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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休止符 第七章

無盡的休止符

第七章

「就是就是,活像狗皮膏藥!哈哈……」兩人對望一眼,同時爆發出一陣大笑。半晌,花霖霖才搖頭止住笑,「好久沒這麼開心地說話了。」她怔怔低下頭,從小到大除了蘇沁,都找不出第二個可以說說心裡話的人。對於那些整天在她身邊打轉的男生,她只是敷衍了事而已,想到這裏,臉上不覺露出寂寞的神情。平日里只見眾星捧月,又有誰知道月亮的那一份寂寥與清冷。
「哦,我都差點忘了杜平不是你們系的。」姜每文輕輕插了一句。
花霖霖微微一愣,忽然端起咖啡轉了轉眼珠:「那你看我是哪種女人?聰明的,還是不肯上當受騙的?」
姜每文吃了一驚,說蘇沁結婚的消息還是頭一回聽說,想不到她年紀輕輕竟已為人婦,不覺訥訥道:「真的?倒是沒想到。」
姜每文聽到最後一句話,不覺抬眼看了看她。
「不,不……」姜每文稍稍向後,「我並不關心怎樣處置兇手,我所關心的只是事件的真相。它是一道棘手且有富挑戰性的題目,用來考驗我們的頭腦與毅力,我不甘心認輸,就是這樣。」他再一次面向對方,「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只要你肯幫助我。」
「因為你特別,」他頓一頓,「壞得特別。」
姜每文自然明白,笑笑叫來侍應生。回頭見她將百合小心地放在一邊,隨意道:「看樣子你很喜歡百合。」
姜每文看了一眼手中的書:「剛巧路過,隨便逛逛。」心中卻在盤算如何從她嘴裏了解一些當年的情況。
姜每文故意板起面孔:「所以我總覺得發明這種咖啡的一定是個女人。」
許久,他漸漸收起笑容:「好了,不與你鬧了,我需要知道黎書澤出事前後的情況,想想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呵!那就難怪這裏的生意這樣好了。」她唇開一線,露出顆顆晶瑩潔白的牙齒,「只因這世上,花言巧語的男人實在太多。」
姜每文關心蘇沁是因黎書澤的關係,聽說兩人曾一度是戀人。可惜的是蘇沁在那起事件發生后不久就畢業了,一直沒機會和她接觸。那天碰巧在學校遇見,亦是出於這個原因主動與她結識。因此初聞蘇沁結婚時雖吃了一驚,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對花霖霖後面的話倒也沒多加在意。
如花霖霖這般的女孩,耐心必是不佳的,久候不見動靜,不覺急躁起來:「到底是怎麼了,低著頭不吭聲。」
花霖霖的厲害他是親眼見識過的,知道一個應對不妥,立時就有「殺身」之禍。於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那得看對怎樣的女人,如師姐這般花容月貌,多些工夫研究也無妨,只怕是沒機會。」
「Cheers!」杯盤清脆的撞擊聲中徜徉著兩人歡快的笑聲。
花霖霖先前已九九藏書隱約猜到,此時一經證實,不覺皺起眉頭:「你為何對此事如此關心?」
「若將蘇沁比作清澈的果茶,那你一定是這杯濃烈的愛爾蘭咖啡。」姜每文輕輕攪拌著咖啡,勺子碰撞杯壁,不時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清脆悅耳。
「我?」姜每文聳聳肩,「我可不通古文,背不出『蝶戀花』,只怕要讓你失望了。」
女人無一例外地喜歡聽人誇讚她美貌,花霖霖自然也不例外,雖明知這話玩笑的成分居多,但臉上還是忍不住綻開笑容。但她卻故意沉下臉來:「只怕你待會兒恨不得自己也變成漂亮女人。」
「我們不是搭檔嘛!」
「韓思齊,那你有沒有他的聯繫方法?」
姜每文淺啜一口咖啡,繼續兜著圈子:「苦澀醇郁,回味無窮,杜平的福氣不錯哦!」
「什麼?!你是說——」
花霖霖點頭同意:「一定是個聰明女人!」
「真奇怪,才喝一次就上癮了。」花霖霖攪拌著咖啡自言自語,「你說得對,這裏的愛爾蘭咖啡真的很不錯。」她端起杯子至鼻端嗅了嗅,「以後來這裏時可要記得想起我。」
花霖霖如願以償,立時挺起胸膛,一副天塌下來我頂著的架勢,惹得姜每文暗暗好笑。那認真的模樣著實俏皮可愛,瞧著她放下小姐架子,露出天真率直的一面,連姜每文都不覺為之心動。不得不承認,花霖霖的美實在不在蘇沁之下,混雜著野性與嬌俏,別有一番風韻。
