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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闖入禁地

第一章 闖入禁地

陸凡一沒吭聲,也沒敢看她,脫下外套和毛衣,扯開襯衣領子,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全脫下來扔進垃圾桶。太噁心了,他相信自己剛才一定咽下去一大口,要不然喉嚨里怎麼會直冒血腥味。
周琳把剛才發生的情形簡略地說了一下。
「該死的!」陸凡一猜得沒錯,果然又是這種事。
「夜貓子叫魂呢!」馬所長抬頭看了一眼烏沉沉的天空,北風越來越凜冽了,一場暴風雪眼看就要席捲這座小山村,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緊了緊身上披著的警用大衣,「陸警官,你早點睡吧,我也回去睡了。」他弓著背走進蒼涼的月色中,模糊的身影一點一點慢慢地消失在凍得發白的小路上。
陸凡一回到派出所樓下的時候,看到院子里昏暗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人,是馬所長。他身上披著的警用大衣已經很舊很舊了,他的腰像被大山壓彎了似地傴僂著,煙在他粗糙的手指間慢慢地燃燒,結了好長的煙灰。空氣中飄著一股劣質二鍋頭的味道,看得出來,這位老所長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
「絕對沒有。」馬所長很肯定地說,「我們村裡的個子最高的男人也就一米八,體重也沒有超過100公斤的,別說我們村了,就是整個鎮上,也找不出這樣的人啊!」
高挑女孩面無表情地看了老何一眼,憎惡只在她眼中出現了一秒鐘就消失了,回頭對店主說:「給我一箱牛奶,一箱礦泉水,兩袋麵包,不要奶油的那種。」
「馬醫生真的好英俊好有氣質哦!而且那麼年輕就做了主任醫生,一看就是那種妙手仁心、前途無量的精英啊!」最後進來的那個嬌小女孩眼睛里閃動著崇拜的光芒,「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不過他那麼優秀,應該早就有女朋友了吧!」
「你車子過來的時候,看到那些墳了吧,骯髒得就像一個個膿包。」老何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
「那我們就放心了。」兩個女孩子同時鬆了口氣,回頭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聊天,不過談得最多的還是馬醫生。
周琳聽到他嘔吐了一陣后,乾咳了幾聲又開始吐,她收起儀器,走到門外,拍了拍他的背:「吐出來會舒服點。」
陸凡一敏銳地抓住那一個「又」字,馬上問:「以前也出過什麼蹊蹺的事嗎?」
「怎麼就你過來了?重案隊其他人呢?」這位首席法醫的語氣聽上去咄咄逼人,顯然是陷入了某種困境。
他立刻警覺地拿起床頭柜上的六四手槍,該死的,子彈沒有上膛。他幾乎是用最小的力氣,慢慢地拉開手槍的套筒,子彈上膛的金屬擦碰聲還是無法避免地響了一下。
「不是我憤世嫉俗。」陸凡一剛剛壓下的怒氣又莫名地被點燃,「一閉上眼睛我就能看到死者家屬悲痛欲絕的面孔,他們擠在一起,等待警察宣布令人心碎的噩耗。我這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奔走在冷冰冰的案發現場、和罪犯打交道,從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總是被噩夢糾纏。現在,我只想好好休息幾天,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再說,重案隊有那麼多經驗豐富的老警察,難道非得派我過去嗎?」
馬所長苦澀地點點頭,心情有如數千公里深的海水那般沉重。
「看到了,聽說這裏以前發生過瘟疫,死了很多人。可是,這跟凶殺案有什麼關係?你剛剛說『遲早有這麼一天』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周琳已經對屍體進行了物證複原檢驗,包括用棉花棒採集屍體上的體液,用剪刀剪指甲,拔去體毛和陰|部毛髮等,因為最關鍵的證據往往隱藏在最幽暗細小的孔隙里,藏在死者的指甲或者毛髮中。此刻,她戴著特殊的護目鏡,把探測儀裝在三腳架上,她像手握焊槍那樣握著探測儀末端的光纖棒,正用細如鉛筆芯的藍色強光束掃描屍體的細節部位。
