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美了。」

房間里的燈感應到他們的腳步自動亮起來，安格里·海因攙著嵐月走到了落地窗前。窗外還是那片美麗得讓人迷醉的景象，但安格里·海因的眼睛卻無法像以前那麼專註地看著它們了。

「還是坐下來吧，我的手很累啊。」他望著嵐月的側面輪廓，覺得他的膚色讓人很擔心。

「因為我們是人啊，人是那種只要想活，就能活下去的東西。比如隔離區外的那些傢伙，變異情況那麼嚴重，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在淡綠色的熒光燈下，嵐月中尉睡得很平靜：失血后蒼白的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裡，突然變得很瘦小，勻稱的呼吸聲伴隨著他單薄的胸膛一起一伏。原本滿是污血的衣服已經扔在了地上，他不知什麼時候換上了一套白色的襯衫，鬆鬆地敞開了領口，露出線條優美的鎖骨。也許是因為「紅色編隊」制服顏色的慣性影響，中尉的所有衣服都是白色的，讓他始終給人一種一塵不染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安格里·海因驚異地發現自己居然滿腦子都是關於他的想法！

「你醒了。」安格里·海因不自然地捻熄了煙：「抱歉，我忘了。」他笑著回過頭，中尉已經睜開了眼睛，雖然朦朦朧朧的，但還是精神了許多。

「那麼他進來做什麼呢？」

安格里·海因隱隱九*九*藏*書有些遺憾，這時剛好傳來了傑米的叫聲——

安格里·海因小心地把手放在他的腰上，慢慢走出了卧室。

太可笑了！因為他救了他嗎？還是因為自己不小心忘了他是個……軍人。

「算了，如果你堅持。」安格里·海因有些無奈地伸手扶起他，「還是叫我安吧。」

拉赫·李上校很專註地看他的報告，安格里·海因可以想象他眉頭皺在一起的樣子。

——但是他救了他。

不是這個原因，笨蛋！

「我可以想象陽光下的67區會更美。」

安格里·海因轉過頭看看嵐月：「我該說什麼呢？這個傢伙果然很有問題！」

彷彿為了清醒一下頭腦，安格里·海因掏出「紫菊花」點燃，深吸了一口，吐出輕紗般的煙霧……

中尉聽從了建議，緩緩靠在了沙發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穿軍裝的緣故，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近乎柔和的神態，那種帶著讚賞的眼神一直落在窗外。

客廳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嵐月用手指在屏幕上敲打著那些血淋淋的現場照片。

「我想……」

「這個……」小個子男人皺著眉毛搖搖頭，「完全沒有反應。」

「是嗎？」他揉揉有點蓬亂的頭髮，「……我想起來走走……」

他看了一眼隔壁的卧室，嵐月大概已經睡著了吧？也許是他大九九藏書意了，他應該把那些F-997給這兩個人都配上，如果再被襲擊就可以好好保護自己……

「還有一會兒。怎麼？你比我還急。」他腦子裡就只有這些嗎？

「以前沒有，所以現在我們得好好找找原因。」

嵐月扣好領口的紐扣，忽略了他這句話：「瓊斯中尉的分析結果出來了嗎？」

「那麼我們可以回頭查看一下其它案例，找找有沒有相似點，也就可以知道他這樣做究竟是個人行為還是……有組織的行動。」

啊啊，真的會有這種事！

「我想起來。可以嗎？少校。」

在突發的危險面前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掩護他，究竟該怎麼來看這個傢伙呢？

「我小時候也喜歡做夢，」嵐月的表情就像在夢中，「我最渴望有一天能看到陽光……不是模擬室里的假象，也不是人造的仿製冷光，我想摸摸真正的太陽……」

「……年齡大約在十八到二十二歲之間，大腦、內臟、骨骼都發育正常，也沒有致命的輻射病，但皮膚有嚴重的硬化現象，另外血液中的有毒物質含量很高……」

安格里·海因拾起地上的衣服，刺鼻的血腥味令他皺起了眉頭。他在床邊輕輕坐下，表情複雜地打量著嵐月；其實他真的長得不錯，如果要和自己的女伴兒相比，可以說比伊麗娜的成熟多了一分ｈｔtps://rｅａｄ•9９csw•cｏm清秀，比愛潔里絲的媚惑少了一分俗艷，纖細的身體有女性所不具備的強韌，修長的手指上略顯突出的骨節正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力量的表現。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不，他又想錯了；傑米是需要的，可實際上嵐月有能力對付一切突發|情況，這次是一個不小的「意外」罷了。