花霖霖「啊——」了一聲,想不到他想象力竟這樣豐富:「我穿婚紗?做夢都還想不到那一天呢!」
花霖霖后怕地點點頭:「他是在聽到同學的驚呼后才意識到的。而且事後也一直儘力淡化此事,在老師面前只說是自己不小心。」
姜每文不解:「為什麼?」
姜每文撓了撓頭:「怎麼記性如此好,我還以為你不願談起那些事。」
「所以才要點愛爾蘭咖啡,用苦澀來保持清醒。」他用小銀勺輕輕敲擊杯口,發出「叮」的一聲響。
「當時我就在他們身後,清清楚楚地看到是那個同學發現黎書澤受傷的。」
姜每文打蛇隨棍上:「揀日不如撞日,既然那麼巧碰到,便是有緣。嗯……我記得前面不遠處有家咖啡店,不如去那裡坐坐。」
姜每文饒有風度地做了個請隨意的手勢,花霖霖笑著翩然起身:「我自己去點,小心哦!說不定我每種咖啡點一遍。」
姜每文仍是無語,低頭怔怔地擺弄手裡的小勺子。
平日里只有別人替花霖霖分憂,難得今日她有興緻親試身手,怎奈對方卻不領情,頓時激起她一股爭強好勝之心:「什麼你的我的?我問你,我們算不算朋友?」
「這個世上有人愛喝酒,有人愛唱歌,有人愛九-九-藏-書賭錢;而我想要做的就是找出事件的真相,無論它發生在多久之前。黎書澤的死是迄今為止我所遇到過的最離奇的事件,連警方都對此束手無策。」姜每文頓了一下,認真地注視著對方,「我不知道該怎樣向你解釋,對我來說,邏輯就像一部巨大複雜的機器,任何一個環節的停頓都可能造成整個體系的癱瘓。我無法忍受有解釋不通的事情,你明白嗎?我的世界不存在死角,一切都必須具有合情合理的理由,否則它將一輩子壓在我心裡頭,令我寢食難安。」
花霖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她凝望對面,似有些怔住,半晌,忽然抽出手,用力揉揉姜每文的頭髮:「小傻瓜,我可不是你那些小師妹。」說罷仰頭將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伸手抹抹嘴角,「想要我開心,就再請我喝杯咖啡。」
花霖霖照著他的話深深吸了口氣。窗外,天邊的晚霞已漸漸褪去,街道、行人都變得模糊起來。頂部柔和的燈光下,她緩緩閉起眼睛,努力回到慘案發生前的那一段時光……「我總覺得黎書澤是個相當古怪的人,性格內向,少言寡語,從不談及家裡的事。常常一個人坐著發獃,卻不知怎麼當上了學生會副主席。但我必須承認,他的辦事能力的確高人一籌,感覺比同齡人成熟得多。蘇沁是在大二快結束的時候才開始和他交往的,挺突然的,當時我都嚇了一跳。不過總的來說,除了脾氣有些古怪之外,他還是相當不錯的,長得也帥,比起那個杜平來可要強多了。呵,對了,也就是通過他,我才認識杜平的。」
「我也一直很奇怪,特別是黎書澤還竭力隱瞞此事,我幾次想問卻又不敢。」
姜每文暗笑一聲,表面上卻仍一本正經:「但是——我喜歡。」
花霖霖有意結識姜每文,當然不會推辭。轉念又想到他對蘇沁大有好感,估摸著喜歡淑女類型。當下裝起斯文,輕移蓮步,款擺柳腰,跟著姜每文前往咖啡店。
「呵呵!是啊,我們是搭檔。」姜每文微微笑道,「我越來越喜歡這個稱呼了。」
「朋友?」姜每文佯裝愣了愣,轉眼向她,「應該——算是吧!」
「沒什麼,那種場合下,人難免會激動。」花霖霖聽他提起上次的事,興緻頓減,懶洋洋地回應道。
誰知姜每文卻搖了搖頭:「她不一定聰明,但卻一定是個不甘心受男人騙的女人。」
姜每文皺起眉頭,抿緊嘴唇,好似猶豫不決。一番掙扎后終於抬起頭來:「好吧——那我就告訴你。」
「我有那麼難相處嗎?」花霖霖嗲聲嗲氣,半側身向前,小巧的下巴輕輕壓在手背上。
姜每文不等她說完便打趣道:「若那樣,你豈不是要吃虧了?」
「是九九藏書什麼?」花霖霖挑起一條眉毛,更是不解。
「呵呵!我若是邦女郎,那你不就是……」
「是嗎?其實我們也只見過一次面而已。」
姜每文會心一笑,舉杯道:「一定,為了咖啡與回憶,Cheers!」
「嗯,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父母常在客廳中擺上一束,漸漸地便成了習慣。」
花霖霖聞言笑得花枝亂顫,暗贊這小鬼頭才思敏捷。只可惜這陣笑過後,本性暴露,那淑女形象早拋到爪哇國去了。於是理了理秀髮,索性回歸自然:「蘇沁時常提起你,看來對你印象不錯喲!」
