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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休止符 第六章

無盡的休止符

第六章

「這麼快?」姜每文愣了愣,似乎低估了對方的辦事效率,「好,我兩點到,你在辦公室?」
「是。」
「什麼?」姜每文抬頭望向桌后的黃紹緯,一時間沒能領會其中的意思。
黃紹緯沉默許久,終於嘆出一口氣:「事隔兩年,我也無須再瞞你了。」說話間謹慎地朝門口望了望,這才趨身向前,壓低聲音道,「可還記得三年前因破獲販毒集團走私案大出風頭的那個海關關長?」
黃紹緯一臉為難:「按規定,這屬於內部檔案,一概不允許外泄。不過……」他咳嗽兩聲,話鋒一轉,伸手拉開抽屜取出一個文件夾,「為了方便查案,我這兒也留了一份資料。唉,最近案件太多,這些個資料又亂,我一個人哪裡管得過來,哪天被人拿走一份都不知道。」
黃紹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但願這次我沒有做錯。」
「屍體由當地一名巡警發現,據說他是在夜間巡邏時,聽到大樓內傳出奇怪的聲響而進去查看,結果發現了死者。那些就是案發現場的存證照片,經勘查那只是陳屍場所,並非案發第一現場。」他頓一頓瞧向桌對面,「希望你午飯沒吃太多東西。」
窗外天氣出奇的好,不時有幾隻鴿子掠過窗前。姜每文的思緒也跟著一起盤旋,越飛越低,漸漸停留在了黎書澤的名字上。
聽完他的敘述,姜每文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不知怎的,相片中的黎書澤逐漸變形成一個在台上表演的芭蕾舞者,正伴隨著靈巧跳躍的音符翩翩起舞https://read•99csw.com
「忘了告訴你,」黃紹緯的聲音猛然在一旁響起,帶著某種不祥的徵兆,「那個巡警發現他的時候,整棟廢棄的大樓里正響著柴可夫斯基的經典芭蕾舞曲——《胡桃夾子》。」
黃紹緯看著他用力點了下頭,一臉嚴肅:「他就是海關關長黎學平的獨子!」
姜每文深吸一口氣,低頭喃喃自語:「大樓,懸挂,舞曲……兇手何以要如此大費周章?」
「嘀鈴鈴……」姜每文轉頭望一眼客廳,不耐煩地扔下筆,過去拎起電話。
「當時,甚至有人懷疑是上次圍剿行動中漏網的販毒集團成員所採取的報復行動。考慮到黎家人的感受以及警界聲譽,上頭決定將此事強壓下來,不允許向外界透露半點消息,一切調查只能在暗中進行。」
「我也是這麼想,從這點來看他的同學們多少都有些嫌疑。」
姜每文盯著手中的照片:「難不成這音樂是在替死者伴奏?」他移開目光,朝向桌對面。
姜每文又打開另一個較小的紙袋,只聽「嘩啦啦」一聲,數十張照片如瀑布般傾瀉而出。
「那這……」姜每文尷尬地托起手中的資料,意思這算不算違反規定。
姜每文待她離開後起身道:「你有事,我就不打擾了。只是……這些資料可否由我帶回去研究?」
黃紹緯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或許吧,如果他當時真是在跳舞的話。」他彈了彈煙灰,「我干這行二十多年了,還從未見過比這更詭異恐怖的兇案現場。那個發九_九_藏_書現死者的巡警因驚嚇過度而當場暈厥,接受了兩個多月的心理治療。但還是在半年後辭職,離開了警隊。」
姜每文不再多說什麼,低頭仔細查看那些資料,試圖從中找尋出蛛絲馬跡。
「沒準兒這恰恰是兇手的用意。」姜每文托著下巴思忖道,「他那樣做一定有特別的目的,只是我們還不知道。哦對了,死因和死亡時間確定了嗎?」
姜每文思索道:「是不是瘦瘦高高、從來不笑的那個?好像叫——黎什麼平的……」話音未落,不覺聳然動容,「該不會是……」
「你需要的東西查到了,可真不容易,下午到我這兒來一趟。」
「沒想到事隔兩年,你仍那麼有興趣。我剛才又仔細看了一下,真是件奇特的案子。」黃紹緯點燃一根煙,悠悠吐出口煙圈,「發現屍體的時間是在1997年3月14日。而他家人於一周前,即3月8日向虹口警方報案說黎書澤失蹤。」
「這也正是令警方頭痛的地方,兇手用十多根鋼琴線將死者懸挂于天花板下,通過其手腳和頸部的關節來控制他的動作。」黃紹緯說著又吐出一口煙圈,「這幢大樓屬於市政待拆建築,空置在當地已有半年,平時又少有人經過。兇手正是利用了這點作為陳屍場所。可我一直想不明白,兇手為何將死者懸挂起來,又為何播放芭蕾舞曲,這不是吸引別人注意嗎?」
姜每文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警方對此事件分外敏感,不允許對外透露半點風聲,原來被害人是海關要員的兒子。九-九-藏-書
姜每文點頭同意:「黎書澤是化學系的,難怪警方會這麼想。只是,恐怕警方也沒能從他們那裡問出些什麼。」