雖然在他的職業生涯中無數次地見過死亡,被毆打得頭骨碎裂的女人,被凌虐致死的老人和小孩,焚燒成黑炭的焦屍,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但在黑暗中猛然看到這具無頭屍體,還是讓人一陣作嘔。
「是不是跛子現在還無法確定。」周琳更正李寧的說法。
男人覺察到了陸凡一在打量自己,舉起白酒瓶,噴著酒氣問:「要不要來一杯啊,警官?」
「是幫馬醫生帶的吧?」方榮榮高漲的情緒立刻冷下來,垮著一張小臉,「我們的田大禍水親自出馬,哎,我和雅麗看來是沒機會了。」
「可以這麼說吧,我姓何,名馬,他們都叫我老何,墳嶺村即將出土的一個古墓就是我負責的。」男人吐出一個煙圈,冷笑了一下,「我聽說了凶殺案的事,呵,遲早有這麼一天。」
「你不知道嗎?這個地方三十年前爆發過一次嚴重的瘟疫。」
周琳說完,歐陽嘉幾人全部默不作聲。
「你的意思是……」陸凡一、歐陽嘉、李寧和馬所長都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心裏的猜測。
話音剛落,就聽到周琳大叫一聲:「小心。」
「我不該打這個電話,但重案隊總得派一些破案經驗豐富的警察過去。」
「恕恕,怎麼不買奶油麵包?你不是最愛吃奶油麵包嗎?」馮雅麗和方榮榮也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兩隻手都滿滿地拎著。
陸凡一向這個淳樸的山裡漢子道了謝,接過手電筒,走進漆黑的屋子。
「你怎麼變得這麼憤世嫉俗?」歐陽嘉沒想到陸凡一能說出髒話。
「那雙黑皮鞋剛才就在我床上。」陸凡一激動起來,「有個混蛋在玩把戲。」
推門進去的時候,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老闆娘是個四十齣頭體態渾圓的中年婦女https://read.99csw.com,看到陸凡一,她臉上的表情就如同她身上穿的長袍一樣古怪,兩片厚厚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問:「你買什麼?」
歐陽嘉也向他投去疑惑的一瞥,聲音里透著苦楚:「早點睡吧,別再多想了,明天早上六點,我們開案情分析會。」
沉默了半分鐘,陸凡一又問:「有沒有採集到兇手的指紋?」
「沒事。」
「恕恕,這個男人在說什麼啊?」馮雅麗和方榮榮到底年紀小,沒聽出來老何話語中赤|裸裸的挑逗。
陸凡一伸手擦了一把臉,又乾嘔了一陣,然後聽到一個驚天動地聲音:「凡一,你怎麼了?天哪,你身上都是血,發生了什麼事?」是李寧,他身後是重案隊中隊長歐陽嘉,兩人剛下車。
「其實這個村子以前不叫墳嶺,據說因為風水好,宋朝有一個刑部侍郎死後埋在了這裏,那時候,這裏叫官墳村。1982年發生了重大瘟疫,政府為了給村民治病,不惜重金建了一所甲等醫院,就是現在的墳嶺醫院。不過等醫院建好,村裡人死了一大半。因為死的人太多,無法及時火化,又擔心屍體繼續傳播瘟疫,就把屍體都掩埋在荒山上,後來,這座山被大家叫做墳嶺山,而這個村子也被人叫做墳嶺村了。」
推開右邊卧室的門,就看到裏面有一束手電筒的光,是周琳。
好不容易在一個三岔路口看到一塊路標,上面除了指示的箭頭外,還寫著一句話:
「馬所長,你們村有這樣的人嗎?」陸凡一問。
「該死的!」他胃裡一陣翻滾,飛快地轉過頭,忍住嘔吐的衝動。
走在冰冷污穢的灰色迷霧中,陸凡一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好像闖進了某一個與世隔絕的禁地,一種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慢慢地爬上心頭。
原來路牌上寫的是「歡迎進入墳嶺!」,因為年久失修,「入」和「嶺」兩個字的字跡非常模糊,所以看上去變成了「歡迎進墳」。
「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那要多大的力氣啊?」李寧問。
