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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人行 張說歸來

第六章 三人行

張說歸來

幸好,他不用等待太久,據他所知,這位老臣時日已經不多。
人物:蘇瑰的兒子蘇頲;
十六天後,并州長史張說被擢升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時隔近十年,張說又回來了。張說用了近十年的時間做了一次從高峰到低谷、又從低谷到高峰的折返跑,其中有他自己的因素,同時也有老冤家姚崇的因素。
不久,更差的結果來了,他連相州刺史也做不成了,直接被流放到岳州,變成了一名流放犯人。
姚崇跟張說斗,宋璟被人用小品拆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李隆基。
其實,這不能怪源乾曜,要怪只能怪李隆基。當初源乾曜第一次拜相,就是給姚崇搭班子,頂替已經去世的盧懷慎。從某種程度而言,源乾曜這個人適合給別人當副手,但不適合獨當一面。當他給別人當副手時,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而一旦讓他當一把手,他就有些不知所措,表現反而不如當副手時出色。
凄涼丞相府,餘慶在玄成。
此時已經是開元八年,距離張說被貶的開元元年已經過去了七個年頭。這七年,張說過得非常不容易,如果做客《藝術人生》,不需要鋼琴伴奏,就會哭得稀里嘩啦。
獨歌還太息,幽感見餘聲。
朱戶傳新戟,青松拱舊塋。
雖然張嘉貞在地方官任上風生水起,但一旦擔任宰相,問題就暴露了出來。他長期在地方養成了「說一不二」的習慣,辦事雷厲風行,這樣的習慣和辦事風格提高了他的工作效率,但也養成了性格急躁、剛愎自用的毛病,這便成了張嘉貞的軟肋。

所有因素集中在一起便形成了張說的計劃:
并州長史、天兵軍大使都是重臣擔任的職務,而修國史更是皇帝信得過的文官才能參与,現在李隆基把這兩項任務同時交給張說,這說明,李隆基對張說的恩寵已經恢復了。
隨後張說向李隆基建議,在党項部落所在的地方設立麟州(今陝西省神木縣),用來安撫已經投降的党項部落。
細心的讀者可能會發現,在太宗李世民時期,大臣之間的關係相對融洽,你死我活的爭鬥相對較少,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李世民有卓越的領導能力,他有能九九藏書力將大臣掌握在股掌之間,不需要大臣們做「鷸蚌相爭」,他坐收「漁翁之利」。
李隆基的這一套並不新鮮,很多統治者都在沿用,20世紀著名政治家蔣介石就是此中高手。在他的手下,派系林立,爭鬥不已,然而各派誰也壓不倒誰,最終都要聽命于蔣介石這個總裁,這就是蔣介石的漁翁之利。
開元九年九月三日,姚崇在家中病逝,張說重返宰相之位的障礙全部消失。
桃枝堪辟惡,爆竹好驚眠。
炎洲苦三伏,永日卧孤城。
張說的誠意最終打動了撥曳固和同羅部落,兩個部落決定繼續留下來,延續與唐朝來之不易的友誼。
到武則天當國時代,她採用高壓政策,大臣們也不敢拉幫結派,只能乖乖站到武則天一邊。
李隆基並沒有等待太久,很快,張說立功的消息便源源不斷地傳來。
有人說,一個中國人是一條龍,一群中國人是一條蟲,不是一群中國人都想成蟲,只是與人斗的歷史,太悠久了!
歌舞留今夕,猶言惜舊年。
對這個曾經跟胡人一起叛亂的党項部落是殺還是留?
經過蘇頲求情,李隆基決定再給張說一個機會。
就在張說上任并州長史不久,北方邊境發生了一件大事,時任朔方大總管的王晙設了一場鴻門宴,將參加宴會的仆固部落酋長勺磨等人一舉誅殺,隨後還出動大軍,將河曲一帶原本投降唐朝的部落幾乎屠殺殆盡。
三個月之後,康待賓被王晙生擒,並被押解回長安斬首。
這七年張說是怎麼過來的呢?
然而,由康待賓引起的叛亂並沒有就此結束,還有一部分殘餘在做最後的堅持,這時張說出手了。他率領步兵騎兵一萬餘人出合河關(山西省興縣西北裴家川口)對叛亂殘餘進行攻擊,一下便打得叛亂殘餘潰不成軍。
源乾曜和張嘉貞的組合自開元八年初開始運轉,李隆基本對這個組合寄予厚望,然而等這個組合真正開始運轉之後,李隆基發現,這兩個人離自己的要求還有點遠。
時間:故交蘇瑰的忌日;
李隆基和蔣介石的這一套,在現在的很多企業、單位中也存在。
一些人提出了殺,但張說並不同意。張說說:「王者之九_九_藏_書師當討伐叛逆,安撫忠順,怎麼可以殺降呢?」
其實不是,這一切的幕後推手是李隆基。
難道張說和姚崇的恩怨真的化解不開嗎?
張說一路追擊,追到了駱駝堰(今陝西神木縣北),在這裏,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原本與胡人叛亂部隊聯盟的党項部落反戈一擊,對胡人叛亂部隊發起了猛攻。
張說委託的人按照他的指示將《五君詠》送進了一位官員的家中,在他轉身離去的同時,便聽到了主人的哭泣之聲。
到中宗李顯時期,拉幫結派開始出現,而到睿宗李旦時期,這個現象更加明顯,太平公主一派,太子李隆基一派。
無數的事實表明,僅靠脾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相反只會越來越糟。
某個大型企業有一個海外分公司,一度海外分公司很團結,但是國內的上司很擔心,如此下去,他們在外邊做什麼事家裡都不知道。於是上司略施小計,在海外分公司同時樹了兩個領導核心,效果立竿見影,海外分公司馬上分成兩派,從此纏鬥不已。不過國內的上司放心了,從此海外分公司的動態源源不斷地傳到國內,因為兩派都想拆對方的台。
此時的張說,心中充滿了凄婉,所寫的詩也充滿了悲涼。
情到深處,情不自已。
源乾曜跟科斯塔庫塔如出一轍,龍套的底子,配角的命。
怎麼辦?
此時的張說手中已經沒有什麼牌了,他又能拿什麼翻身呢?
不久,張說被委任為荊州長史,觸底反彈開始了。
在張嘉貞出任宰相之後,接替他擔任并州長史、天兵軍大使的是一個熟人——張說。
江近鶴時叫,山深猿屢鳴。

