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工作幾乎又落在了安格里·海因身上。

「為什麼現在提這個？」

「任何人都可能是敵人，我沒有同伴。」安格里·海因尖刻地笑了，「作為一個情報軍官，必須懷疑一切。」

「只有我能那麼做。」安格里·海因還是忍不住掏出了煙，卻沒點燃，「……我把所有人騙進了發射塔的地下室，準備監禁他們，可惜我的隊友很快看穿了這道不正常的命令，我來不及思考就打爆了他的腦袋……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接著就開始騷動，我按下了隔離門的開關，35個人被關進了地下室，然後我把高壓電槍接到了地下室的消防水道上，打開了閘門……當時那麼厚的合金門也沒能擋住那股焦臭味兒……」

一陣沉默后，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兩個近乎嘆息的音：「……青葵。」

……

「我一個人保住了發射塔，以及……聯合政府的安全，在三個月後被授予宙斯勳章，但是卻落下了一個後遺症——只要我不抽煙，嘴裏就能嘗到血腥味兒……」

這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嵐月——不，應該叫他「青葵」——像極純凈的水，不起一絲波紋，柔柔的，似乎沒有東西能打破這種柔和；漆黑的眼睛甚至比外面的天空read.99csw.com還要沉寂，安格里·海因第一次發現自己以前竟從來沒有看到裡邊最深處的東西。

安格里·海因幾乎要痛恨眼前的人；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啊，從來就沒有想從事那種職業，我的目標是做一個軍人，一個最好的軍人！」

他當然知道；「貨物」還是沒找到，界外人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他們全部都不清楚！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硬的已經不管用了，而克拉拉·歐羅上尉說的催眠法更是愚不可及——因為檢查后發現犯人已經受過反催眠暗示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現在才來提審你嗎？」安格里·海因有種莫名其妙的挫敗。

「不，不對」少校煩躁地揮了揮手，「因為……至少有一件事我沒有說謊！你是我職業軍人生涯中最可怕的失誤！」

他從來沒有如此討厭過接受任務，特別是這種任務！

「你要明白我為什麼破例讓你回來參加專案組！」

「哦，夠了！」安格里·海因終於憤怒地提高聲音，「為什麼我們要做在這裏說這些該死的、無關緊要的東西？我不是為了這些才來見你的？」

「在聯絡器上動手腳嗎？」安格里·海因似乎不願意過多談論細節，「軍務read.99csw.com部想查一個特殊的發射頻率是很簡單的事，從頭到尾我們都是被監視的，所以你在莎士比亞大劇院時用虛假的發射信號誤導我也只能瞞過一時。想一想，當時門上沒有破壞的痕迹，誰能在特殊時期讓那麼富有工作經驗的吉米輕易開門？」

這是他對今天兩個人見面的評價，他討厭自己由主動變為被動，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暴露出那麼多好惡，翻出藏了那麼久的秘密！還有……他想不通為什麼最後自己倒像個囚犯，困在他的眼睛里。

空氣中只有沉默和刺鼻的藥水味兒在肆略，在這樣乾淨的地方安格里·海因的腦子裡卻不停地閃過那些噁心的屍體，還有他們耳朵後面的小傷口，不過記得最清楚的還是「中尉」腰間血肉模糊的一刀：

「你想想自己都幹了什麼，我讓你見他不是為了說這麼多的廢話！」

「7個小時后叛亂分子接近了發射塔，好在我能熟練地布置地雷帶，而發射塔的電力足夠支撐一次3000T級的爆破，等他們全部進入雷區后只要按一下電鈕就夠了……那一天，空氣里好象都漂浮著血霧，周圍方圓一公里的地方只有我一個活著的東西……」

