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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年夜的驚魂慘案

第一章 大年夜的驚魂慘案

陸凡一察覺到老張開始注意自己的細節了。這是老張慣用的手法,用來看穿謊言的。
兩人上車,沿著濃密的樹林邊緣,飛快地往警局開去。
「嗯,聽說是在招人,前一批人嫌工資低,工作強度又大,都辭職不幹了。你親戚什麼條件,我能幫的一定幫忙。」
「錦旗就不用了,你全力配合我們的研究,讓這個藥物儘早上市,造福更多的患者,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戴院長感慨。
「還有好消息?你說說看。」陸凡一頓時來了精神。
陸凡一笑了:「那我豈不是晚了一步,人家許隊已經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你休息吧!我回去和領導說說看,有消息我打電話給你。」
做完手術的第五天,老張來了。這是陸凡一計劃中的關鍵一步,他知道老張一定會來。
最恐怖的是那雙眼睛。因為沒有眼瞼,兩顆突兀的眼球好像隨時要從眼窩中掉出來似的,直勾勾地瞪著前方。所謂死不瞑目,不外如此吧。
「他人怎麼樣?」陸凡一問。
「你聽你聽,又來了,比剛才的那一聲還大!」
不偏不倚,這顆人頭的視線剛好與陸凡一對視。
五年了,久違了。
「感情這東西,誰說得清呢?」陸凡一若有所思地盯著漆黑的路面,微微苦笑。
「哦?」陸凡一突然對這個大美女福爾摩斯充滿了好奇,「她什麼來歷?」
「求你快把我的頭劈開吧!求你了!」關涵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陸凡一,那眼神既可憐又恐怖。猛地,他一頭向鐵門撞過去。
老張一手握著方向盤,騰出另一隻手拍了拍陸凡一的肩膀,「這些只是猜測,你小子或許還有機會呢。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都奇怪了,許建東大老粗一個,沒有哪個良家女子能看得上他,婚姻問題一直沒有著落,歐陽嘉怎麼會喜歡上他呢?按理說,像歐陽嘉那種聰明美麗的女人,應該喜歡你這樣英俊瀟洒的男人才對。」
「放心吧,需要我做什麼儘管說,我一定全力配合。不過我也有個問題,我這個腦瘤真的不會再惡化么?」這是陸凡一眼下最關心的問題。
「你知道的,我為什麼笑。」
關涵真的餓了,在巨大的審訊壓力面前,他死撐了十幾個小時,像一條快乾死的魚,就快撐不下去了。真他媽香啊!都說警察待遇好,果然不假,局子里的飯菜越來越好吃了。
「你的手術非常成功,根據ct顯示,薩迦藥物已經完全把你腦中的腫瘤包裹住了,具體的療效還有待觀察。」戴院長繼續說。
「現在。」
「老張你太夠意思啦!」陸凡一笑著。
「你小子有病吧?」陸凡一眼皮也不抬。
看著陸凡一迷惑不解的眼神,趙主任馬上補充:「放心吧,戴院長對學術非常嚴謹,不能把話說絕了。我就這麼跟你說吧,所有臨床病人的腫瘤都被控制住了,部分病人的瘤體已經出現了壞死脫落的跡象。」
「對她感興趣的人多了。人家歐陽剛剛三十齣頭,年輕漂亮,聰明能幹。單位里暗戀她的人足足可以裝滿十卡車。不過聽說她婚姻不太好,之前結了一次婚,可是很快就離了,具體情況誰也不清楚。這位美女福爾摩斯的生活如同她的來歷一樣,一直都是神秘莫測的。」
事情過去了五天,老張一直沒來。
陰冷寒氣中,一隻手突然扣在他肩膀上。陸凡一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陸凡一的神經不由自主地緊繃,天生的刑警血液頓時沸騰起來。
又是這個夢。