滿含熱淚讀過《五君詠》之後,蘇頲決定拉張說一把。
想了許久,張說自認找到了一件法寶:感情。
又過了一段時間,張說以右羽林將軍檢校幽州都督,這就意味著張說將以右羽林將軍的身份暫時擔任幽州都督,相比于荊州長史,又向前邁了一步。
到這時,張說的觸底反彈已經接近成功,因為李隆基的這個安排已經透露出對張說的喜愛。
五十知天命,吾其達此生。
他跟蘇瑰是故交,現在蘇瑰的兒子蘇頲正擔任宰相,張說在蘇瑰的忌日送上紀念蘇瑰的文章,就是為了讓宰相蘇頲念及兩家的舊情拉九九藏書自己一把。
仆固等部落原來投靠東突厥,東突厥勢力弱了之後,他們便投降了唐朝,生活在中部受降城(今內蒙古自治區包頭市)附近。仆固等部落雖然已經投降,但與東突厥還是有著藕斷絲連的聯繫,朔方大總管王晙擔心仆固部落與突厥人裡應外合,因此便決定先下手為強,於是就有了那場慘烈的鴻門宴。
源乾曜這個人從個人品格方面堪稱完美,也具備一定的行政能力,但是缺乏姚崇和宋璟那樣的大局觀,別人一旦提出意見,他很少提出反對意見,這讓李隆基有些失望。身為宰相,自然應該挑起大樑,承擔起帝國的重任,而源乾曜道德過關,能力似乎還欠缺一點。
起因是雙方的相互不信任。
李隆基的目光在全國上下來回逡巡,最終落到了張嘉貞發家的地方——并州、天兵軍。
張嘉貞同樣不行。
在兩個部落徘徊不定的時候,并州長史張說來了,他是「持節」代表皇帝來做安撫工作的。張說身後帶了多少個人呢?僅僅二十名騎兵。
皇帝一高興,張說的好運氣便隨之而來,李隆基隨即將張說委任為檢校并州長史、兼天兵軍大使,同時交給他一項特殊任務:修國史。
處高心不有,臨節自為名。
不過李隆基還在等,因為他心中還有顧慮,他還要給一位老臣最後的面子,只有到這個老臣離世后,他才會放心大胆地重新啟用張說。
夜風吹醉舞,庭戶對酣歌。
地點:蘇瑰故宅;
整個計劃環環相扣,缺一環,就會泡湯。
這樣的案例可以用鼎盛時期義大利AC米蘭後衛科斯塔庫塔來說明,科斯塔庫塔跟巴雷西搭檔時,表現非常好,一個根本原因是當科斯塔庫塔出現漏洞時,巴雷西已經悄無聲息地給他補上了,這樣就彌補了科斯塔庫塔的不足,兩人組合也相得益彰。等到巴雷西退役后,科斯塔庫塔成為後防核心,問題來了,他的失誤越來越多,批評之聲也越來越多,其實科斯塔庫塔沒變,只是他身邊的人變了,讓他一個習慣當配角的人當主角,那就是趕鴨子上架了。
建議正中李隆基下懷,李隆基在心裏又為張說記上了重重的一筆。
張說毫不畏懼,帶著這二十名騎兵便進入各個部落進行安撫,天色晚了,索性就住到了這些部落的帳九_九_藏_書篷里。
在幽州都督任上,張說的運氣繼續轉好,一次正常的回京進見讓他的觸底反彈再次加速。
鴻門宴的戰果是顯著的,惡果同樣顯著,那些同樣原本投靠突厥後來又投降唐朝的部落一個個戰戰兢兢,生怕唐朝的屠刀下一個向他們砍去。居住在大同軍(今山西省朔州市南)、橫野軍(今河北省蔚縣)附近的撥曳固部落、同羅部落也嚇破了膽,兩個部落都徘徊在去和留的邊緣,留就是大唐的朋友,去則意味著再度成為敵人。
不久,張說寫了一篇文章《五君詠》,然後託人將這篇文章送到了長安,張說特別囑咐:一定要在某個特定日子把文章送進這個人家中,早了,晚了,都會誤事。
既然源乾曜不行,那麼張嘉貞呢?
張說的人生到了前所未有的谷底。
到這時,張說重新拜相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位老臣便是張說的老冤家姚崇。當年正是因為張說與姚崇內鬥,李隆基才把張說貶出長安為姚崇騰出了施展空間,現在李隆基準備重新起用張說,還要顧忌姚崇的面子,他不想讓姚崇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厚此薄彼」。
