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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猜疑 劉洎

第十七章 猜疑

劉洎

李世民的內心是矛盾的,其實他知道劉洎可能很冤,但為了皇權,他不能把這顆權臣的種子留給自己的子孫。為了皇權,一切可能擋路的都必須除掉,必要時可以良莠不分!
皇權,父子,皇帝父子之間的關係也需要經營,李世民和李治父子就是最好的例證。
在李世民患病的某一天,劉洎前往行宮拜見李世民,君臣交談一番之後,劉洎辭別出宮。
酒被嚇醒一半的群臣也沒閑著,皆奏曰:「洎登御床,罪當死,請付法。」
劉洎並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向他逼來,直言不諱地說道:「疾勢如此,聖躬可憂!」意思是說,皇帝的病情挺嚴重,真讓人擔憂。
時間再回到貞觀十七年四月,劉洎同樣有讓李世民反感的舉動,他竟然上疏,擁立魏王李泰繼任太子,這說明他屬於魏王一派,有結黨營私之嫌。
不過,如果劉洎地下有知,他或許會有一點勉強的安慰,因為這樣的倒霉蛋不止他一個,而是一下子三個!
那麼是誰誣陷了劉洎呢?《實錄》《舊唐書》《新唐書》將矛頭指向了褚遂良,異口同聲地指出,正是褚遂良誣告了劉洎。
那是一場君臣甚歡的宴席,李世民宴請三品以上官員飲酒,作為飲酒助興的佐料,喜歡書法的李世民當眾寫了幾幅字賞賜群臣。群臣都知道李世民喜歡學習王羲之,尤其擅長飛白(一種筆法),現在李世民操筆作飛白字賞賜群臣,這一下讓群臣都紅了眼,誰不想弄幅皇帝的字光耀門庭呢?
劉洎的紅,一直延續,一直延續到貞觀十九年,這一年,他依然很紅,紅得有些發紫!
劉洎惹下殺身之禍其實只是因為一句話。
看似平常的一句話,經過幾人之口,可能已經完全走樣。
他居然用嘴幫父親吸出瘡里的膿!
不過,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在編輯《資治通鑒》時,司馬光對這個說法提出了質疑。他認為,誣告這種事情連一般人都做不出,口碑很好的褚遂良更難做出這樣的事情。司馬光推測,很有可能是負責編撰九*九*藏*書《實錄》的許敬宗討厭褚遂良,所以在編撰《實錄》時將誣告劉洎的屎盆子扣到了褚遂良頭上。
現在誰誣告劉洎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世民信了!
冷靜下來之後,劉洎重新審視了形勢,他發現其實他不是喪家狗,因為他手中還有五十余座聯繫好的城市,有了這個法寶,還愁找不到下家嗎?
李世民在班師回朝的路上病了,癥狀表現為生瘡化膿。不用問,這一定跟鬱悶的心情有關,很有可能是鬱悶導致的急火攻心,如此一來,馬已然騎不了了,只能乘坐軟轎。
時間走到了貞觀十九年十二月,這個月李世民生瘡化膿,這個月劉洎將自己的一生清了零。
劉洎栽了,徹底地栽了,一頭栽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起因就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講了一句錯誤的話。
貞觀十九年,李世民征高句麗,劉洎輔皇太子于定州,仍兼左庶子、檢校戶部尚書,總管吏、禮、戶部三尚書事。
劉洎的話李世民並不愛聽,只是此時恩寵未減,他還願意耐著性子教導劉洎一番,他的話無非是想敲打一下劉洎,沒想到卻一語成讖!
「願陛下無憂,大臣有愆失者,臣謹即行誅!」劉洎,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在劉洎身後,其子劉弘業兩次為父翻案,第一次失敗,第二次終告成功。
貞觀十七年,加授銀青光祿大夫,尋除散騎常侍。
藉著酒勁,群臣衝動了起來,紛紛衝上前想把皇帝的親筆搶到手。搶到興起,竟然有人衝到了最前面,踩著李世民的御座,把皇帝的親筆搶到了手。
得手的人正是劉洎,此時的他一看自己腳的位置也傻眼了,自己的腳居然踩在了御座之上,完了!
劉洎原本是蕭銑的手下,時任蕭銑的黃門侍郎,蕭銑敗亡之前委派他到嶺南一帶收服一些城市。劉洎不辱使命,也很能幹,在他的努力下,五十多座城市願意聽命于蕭銑,這讓劉洎大喜過望。
不久,李世民接到密報,劉洎圖謀不軌!