安魂曲?陸凡一眉頭一皺,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猛然瞧見關涵巨變的臉色和他瘋狂的舉動,「哎!你幹什麼?把手拿開!」
收拾個人物品時,他發現抽屜里有張小紙條,上面寫著莫名其妙的三個字母:pna。
「沒什麼大案了,最近不法分子聽說陸神探病了,光顧著慶祝,忘了作案了。」老張故意逗陸凡一開心。
「凡一,記得你剛進我們重案隊,我第一次帶著你去現場,你小子的表現和今天如出一轍,還記得么?」老張問。
這個女人,整張臉皮被人整整齊齊地剝去,臉皮下的肌肉清晰可見,原本是鼻子的部位,如今被兩個漆黑的空洞代替,整個嘴唇歪在一邊,兩排白森森的牙齒連同粉紅色的牙冠完全暴露出來。
「你小子太愛演了吧!你怎麼不直接倒地翻白眼吐白沫呢?得了得了,趕緊吃,吃完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沉默了良久,老張開口了,「不管你是否要回去調查關涵的案件,作為你當年的領導,我對你的遭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會儘力去幫你的。」
戴院長最多五十齣頭,有副學者式的英俊相貌,戴著無框眼鏡,一頭修剪整齊的濃密黑髮,白大褂裏面穿著西服,打著一條銀灰色和藍色相間的斜條紋領帶。他周身每一個角落都散發著一種全神貫注而極富智慧的氣息。
離開醫院時,天已經開始黑了。
「好多了,呵呵。」見老張不提協警的事,陸凡一也不多說,只是一個勁地衝著老張傻笑。
「就算歐陽嘉喜歡許建東也不奇怪啊!經歷一次失敗的婚姻,看透了男人,最初的浪漫與幻想破滅了,只希望找個老實可靠的男人平平淡淡地生活。你不是也說嘛,許建東最大的特點就是忠厚老實,也許這位大美女九*九*藏*書福爾摩斯就是看中他這一點呢。」
天色已暗,關於奪面殺手犯下的七起血腥暴力的回憶,似乎使夜色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兩人竭力不去想那些血腥的場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較為輕鬆的話題。
「只要不是殘疾,能跑能跳的年輕小夥子肯定要。」
第六天的時候,老張出現在他面前。
「我說陸警官,誰家過年還不吃頓餃子,你也不弄點餃子給你孫子嚼裹嚼裹?」鐵欄杆內傳出一個懶懶的聲音。
「老張,最近有什麼大案子沒有,說來聽聽。」陸凡一問,心裏盤算著怎麼提出自己的想法。
孫保軍是當年他們的大隊長,現在已經是支隊長了,可謂平步青雲。可是辦關涵案件時,孫保軍也是他們的大隊長,也有一定的領導責任,會不會考慮到2005年案件過於敏感而不讓他回去呢?
陸凡一被開除后,也只有老張和黎冉還一直和他聯繫。
關涵的眼窩下面垂著兩顆血淋淋眼球,那兩顆慘白的眼球用死一般沉寂的目光盯著陸凡一。
只是,支隊領導基本上都換了,老張退到二線后,是不會和新來的領導打交道的,一定是老領導,那就只有孫保軍了。
「真不清楚!」老張也頗為無奈,「人家是上級領導的上級領導直接派來的。檔案那種東西,想要造個假還不容易嗎?整個警局知道她真正背景的人,恐怕寥寥無幾。」
「不清楚?怎麼可能?人事檔案上總有記載的吧?」陸凡一不敢置信。
他像一個瘋狂的提線木偶,被某個藏在暗處的神秘人胡亂地拉扯著,而那一曲凄美的安魂曲正是他臨終的配樂。
大年夜,空氣冷冽,審訊室的窗戶上結著厚厚一層白霜。
奪面殺手?陸凡一胸口重重一震,這是哪號人物?
「老張,聽你這麼一說,我對這個歐陽隊長很感興趣。」
陸凡一心底的那股不安來得又快又急,直覺地意識到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或者……已經發生了。
關涵死了。
縱然陸凡一竭盡全力想拉開關涵的手,但他顯然低估了一個人陷入瘋狂后爆發的巨大力量,眼睜睜地看著關涵的兩根拇指完全插入他自己的頭骨!