原來「墳嶺」這個名字是這麼來的!可是陸凡一還是沒得到他要的答案,還想再問的時候,雜貨鋪門上的鈴鐺又響了一下。5·92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孩走進來,二十齣頭,長發,高挑,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很漂亮。緊接著,又有兩個更年輕的女孩一前一後進來,同樣穿著護士服,正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恕恕,我們走,別理他。」方榮榮瞪了老何一眼,「哼,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來只能這樣。」歐陽嘉點點頭,「我和陸凡一、李寧會在墳嶺村住一段時間,你那邊有什麼新線索,馬上聯繫我們。」
此刻,歐陽嘉無暇寒暄,直入正題,聲音聽上去凝重而嚴峻:「有大案子發生,清河縣城一個叫墳嶺村的地方發生一起滅門案,四屍五命,其中一名死者是已懷孕六個月的孕婦。法醫周琳十分鐘前已經出發。」
「馮雅麗、方榮榮,你們倆羞不羞?」開頭進來的高挑女孩瞪了她們一眼,聽得耳根子都羞紅了。
「該死的。」陸凡一大叫著爬起來,狠狠啐了一口,「你一定不敢相信,我剛才整張臉浸泡在這粘稠的玩意里,我嘴巴里都是……哦,我要吐了。」他踉蹌地往門口衝去。
「要不你先出去,等來電了再進來。」周琳建議他。她知道陸凡一是重案隊紅得發紫的破案專家,也知道他有時候冷漠固執得像一塊石頭。
「哦,我是河南商丘人。」男人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杯子砰地砸在桌上,「這個鬼地方,一年到頭都霧蒙蒙的,就像地獄。」他點上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如果不是天氣影響墓地的挖掘進程,老子早就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了,真是倒霉透了。」
陸凡一心裏咯噔一下,問:「什麼詛咒?」
這樣也叫沒事?死要面子活受罪!歐陽嘉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所有情緒都穩穩地隱藏在那雙美麗的深眸中,她不再管他了,擰開手電筒和李寧一起走進案發現場。十分鐘后,她走出來,臉色發白,轉頭問周琳:「你有什麼發現?」
「真的沒有?」
「你聽說了嗎?」李寧的聲音一驚一乍的,「我們現在要去的墳嶺村,三十年前因為爆發瘟疫死過很多人。媽的,快過年了,還要去那種鬼地方辦案,真是倒霉透了。」
「果然是做噩夢!」李寧搖搖頭,眼神流露出對陸凡一的同情。
陸凡一熄火,從警用吉普車上跳下來,立刻就聞到風裡傳來的一股怪味兒,越接近院子,味道越濃。跨過警戒線站在房門口的時候,那氣味嗆得人簡直無法呼吸。他終於分辨出來了,是血腥味。
沒等田恕恕開口,馮雅麗就搶先說:「謝你美意,不用了。」
在馬所長的安排下,陸凡一他們四人吃了飯,就在墳嶺派出所二樓的宿舍住下了。宿舍很簡陋,不過還算乾淨,靠牆放著一張單人床,床邊是一套桌椅,洗手間是公共的,就在走廊的中間。走廊窗外是一棵灰禿禿的樹,已是深冬,大部分樹葉都掉光了,只留下幾片枯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車子經過小賣店時,木頭窗戶里忽然探出一顆腦袋,是一個體態渾圓的婦人,穿著滌綸之類的面料裁製成的古怪長袍。看到警車,她的表情顯得相當煩躁,兩片厚厚的嘴唇飛快地翻動,像是在跟隱藏在她身後的某個人說話,又像是在碎碎念什麼咒語。有人在她身後用打火機點燃一根香煙,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因為沒有先例,據我的估算,至少要8000牛頓的力。」周九_九_藏_書琳回答。
小山村的夜晚出奇地安靜,地上掉根頭髮絲都聽得見。風中傳來夜貓子陰慘慘的笑,真的像在給死去的老李一家招魂。誰家的狗受了驚嚇似地狂吠著,一種不祥的感覺在陸凡一的腦子裡揮之不去。
「你要什麼牌子的?」雜貨店老闆娘在櫃檯後面問。
他想繞到周琳另一側去查看,走過去的時候膝蓋卻撞到了椅子。
所有人都不吭聲了。這種人別說在墳嶺村了,就是全世界也找不出這樣的人吧!