百事資朝問,三章廣世程。
張說不以為意,天兵軍副使李憲卻急壞了,連忙發急信敦促張說返回,然而李憲沒有等來張說,卻等來了張說的信:
他的能力明顯超過了父親和伯父,但是跟李世民和武則天比,還有不小的差距,因此在他的治下,他允許大臣「鷸蚌相爭」,而他坐收「漁翁之利」。
有人說,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躺下,張說卻不,他要堅強地爬起來,絕不能就此認命。
心明眼亮的李隆基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裏,他並沒有急於更換這個組合,而是耐心地尋找第三宰相人選,他想用這個人來給源乾曜和張嘉貞補漏,或許這個三人組合可以承擔起帝國的重擔。
那麼到了李隆基時代呢?
沒過幾天,蘇頲便在李隆基的面前力陳張說「忠謇有勛」,這樣一個對國家有功而且有能力的人,怎能棄之不用呢?
這個計劃成功與否,關鍵取決於蘇頲是否念及舊情。
李隆基只是在等,等張說再給自己一個驚喜,如果張說能在并州長史任上立一個大功,那麼把他重新送上宰相之位就在情理之中了。
息心觀有欲,棄知返無名。
胡人read•99csw.com的叛亂部隊徹底崩潰,殘餘逃入了附近的山中,剩下的党項部落則向張說的大軍表示投降。
身為宰相,要有大量,識得大體,同時又能于無形中平衡各方面的利益關係,這就需要宰相和風細雨潤物無聲,而不是動輒發怒,靠脾氣解決問題。
岳州守歲
賴此閑庭夜,蕭條夜月明。
時間來到開元九年四月,一場由胡人發動的叛亂讓張說又贏得了一個重重的砝碼。
這次進見,張說事先做了設計,他沒有穿著文官的官服,而是別出心裁地穿著戎裝進見。看慣張說穿文官官服的李隆基頓時眼前一亮,他沒想到,張說穿上戎裝竟是別有一種風度,心中大喜,往日對張說的好感一瞬間又恢復了很多。
然而,跌到谷底並非都是壞事,張說的詩歌水平在這一段時間里卻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或許正應了那句話,「詩人的不幸正是文化之大幸」。
情節:《五君詠》的開篇正是紀念蘇瑰的文章。
岳州夜坐
開元元年末,張說被貶為相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這個職位已經讓張說的心中產生了巨大落差,沒想到,這還不是最差的結果。
王晙為什麼要設這場鴻門宴呢?
愁逐前年少,歡迎今歲多。
當蘇頲打開《五君詠》時,他發現這是父親故交張說寫的五首詩。這五首詩是紀念五個故人:蘇瑰(許國公)、郭元振、魏元忠、李嶠、趙彥昭,而紀念蘇瑰的詩放在最上面:
許公信國楨,克美具瞻情。
蘭池州(今寧夏自治區靈武縣)軍區胡人康待賓引誘已經歸降唐朝的六個部落發動叛亂,朔方大總管王晙與隴右節度使郭知運奉命進行討伐,不久天兵軍節度大使張說也加入到討伐行列。
消息傳到長安,李隆基在心裏為張說豎起了大拇指,入能為相,出能為將,張說不愧是一個「出將入相」的高手。
這正是張說想要的效果,他把時間、地點、人物全算計好了。
我雖不是黃羊,但我不怕他們吃我的肉;我雖不是野馬,但我不怕他們刺我的血。士見危致命,此正是我為國家效忠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