其實李世民九*九*藏*書未必相信別人對劉洎的誣告,他曾經在劉洎的要求下召來馬周對質。一種說法是馬周證明劉洎沒說過那樣妄自尊大的話,一種說法是馬周保持了沉默。然而無論馬周的態度如何,劉洎必須死,因為李世民可以證明,他確實說過那樣的話,時間就在貞觀十九年三月。
貞觀十八年,遷侍中;
以李世民的智商,以他的手腕,原本這樣的誣告是不會成功的,然而,貞觀十九年的李世民已經不再是以往的李世民,貞觀十九年的高句麗之戰成為了李世民一生的分水嶺。在征戰高句麗之前,李世民充滿自信,而在征戰高句麗之後,李世民的自信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雪上加霜的是,在回軍的路上,他病了,一度比較危重。
贏得加分的是太子李治,在李世民患病期間,他用自己的表現深深打動了父親的心。
很快,劉洎調整了心態,改換了門庭,從蕭皇帝的門下投入了李淵李皇帝的門下,由蕭銑的黃門侍郎變成了南康州都督府長史,雖然級別降了好幾級,但劉洎也知足,作為一隻跳槽的喪家狗,要多少是多呢?
劉洎曾經說:國家之事不足慮,正當輔少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異志者誅之,自然定矣。
劉洎這個人還是有能力的,尤其善於進諫,正是在不斷的進諫中,劉洎在貞觀年間平步青雲,一升再升。
這一年,李世民四十八歲,如果沒有這次得病,他可能還會一如既往,然而十二月這一病,讓李世民突然感覺「老之將至」,老了,經不起折騰了,一場失利居然導致了一場病,真是老了!
此時劉洎自我感覺特別良好,也非常想表現自己的忠心,慨然回應道:「陛下您就放心吧,大臣們如果有出現過失的,我直接就誅殺!」(願陛下無憂,大臣有愆失者,臣謹即行誅!)
很不幸,曾經很紅的劉洎就成了一個安全隱患,此人居然想成為伊尹、霍光,這樣的人是不能留給太子的,儘管他曾經很紅。
現在劉洎想把這個場景複製https://read.99csw.com到李唐王朝,李世民能答應嗎?
貞觀十九年三月二十四日,李世民從定州出發出征高句麗,留下劉洎與馬周等人坐鎮定州,一起輔佐太子李治,此時劉洎官職為侍中,仍兼太子左庶子、檢校戶部尚書,總管吏、禮、戶部三尚書事。在諸多輔佐李治的大臣中,除了德高望重的老資格高士廉,往下數就是位高權重的劉洎。
復官也好,平反也罷,對於劉洎而言,一切都是身後之事,在他臨刑之際他可能想到我曾經很紅,也可能想到我此刻很慘。紅也好,慘也罷,人頭落地之際,就是一生清零之時。
論起來,此時的劉洎已是朝廷重臣,他與馬周一起並稱為貞觀一朝的「職場奇迹」。馬周從布衣奮鬥成正三品中書令,劉洎也不含糊,從一名降官奮鬥為正三品侍中,與馬周不相上下。
得手的人還在興奮,跟在後面的人卻全傻了,這是誰啊,不要命了,竟敢踩踏御座,這可是死罪啊!
劉洎已經身不由己,一腳踩著生,一腳踩著死,李世民的嘴只要一動,就直接關乎著劉洎的生死,等待劉洎的會是什麼呢?
結黨營私,妄自尊大,位置敏感,身為侍中兼任太子左庶子的劉洎再一次踩上了生死線。如果闖過這條生死線,身為太子左庶子的他很有可能在李治的手下贏得更高的權位,而如果闖不過去,他的一生就要清零。
這就是劉洎,自我感覺良好的劉洎,這句不知深淺的話讓李世民當場不悅,指著劉洎說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疏而太健,恐以此取敗,深宜誡慎,以保終吉。」
紅不可怕,紅得發紫呢?
