去調查過,所以很自然地擺出了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當起了丹那的嚮導。一走出位在與新幹線相反方向,靠海邊的剪票口,車站廣場的正面,就是不斷延伸的主幹道。他們目標所在小飲食店,是位於從廣場左轉的那條餐飲街的正中央。那家店的主人似乎相當信奉稻荷大明神,因此客人走進店裡的時候,得要先穿過紅色鳥居才行。真是很奇怪的趣味。read.99csw.com
他用下巴指了指丹那放在櫃檯邊的大町照片,示意了一下。
其後大約一小時左右,有人發現了若槻俊被掐死的屍體。屍體|位在面向青山大道的新田神社的正殿背後。發現者是本小區早起會的會員,這位老人是劍道五段,柔道三段;當他看見屍體時,驚愕之餘嚇得差點閃了腰,張嘴要叫同伴時,口中的假牙全飛了出來。不幸的是,跑過來的其中一名會員踩碎了老人的假牙。
「是只有點臟,像在白底色中傾倒了深褐色油漆一樣的斑點狗。那傢伙的嘴裏叼著一隻鞋。現在我撿到了那隻鞋,它剛好滾到了我的腳邊。」
他如此回答著刑警的問題。經過調查,他所說的確是事實,因此他的不在場證據得以成立,馬上就被釋放了。但他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喜悅,那表情彷佛是在說:我得以清白無罪離開,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什麼?」醉漢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三度左右。
「那小子,上次我來的時候根本沒講這件事!」
警方根據屍體上找到的身份證,立刻辨明被害人是若槻俊。看樣子,當時他進行了激烈的反抗,整個人衣衫不整,而且神社裡面的一盞獻燈也倒在了地上;在屍體的頸部,有著明顯可以判斷為扼殺的痕迹。從法醫驗屍的結果可以了解到,被害人因為被對方用很大的力氣牢牢掐住頸部的關係,整個喉嚨的軟骨都已經變形了。被害人是位業績良好的推銷員,穿著當然十分講究;他所穿的手工製作成套西服,是向東京一流西服店所在地的八番館店家特別訂製的。他腳上穿的鞋也是義大利「馬列里」鞋店所生產的高檔貨,不過黑色的短鞋卻只剩下右邊一隻,至於左腳則是穿著短襪露在外面,這讓搞不清楚情況的搜查員很是納悶。
雖然下午三點這個時間不早不晚,但是因為這裏的魚新鮮好吃,很受好評,所以即使在這種冷門時刻,店裡還是有四、五位客人。在櫃檯的後面,兩位胖胖的男人正各自拿著刀在剖魚,一看便知他們是父子關係。這家店的價格也頗為適中,丹那真想利用這個機會,嘗嘗這裏的竹莢魚,順便再好好地喝上一杯,只是現在必須進行刑案的訊問,因此根https://read.99csw•com本沒辦法喝酒。這就是公務員的可悲之處。
「哦,什麼事呢?」
「我因為工作去了平冢,所以就稍微往回走了一段路,繞回了小田原。我之前聽說,那裡有一家店能夠吃到非常美味的鮮魚,便一直都在考慮有機會的時候一定要去嘗嘗,所以就藉這次的機會順道前去了。」
「他似乎很喜歡吃貝類,所比叫了腌赤貝和壽司以及蒸鮑魚。但是卻沒有吃多少。」
「是日立那個地方吧?」
