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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與塔 第二章

城與塔

第二章

通過隨身攜帶的月票及外套上所繡的姓名,警方得知男性死者的身分是個叫做豬狩勇造的人,於是便立刻聯繫了他的家屬。從現場看起來,豬狩在生前似乎經歷過相當激烈的爭鬥;他的外套有三顆鈕扣被扯掉了,原先應該戴在臉上的那副淺度數的近視眼鏡也被拔了下來,丟到了地板的另一邊。眼鏡的一塊鏡片已經被踩得粉碎了,至於另一塊鏡片則是裂開了一條大缺口,勉勉強強地掛在鏡框的邊緣。
當現場搜證大致結束的時候,一位名叫丹那的中年刑警回過頭,望著年輕的同僚這樣說道。狹窄的茶店裡,此刻仍然雜亂無章地擠滿了警察和鑒識人員。
「請您看看她的小腿肚。和一般的蘿蔔腿不同,它不只粗壯而且相當結實;在受過芭蕾訓練的人當中,有很多人的腿都是這個樣子。因此,她毫無疑問地是位舞蹈家。」
另一方面,關於豬狩的情況,儘管他的妻子京子因為受到突然降臨的悲劇打擊而忽忽若狂,以致於幾乎沒辦法問出什麼太過詳細的信息,不過將她片片斷斷吐露的話語綜合起來之後,警方大致上了解到:那天豬狩在吃過午飯之後,向京子丟下一句話,說「自己跟某人約好了見面」,然後便出門了。雖然京子沒辦法明https://read.99csw•com白判斷豬狩所要見的是什麼人,不過從他當時給人的感覺來看,應該是位他認識的男性,而且見面的目的似乎不是為了什麼愉快的事情。
「好像是因為骨疽的緣故而被迫退出了現役芭蕾舞者的行列,不過後來康復了,現在似乎正在某家芭蕾研究所擔任校長的職務。」
「是嗎?」
豬狩勇造的屍體是在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一接近中午的時候,在這家茶店廚房的水泥地板上被發現的。當他被發現的時候,雙手呈現不自然的扭曲形狀,而屍體也早已僵硬冰冷了。發現者是這家茶店的老闆娘,當在外面工作的園藝師聽見她的慘叫聲跑進來時,已經過四十的她,就像個剛成年的小姑娘一樣,佇立在廚房的一角顫抖不已。當園藝師順著老闆娘手指的方向往地板望去的時候,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原來,在那裡還有另外一具年輕的女屍,像是枕著男子的大腿似地橫卧在地。當園藝師回過神來之後,便急急忙忙地想要衝出店外向警方通報,不過這時,茶店的老闆娘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幾乎是哭著哀求似地,拜託他把自己一起帶離這裏——她已經被嚇得連站都快要站不起read•99csw•com來了。
那麼,這兩人前往植物園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呢?根據千里同住在東中野的公寓裏面,負責幫她打理家務的侄女所述,千里曾說:「要思考嶄新舞步的話,散步是最好的方法」,因此,她經常會一個人前往杳無人跡的地方散步。因此,大致上可以認定,二十號星期日這天,千里是為了同樣目的而前往井之頭植物園的。
為了不擋住搜證的相機,鑒識人員往後退了一步,同時用深沉的語氣,頗有感觸地這樣說著。
透過皮包里的駕駛執照,女死者的身分也相當簡單地被釐清了:她的名字叫做成瀨千里,今年二十九歲。
「我好像有聽說過一位叫做這個名字的色蕾舞者呢!」
根據這點,搜查本部不禁推測:犯人是否與這兩名被害者之間存在著三角關係,並因此而產生了殺人動機呢?於是,他們針對雙方身邊的相關人員進行了徹底的調查,然而並沒有獲得任何肯定的情報。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得不重新認定,豬狩與芭蕾舞者或許真的素不相識。在本部裏面,大多數的意見都認為,果然還是像最初分析的那樣,千里只是偶然經過現場時遭到波及的。