「哎呀,」花霖霖淺笑薄怒,「都過去的事了,還提來笑話人家。」
說完連自己都不覺笑出聲來,瞥了一眼姜每文,忽而深情款款地凝望他:「那你能否再幫我看清楚一些,我身邊的那個人是誰?」
見對方答應,姜每文面露喜色,示意她先鎮靜下來:「從現在起,我們就是搭檔了,我需要儘可能多的了解當時的情況,所有關於黎書澤的,那些發生過的事能帶我深入他的內心世界。你只要試著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來,別害怕,深吸一口氣。對,就這樣,放鬆下來,一點一點地去回憶……」
「這裏的愛爾蘭咖啡做得很不錯,不知師姐是否有興趣?」姜每文坐定道。
「哦,怎麼說?」她好奇地仰起頭。
「呵,真是好習慣。滿室幽香,名副其實的『聞香識女人』。我雖不會跳探戈,但所幸還有雙好眼睛。」
「為感情?」花霖霖小心試探道,見對方搖頭,便沒了主意。花霖霖出身富裕,樣樣事都有父母擋著,對她來說,男女感情便是天大煩惱。
姜每文漸漸停了下來,仍一手捂著肚子:「剛才你說『我願意』的時候,彷彿見你步入教堂,身披婚紗面對神父的樣子。」
「後來就沒再聯繫?我才不信,瞧你們的樣子,交情不淺哪!唉——只可惜,她已經嫁人嘍!」
「她淡然素凈,你熱情不羈。何況,愛爾蘭咖啡的製作工序最為複雜,就好像你,明明坐在眼前,可總讓人感覺琢磨不透。」
「哦,對了!上次真是抱歉,打擾了你們的聚會。」姜每文咳嗽一聲,開始進入正題。
花霖霖探頭瞧一眼書名,誇張地伸手掩住嘴:「小師弟,你對女人的興趣不小嘛!不寫小說,改作女性心理研究了?」說著誇張地叉手彎下腰,咯咯笑個不停。
花霖霖眨眨眼:「哦?」
花霖霖掃興地甩甩手:「不要提他,我們沒什麼關係。」說罷又饒有興緻地望向對面,「不如說說你啊——推理界的新寵,故事一定不少吧!」她嘴角含笑,媚眼如絲,真是千嬌百媚。
花霖霖用一種奇特驚訝的眼神望向姜每文,從她略顯茫然的臉上無法得知她心https://read.99csw.com裏在想些什麼。一陣猶豫之後,她終於咬著牙點了點頭:「我該怎麼做?」
姜每文被反嗆一口,立時頓住笑,對著她眨了眨眼睛:「我只看到他的背面,我想,恐怕只有神父才知道那是誰。」
侍應生端來咖啡,濃濃的咖啡混合著白蘭地散發出的濃郁香味。
姜每文深表理解地點點頭:「看得出來,還粘勁十足,搭上了怕甩都甩不掉。」
花霖霖從未見過對方如此認真嚴肅的樣子,當下有些害怕:「你,想要抓住兇手替他報仇?」
姜每文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時間剛過四點。路過一家打折書店,他順便進去轉了轉,買了本F.R.施賴勃的《人格裂變的姑娘》,出門時,恰巧與一個熟悉的身影打了個照面。
「我打算為你寫個故事。」
哪知姜每文聽后先是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出來,開頭還忍得住,漸漸竟靠在位子上笑到肚子痛。花霖霖不明所以,滿臉疑惑地盯住他:「喂——好端端的你笑什麼?」
「呃——韓……韓思齊。好像還和黎書澤一個寢室。」
「因為漂亮女人不僅會喝咖啡,而且還有個男人替她付賬。」
「啊?!」花霖霖一愣,吃驚地瞪大眼睛。
「那太好了,這件事就拜託你了,查到后立刻打電話給我。」見她信心十足的樣子,姜每文露出一臉的讚賞,「真是個好搭檔,才貌兼備,說不定哪天被推薦去好萊塢演邦女郎。」
姜每文托著腮幫望向窗外,清秀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的憂鬱:「那是我的問題,該由我自己來解決。」
「我剛在隔壁買花。」說著抬高手中的一大捧香水百合,靠近鼻端嗅了嗅,「嗯,我最喜歡這個味道,放在客廳正合適。你呢,來買書?」
「我?為什麼?」花霖霖顯得饒有興趣。
「我忽然有個有趣的想法。」
姜每文扭過頭,似滿腹心事,臉上還勉強擺出笑容:「沒什麼,有些心煩而已。」
花霖霖正在興頭上,忽見他如此,不覺詫異:「你怎麼了?」
「姜每文!」對方面露欣喜,如貓般精緻的臉龐笑眯眯地注視著他。姜每文也報以一笑,他當然認識來人,嬌媚的神態,修長的體型,不是花霖霖是誰?