那麼,為什麼在案件發生兩個小時后,大町會回到現場呢?究其原因,或許可以這樣考慮:他有可能是因為回到家裡之後,發現自己的隨身物品掉在了那裡,所以才又匆忙跑回去。要不的話,他也有可能是為了回去檢查是否有什麼遺漏,或者是因為擔心屍體被發現所以才回去。總之,犯人是在非常清楚自己有可能被發現的危險狀況下,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牽引著才回到現場的,這基本上是所有刑警的共識。關於這種行為,可以用犯罪者的異常心理來加以解釋,大町英三郎自也不例外。接著他認為自己的臉被人看到,感到陷入了危機,所以才去追趕目擊者玉澤映子,想要除掉她。赤坂警署作了以上的推斷後,相當慶幸她現在還安然無恙。
醉漢的話並非毫無根據的捏造。不久之後,經過那裡的巡邏隊員停下車去灌木叢里尋找,果然找到了深深插入林中的一隻鞋。從商標看,那是義大利生產的「馬列里」鞋,上面還有幾處被狗咬過的痕迹。就算將它還給了原主,恐怕也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
「青山二丁目。這狗現在還在路邊晃悠。牠的脖上沒有拴任何東西,怎麼看都像是只喪家之犬。趁還未發生任何傷人情況之前,趕緊來收拾局面吧!」
「哪裡的電話亭呢?」
「他喝了多少酒?」
丹那雖然在回答,但聲音卻變得非常微弱。
「混蛋!難道我給紐約衛生所打電話嗎?」
「你在什麼地方?」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我的騾子,酋長的女兒』這首歌不錯呢!」丹那附和道。
「除了他以外,當時沒有其他客人嗎?」
因此,根據丸之內警署所提供的情報,曾經一度被證明清白的大町,此刻的嫌疑又開始變得濃厚了起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集中火力去擊潰他所稱,「當時人在小田原」的不在場證明。於是警方決定:由丸之內警署方面,相當擅長調查工作的丹那刑警,與赤阪警署的山上刑警兩個人連手,重新開始對此進行調查。丹那與山下以前也曾搭檔過,彼此之間十分意氣相投,而這一次也是丹那主動提出,希望能跟他一起搭檔的。儘管丹那面色蠟黃又其貌不揚,不過這位看起來像簡陋當鋪里糟老頭的刑警可不是好惹的;另一方面九_九_藏_書,山下也是個駝著背、睡眼惺忪,貌不驚的人物,不過他事實上可是合氣道的高手。
「沒錯。大町應該要積極留下指紋才合乎情理的。餐具會被清洗,所以不可能留下指紋。但是筷子的袋子以及裝毛巾的塑料袋等都會留下,在之後也有變成證據的可能性。」
那麼,他為什麼對待指紋那麼謹慎呢?當兩人離開店,在車站的月台上等待回東京的列車時,他們討論起了這個問題。等到走到前面沒什麼人影的地方后,山下終於率先開口說道:「你不覺得很異常嗎?」
「哎呀,別那麼生氣了。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接電話的赤坂警署刑警實在是忍無可忍,短短一通電話,自己就已經被罵了兩次混蛋。「但是,刑警是市民的朋友!即便生氣,也不能罵對方!」於是,他咬緊牙,用像貓一樣細聲細氣的聲音繼續和對方溝通。
山下望了丹那一眼,那意思像是說:你看,沒什麼可供參考的東西吧!這時,從剛才就一直默默地在切生魚片的兒子,猶猶豫豫地開口插話道:「或許沒有什麼參考價值,但我覺得有件事情讓我放心不下,雖然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是了。」
山下的駝背一下子挺直了。看樣子,他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雖然這個廚師認為大町是「懶散」,但刑警的解釋卻不同——或許,這個人是努力想要不留下指紋吧!
