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爭取李光弼一樣，李豫對僕固懷恩也曾作出努力。

顏真卿的話合情合理，句句都在點上，在顏真卿看來，李豫已經錯過與僕固懷恩化解誤會的最佳時機，眼下只能著手做好補救措施，防範僕固懷恩謀反，而最好的方法莫過於用郭子儀取代僕固懷恩。

頭腦簡單的仆固瑒以為能藉此揚威，沒想到起的是反作用，雖然挨鞭子的只是少數幾個漢人士兵，但所有漢人士兵感同身受，痛心不已。

顏真卿搖了搖頭，對李豫說：「晚了，時間不對！」

從僕固懷恩叛亂的前因後果看，他確實是被逼反的。

榆次久攻不下，仆固瑒命人去祁縣調兵，鎮守祁縣的守將李光逸將兵馬全部交出，敦促士兵火速趕路。出發倉促，士兵們都沒來得及吃飯，餓著肚子趕路的士兵漸漸體力不支，更有些士兵落到了後面。

帶兵官白玉、焦暉火了，拿起弓箭就向落後的士兵射了過去。

僕固懷恩在辛雲京手下發展了一員大將做內線，準備裡應外合。不料僕固懷恩的小動作被辛雲京察覺，九-九-藏-書辛雲京提前動手將變節大將誅殺，一下子讓僕固懷恩的計劃胎死腹中。

本以為如此緊趕慢趕能得到仆固瑒的見面禮，沒想到一見面，仆固瑒劈頭就問：「怎麼來得這麼遲？」白玉、焦暉正準備回應，隊伍中的胡人士兵先說話了：「我們胡人騎馬，自然慢不了，是漢人士兵不行，行動遲緩！」

漢人士兵嘴裏嘟噥著：「節度使大人只把胡人當人，不把我們當人！」

公元764年正月二十日，李豫任命郭子儀為關內、河東副元帥，河中節度使，郭子儀與僕固懷恩的針尖對麥芒正式開始。

前者表面安全，實則危險，後者表面窩囊，實則長久。

士兵們大驚，連忙問道：「將軍為什麼要向自己人射箭？」

還是晚了一步，僕固懷恩父子的叛亂突然爆發了。

白玉、焦暉罵罵咧咧地說道：「今天跟人家去造反，最終也免不了一死；反正都是死，射一箭有什麼關係！」

最先遭殃的不是僕固懷恩，而是他的兒子仆固瑒。

李豫並不慌亂，他手中九九藏書有顏真卿開出的藥方，只要把郭子儀推上前台，一切將迎刃而解。

僕固懷恩和郭子儀一樣，他們都想在功高震主后保住自己的恩寵同時保住自己的命，不同的是，僕固懷恩用的是擁兵自重，而郭子儀用的是唯唯諾諾。

僕固懷恩決定逃亡，去靈武郡找自己的舊部。臨行前，僕固懷恩與母親告別，並告知兒子被殺的消息，老太太怒道：「我告訴你別反，國家待你不薄，你偏不聽。如今軍心已變，大禍必定殃及我，你說怎麼辦？」

仆固瑒聞言，頓時將火撒到了漢人士兵身上，抬手就打了漢人士兵幾鞭子。

僕固懷恩索性徹底翻臉，命令兒子仆固瑒帶兵攻打太原城，這次攻打，仆固瑒沒能得手，反而被早有準備的辛雲京打得大敗。慘敗的仆固瑒不敢在太原城下過多糾纏，轉而引兵攻打榆次，僕固懷恩父子的叛亂從此拉開了序幕。

僕固懷恩對河東節度使辛雲京一直懷恨在心，曾經數次上疏，請求李豫誅殺辛雲京，然而李豫沒有答應。

公元764年九九藏書正月，李豫準備派遣檢校刑部尚書顏真卿前往前線慰問僕固懷恩，以此改進雙方關係。

人都是被逼出來的！

仆固瑒遭殃與他的性格有關，他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做了一件錯誤的事情。

消息傳到汾州，僕固懷恩心中一個激靈，他馬上意識到，汾州待不住了，世上什麼東西都傳染，兵變也會傳染。

心緒難平的僕固懷恩決定自己動手，拿下太原城，誅殺辛雲京。

僕固懷恩不敢多作停留，帶著三百騎兵渡過黃河，投奔靈武郡。

不經意中，仆固瑒大禍臨頭。半夜，帶兵官焦暉、白玉發動兵變，率領憤怒的漢人士兵將睡夢中的仆固瑒亂刀砍死，結束了仆固瑒跌宕起伏的一生。

說時遲那時快，老太太提刀追了出來：「今天我為國家殺了你這叛賊，再用你的心告慰三軍！」

僕固懷恩不語，給母親磕了幾個頭便退了出來。

按照李抱玉、辛雲京的指控，僕固懷恩讓燕國降將原地留任是為了將來圖謀不軌，這個指控貌似有一定道理，實際卻經不起推敲。

九*九*藏*書由於僕固懷恩平叛有功，地位扶搖直上，在他勢力膨脹的同時，客觀上對辛雲京、李抱玉造成威脅，矛盾由此產生。為了解除僕固懷恩的威脅，辛雲京等人把寶押到宦官身上，借駱奉先、魚朝恩之口，將疑似謀反的帽子扣到僕固懷恩頭上，任憑他如何擺脫，卻怎麼也擺脫不掉，畢竟宦官身處皇帝的核心層，而僕固懷恩與皇帝隔著幾個大氣層。

僕固懷恩大叫一聲，撒腿就跑，總算躲過了老太太的大刀。

李豫不解，為什麼？

李豫連連點頭，準備照方抓藥。

當初僕固懷恩讓降將留任，不排除有收買人心的成分，但僅憑此就指控僕固懷恩準備聯合降將圖謀不軌，那就是無中生有了。

顏真卿分析道：「陛下巡幸陝州時，臣曾建議徵召僕固懷恩勤王，陛下沒有同意。如果那時臣去徵召，用忠義召喚他，讓他帶兵勤王，他還有可能來；如今陛下已經還宮，僕固懷恩進不能勤王，退又不願交出兵權，如今去召喚他入朝，他怎會答應？況且說僕固懷恩會反的只有辛雲京、駱奉先九_九_藏_書、李抱玉、魚朝恩四人而已，其餘百官都說僕固懷恩冤枉。陛下如果用郭子儀取代僕固懷恩，那麼可以不戰而收復朔方之眾！」

任命消息傳到汾州，立刻產生了積極影響，將士們感嘆道：「我們跟隨僕固懷恩做不義之事，還有何面目再見汾陽王！」人未到，影響先到，「郭子儀」品牌先行發揮作用，一下子將駐紮汾州的將士拉到唐朝一邊，而留給僕固懷恩父子的，只能是凶多吉少。

李豫對郭子儀說道：「僕固懷恩父子辜負了朕。朕聽說朔方將士思念你如同久旱望雨，那你就為朕鎮撫河東，只要你出馬，駐紮汾州的部隊就不會參与叛亂。」

一路罵罵咧咧，白玉、焦暉帶著士兵趕到了榆次。

顏真卿一席話又將郭子儀推上了舞台的正中央，對付僕固懷恩，非他不可，他是收復朔方之眾的一味葯！

功高震主，同僚傾軋，宦官幫腔，皇帝不明，四個因素集中到一起，僕固懷恩百口難辯，最終走上極端。

撥開歷史迷霧，還原僕固懷恩的叛亂真相，根本原因是節度使之間的相互傾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