「五個小時而已，不用擔心。」

「好多了，謝謝。」嵐月撐起身子，「我睡了多久？」

安格里·海因的雙手靈活地在觸摸鍵盤上滑動，屏幕那頭正是他的上司。

他應該是冷靜而且理性的人，因為在這兩天短短的時間里，安格里·海因知道他把什麼都分得很清楚，除了眼前的任務他很少談其它話題；他是冷冰冰的，和自己處理工作的方式完全不一樣，幾乎就是為軍隊而生的人。

「僅僅是製造混亂嗎？」少校沒有對中尉的想法表態，「我害怕的是這個傢伙背後隱藏著什麼。」

「嗯哼？」少校注意到嵐月中尉的遲疑。

他最後的這句話讓安格里·海因和傑米都不自然地動了一下；如果答案是後者，他們面臨的將是從未遇到過的大問題。

安格里·海因看著移動屏幕上的分析結果，再一次對瓊斯中尉的速度和準確程度表示敬佩：「太好了，你真是個天才，傑米！那麼關於read.99csw.com對麻醉劑的反應呢？」

「不怕傷口裂開嗎？我這裏可沒有更多的止血帶了！」

半個小時后他敲下最後一個字母，合上了電腦。

「如果是這樣，那麼根本不存在什麼『適應性超強』的說法，他被捕獵時中的麻醉槍是無效的，也就是說他是故意混進來的！」

今天他們運氣是出奇的差，可是也證明上校的猜想變成了事實：絕對有人知道了他們的行動步驟，而且已經開始動手阻撓！他們能做的不光是調查，還要隨時警惕來犯的對手。

安格里·海因愣了一下：「那個啊，大概十歲左右吧？我小時侯可是一個有遠大人生目標的孩子。」

「陽光？」少校嘴裏有一絲嘲笑，「那種東西會出現嗎？要看可以去模擬室里享受一下。」

「這不可能！」傑米叫了起來，「沒有一個界外人會用這種方式自殺！」

在一瞬間安格里·海因幾乎以為他是另外一個人；這麼溫柔的、近似於童話一般的語言，怎麼也不可能從他嘴裏說出來！那種眉梢眼角都帶著笑的表情就像一個孩子——不，其實真的和他初見他的感覺一樣，像個天使。

「是啊……我都忘了。」嵐月用手輕輕壓在傷口上，「少校，你還記得你想成為機械師是多大的時候嗎？」

「詳細點兒！」

「怎麼樣？還痛嗎？」

「也就是說，因為他九*九*藏*書體內的毒素含量太高，輕微的麻醉劑根本不起作用！」

「在傷員面前怎麼能抽煙呢，少校。」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

「我想他是找了一個最有效的方法進入67區：只有黑市上的人最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界外人運進隔離區中心，否則他們身上超標的放射性和病菌很容易就被警備隊的探測器發現！」

嵐月的臉上有些失望：「我總在想，為什麼我們可以在黑暗中生活這麼多年？」

「我現在有力氣了。」嵐月有些固執。

全息電腦在圖象和聲音信息的傳送上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可是過大的發射頻率很容易被發現，所以在有需要的時候也得用比較原始的辦法。

其實在包紮的時候他用了少量的麻醉劑，否則那個傢伙一定會因為疼痛而無法入睡。安格里·海因站起來伸伸腰，推開了卧室的門。

「當然，這裡是最靠近赤道的一個區嘛！」

可惜這種表情只持續了短暫的一剎那：「抱歉，就當我發瘋吧。」嵐月勉強沖他咧咧嘴，「我的傷口又疼起來了，得說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少校，少校！我完成了！」

他站起身看了看鍾，才剛剛16：00——儘管黑乎乎的天空再也不能讓人產生清晰的時間概念，可是現在的人們依舊沿用著史前的記時方法——那位傷員已經睡了五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