「你居然這麼說!」
「是青山的嗎?」
第二天早上五點左右,那隻狗依然逗留車流很少的青山路上。之後,牠被巡邏車發現,並被刑警給收留了。它那稍微有些髒的白色毛中。散布著茶色的斑點。這獨特的花紋,清楚地說明了它身為短毛狩獵犬的身份。牠看起來年齡已經很老了,動作顯得很吃力。刑警吹了一聲口哨,它便搖晃著尾巴做出回應,東倒西歪地靠過來,毫不害怕地坐進了車裡。或許是心理作用,刑警總感覺它那茶色的眸子里,似乎訴說著一種深深的憂傷。
九月二十六日星期五晚上八點左右,一名醉酒的男子給赤坂警察局來電話說,一隻看似狂犬的野狗在附近遊盪,要求警察採取措施。估計那人特別討厭狗,其語氣認真強硬而咄咄逼人。「我在附近的酒吧喝酒時看到野狗,想回家也不能回。」他說的似乎是真話,只聽他咄咄逼人,毫不示弱地重複著「快想辦法」這句話。
兩位刑警很樂觀地認為,要找到B似乎並不困難。他們在站台上的小賣店買了罐裝啤酒後,便坐上了從熱海開來的電車。電車的許多座位上都放著熱海的特產,裝在網袋裡的蜜柑。他們倆看著旁邊的蜜柑,打開啤酒,舉起來交碰了一下。
「當時我想,要是他真能變成鬼,那我倒也服了。所以,一夜過去,當聽說在新田神社發現了read•99csw.com男性屍體時,我不禁嚇了一大跳。知道那人並非被咬死之後,我才終於鬆了口氣。」
經他這麼一說,丹那立刻回憶起了那件事情。
「青山二丁目地鐵站前面的。別忘了唷!」
推銷員凶殺案的被害者若槻俊,今年三十一歲,是一名在協同生命保險公司東京總公司工作的銷售精英。他進公司已經十六年,訓練階段一結束,其業績便榮登榜首,此後從未下降到第二名過。因為他是單身而且皮膚很白,所以是公司女孩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而且,他的談吐也相當沉穩。從職業性質來講,或許是理所當然,不過正因為這種誠懇態度,他相當受到客戶們的信任。這個若槻俊有位強勁的對手,叫做大町英三郎。因為進公司的時間和出生年份相同,彼此競爭也許是很自然的。大町英三郎的銷售成績也出類拔萃,但是無論怎麼努力,他都沒辦法超過若槻俊。他們倆的不同之處在於,大町英三郎要保住第二位的業績,可說是付出了相當艱難的努力,但若槻俊卻總是微笑著輕而易舉地,佔據著第一位的寶座。應該說,大町英三郎是後天努力類型的人,而若槻俊則是銷售天才。
丹那使勁地點著頭,同意他的看法,「剛才他們說他一直不出聲地在那裡吃東西,也可以解釋為是因為擔心自己一旦開口說話,便會因為聲音不同而暴露是替身的事實。」
「順便問一下,能不能告訴我衛生所的電話號碼?」
「事實上,現實不是比小說還神奇嗎?十年前在常盤地方,不是也發生過類似的案例嗎?」
後來他聽說,醉漢馬上又給衛生所打去了電話,要求捕捉野狗。不過,衛生所當時也只有值班人員,捕狗員不在。他聽到這樣的回答后,同樣非常憤怒,用很難聽的話將值班人員臭為了一通。最後甚至還說:「如果我在回去的路上被狗咬死了的話,一定會變成鬼來找你們算賬!」
「好吧,那我們過來處理。你現在在什麼位置?」
搶先一步走進來的山下,已經是第二次來訪了。因為條子來店裡面,多少會讓客人的食慾有所減退,所以店主如果不給警察什麼好臉色看,這也是在情理之中。不過,這對父子似乎都是很爽朗大方的人,所以他們一邊剖著竹莢魚,一邊也不吝回答丹那的問題。但是,他們倆都異口同聲的說:大町在案件發生當天的那個時刻,的確是在這裏用餐沒錯。不管丹那怎樣追究,他們還是相當堅持這個說法。
「混蛋!憑什麼我要在這裏一直等你們這些警察來。不過,若被偷走了似乎也不妥。有了,我把它插|進電話亭旁的樹叢中,你們自己來取吧。這裏應該不會被人發現才對。」
「他吃了些什麼?」
「又不是電視劇或電影,這世上哪裡會有長得那麼像的兩個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