「我敢打賭,絕對沒有!你知道婦產科護士夏曉蕙吧,那個狐狸精,老是在馬醫生面前晃來晃去的,搔首弄姿,還『學長、學長』地叫,真不要臉,人家馬醫生是中國醫科大學畢業的,她一個衛校畢業的護士也配叫學長?哼,我從來沒見到馬醫生對她有什麼特別的表示。」中間的女孩非常認真、非常肯定地說,「所以,彆氣餒,只要馬醫生一天不結婚,我們就還有機會。」
陸凡一擺擺手,說不出話。
「田護士,真的就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消腫嗎?」老何還在那裡怪叫,「每天晚上都難受得睡不著啊!」
「荒山裡有惡鬼的傳言,已經傳了足足有三十年了。三十年前,也就是1982年,村民養的豬啊羊啊,經常在山上無緣無故地失蹤。幾天後,豬羊的屍體被發現,不是內臟被吃掉,就是血被吸干,要麼就是腦袋不見了,接著就發生了大面積的瘟疫。那時候村裡就傳言是惡鬼作祟。現在老李家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村民們都懷疑三十年前的詛咒是不是真的。」
聽著電話掛斷後傳來嘟嘟的忙音,陸凡一恨不得找個人來揍一頓發泄一下,他沒來由地惱火,卻又不知道該遷怒到誰身上。沒完沒了的凶殺案壓得人無法呼吸,他的心裏忽然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倦意。
周琳也被嚇得夠嗆,不停地揉著太陽穴。
周琳目光掃視著在場的幾人,聲音沉沉:「我可以很專業地告訴各位,死者頸部的肌肉、骨骼、皮膚都是被一個強大的縱向力拉斷的,完全沒有任何橫向切割的痕迹。另外,在屍體上,除了鞋印,我沒有發現任何工具留下的痕迹。」
什麼意思?陸凡一腦中一根驚醒的弦一下子被撥動了。
沿著修建在幾座大山之間的盤山公路行駛,開了八十多公里居然沒碰到一輛車。山間的清晨霧氣蒙蒙的,車子行駛在盤山公路上就像漂浮在雲里,擋風玻璃前方的能見度不足五米,稍不留神車子就會衝出公路掉進山谷,他不得不打開遠光燈和閃爍的報警燈,再次減慢車速,以三十邁的速度前行。
周琳說:「老李一家死亡時間大約是今天凌晨的2點至3點,兇手留下的足跡特別明顯,從步長和足印深度判斷,兇手身高大約兩米,體重約110公斤。案發時,兇手穿著一雙硬底皮鞋,四十七碼左右。另外,從足印上看,兇手走路似乎不太穩。」
「周法醫半個小時前剛到,我們派出所的馬所長帶她去案發現場了,你是第二個到的。」小宋回答。
早已經有人等在村口了,是個年輕的小夥子,鼻頭凍得通紅,頭髮上結著一層白霜,見到陸凡一的車,他馬上跑上來:「你是市重案隊的吧?我是墳嶺派出所民警小宋,馬所長讓我在這裏等你。」小夥子一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新手警察。
他和歐陽嘉由初次見面時的針鋒相對到如今的惺惺相惜,其中的重重險阻,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膽戰心驚。從620連環分屍案開始,到後來的割舌斷頭案,到破譯FBI向全球求助的腐屍密碼,再到一年前的追蹤開膛手傑克,每一個案子都驚心動魄,每一次他和歐陽嘉幾乎都毫無例外地與死神擦肩而過。現在,兩人又要一起並肩作戰了。這一次,不知道又會碰到什麼糟糕的情況。
腳步聲消失了,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一切宛如幻覺。
他沿著村子里凍僵的黃泥小路一直走,果然看到雜貨鋪還亮著燈。
「瞎說什麼呢?」田恕恕的臉頰立刻飛起兩朵紅霞,「我和馬醫生清清白白的,什麼事情也沒有。」
陸凡一回到派出所二樓的宿舍,洗漱后躺在床上翻來翻去睡不著。
那些人格異常、病態、沒有良知的暴力分子就非得把警察都逼瘋嗎?而且,「墳嶺」這個名字聽上去真的很不吉利。他真希望自己沒有接到這個電話,因為這根本不是他想聽的。停頓了一會兒,他問:「為什麼打電話告訴我這起案子?」
「你好,馬所長,我是陸凡一,情況現在怎麼樣?」陸凡一跳過寒暄,直接進入正題。
猛地,一陣刺骨的山風吹過,風裡隱約傳來一聲幽暗的嗚咽,像女人在低聲哭泣,嗚嗚的聲音在清冷的夜裡顯得格外詭異恐怖。
聽到腳步聲,馬所長驚了一下,抬頭望見陸凡一,立刻掐滅了煙,皺紋深刻的松垮的臉龐上流露出些許尷尬:「這麼晚了,陸警官怎麼還沒睡?」
「是的,確實死了很多人。」小宋伸手指著遠處山上的墳墓,「死的人當時就葬在了那座荒山上。」他似乎不願意多談瘟疫的事,匆匆結束了話題,「我也是剛從警校畢業分配到這裏的,你如果想了解更多的情況,得問村裡的老人,我就不太清楚了。」