關涵神情恍惚地大喊:「不對,不對,不是在我耳朵里,在我腦子裡,那個聲音就在我腦子裡。你,你快幫我刺破耳膜,把聲音放出來啊!」
「那更好啦,肯定行,就怕他不願意來,他叫什麼名字?」
「普通的殺人案。幾個小混混打架,其中一個被人砍了十幾刀,有一刀砍中脖子,腦袋被整個兒劈下來,血流滿了半條街。當時,你看了一眼就直接跑到一邊吐了,我還把你扶著牆壁嘔吐的樣子照了下來,哈哈。」
「出來,出來,給我出來!」關涵發瘋一樣狂嚎,兩根大拇指深深地插入自己的眼窩,似乎想挖出眼球,釋放腦中的聲音。
陸凡一深深地吸了口氣,走進警戒區域。法醫和相關技術人員正在拍照,高倍相機「咔咔」的聲音不斷響著。
上了老張的車,可是車子卻沒有向刑警隊開去。
「你說會不會是咱們的許隊一廂情願啊?說不定,人家歐陽根本就沒那種心思!」老張問。
這是他剛剛聽身邊一位法醫說的,這個女人的牙齦上有不同程度地被尖銳物戳穿的痕迹。很顯然,兇手對縫紉這種手工活並不精通,以至於手中的針一次又一次划傷或刺穿女子的牙齦。
「你傻笑什麼,腦袋出毛病啦?」
「這才像話,說吧!」
陸凡一爽快地答應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安魂曲……」關涵顫抖著嘴唇,原本煞白的臉轉眼間變成了青灰色。
「你聽,那個聲音又開始了,咚,咚,咚,咚!敲大鼓似,越來越響!」
萬家團圓之夜,對陸凡一來講,卻與平時的夜晚並沒有什麼不同。向來破案玩命的他,已經記不清究竟有多少個夜晚是在警局冷冷清清地度過。
「不是他們說的,是我看出來的。六天就能辦下來一個協警手續,而且不需要我本人去,你一定動用了你在行政科的老關係。那麼,辦完以後,你肯定請他們吃飯啦。最關鍵的一點,你有痔瘡,只要白酒多喝幾兩,第二天肯定犯,看你今天進來時一瘸一拐的,剛坐下時臉上明顯有疼痛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昨天喝大了,痔瘡犯了。」
窗外沉重的雪花簌簌地落在地上,審訊室內,一張血肉模糊的面孔發出的野獸般垂死的喘息聲。
戴院長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別激動,你剛做完手術,需要靜養。我們也需要你配合我們對藥物作進一步研究。」
老張有些憤憤,但更多的是無奈,「幾乎每個案子都有一串符號。該死的,明知道這是兇手故意留下的線索,我們卻完全搞不懂兇手的用意。這個兇手很狡猾。這一次的符號和前幾次的完全不一樣,我覺得我們以前的偵查思路可能錯了。如果按照我們之前的邏輯,這個l完全解釋不通。」
「很久以前的事了。」陸凡一笑了笑,「什麼案件來著?」
「走,許隊他們正在辦公室等我們呢。」
老張笑著,「我在想啊,如果有一天,你這位英俊瀟洒的首席警探和這位美女福爾摩斯針鋒相對,究竟誰會更勝一籌呢?」
「你發什麼瘋?」陸凡一用力扭住他的手指往回扳,將他九九藏書的手指扳成一個不可能的90度。
「這麼說,我親戚很有希望啦?」
「那張相片現在我還保留著呢!這是師傅你給我的見面禮!」
果然!和自己的計劃完全一致!