一般來說,這家店最熱鬧的時候就是從春天到秋天的這read.99csw.com段時間,一旦換了季,就算打著燈籠,也找不出幾個願意頂著冷風吃糯米糰子的狂熱客人上門來:因此,到了冬天,老闆都會按照慣例關門休息。在這段期間中,大概每隔四到五天,老闆或老闆娘便會前來店裡巡視一下狀況;那是為了防止惡作劇的人將店面弄得一團亂,甚至在更嚴重的情況下將灶台給破壞掉所做的警戒措施。不過,那裡不管怎麼說,都還是間開放式的店面,因此,要將店面徹底封鎖不讓人進來,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由於豬狩眼鏡的碎片剌進了成瀨千里的鞋底,因此警方判斷,她是在豬狩被殺之後才被拖進現場的。另一方面,相對於豬狩被沙包毆打致死的情況,從沙包在千里遭到毆打的過程中破裂這點,也可以判斷出應該是豬狩先遭到殺害。因此,案情的經過大致可以想象成這樣:當千里在池畔行走的時候,聽到茶店裡傳來爭鬥聲,於是無意間目睹了殺人現場。結果被犯人發現,並因此而遭到殺害滅口。倘若事情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位芭蕾舞者也未免太過不幸了。
沒過多久,第一波的搜查小組便趕到了現場;接下來又過了大約三十分鐘后,警視廳本部的刑警們也搭著好幾台警車抵達了現場,開始了正式的現九_九_藏_書場搜證。
「你所注意的地方果然與眾不同,真是了不起呢!」
戴著大口罩的鑒識課人員從旁插了這麼一句。最近鑒識課的工作人員都不|穿白大褂,而是改穿藍色工作服,再戴上一頂看起來像極了流浪漢的有邊帽;如果不是手腕上掛著臂章的話,看起來跟體力勞動者簡直沒什麼兩樣。
和井之頭公園比鄰而居的植物園,一向是以水杉和睡蓮而聞名。在園裡的池畔,聳立著一家木造涼亭風格的小茶店;因為在那裡可以吃到難得一見的菖蒲糯米團,所以相當受顧客的歡迎。
「刑警先生說的沒錯。」
這種在江戶時代就已經問世的糯米團,原本在進入大正年代以後就已經失傳了;不過老闆因為對此深感惋惜,所以不斷地四處奔走,探訪古老的做法,最後終於成功地讓它再次復活了。
那天傍晚,監察醫務院發表了司法解剖的結果,確定關鍵的作案時間是在前一天的下午兩點左右。除此之外,另一件受到所有相關人員注目的事情,則是成瀨千里曾經遭受過足以令頭蓋骨凹陷程度的毆擊。換句話說,犯人雖然像是發狂似地緊緊勒住她的脖子,不過這其實只是白費力氣罷了。
另一名女死者則是年約二十八、九歲,身穿一件鮮艷的紅色外套。和豬狩一樣,她在九_九_藏_書生前似乎也經歷了一場殊死搏鬥;她的外套幾乎被脫掉了一半,鱷魚皮製的手提包也打開了口,裏面的東西飛散在整個地板上。兩人的臉和頭部都被狠狠地擊打過,不過女子的屍體上,還另外緊緊纏繞著一條女用的尼龍絲|襪。仔細觀察后,警方發現兇器正是用這條尼龍絲|襪裝進沙子所做成的沙袋;可以想象,犯人在襲擊女子的過程中,因為絲|襪破裂的關係,所以才倒掉了裏面的沙子,改用絲|襪本身來勒住女人的脖子。儘管因為現場幾乎沒有流血,所以感受不到什麼血腥的氣息,但是兩名死者受到毆打之後異樣腫脹的臉龐,看上去卻顯得相當可怕,以致於連應該早就已經對兇殺現場司空見慣的刑警們,也不由得下意識地別開視線。附近杉樹梢上伯勞的尖銳啼叫聲,聽在人的耳中,讓人覺得格外不祥。
「……承蒙您這樣誇獎,我如果不講出實情的話,似乎就說不過去了。事實上,在四、五年前,我曾經看過這位女士跳的《天鵝湖》;那時,她飾演女主角奧潔塔,跳得實在是非常的好。當時的她,整個人充滿了一股楚楚動人而又略帶憂鬱的氣質,只要她一出場,整個劇場立刻就會變得鴉雀無聲。只是,我實在很難想象,她竟然會以這麼悲慘的方式死去。唉,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