「說實話,我實在不願意蹚這種渾水,好不容易才申請到的假期,就這樣被一個瘋子毀了,你知道我已經兩年沒休假了。」陸凡一存心抱怨,深吸了一口氣,將逐漸高漲的怒氣慢慢平息下去,「沒完沒了的謀殺案,媽的,我真是受夠了。」
老何朝那個高挑的女孩怪笑起來:「田護read.99csw.com士,什麼時候能給我做做檢查?我下面有個地方,浮腫得很厲害,乾脆就今天晚上怎麼樣?」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或許是自己神經太緊張,出現了幻覺?他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挨個房間查看了一圈,一無所獲。他只好收起槍,返回二樓。
「沒有兇器是什麼意思?」歐陽嘉看著這位首席法醫為難的表情,直覺地意識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你是說,受害人的腦袋不是被兇器切下來的?」
拐個彎又開了十幾米就到了案發現場。陸凡一從車窗望出去,果然看到一溜三間白磚小平房,是那種北方偏遠農村裡最常見的房子,牆上掛著的成串老玉米和紅通通的干辣椒在寒風中來回擺動。平房前面是一個同樣用白磚圍成的簡陋小院,幾個交警用的冰淇淋筒拉著一條普通的紅色尼龍繩就算是警戒線了。
陸凡一按捺下胃裡的翻湧,有些懊惱地說:「我沒事。」
他光著腳,從容地穿過客廳,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臉,接起電話。他已經做好了聽壞消息的準備。
陸凡一愣了一下:「什麼事?」
「給我一瓶洗髮水。」陸凡一飛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雜貨鋪雖小,東西卻不少,煙酒日用品一應俱全。角落裡擺著一張桌子,一個五十左右的男人坐在那裡自斟自酌,年紀不算老卻已是滿頭白髮,穿著褪色的藍色寬鬆牛仔褲,兩隻乾瘦粗糙的手掌從灰色的哥倫比亞運動夾克中伸出,一手握著酒瓶,一手拿著酒杯,臉上因為長期的戶外作業而長滿皺紋,光看衣著就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墳嶺村本地的村民。
「簡直是個龐然大物!」李寧嘴巴張成了誇張的O形,「而且還是個跛子。」
這是北方農村最普通的小平房,中間是正房,搭著做飯的灶頭,還有個暖炕,炕上擺著一個吃飯用的小方桌。左右兩間分別是老李兩口子和他兒子兒媳的卧室。
三十分鐘后,車子沿著高速公路往清河縣城方向開去,車裡的暖氣開得很足,側面的車窗上矇著一層厚厚的霧氣。車載的GPS根本定位不到墳嶺村的坐標,就好像這個小村莊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沒辦法,只能先到清河縣城再看路標了。
「哎,都過去三十年了,還提它幹什麼。」這位老所長頗為無奈地搖頭,沮喪就像痛苦一樣在他全身蔓延,看得出來,老李一家的滅門案佔據了他全部精力,「我們這裏,村子小,地方窮,沒文化,誰家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到一上午就能傳遍整個村子。更何況現在是滅門慘案,老李一家四口死的還這麼蹊蹺。現在,連鄰村都傳開了,說荒山的惡鬼又出來害人了。」
他一手持著槍,另一隻手終於摸到電燈開關,啪一聲打開,白熾燈昏黃的燈光下,一切都無所遁形。他飛快地檢查了床底和柜子,確定裏面沒有藏著人,甚至還查看了窗帘。
「這些墳是怎麼回事?」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墓碑,陸凡一隻覺得一陣暈眩。
不好,李寧、歐陽嘉和周琳會不會有危險?這個念頭在他腦子中一閃,他一刻也不耽誤地衝出房門,敲開三人的房門。三人都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陸凡一這麼一鬧,哪裡還有什麼睡意。
「有人比我先到嗎?」陸凡一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收回目光,轉頭問小宋。
「10牛頓等於一公斤,就是說相當於兇手能夠提起800公斤的重物。」陸凡一說完,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我記得男子舉重的世界紀錄才260公斤。」
