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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序幕

別去想那些無聊的信了,不過是什麼人的惡作劇罷了。
迪安努力想搞清楚眼前的狀況,然而不管他的腦子轉得有多快,都無法想明白這詭異的場景。沒等他開口,也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戴面具的人從他的——或者是她的——棉衣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對準了迪安。
他轉身走回前門,突然發現要開門就得把柴火換到一隻胳膊上,沒等他抱好柴火,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像極了腳步聲。他背脊發涼,寒毛直豎,心跳加劇,他撇過頭去,卻沒發現任何異常情況。
又來了,那奇怪的聲音。一定是風,不然還會是什麼?也許是野獸,浣熊、負鼠,要麼就是只流浪狗,狗熊這個季節還在冬眠。
他打開門廊的燈,握住門把手,屋門打開的那一刻,刺骨的寒風直撲到他的臉上,他不由得渾身一抖。關上門,他往前門的北邊走去,柴火整齊地碼在那裡,他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兩隻胳膊就抱滿了柴火。
迪安哼了一聲。別那麼沒用啦。
收到死亡恐嚇信算不算是無法解決的事情呢?
「狗東西!」他大喊一聲,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他拉開彈匣,檢查了一下,的確是空的,沒有子彈。他伸手在櫥頂的小架子上摸了一圈,什麼九*九*藏*書也沒有,只摸到一手的灰塵,難道他真指望能找到一盒子彈嗎?
一次。
那人開槍了。
迪安枯瘦的手顫抖著從髒兮兮的窗戶上撩起格紋窗帘,警惕地望向外面的黑夜。一彎上弦月掩在薄薄的雲層中,月光忽隱忽現,冷風嗚咽,彷彿在嘲弄他的無知。這是在對他施以警告嗎?
這他媽的是什麼意思啊?每天都有午夜,難道不是嗎?
上帝啊,都過了一輩子的時間了。賈里德今年四十八歲,鰥居,兩個兒子已經長大成人。賈里德的成功是他永遠也做不到的。賈里德過著正常的生活,一直並且會永遠這樣過下去;迪安的人生是失敗的,一直並且可能永遠這樣過下去。他結過四次婚,也離了四次婚,只有一件事情,他做對了——就他所知,他從未造出過孩子來。
迪安點著火,重新放好撥火棒,然後去廚房準備咖啡機。剛走到小屋起居室中間,他又聽到了那惱人的聲音,像是踩過干樹葉的腳步聲,他停了下來,屏息靜聽。
他的心急速跳動,汗水濡濕了手掌,緊張和疑慮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他心想,要不要把爺爺放在壁櫥里的獵槍拿出來,在他和賈里德小的時候,爸爸總會放一盒子https://read.99csw•com彈在壁櫥頂部的架子上,不讓他倆拿到。可是,就算他真的拿到那盒子彈,又能怎麼樣呢?
機票是賈里德寄給他的,他哥哥不放心把錢直接給他。要是在過去,他就會拿這些錢去買毒品。他不怪賈里德,他沒做過什麼可贏得別人信任的事情,也許現在的他是清醒的,不吸毒也不酗酒,不過就連他自己都知道,不用費多大工夫就能讓他重新走回老路。假如有事情發生,假如這事情他無法解決,他就會回頭,重新陷入醉生夢死的狀態,這種情況在過去一再發生。
定定神,你這是在胡思亂想。沒有人會來這裏,沒有人會在這隆冬臘月走到密林深處只是為了嚇唬你。
他好不容易騰出了一隻手,就在他抓住門把手的那一剎那,那聲音又來了,這一次更近了,他聽得更真切,是有人走在行車道和前門之間蓋滿了樹葉的石子路上的聲音。
冷靜,兄弟。
他還要再多拿些柴火進來,然後給床鋪上乾淨的床單。次卧室一直是他和賈里德合用的,他一放下旅行箱就發現床墊上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他在門廳的壁櫥裏面找到了枕頭和毯子,還有一疊床單。一想到要出門去,他就頭皮發麻,外面寒風陣陣,還有詭異瘮九九藏書人的聲音。萬一那聲音不是野獸走過發出的聲響呢?