黃紹緯的提醒並沒起多大作用,姜每文看到第三張照片時,胃部猛地一陣抽搐。眼前,黎書澤的身體憑空懸吊在空曠破舊的樓層內。披散的頭髮間,兩眼泛白,嘴角微微抽起,顯出一副古怪至極的笑容。而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右手高舉過頂,左臂與肩齊平,小臂則無力下垂。兩條腿也是一曲一直。整個人宛如在空中邁步,又像是芭蕾舞蹈中的某個騰空動作被突然定格在了半空。配著那副詭異莫名的笑容,整個人簡直形同鬼魅。
黃紹緯一擺手:「都過去兩年了!再說,我也希望你看后能給我們一些幫助。畢竟,無論是老黎還是整個刑隊,都希望能早日將兇手繩之以法。」
「《胡桃夾子》——」他沉吟道,「那好像是一個有關老鼠與木偶的童話故事。」
對面傳來一聲苦笑:「沒辦法,最近發生了幾起連環盜竊案,上頭限時追查……哎?對,就放在這兒好了,哦,等等!回頭通知小樊到我這兒來一下。」黃紹緯轉頭對什麼人吩咐道,隨後又回到話筒邊,「不和你多說了,下午兩點,我等你。」說完掛上電話。
「咚咚——」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一位年輕的女警員推門而入:「黃隊,羅群抓回來一個嫌犯,說是和連環盜竊案有關。你看……」說話間瞄了姜每文一眼。
「真是盡職,星期天也不休息。」
「黎書澤事件發生時我九-九-藏-書剛入學不到半年,只聽到些零星傳聞,若不是你當年跟我提過此事,我連死的是誰都不知道。只是我一直奇怪,就算案發現場再詭異莫名,警方也不需要如此諱莫如深啊!想來其中必定另有緣故。」說罷直直地瞧著對方。
「記住,可別給我惹麻煩。」臨出門,忽又對姜每文沉聲叮嚀了一句。姜每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個OK的手勢,一側身,越過他跨出門去。
黃紹緯不得不承認:「為了嚴防消息泄露,一切調查都在暗中進行。可忙了近半年卻是一無所獲。」黃紹緯說著用力掐滅煙蒂,「雖然上面逼得很緊,可由於遲遲沒有進展,最後只得終止調查,列為懸案處理。」
兩點,姜每文坐在黃紹緯的辦公室內,手捧著他遞過來的檔案袋。
「先帶他進去,我一會兒就來。」黃紹緯揮揮手示意她先出去。
「這次我可費了不少力。」黃紹緯十指交叉,後仰靠在椅背上,「這本不是我負責的案子,好在你黃大叔群眾基礎好,檔案處好歹還賣我個面子。不過——這可是機密檔案,概不外傳。」
黃紹偉眯起眼吸了一口煙:「呵,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姜每文在電話前站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回到書房。思路被打斷,再次提起筆卻不知該寫什麼。
「兇手使用的是一架老式錄音機。當然,大樓內早已斷電,用的是乾電池。發現時裏面的磁帶差不多放了一半。也就是說,兇手離去了約有二十分鐘。」
「防腐處理?」姜每文沉吟道,「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非但要九_九_藏_書有相當專業的知識,還要具有特殊的器材和場地。」
黃紹緯點點頭:「喏,就在下一頁,死者後腦右側有被鈍器猛烈敲擊的痕迹,造成蛛網膜下腔出血,但真正死因卻是窒息。看這兒,死者頸部有明顯勒痕及皮下出血,面色發紺、腫脹,手、腳指甲發紫,眼結膜下有針尖狀出血點。另外,從死者生前無過多掙扎的跡象來看,很可能是在喪失知覺后遇害的。估計兇手先趁被害人不備,從身後襲擊死者,將其打暈后再用繩索之類的東西將其勒死。但最特別的一點是,屍體曾用福爾馬林做過防腐處理,因此死亡時間較難推斷,大約是在發現屍體前的五到六天,正好和死者失蹤的時間相吻合。」
「喂——姜每文嗎?」話筒那頭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沉穩有力。姜每文應了一聲,聽出是黃紹緯的聲音。他是刑隊專案組組長,四十多歲,兩人可算是忘年交,曾在多起案件中有過合作。
姜每文會意地笑了笑:「既如此,原件我就留在這兒了。」他將資料塞回檔案袋內交還給他,一邊漫不經心地取過那個文件夾,「好漂亮的袋子,不介意我借去用兩天吧!至於裏面的東西——」他壓低了聲音,「我保證嚴守秘密,一有發現就立刻通知你。」黃紹緯滿意地點點頭,走過去拉開了門。
黃紹緯臉上微微變色,姜每文見狀知其中必有隱情,更是不肯放鬆:「我需要知道一切情況,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
姜每文小心地打開袋子,取出厚厚一疊資料,當先便是黎書澤案發現場的詳細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