姜每文開始還低著頭,一手揩著鼻子哼笑,慢慢卻停下來望著她,輕聲道:「你若願意,我常常陪你聊天。」
「他是學法律的,因為是學生會主席的緣故,所以常和黎書澤一起工作。時間一久,大家也就慢慢熟識了。剛開始感覺還不錯,挺乾淨的,人又機靈。可時間一長,才發覺他遠不如黎書澤穩重實在。上次聚會也只是藉著是我男友的名義混在一起參加,其實,我壓根兒就沒有正式承認過。」
咖啡端上來,又是愛爾蘭咖啡。姜每文吸了一下鼻子:九九藏書「怎麼……」
花霖霖隨即正了正身子,撐著頭努力回想,許久才開口:「記得他出事前一個月,在一堂實驗課上出了起小小的事故。一名同學不小心將氫氧化鈉溶液濺到了他的手背上,造成皮膚灼傷。」姜每文聞言湊近身子,不明白她為什麼提起此事。
「嗯……這件事你還告訴過誰?」思索片刻后,姜每文問。
花霖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釋道:「我當時只是覺得這與他的遇害或許沒什麼關係,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沒有告訴警方。」
姜每文氣喘連連,吃力地擺擺手,好一會兒才喘著氣道:「呵呵!不……不是笑你。是,是……」
「我願意!」
花霖霖聞言做嘔吐狀,姜每文則對著她呵呵而笑,店裡到處洋溢著輕鬆歡快的氣氛。
花霖霖搖搖頭:「我在校時就不怎麼和他說話,畢業后就更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哦,對了!我可以上網查一下我們這屆的校友錄,或許能找到也不一定。」
花霖霖生性直爽,沒工夫跟他嚼文:「應該也好,不應該也好,總之我想幫你。若信得過我,就不妨將你的煩惱講來聽聽。」
「以後別老『師姐師姐』的叫,怪生分的,直接叫我名字好了。」花霖霖看似不經意地丟出一句,實則害怕聽到這個「姐」字,在她耳中,恨不得人人管她叫小妹妹。
「沒了,除了你,我自始至終沒跟任何人提過,包括警方在內。」
「你說說看,或許我可以幫忙。」
「校園七大浪漫傳說,怎能說是笑話。如此經典,怕是天天提都不嫌多。只是——」說著突然打住,嘆了一口氣。
姜每文摸摸腦袋:「這倒是真的,只不知道有沒有人肯替漂亮男人付賬。」
「好啊!哪怕你喝一晚上。」
姜每文臉上疑惑更甚,喃喃自語道:「氫氧化鈉是強鹼性溶劑,具有很強的腐蝕性。若說沾到皮膚上而不察覺,這怎麼可能呢?」
這稱讚聽在耳中自是暖洋洋的十分受用,花霖霖心下一喜,輕輕甩上一句:「機會可要自己把握哦!」
花霖霖瞧在眼裡,斜睨著他悠悠道:「結婚都半年了,丈夫是醫學院最年輕的課座教授,一表人才,與蘇沁可算是郎才女貌。」
姜每文想也不想,靠近她正色道:「在我看來,你只屬於一種女人——漂亮女人。」
「其實這件事和你也有關係……」瞧著她瞪大眼睛、豎起耳朵傾聽的模樣,姜每文定定心神,咳嗽一聲道,「就是兩年前黎書澤的死因。」
姜每文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也不知是否認可了她的解釋:「那個同學叫什麼名字?」
重新落座,花霖霖又回復到先前樣子:「好了,總不能讓你白請,還想知道些什麼?」
花霖霖掩住嘴笑得別轉頭去:「寫小說的都如你這般甜言蜜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