整個垃圾站拉著黃色的警戒線,四周停滿了警車,閃爍的警燈像一雙雙怪獸的眼睛。現場氣氛和深冬的空氣一樣冷,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老張是他當年在刑警隊的師傅,重案中隊的中隊長。當時,他是老張手下的民警。老張如今五十二了,人很隨和,2005年因為關涵在審訊時離奇死亡,老張負有領導責任,被免職了,目前他在重案中隊做一名普通民警。
「我們都不是傻子,2005年的案子再去查還有什麼用,能恢復我警察身份么?能讓你官複原職么?我何必這麼做?你給我一個這樣做的理由。」陸凡一從行為的動機出發,精心設計自己的謊言,將皮球踢回給老張。
「你說競爭大不大?」
「住手,你幹什麼?」陸凡一大驚,打開鐵門衝進去,強行把關涵的手拽開。
還沒等走進現場,遠遠的,一股屍體腐爛的惡臭撲面而來。「轟」的一聲,那嘔吐的感覺來得又快又急。陸凡一猛地站住,咬了咬牙,勉強壓下胃中的陣陣翻湧。
「三點。第一,你沒拿東西來。要是事情沒辦成,你怎麼好意思空著手來看我?第二,表情不對。你進來就裝作極其嚴肅,如果領導不同意,你要來安慰我,應該有一點笑容才對。第三,時間不對。我和你說這事到現在已經有六天了,以你的急脾氣,肯定當天回去就找領導說了。假設領導當時表態不同意,你不會等到今天才來告訴我。拖了六天,你一定是在幫我辦入職手續,你不見到白紙黑字的東西,是不會來告訴我的。怎麼樣,分析得合乎邏輯么?」
幾塊屍體的殘肢平坦地擺放在地面上,是一對小臂、一對手掌以及一對腳掌,慘白的肌體早已僵硬,切口處凝固著暗黑色的血塊,露出白森森的骨頭,看得人頭皮發麻。
「這你怎麼知道?是不是他們告訴你了?」老張驚奇地問。
他就像一個欣賞木偶戲的孩子,在驚嘆這神奇表演的同時,還要央求身旁的父親給自己一個完美的解釋。父親指著躲在幕後陰影處的傀儡師,低聲地說:「真相……被謊言埋葬……」
老張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據大家私下裡觀察,她很可能和許建東有點曖昧。」
「人品不錯,忠厚老實,尤其是對上級領導的指示,貫徹起來非常認真,深受領導的賞識。」
陸凡一想起來了。醫院考慮他經濟上有困難,向他推薦做臨床試驗,這樣既不用承擔治療費用,又可以接受最好的治療。
「嗯,先說中隊長許建東和副中隊長歐陽嘉吧。自從我被免去重案隊中隊長的職務后,許建東從分局刑警隊調上來,任了中隊長。不過,說實在的,他業務水平其實很一般,就是在組織抓捕行動方面是個行家,因為成功抓到了幾個要犯,就被提拔了。」
「有個屁競爭,又不是招警察,就是個臨時工,工資和保安差不多,沒人願意來。」
「這個我不敢保證,畢竟是新葯,目前做了20多例臨床實驗。就現在的情況看,臨床效果很好。」戴院長微笑著回答。
其實,他不想睡過去,但是,怎麼樣都睜不開眼睛。彷彿在茫茫大霧中迷了路,又彷彿在烈火的炙烤下翻滾掙扎,不論他怎麼努力,總是提不動腳步,沖不出這片大霧,也跳不出這個烹鍋。
還提什麼首席警探啊!很多年前的事了……陸凡一苦笑,回到正題上,「對了,重案隊當年的人走的走,調的調,如今都是些生面孔,老張,你給我介紹一下吧,我也好先有個印象。」
那雙眼睛,射出沉寂又怨恨的光芒,他直覺地意識到,這個女人不是死後被剝去臉皮,而是活生生地被兇手剝去臉皮。他甚至能想象出女人被刀劃開臉部時的掙扎和抽泣,但是,她發不出聲音,因為嘴巴被兇手縫合了。
這是一顆女人的頭顱,從脖子處被人整齊地切斷,濃密的黑髮被血凝結成塊,僵硬地披在頭顱上。
「放屁!你小子故意激我是不是?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是吧?」陸凡一怒了。
送走了院長一行人,陸凡一在藥物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報告政府,我坦白……」
老張走後,陸凡一躺在床上,眼睛盯著雪白的天花板。
「求求你,幫我把這聲音放出去。嗚……」關涵哭了,這個打死也不招供的混子,居然哭得像一條受了驚嚇的流浪狗,眼神中透著巨大的不安和恐慌。
「真相被謊言埋葬」,這是關涵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只有短短的七個字。
這一次,地上赫然擺放著一顆人頭!
