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奇焱仰起頭，雨水落在他那張魔鬼般的面孔上，順著褶皺划落下來，他用乾枯的雙手撫摸著自己的臉，然後又放下。

「你的智商確實很高，但是你的情商實在是太差了，你竟然蠢到想要抓到獵槍，破壞我苦心維持的平衡。如果你繼續做好你的推理機器，安心坐在我給你打造的王位之上，那麼一切悲劇便不會發生。可是，你如今竟然聯合毀了你一切的小遲，來對抗給了你一切的我！

「其實，人心哪有那麼容易被蠱惑。就像小遲一樣，那些說是受到獵槍蠱惑才去作案的人，為了讓自己心裏獲得些許慰藉，在事情敗露之後，就習慣性地把責任推到獵槍頭上，好像是我教唆他們去殺人一樣，似乎沒有我，他們就是無害的羔羊。

「不是獵槍需要人們，而是人們需要獵槍，就像人們需要烏鴉社一樣。獵槍從來沒有逼迫任何人去作案，我也沒有什麼通天的本領去蠱惑別人犯罪。獵槍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向他們展示日光之下存在的另一種選擇，無論他們做出什麼選擇，采不採用我提供的方法，選擇權都在他們自己手上九*九*藏*書。

「是我不小心泄露了殺人計劃，被張奇焱提前發現了。」小遲面無表情道，「他已經知道我與你的聯繫，所以我才將所有計劃和盤托出，對張奇焱說，我是受到獵槍的蠱惑才這樣做的。」

「說啊！小遲，說出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烏昭笑道：「張奇焱啊，你不用再維護這悲催的小兄弟了，既然今天我們三個遇到了一起，那麼就把一切事情追究清楚吧。陳遲，抬起你的頭來，我有幾件事想和你探討一下。」

「事情好像越來越明朗了。那麼，請你告訴張奇焱，自始至終，我有沒有蠱惑過你？」

他將兩手並在一起，「烏鴉和獵槍，在這樣的矛盾中共存。沒有獵槍，烏鴉社就不可能壯大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沒有獵槍將自己設計的詭計交給需要黑暗的孩子，烏鴉社哪有那麼多需要解決的案件呢？如果沒有這些案件，社團很快便會枯萎掉。

「事實上呢？」

「嗯。」

「然後呢？是我找你，要你一起殺掉張奇焱的嗎？說出真相吧！」

「在這種需要與被需要、選擇與被選擇的九_九_藏_書關係之中，獵槍的存在就是必要的。這個世界需要白晝，也需要黑夜；需要正面，也需要反面；需要獲得，也需要代價。唯有如此，才是萬物運轉的真理。

「每一名烏鴉，都應該感謝獵槍的存在，尤其是你——張奇焱。沒有獵槍，你只是一個空有靈活大腦的小人物。正是你不斷破解獵槍設計的詭計，不斷從我這裏汲取營養，平凡的張奇焱才最終成為不平凡的張奇焱，成為社團的領袖人物。烏鴉社有今天，不只是你張奇焱一個人的功勞！是你和我，分別站在光與暗的兩端，共同維持著烏鴉社的運轉，就像你眼前的這個天平一樣，一端倒塌，另一端也會隨即消亡。

「事實上，我是為了自保才那樣說的，我不想因為與獵槍的關係而毀掉我的人生。我不想承擔這個責任。」

烏昭伸出右手，「我創造烏鴉社，代表光明，負責解決這些案件。」

小遲看了看張奇焱，沒有說話。

「……」

「我問你，當初說要殺掉張奇焱，是誰先提出來的？」

「張奇焱，你為你所做的一切後悔嗎？絕望嗎？你想哭嗎？老朋友九*九*藏*書，請告訴我你的感受，因為我現在特別特別想品嘗你此時的痛苦。」

他用那清澈的右眼看著烏昭，笑著說：「你終於說完了，這次罪犯自白的環節還真是有點啰唆啊。至於你問我的感受？」張奇焱說，「我當然是心情好得不得了啊！」

張奇焱說：「小遲是無罪的，他只是受到了你的蠱惑，僅此而已。況且，他並沒有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所有實際行動都是你做的，在這件事中，你負全部責任。」

「最後一個問題。」烏昭說，「假如張奇焱沒有發現我給你的計劃，那麼在無光之夜演唱會上，你會不會執行這個計劃，對他開槍？」

「只是因為這個計劃最終沒有成功，我才採取了第二個計劃，通過綁架謝夢語，完成對張奇焱的獵殺。如果第一個計劃成功了，便不再會有第二個計劃，謝夢語也不會死。」

「看看現在的你，為此付出多麼慘重的代價，失去了英俊的外表，失去了熱愛的音樂事業，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失去了你已經獲得的受人敬仰的王座。現在的你，只是一個可怕而又可憐的怪物，你的人生真是失敗read.99csw.com啊！」

「我為什麼給自己起名為獵槍？獵槍的槍口永遠不是朝著烏鴉，而是朝向獵物的，只有依靠獵槍打死獵物，烏鴉才有豐富的、新鮮的食物，才能存活。這就是獵槍的意義。

小遲狠狠地看向烏昭，與他四目相對。

「這也就是我同時創造烏鴉社與獵槍的初衷。」

一道閃電照亮烏昭那英俊而冷酷的臉，他繼續說道：「張奇焱，現在你應該能清楚地看到，獵槍到底是什麼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看到了吧，張奇焱，真正想殺掉你的人是他，是小遲！而我只是幫助他完成心愿的聖誕老爺爺！」烏昭笑道，「現在，你還能說出他是無辜的嗎？站在你面前的這個傢伙，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真正的罪人！是他毀了你的一切！這才是真相！」

「他們是善良的，也是殘忍的；是堅強的，也是脆弱的；是正義的，也是邪惡的；是對的，也是錯的。就像有光的地方總會有陰影一樣，人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的存在，誰也無法逃避。

「對，是你先向我求助的，而且，最開始我只是為你提供殺人道具和計劃而已，對吧？」

read.99csw.com烏昭微笑著，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道：「哦，那又是怎樣的呢？」

「……」

「人都是這樣的，不自覺地逃避著，隱藏著，偽裝著，保護著自己，不敢面對自己內心的黑暗面，卻又被內心的黑暗面驅使和支配，本能地做出許多自相矛盾的事情。

烏昭伸出左手，「我創造獵槍，代表黑暗，製造各種各樣的案件。」

「是我。」小遲並沒有迴避，「是我提出的。」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出真相嗎？你在害怕什麼？」

「現在，我要問你，第一個計劃的流產，真的是你主動放棄的嗎？」

烏昭伸出舌頭舔舔自己的嘴唇，露出興奮的表情。

「不是。是我找的你，請求你幫助我殺掉張奇焱。」

「但是，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內心的不完美，這會讓他們對自己絕望，對自己恐懼，為了保護自己那脆弱的心，他們便戴上了面具，試圖消滅心中的黑暗面。可每個人內心的黑暗，又怎麼可能被消滅呢？

「……」

「小遲……」張奇焱看著他，搖搖頭。

「不是我主動放棄的。」小遲有些艱難地說道。

小遲抱著腦袋，痛苦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