陸凡一晨跑回來,剛一進門就聽見電話鈴聲催命地響著。他彎腰站在玄關,脫掉慢跑鞋和白色運動襪,汗水沿著他的脖子和臂膀淌下,灰色的耐克外套濕漉漉地沾著他強健的胸膛,運動短褲下是一雙常年鍛煉的修長結實的腿。
「其實你用了一個『切』字,我覺得並不確切。」周琳若有所思地皺眉,「按目前的情況看……應該是沒有兇器。」
「兩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老何嘴角雖然勾著,眼中卻沒有笑意,「你們給我小心點。」他轉而望向陸凡一,「陸警官,明天你到墓地挖掘現場找我,我有些事情跟你說。」
周琳繼續說:「根據兇手在案發現場留下的足印順序,以及房間內殘留的氣體判斷,他是先進廚房打開了煤氣罐,又回到院子里,等到老李一家煤氣中毒后,再進入老李房間殺死老李夫婦,然後進入另一邊的小李夫婦的房間行兇,四具屍體的頭都不見了。」
陸凡一仔細查看了走廊,確定沒有藏著什麼人,馬上提著槍跑到一樓,每間房門都緊閉著,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洗澡的時候陸凡一才發現居然沒帶洗髮水,他敲開李寧的門,這小子居然也沒帶,他只好下樓。記得下午開車過來的時候路過一個雜貨鋪,就在老李家附近。
「這不可能!」陸凡一馬上發現問題所在,「什麼人能有這麼大的力氣?兇手會不會是用很鈍的刀子,看起來就像是把頭拔下來的樣子。」
「明天你過來就知道了。」老何神秘地一笑,跟在三個護士身後,渾身酒氣地走出了雜貨鋪。
「那場瘟疫究竟是怎麼回事?」陸凡一見馬所長提到瘟疫的事,趕忙問。
「我們只是一個科室的同事,你們不要亂說。」田恕恕急了。
「還在路上。」陸凡一走過去。
「可以這麼說,屍體頸部的皮膚和肌肉組織呈現明顯的縱向撕裂傷,並且頸部骨骼明顯也是被一股強大的外力拉伸斷裂的。另外,屍體雙肩的鎖骨和肌肉也呈斷裂狀,在死者肩膀位置採集到了非常明顯的鞋印九-九-藏-書,與兇手的鞋印完全吻合。」
陸凡一說了一個很常見的牌子,居然沒有,就隨便買了一瓶,可能是本地的某個牌子,打開有一股怪味兒。臨走的時候,他不由多看了坐在角落的男人兩眼。
開到南郊高速收費站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重案隊民警李寧。從陸凡一接任首席警探的工作開始,李寧就一直和他搭檔。
陸凡一立刻拉開門衝出去,雙手舉槍,飛快地掃視。走廊的燈沒亮,黑暗中空無一人,寒冷的夜氣中夾雜中一股黏濕的野獸般的惡臭。慘白的月光下,乾枯的樹影搖曳地投在破舊的牆壁上,猶如一群面黃肌瘦的惡鬼。
歐陽嘉皺了皺眉,問:「還有哪些線索?」
「你是考古學家?」陸凡一敏銳地抓住他話語中透露的意思。
根據李寧給的路線,車子一路往北,下了高速,穿過清河縣城,駛過一家廢棄的鍊鋼廠,那些生了銹的鐵架子和巨大的高爐矗立在灰白的天空下,像一面在寒冬中蕭瑟破舊的戰旗。
「我現在需要進入現場看一下。」陸凡一在腳上套上鞋套,又從口袋裡掏出乳白色的手套戴上,往屋裡瞟了一眼,漆黑一片,就問,「怎麼沒開燈?」
陸凡一嚇了一跳,擦去擋風玻璃上的霧氣,再仔細看了看,這才鬆了口氣。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還在為老李一家的案子操心?」
「一共有四個被害人,分別是老李兩口子,以及老李的兒子和兒媳婦。今天早上,他家鄰居也是聞著味兒不對,過來瞅瞅,這才發現他們一家四口人都死了。」
車子後備廂里有防水的登山靴、厚皮手套、保暖夾克,還有很多厚襪子和內衣。山區的夜間溫度普遍會比市區低五到六度,尤其是深冬,山裡凜冽的寒風會刺穿人的心臟。
「沒問題,不過今晚我也得在這裏過夜了。」周琳說。
陸凡一不理會他的抱怨,直接問:「還有這事?關於三十年前的瘟疫,你還知道多少?」
「凡一,你不會是做惡夢吧?」李寧的頭髮亂糟糟的,睡眼惺忪地問。
「什麼做惡夢!胡扯!那雙黑皮鞋現在就在我床上呢!」陸凡一提高嗓門,只覺得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他帶著三人折回自己的房間,進門的時候卻一下子愣住了,床上哪裡有什麼四十七碼的黑皮鞋。