手指離開耳朵的剎那,暗紅的血從關涵的耳朵中湧出來。
哎……他越想越亂,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最後只得作罷,閉了眼,沉沉睡去。
「你小子真精啊,不愧是重案組首席警探,想騙你一下都不行,你不當警察真是可惜。」老張苦笑,宣布投降,「說說,怎麼看出來的?」
「老張,我沒工作,無依無靠,將來父母還等著我養活,你說我怎麼辦?」陸凡一懇求著,「我除了破案什麼也不會,我當協警總好過當保安吧?」https://read.99csw.com
「這叫我說什麼好,真是太感謝院長了。」陸凡一真的有點動情了。誰說醫院黑暗了,這些醫生護士不是也挺關心病人的嘛!
原來自己還在醫院。
「領導不光答應了你做協警的要求,而且立刻指派了任務。」老張興奮地說。
「陸先生,您先休息一下,一會兒我們院長和趙主任會下來看您。」
「嘿嘿,陸神探,服了,不愧是當年刑警隊的首席警探。不過我這還有更好的消息,你肯定猜不到。」老張眯著眼睛壞笑。
「真相……被謊言埋葬……」關涵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了。
「你又玩什麼花招?」陸凡一怒氣未消。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原來他的計劃不光關係著自己的生死,甚至會顛覆整個警隊。
陸凡一驚恐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目瞪口呆。更令他震驚的是,這小子……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手指斷了!
「人家可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福爾摩斯。」老張臉上露出欽佩的表情,「據說,這個歐陽隊長是上級領導從外市精挑細選的刑偵專家。明明只有那麼一點點線索,她都能推理出一連串的結論,而且環環緊扣,和最後的案情紋絲不差。每次看她滔滔不絕地推理,我都誤以為是你回來了。真的,你們倆在某些方面實在太像了。」
陸凡一收起震驚,笑了笑:「不好說,我爭取不吐。不能給你丟人啊!」
當時,他查出腦瘤,老張幫他聯繫的這家醫院。在陸凡一心目中,老張有時是父親,有時又是兄長。
「別打岔,我是說你想繼續查2005年關涵死亡的案子吧?」老張突然緊緊地盯著陸凡一,不放過他面部的每一個表情。
陸凡一知道老張要他暫時冒充警察,也沒說什麼,直接把它掛在脖子上。
「什麼是真相?你剛才說的安魂曲又是什麼?」陸凡一知道這可能是了解案情最後的機會了。
這回,陸凡一也豎起耳朵,哪有什麼巨響,只有沉重的雪花簌簌地落在地上。
「哎,老張,聽說刑警支隊要招協警了,我有個親戚沒工作,想去試試。」
「謝謝院長。」陸凡一努力伸出手來。
「亂說,你這是養病,怎麼算髮霉?」
謊言的最高境界是欺騙自己。陸凡一做到了。但是,對他而言,關涵的案子是他五年以來揮之不去的夢魘,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怎能輕易放棄?
「看來,還是沒有完全恢復啊!」護士走到床邊,檢查他的血壓和心跳,「你現在血壓心跳很正常,不要擔心。」隨後,她拿起桌上的電話:「趙主任您好,病人陸凡一已經醒了……好的。」
「哦,那她,現在單身?」
對陸凡一來講,他看似完美的計劃里突然多了一個變數——副中隊長歐陽嘉。那絕對是一個難纏的女人。
陸凡一苦笑一下,繼續說:「那要是我掛了,他們是不是得慶祝到你退休啊?」
「嘿嘿,法律規定警察叔叔不能打人啊!我有心臟病,你打我一下,我可能就會死哦!我死是小事,陸警官你這身狗皮可就不保了,哈哈哈!」
「留著啊!一定要留著!」老張大笑,「大名鼎鼎的首席警探忘情一吐,多有紀念意義啊。」
「哦,是那個什麼臨床試驗吧?」陸凡一努力回憶著。
「關涵,你小子邊吃邊聽好了,就你編的那點故事連五歲小孩都騙不了,我的耐心很有限,奉勸你抓住最後的機會說點我想聽的。」
「關涵,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陸凡一蹲下身,雙手扣住關涵劇烈顫抖的身體,目光直直地凝視著他。
一路上,老張和各分局、派出所的同事打著招呼,陸凡一則低著頭一聲不吭地跟著。這幾年,他身上發生了太多事,英俊容顏染了幾分滄桑,頭髮留短了,藉著天黑,還真沒人認出他來。
「最近出了一宗620連環殺人案,你聽說過沒有?」
重案隊會議室就在前方,等待他的會是什麼呢?