迪安走進主卧室。度假的時候,這是他父母住的房間。打開弔燈,他拉開壁櫥的門,櫥是空的,只掛了幾隻金屬衣架,爺爺的槍就在最左邊的角落裡。他伸手進去把槍拿了出來,手握武器頓時讓他有了安全感。
他應該在收到第一封信之後就去報警,但他沒有,每收到一封信,他都對自己說這肯定是最後一封。在過去這幾個月里,他一共收到四封列印出來的信件,內容簡單明了,開頭都一樣:午夜即將來臨。
「冬天我們基本不會去那裡,而且我和兒子們都喜歡過過艱苦的日子,就像爸爸以前帶我們過的那樣。」
他笑著轉回身,打開前門,把柴火抱進屋內,身後的門還開著。他把柴火倒進壁爐前的木箱,直起身,冷風從開著的前門直灌進來,他轉過身,準備走過去關上門。突然,他呆住了,有一個人站在了門裡面——男人還是女人,他分辨不出——來人穿著非常厚重的棉衣和靴子,戴著手套,還有一隻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具。
笨蛋,裏面沒子彈。
三次。
爸爸,迪安不怎麼會想起爸爸,去回憶他是如何徹底打碎了爸爸的希望不是件愉快的事情,他的父母曾經很愛他,滿足他read.99csw.com的一切要求,而他一次又一次把事情搞砸。
迪安嘆了口氣,但還是拿著獵槍走回了起居室,把槍放在廚房的桌子上。他把咖啡壺沖洗乾淨,裝上乾淨的水,把磨好的咖啡放進過濾器鋪平,最後把定時器設定到7點鐘。
迪安穿上厚厚的棉外套——這衣服是他從救世軍舊貨店三文不值兩文買來的。太可笑了,他竟然害怕黑暗,害怕看到浣熊或者負鼠,竟然以為寫恐嚇信的傢伙當真會從加利福尼亞一路尾隨他來到田納西,然後在木屋外面等著殺死他。
迪安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轉過身去,看看究竟是誰。他驀地哈哈大笑,離前門台階不到30公分遠的地方,有隻負鼠竄過地上的枯葉。
四周一片寂靜。
他拿起靠在火爐邊石牆上的撥火棒,掃了一眼祖父母留下來的老式爐壁鍾,11點47分,往常這時候他應該困了,現在他卻一點兒不困。他今天一早從洛杉磯飛過來,在機場租了一輛車開到度假屋。
第一顆子彈穿透了肩膀,迪安搖搖晃晃;第二顆子彈擊中了腿,他跪倒在地;第三顆子彈射入了胸膛,他同時聽到兩個聲音——壁爐上的鍾敲響了,殺手說話了。
「在後面的儲藏室里有兩隻煤油取暖器,」賈里德曾經告訴過他,「但不要九九藏書在晚上用,讓火爐里的火一直燒著更安全。」
兩次。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把火爐里的火點著,檢查食品和用品,把明早做咖啡的咖啡機設定好,再多拿些柴火進來,給兩張單人床鋪上乾淨的床單。迪安希望在哥哥賈里德來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妥當。賈里德在諾克斯維爾的田納西大學教生物,他從那裡開車過來,應該在早晨到達。如果沒什麼變化,他們將在大霧山大霧山位於美國東部,跨越田納西州和北卡羅來納州,雨水充沛,物種多樣。的家族度假屋裡共度周末,最後一次在這裏相聚的時候他們還都是十幾歲的孩子。
「死於午夜。」戴著面具的殺手說道。這就是迪安·威爾遜最後聽到的話。
「媽的!你是什麼人?」
槍?
可是現有的柴火夠燒一夜嗎?
等到早晨再去拿柴火吧。
迪安問:「你為什麼不裝別的取暖器?」
放下窗帘,他摩挲著雙手,既是為了取暖,也是為了平緩緊張的情緒。這個時候喝杯酒肯定是最有效的方法,或者來點兒更烈、更強的東西,但他已經養成了喝濃咖啡的習慣,用咖啡因來安定情緒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三年來,他沒再碰過毒品,也沒再酗過酒,他不能讓幾封莫名其妙的信把他辛苦建立起來的清白生活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