有人闖進了他的屋子,還把皮鞋放在他床上!陸凡一心裏咯噔一下,只覺得腎上腺素激增,恐懼猶如受驚的野獸在他眼中跳動,他幾乎是本能地掏出手槍,跳下床,眼睛飛快地在黑暗中掃視,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陸凡一絆到了她儀器上的電線,接著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只聽到砰地一聲,有人結結實實地摔在椅子上,椅子轟然倒塌。
「你先找個地方洗乾淨,這裏交給我。」歐陽嘉皺眉。她和陸凡一因為各自的工作已經有三個月沒見面了,沒想到一見面就是這種情形。
車子沿著凍僵的黃泥路顛簸著往村裡開去,車輪碾過碎石子的聲響猶如打鼓一般刺耳。陸凡一擦去玻璃窗上的霧氣,稍微搖下車窗以看清窗外的景緻。窗外,幾個村民站在路邊,看到他們的車子,眼中透著驚恐和不安,低聲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歐陽嘉三人離開后,陸凡一站在門口,口乾舌燥,嘴角因為羞怒和激憤而緊繃,目光在空蕩蕩的走廊里遊走,暗暗希望那個混蛋再現身,同時又因這個念頭而恐懼。
突然,一道細不可聞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像是有老鼠在走廊上鬼鬼祟祟地跑動。他記得走廊外面有一棵灰禿禿的樹,乾枯的葉子都快掉光了,有幾片葉子落在走廊上。他很清楚,此刻,有人正站在他門外,剛才的聲音就是那個人不小心踩在枯葉上發出的。
陸凡一見田恕恕左手提著一箱牛奶,右手提著一箱純凈水,胳膊上夾著一袋麵包,就走過去,「你好,我是來這裏辦案的民警陸凡一,需不需要我幫忙?」
兩人一路沉默。
傍晚五點,天快擦黑的時候,陸凡一終於到達了案發地點墳嶺村,整個村莊像籠罩在一場無邊無際的時間灰燼里。
「什麼聲音?」陸凡一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陸凡一包著鞋套的雙腳所踏之處全是粘糊糊的,不用看也知道,整個地面已經被血全部覆蓋了。手電筒的光線沿著地板慢慢移到床上,床單被血浸透了,然後是一雙男人的腳,兩腿直直地伸著,往上是靠坐在床背上的軀幹,再往上是脖子,脖子上面……居然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那顆腦袋下落不明!
不好,這人要跑!
他朝箭頭所指的方向打轉方向盤,又開了四十多公里,依然是杳無人煙,連只鳥都沒看到。剛才路牌上的字卻不停地在他心頭盤旋,讓人忍不住產生不愉快的聯想。
「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停電,我已經叫人往鎮里打電話問了,說是鎮里年底檢修線路,晚上會來電的。」馬所長也很無奈,把自己的老式手電筒遞給陸凡一,「陸警官,要不你先用我的手電筒吧!」
「身高兩米,穿四十七碼的鞋子,體重110公斤,能夠舉起800公斤的重物。」李寧眼角微微抖動,「這還是人嗎?簡直是個怪物。」
「你看到兇手了?」歐陽嘉身上就穿著睡衣,光著腳,手上握著槍。她幾乎是從床上一躍而起,甚至連鞋子和外套都來不及穿,抓起槍直接就衝出房門。
「你好,小宋,我是重案隊民警陸凡一!」陸凡一打開車門,讓他坐上車,將車裡的暖氣又開大了一些。
老何愣了一下,也不生氣,反而大笑起來,一仰頭將瓶子里剩下的烈read.99csw•com酒咚咚咚咚往喉嚨里灌,空瓶子「砰」一聲砸在桌子上,站起來打了個響亮的酒嗝。然後,他拿起椅背上的黃呢大衣穿在身上,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去。經過田恕恕身邊時,他站住了,看了一眼她手裡的東西,詭異地笑了笑:「你一個女孩子拎這麼重的東西,真讓人心疼,來,我幫你拿吧,咱倆剛好順路。」
幾個村民雙手插在棉衣袖筒里,似乎不敢靠近,只縮著脖子往屋子裡頭看。現場竟然沒有一個穿制服的警察,只有一輛銀色的東風雪鐵龍停在院子外面的一株歪脖棗樹下,那是首席法醫周琳的車。
「我不喝酒,謝謝。」陸凡一對他一下子就識破自己的身份感到很詫異,走過去,在他對面的長板凳上坐下來,直截了當地問,「看樣子,你不是本地人。」
房間里的血腥氣味非常濃烈,在血腥氣味的掩蓋下,陸凡一似乎還聞到了煤氣味。他皺了皺眉,手電筒照到另一具女屍,也是靠在床背上,保持著坐的姿勢,只剩下光禿禿的軀幹,腦袋同樣不知所蹤。在手電筒的照射下,脖子上碗大的傷口額外凄慘。
「我只知道死了將近一百人,別的就不清楚了!對了,你知道怎麼走吧?」
「我是幫別人帶的。」田恕恕飛快地斂下眼眸,掏出錢包付錢。
「沒有。」周琳望著黑夜中的山嶺,「我已經打電話給法醫辦公室,明天一早就有車子過來,把四具屍體運回去解剖,這裏的技術條件做不了複雜的實驗,發現不了新的線索。」