pna?陸凡一拿起來,沉吟半晌,確定不是自己的東西。他一心一意想著破案,也沒管那麼多,把紙條和隨身物品一起塞進了包里,和老張一起離開了醫院。
「沒錯,就是想辦案。讓我回重案隊當協警吧,你負責管我,我在你手下可以接觸更多的案子。」
他試圖回憶自己來到醫院的原因,可頭部卻隱隱作痛。
「老張,走吧!回警局再研究!」陸凡一迫不及待地想知道620連環殺人案背後不為人知的秘密。
「緊急任務,奪面殺手又作案了,領導讓我們直接去現場。」
這七個字,卻像七隻鳴喪的烏鴉,在陸凡一腦中久久盤旋。
陸凡一站在旁邊,看著關涵,隱隱覺得事情蹊蹺,腦子裡有一根驚醒的弦忽然被撥動了。
陸凡一用那雙閱人無數的眼睛打量著護士,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話。
陸凡一跟著老張走進電梯,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一起沉默地看著跳動的數字。
「是啊,你中獎了,什麼時候能出院?」
久久之後,他記起自己做了開顱手術,難怪有短暫的失憶。
「好像在報紙上看到過,聽說手法很殘忍。」陸凡一裝作自己不是很清楚。
老張悄悄拉了一下陸凡一,二人又到了相距十米的另一個地點。
十分鐘后,趙主任來了。一陣寒暄后,趙主任開始檢查陸凡一的刀口以及各項生理指標。在陸凡一九*九*藏*書不停地哀求和保證下,趙主任同意安排他出院,前提是他必須按時回醫院接受臨床觀察。
短短几秒鐘,進入曲終人散的樂章,看著地上已經蜷縮成一團卻仍不住抽搐的關涵,陸凡一彷彿聽到了管弦樂隊共同奏鳴的強烈高音,而隨著最後一個高音的漸漸衰弱,提線崩裂,木偶的靈魂隨著斷裂的提線被幕後的傀儡師收走,地上只留下殘缺的肢體。
陸凡一隨意瞄了一眼……老張沒拿東西,走路還不太穩,在椅子上坐下后,表情嚴肅,似乎透著一絲無奈。
「剛才有一聲巨響啊,難道你沒聽見?你們局子在搞裝修么?」
通常碰到這種事,審訊嫌犯的警員應該第一時間尋求值班同事的幫助。但是,陸凡一沒有,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陷入瘋狂的男人,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了。
老張點點頭,正色道:「注意到頭顱上那個符號沒有?」
陸凡一看著現場的景象,臉色越來越凝重。
重症監護室的門突然開了,護士進來:「哦,你醒啦,蘇醒得很快嘛,有沒有什麼不良感覺?」
難道這小子真想把自己的腦袋撞開不成?陸凡一拚命拉住他,他有點被嚇到了。
陸凡一有點詫異,「老張,我們這是去哪啊?不是回單位么?」
「給你吃,你就吃,別動那些花花腸子。吃飽了,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來,吃飯了!兩盒都是豬肉白菜燉粉條子,你要哪一盒?」
「怎麼樣,感覺好點沒有?」老張聲音低沉。
「我的頭要炸啦!快救救我,救救我啊!」
說時遲,那時快,關涵「啊」的一聲慘叫,雙手死命地堵住自己的耳朵,手銬中間的鐵鏈壓得他臉部扭曲變形。他的食指幾乎整個兒插|進了自己的耳朵,似乎想把那個聲音掏出來。
趙主任也上前握了握陸凡一的手,「好了,你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們戴院長怕你搬來搬去麻煩,對你養病不利,所以,特批了這個icu病房,你可以一直住到出院。」
輕輕一聲冷哼,一雙帶著手銬的雙手接過盒飯。
正說著,車子開進了刑警隊的大院。
老張當然不知道陸凡一為什麼要調查2005年關涵的案子,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這麼神秘?不知怎的,陸凡一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整個人像重新煥發了生機和活力。