李世民這一病倒是給了兩個人機會,這兩個人,一個藉此表現了自己的仁慈忠孝,一個則在無意之中表現了自己的大嘴,結果前者贏得加分,後者則遭遇減分,直至將自己的一生清零。
出宮后的劉洎難掩悲傷的神情,他還在為李世民的病情擔憂。就在這時,他遇到了幾個同僚,這幾個同僚可能比他的級別低,https://read•99csw.com沒有機會面見李世民,這次撞見劉洎自然要詢問一下皇帝的病情。
李世民出發之前,特意對劉洎交代了一番,說道:「我今遠征,使卿輔翼太子,社稷安危之機,所寄尤重,卿宜深識我意。」
然而新賬老賬疊加到了一起,劉洎的鴻運終於走到了頭。數年前李世民一句話將劉洎推向了陽光明媚的生路,現在李世民一句話又將劉洎推向了漆黑一片的死路。
李世民說道:「洎與人竊議,窺窬萬一,謀執朝衡,自處伊、霍,猜忌大臣,皆欲夷戮。宜賜自盡,免其妻孥。」
李世民笑而言曰:「昔聞婕妤辭輦,今見常侍登床。」心情不錯的李世民竟然不予追究,反而願意把這件事當成美談,這一切只能說明,此時的劉洎很紅!
說完,劉洎轉身離去,留給同僚們一個遠去的背影。遠去的劉洎如同以往一樣,走得安靜從容,此時的他恰恰淡忘了一個最普通的真理:東西越傳越少,話卻越傳越多!
這就是劉洎在貞觀年間的升遷履歷,從履歷中不難看出,劉洎非常得寵,尤其是貞觀十三年以後,幾乎每年一升,貞觀十九年更是達到了炙手可熱的地步,總管吏部、禮部、戶部三部尚書事,總共六個部,他直管三個,權勢已經人的一生就是這樣,有走好運的時候,也有走背運的時候。貞觀十九年之前的劉洎幾乎走的都是好運,有一次甚至已經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卻被李世民一句話輕輕化解。
李治的吸膿舉動究竟是發自肺腑,還是有人授意,我們無從考究,我們只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他做到了。如果說之前他的儲君之位還有可能受到吳王李恪的衝擊,那麼從此之後,李治的儲位已經堅若磐石,對老爹交心到這種程度,李世民再也沒有三心二意的權力。
這個證據表明,劉洎想做伊尹、霍光那樣的輔政大臣,這個說法深深刺痛了李世民。
貞觀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曾經很紅的劉洎伏誅,臨刑前他向監刑官員討要紙筆,想要給李世民寫最後一道奏疏,然而監刑https://read.99csw.com官員堅定地搖了搖頭,不給!劉洎死後,李世民得知了這件事,盛怒之下將監刑官員投入了大牢。
生病的李世民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從容,感到「老之將至」的他考慮更多的是皇權的平穩交接。自己不可能陪伴太子一輩子,那麼就要把最好的局面、最好的大臣留給太子,絕不能在自己的手中留下任何隱患,絕不!
寫出這幾個字很簡單,然而要真的做出來卻很難,十七歲的李治就是用這樣的舉動打動了自己的父親,也打動了朝中群臣,大家不由得為李治豎起了大拇指:「太子仁孝啊!」
貞觀七年,累拜給事中,封清苑縣男;
伊尹,霍光,在歷史上雖然有輔政有功的聲名,但輔政有功的潛台詞就是皇權旁落,也就是說,伊尹和霍光輔政有功,青史留名,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在那個時期大權在握,幾乎行使了皇帝的所有權力。在他們輔政時期,皇帝只是名義上的皇帝,實權則是握在他們的手中。儘管他們最終都把皇權交到了皇帝手中,但這種交還實際就是一個良心活,可以交,也可以不交,以當時的背景,兩人取而代之,也未必不可。
證據呢?
則天臨朝,其子劉弘業再次上書,奏稱父親劉洎被褚遂良誣告而死,第二次為父翻案,這一次終於成功,武則天詔令復其官爵,最終算是為劉洎平了反!
貞觀十五年,轉治書侍御史;
貞觀十三年,遷黃門侍郎;
令劉洎沒想到的是,他還沒來得及向蕭銑彙報,蕭銑就已經被李孝恭和李靖的大軍滅了,消滅得太快了,讓劉洎連表功的機會都沒有,一下子就成了無家可歸的喪家狗。
同太子李治獲得加分不同,侍中劉洎卻在李世民患病期間一敗塗地,將自己的一生完全清零,這又是為什麼呢?
高宗顯慶年間,劉弘業上書指控褚遂良誣告父親劉洎,請求為父親翻案,這次翻案得到了權臣李義府的支持,因此高宗李治親自過問了這件事。李治向近臣詢問對策,給事中樂彥瑋曰:「辨之,是暴先帝過刑。」第一次翻案就此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