「你去馬所長家洗個澡換身衣服。」歐陽嘉平靜的語氣下透出微微的不耐,「你現在這樣只會礙手礙腳,干擾我們的注意力。」
「聽說死了很多人。」
「我想你一定猜到了,我為什麼打電話過來。」話筒里傳來W市公安局重案隊中隊長歐陽嘉的聲音,這讓陸凡一既驚訝又不安,他知道,除非事關重大,否則她不會在他休假的時候打電話找他。
這台儀器小巧而昂貴,通過更換光譜鏡頭,能夠放射出波長為三百八十納米到七百八十納米之間的光線,探測人眼看不到的指紋和各類微小痕迹。
「乾脆切了怎麼樣?」田恕恕很認真地看著老何。
「8000牛頓是什麼概念?」李寧毫無頭緒,看得出來,上中學的時候他的物理沒學好。
陸凡一慢慢地走過去,越是靠近,就越覺得這位幹了半輩子民警的老頭蒼白凄涼的眉宇間,有一種說不出的苦寂和悲傷。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許久才響起歐陽嘉的聲音:「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沒辦法,五條人命的凶殺案,加上死因蹊蹺,這可是大案子。好了,發完牢騷就趕緊收拾行李,和你親愛的假期告別吧。對了,案發地點是山區,冬天溫度極低,做好保暖工作。」
「去雜貨鋪買點東西。」陸凡一揚了揚手裡的洗髮水,「馬所長也睡不著?」
「不知道。」
看到陸凡一走進院子,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立刻走上來,他頭髮稀薄且幾近全白,伸出一雙厚實的大手緊緊握住陸凡一的手,他的手指很粗,看得出來飽受關節炎之苦,操著一口淳樸的地方口音:「你好你好,我是墳嶺派出所所長馬當先,你是市裡派來的首席警探陸凡一吧?」
「看來這個春節,我們都會很難熬。」
陸凡一若有所思地緊繃著下巴,似乎嗅到了一種不安和危險的氣息。
「在那個小賣店轉彎。」小宋指著前頭說,「一直走到頭,就會看到一排平房。」
馬所長頹喪地嘆了口氣,「我在墳嶺村幹了三十多年,自從那場瘟疫以後,就沒出過什麼案子,連小偷小摸都沒有,沒想到一出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車子路過一座山丘,陸凡一從車窗望過去,頓時目瞪口呆。天哪!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密集的墳墓,就像天花病人身上簇擁著石灰一樣堅硬的灰白膿皰,數千塊灰色的墓碑冰冷地直指天空。山丘周圍用鐵絲刺網圍起來,整個山丘就像一個罪惡的死亡禁區,讓人覺得特別怪異。
從進入這個小山村的那一刻起,他心裏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那種不祥的感覺像一隻從天空伸出來的巨手,緊緊攫獲住他的心臟。
甩了甩頭髮上的汗珠,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歐陽嘉剛剛電話里說的那起滅門案——四屍五命,其中一個受害人是身懷六甲的孕婦,一個家庭就這樣毀了,只因為某個混蛋突然手癢了。
「情況很嚴重?」陸凡一敏銳地捕捉到她話里隱藏著的危機,他進入重案隊第一年就認識了這位首席法醫,兩人就以這種呆板的工作關係延續著奇特的友誼。
一股莫名的惶恐搖撼著他的內心深處,他想要解釋,但最後壓下了這股衝動。他告訴自己,別在頭腦不清醒的時候做出什麼判斷,也許,也許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覺。
歡迎進墳!
「謝謝,我自己可以的。」田恕恕微微一笑,很禮貌地婉拒。
關了燈,剛躺進被窩,他愣了一下,立刻就覺察出了不對勁兒,猛地掀開被子,一雙碩大的硬底黑皮鞋赫然躺在床上,尺寸足足有四十七碼。
「你說的行兇,確切地說,是不是兇手等老李一家煤氣中毒后,再切下他們的腦袋,那兇器是什麼?」陸凡一問,「鐮刀、斧頭、鐵杴、菜刀,還是砍刀?」謀殺案的突破口往往都在兇器上,如果能確定兇器,這將會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沒錯,根據目前的線索推斷,兇手應該是趁被害者煤氣中毒、喪失反抗能力的時候,用雙腳踩住被害者的肩膀,雙手抓住被害者的下顎,把頭扯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