關涵錯了,陸凡一可不是什麼小警察,他是刑警隊大名鼎鼎的首席警探,不光是他剛柔相濟的辦案風格深得人心,他高大英俊的形象,瀟洒凌厲的氣勢,不知迷倒了多少警隊的女警員。
怎麼會這樣?陸凡一徹底傻了,整個人呆若木雞。作為警局的首席警探,他破獲大大小小的案件不計其數,卻從來沒見過這種匪夷所思的場面。
「老張,謝了。」陸凡一看出這是老張的真心話,「你要是真不放心我,就把我安排做你的協警吧!協助你的話,你就可以監視我了。」
四目交接,陸凡一心中「咯噔」一下。
依然是熟悉的消毒水氣味,依然是雪白的牆壁,對面的牆上依然掛著凡·高的《星空》臨摹畫。
通常審訊犯罪嫌疑人都是他和老張兩人一起。不過,今晚特殊,大年夜,人家老張有爹媽、有老婆、有孩子,犯不著陪著那個渾小子在局子里過年。所以,他早早就催促老張回去了。
「給,戴上,我帶你去分屍現場看看。」老張遞給陸凡一一個警察證的皮套,裏面空空的,沒有任何證件。
他大笑著,突然,笑凝固在臉上,烏溜溜的眼睛充滿了疑惑,左看看,右看看,彷彿在尋找什麼:「陸警官,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你讓我先做著,等我找到合適的工作可以辭職嘛。」
「要是真的能痊癒,我得送一面錦旗給你們,真是妙手回春啊!」
「沒什麼。太久沒見過這種場面了,有點不適應。」陸凡一很快收拾好情緒,面不改色地問,「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嗎?」
「不對,你小子是想辦案吧?」老張突然回過神來。
絕不能當餓死鬼,關涵打定主意。媽的,等老子吃飽了,照樣還是不說,等時間一到,老闆自然會讓你們放我出去。嘿嘿,等老子出去了,再慢慢收拾你這個小警察。
「我知道。我回去也只是個協警,能擺正自己的位置的。」
門開了,前呼後擁地走進來五六個人,都穿著醫生的白大褂。
老張解釋:「這是媒體給620連環殺人案的兇手起的名字,一夜之間,這個名字都傳瘋了。對了,你小子現在還行不行啊?一會兒聞到屍臭會不會吐啊?」
「嗯,剛才就看到了,我正覺得奇怪。」
「哈哈,最好啦,我現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重案隊的事我都不怎麼管,專心養老啦。你也知道,自從關涵死後,重案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現在老重案隊只剩下我了。他們是看我太老,其他部門實在是不願意要,就讓我留在這裏發霉算了。」
他撇撇嘴,苦笑,這可真是個不好的回憶。
一番搏鬥后,關涵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陸凡一你好,能認出我么?」一位穿白大褂面帶微笑的人望著陸凡一。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原來,在他看似完美的計劃下面,隱藏著如此巨大的秘密,而死亡從來不是最狠毒的懲罰。
老張把車停在西城區垃圾站的時候,天https://read.99csw.com已經全黑了。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陷在同一個夢中無法自拔。
「不清楚。」
「陸凡一你好,我是戴秋陽。」居中的高大男人終於開口了。
「我剛才問醫生了,他們說要滿十四天才能出院,你還差三天。不過我說你單位有急事,希望提前出院。他們說一會兒給你安排檢查,視情況而定。」
「哦,是趙主任啊,我記得,您是掌管我生死的主治醫生。」陸凡一朝他點了點頭。
「太合理了,就像你親身站在旁邊看到的一樣。」
報紙頭版頭條是一宗620連環殺人案,他詳細地看了看整個案情,稍一沉吟,若有所思地一笑。
「怎麼了?」老張也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
必須重新回到重案隊,證明他們是錯的!陸凡一下定決心,一時睡意全無,索性打開燈,拿報紙來看。
細看之下,陸凡一渾身一僵……這顆頭顱竟然沒有臉皮!