「用身體來做防護罩，使探測器rｅａd•９９cｓw•ｃｏｍ無法檢測原本就不大的放射能量，你們其實是很聰明的。」

「不想說點什麼嗎？」他開始煩躁地用手指敲打著桌面。

「哦，確實是這樣吧。本來我在想，也許不弄壞門就可以照應你所說的『有內奸』這回事，看來做過頭了……這麼說我在審訊『竹君』時演的戲你也全看穿了？」

安格里·海因一愣，喉頭咽下一股重複的衝動。

「說話，親、愛、的！」他咬牙切齒地瞪著紋絲不動的那個人，「我想現在我至少應該知道你的名字吧？」

僵硬的空氣似乎因為他的話有一瞬間地流動，不過立刻又凝固了。

「這是軍務部的決定，我……沒有過去那麼自由了？」

「希望我這麼叫你嗎？」

為什麼？

「我相信你們查不到這方面的資料，因為這跟本不入檔，所有的記載都不過是某某在何年何地被授予何種獎勵；在這裏，只要有成績就夠了，原因並不重要。而一旦獲得了這種勳章，就意味著你將走在最狹窄的上行通道里。」

67區的天空漆黑一片，人造太陽已經降下去了。

「這就是你一開始就能懷疑我的原因嗎？你根本不相信別人，不管是同伴還是敵人。」

犯人有些不自然地笑起來：「這倒也是…read.99csw.com…您真聰明，少校。」

真的愛上他了嗎？

這句話讓對方愣了一下。

「你太讓我失望了，安！我原本以為你只是一時糊塗！」

愚蠢的對話！

「無所謂。」

「你不是曾經問過我為什麼會得到宙斯勳章嗎？」

這是什麼對話啊？

「青色的『青』，葵花的『葵』。您應該會寫這兩個漢字吧？」

「說什麼？」犯人依舊無所謂，「那個……你應該知道了，殺死吉米·瓊斯的也是我。」

他真的應該呆在油畫框里，而不是像標本一樣被人泡在T5溶液中。

「哦？」

「長官，難道……您真的愛上我了！」

室內溫度又降低了幾分，連青葵也微微打了個哆嗦。

「看來我們都很不誠實。」青葵用手理了理耳邊的亂髮，「你可以不必指責我的欺騙了！」

一切都不是為了我，甚至包括你所有的溫柔與微笑。

青葵的手慢慢放了下來，他趴在桌子上，用一種非常奇特的眼神望著對面的男人：

……

「不客氣。」

「發音困難嗎？」他嘲笑他，「還是你認為我根本不會告訴你？不，其實對這種事我不會太堅持！」

「那年你二十五歲，年輕有為啊。」

「那什麼所謂的『成為機械師』的理想也是可笑地台詞吧？」

他光https://read.99csw.com著上身坐在窗台上，手上夾著一支紫菊花，旁邊放著久違的紅酒，帶著煙塵味道的風吹動他銀灰色的長發。電話在嘟嘟作響，上校的訓斥彷彿還有餘韻。

安格里·海因不知道自己向來聰明理智的腦袋到底出了什麼差錯，似乎一切都在接觸到那個人以後變得無法控制。

「你要力挽狂瀾？」

「QING？KUI？」

「不，你演得好極了，他配合得也很好，只不過你說的中文給了他太多的暗示；什麼叫『同胞』，什麼叫『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要求你說英文並不表示我不懂中文；我想同一個民族之間總會有辦法溝通的，從這些常用成語上他就可以明白你是誰。」

「你的口氣真讓人不舒服。沒錯，那是我最成功的一次任務：我的小隊一共36個人，在21區邊界上伏擊280個妄圖進攻數據發射塔的叛亂分子，其中有一個是我同期畢業的隊友，比我小5歲，成績卻與我不相上下，我承認他是個天才。但到達指定地點后我在無意發現，有人竟然暗地裡破壞的通訊聯絡設備，並且準備從內部引爆發射塔，我找不到任何線索來查明姦細，我保證自己的忠誠，卻沒有辦法保證其他人，而一旦發射塔失守，整個聯合政府的東半球地區就會失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