「而且我還知道你昨天晚上一定和行政科的人喝酒了。」
這又是陸凡一的圈套,藉著老張對自己的懷疑,讓他安排自己進入重案隊,因為只有在重案隊,才有機會接觸到2005年那宗案件的資料。
「啊!又來了,這他媽該死的聲音!啊——」關涵的身體突然有節奏地抽搐起來,顯然,他已經無力再與這神秘又恐怖的聲音相抗衡了。
「很出色的男人!」陸凡一心想。
「你比我強,我是年輕力壯,卻每天躺著發霉。」
「你冷靜點!根本沒有什麼聲音啊!」
年輕女受害人慘遭剝皮斬首,連環分屍案調查陷入絕境。首席警探陸凡一卻在這時提出以協警身份重新加入重案隊,他的突然出現,真的只是幫忙查案這麼簡單?
他慢慢記起了和老張一起抓捕嫌犯的緊張和驚險,也記起了關涵死在審訊室的慘狀,最後,他記得自己拿著被公安局開除的紅頭文件和同事們一一惜別。
這一晚,陸凡一是哭醒的。
「那就好。」
「咔」的一聲,脆生生的,聽得人頭皮發麻,關涵的食指竟被生生掰斷了!
「嗯,有道理。」老張點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回到隊里,可千萬別提許建東和歐陽嘉的事啊!許建東特別在意這個,有一次,有人無心地拿他和歐陽嘉的事開玩笑,他大為光火。從那以後,沒人再敢說三道四了。」
老張示意他不要再向前,以免影響別人工作。
「可協警這點工資怎麼養活你全家呀?你將來不用結婚啊?不用生小孩啊?生了小孩不用上學啊?」
陸凡一笑了:「領導就喜歡這樣的。對了,那個副中隊長歐陽嘉是何方神聖?怎麼聽起來像個女人的名字?」
瞧這樣子,不像是玩苦肉計……陸凡一胸口重重一震,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一雙犀利的眼睛地死死盯著他,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關涵,別演戲了,說點我想聽的。」
「陸凡一。」
大概三十分鐘后,陸凡一感覺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四肢也能輕微地活動,有些事情也能慢慢想起來……他得了惡性腦瘤。
「我想說的就是,我能不能再來一盒?」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怎麼感覺自己中獎了?」陸凡一面容詫異,心中卻在慶祝計劃第一步圓滿成功。
「這幾條他都符合,以前還有過類似的工作經驗。」
老張確實愣了一會兒,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看來,自己真是離開作案現場太久了。他側眼望著老張。只見老張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著,絲毫不覺得什麼。
「什麼任務?」陸凡一臉上滿是興奮的表情。
「哈哈哈,好記性。不過真正掌管你生死的不是我,是我們戴院長。這一次,戴院長親自為你做的手術,同時也給我們上了一堂生動完美的手術演示課。」趙主任不忘拍馬屁,其他醫生也在附和。
他擦乾眼淚,環顧著房間里陰暗的角落,一股從腳底升起的寒意啃噬著他。他實在無法理解警隊領導為什麼要開除他,無法明白關涵令人驚恐的死相為何變成了他的刑訊逼供?
夜已深,重案隊的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陸凡一抬頭看了一眼,十樓中間亮燈的窗戶就是重案隊的會議室。
老張說要和領導說說看,和哪個領導?刑警支隊都知道他陸凡一就是五年前被開除的民警,都知道關涵的離奇死亡案件,所以,要他這個敏感人物回去做協警,不是一般的中層領導可以決定的,必須是支隊領導點頭才行。
「我沒有刑訊逼供!」陸凡一大喊一聲,猛然驚醒,冷汗涔涔,獃獃地望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久久回神。
女人的頭顱上被人用銳器寫了一個類似l的符號,技術人員現在正對著這個符號拍照。
「嗯,是分屍案,但比普通的分屍案更恐怖。上面要求限期破案,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目前重案隊全部警力都撲在這個案子上了,領導安排你回重案隊作協警,協助我們調查這個案子。但由於你不是警察,只能充當參謀的角色,不能參加具體行動。你懂嗎?」老張一口氣把領導的指示說完,陸凡一已經有點聽傻了。
戴院長點頭:「對,就是那個臨床研究。薩迦是我院聯合中科院研究出的新型靶向類抗腫瘤藥物,這種藥物會包裹住你的瘤體,阻斷瘤體形成新生血管,切斷瘤體供養,達到抑制腫瘤生長的作用。」
他又一次試圖將手指插|進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