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膾炙人口的字句，研讀次數愈多，愈覺得平淡無奇。如果出聲朗讀，又覺得不順口。對於實際戰爭，所能得到的啟示微乎其微，但晴信並未捨棄這些字句，他把這些字句寫在旗幟上，豎立在軍營中，藉以增加氣勢。雖然孫子的教導對晴信沒有發生作用，但有些家將喜歡朗誦這些字句。率領著鄰近土豪前來參戰的武將，馬上英姿煥發，一副雄糾糾的姿態，其中有些人，甚至無法寫出自己的姓名，但是這些鄉士、武士集團實際上正是戰場的主要角色。武田氏的根本即在於此。

諏訪明神和武田氏，自古有淵源。養老五年，朝廷將屬於信濃的諏訪和屬於甲斐的武田之庄（現在的韮崎市周邊）兩地區，合併為諏訪之國。諏訪之國的中心則是諏訪明神所在地。自此以降，武田家代代以諏訪明神為祖神，忠誠地膜拜。

雖然被武田兵士一面怒罵著，迴廊下志賀城的婦孺凄慘的哭聲仍傳到晴信的耳中。但晴信絲毫不改初衷。晴信因發燒變紅的臉，似乎表示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不在意。甚至還想懸挂更多首級，斬殺更多俘虜，將更多婦女賣為奴婢。

城中尚有二百三十余名婦女生存。

小田井原上慘烈地展開殊死斗。刀槍斬刺著弱者，在割去首級的同時，響起勝利者報出的名號。

戰役終於結束。

晴信匍伏在神殿前，做了長久的祈願。祈求神明在這次戰役中帶給他勝利。許願之後，抬起頭來，一眼看到神像兩側豎立的旗幟。

「上杉憲政並不親自出馬，而封金井秀景為大將，沿著中仙道來到小田井原布陣。」

晴信抬眼望向大廟祝守屋賴真。

板垣信方聞言變色。

事實上，板垣信方已率領諏訪地區兵馬，越過大門峠山嶺。甘利虎泰也已攻入志賀城。

「有很好的水源。」

「甲軍趕著向志賀城進兵。」先後接獲的報告，內容都相同。

由於駒井高白齋責任感極重，因此有些惶恐。

制定甲州法律的工作，表面上看來，似乎不致於對晴信的身體造成太大的疲倦，但是一旦熱衷此事，晴信便會全身投入。他和駒井高白齋連日商議，有時也會召集家將徵求意見。

晴信已經了解此點。採用屬於一般常識的戰術，而會在戰場上致勝，主要因素在於形成這場戰役的個體，也就是人和馬。

甲州法律的末尾並註明：

駒井高白齋默默聆聽晴信的話。他覺得對方真是個不尋常的藩主，永遠是可怕的。在兵連禍結的目前，想要訂定完整的法律，並不容易。即使訂定也很難實施。想著手此事的晴信，也許是擁有天下罕見的英明君主獨特的天生秉賦。

勝負已分，晴信徹底追趕掃蕩。真田幸隆的軍隊等候在碓冰峠，敗退下來的上州軍，大部份都已受傷，無力作戰而難逃一死。碓冰峠山嶺遍地屍骸，投降的將士被捆綁送到本營去了。

晴信以黃金三百枚供奉諏訪明神，祈求戰爭的勝利。前年九月，晴信從高遠賴繼手中奪過高遠之地，也將它捐獻給諏訪明神，他心中覺得不得不這樣做。雖然晴信是個充滿自信的人，但另一方面也在尋求精神的支柱。不分宗教派別，延請高僧講解佛義。同時，也興建寺廟慷慨捐獻，晴信信仰神佛的根本原因是緣由人性的脆弱，相信神佛會護佐信祂的人。

到了第二天，軍夫終於控制水源。志賀城建在山頂上，本身沒有水源，因此從遠處把水引到內城下面來。軍夫所挖出的水路，是用栗木板製成的導水管。導水管被拆除，水沒有固定的導向，由石牆四處流散，沙沙作響。甲軍發出勝利的凱歌。水源既已到手，則城陷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天文十六年六月一日，甲州法律已有二十六條制定完成httpｓ://rｅaｄ•９９ｃｓｗ.ｃｏm。（甲州法律五十五條完成時是天文二十三年五月。）而晴信當夜就病倒了。

晴信引領數騎，進入諏訪的神宮寺鄉，廟祝守屋賴真出迎晴信。但看到晴信的臉色啞然失聲——晴信的臉蒼白中透著青光。

那旗幟是象徵軍神摩利支天的使者的蜈蚣。這二十騎傳令兵被稱為蜈蚣騎士。

派至志賀城支援的高田憲賴，命令使者到金井秀景處，他的左臂受到嚴重創傷。

（所謂戰術，原則上是極為平常的知識。）

十一日晨甲軍逼近主廓。城主笠原父子和援軍將領高田父子相繼切腹自盡。

「志賀城包括上野甘樂郡的高田憲賴父子援軍在內，大約有五百兵馬。翻過碓冰峠山嶺的淺間山麓的小田井原陣營中，則有上杉憲政的軍隊，約三千人。」

晴信聽完立即自床上躍起，而當立木仙元趕來時，晴信已經穿戴整齊了。

賴真先說出結論之後，再提到自己的夢境。

「做法是不讓上州軍一兵一卒越過碓冰峠。」

晴信刻意疏遠妻妾。因為會見妻妾時，如潮水洪流般的情慾，幾乎無法克制。他接受醫師立木仙元的建議，偶爾也午睡。為了取得營養美食，曾經派人去物色諏訪的味噌和大田螺。

金井秀景以為，這是晴信的謀略。必定是假裝撤兵，而旋及折回進攻的慣用手段。如果隨後追擊，恐有嚴重傷亡。金井秀景派出哨探去刺探甲軍動靜。

「你可以馬上著手起草。我會協助你。我知道高白齋善於作文章。」

「板垣信方屬下古屋八兵衛斬了系井十郎左衛門。」

過去，晴信對於投降的敵人頗為寬厚，多半是付出若干賠償后赦免。

「大約三百。」

「不要放過一兵一卒，一律格殺！」

當晴信把風林火山的讀法，教導給這些土豪，他們十分歡喜。他們在口中念著：疾如風，便是風馳電掣般策馬疾馳。

由於晴信的命令和平時不同，使板垣信方感到疑惑。

到這時，板垣信方方才了解晴信的作戰計劃。

如果平時被俘，主要的將領務必先經過盤問之後，採取適當處置。而這次全部斬首，似乎和平時的晴信作風迥然不同。

「主公是說不留一兵一卒，一律格殺？」

然而，微微的發燒仍然會發生，輕度的乾咳也持續著，當感覺發燒不再輕微，變成明確地發高燒時，渾身充滿倦怠感，連起身走動都十分難受。

然而，這甲州法律卻深深受到甲斐百姓的歡迎。內容淺顯，並把原本模稜兩可而引起困擾的事，加以明確規定，因此人民生活趨於安定。

「事先不經過盤問？」

真田幸隆升起狼煙，將拂曉時分的天空，染成一片血紅。

守城的軍士沒有答覆。首級的展示反而促使城兵決死的心意。城中水源被困，水井中再也汲不出水。

晴信把弟弟信繁召來，封他為統帥帶兵出征，而自己也準備出征。

神津賢道、賢良兄弟及部屬五人殺出重圍，也壯烈犧牲了。

「仙元，即使我被體內的敵人擊敗，也是天命。但我可不願讓外面的敵人打敗。」

橫著朱纓長槍的馬隊，踏著朝露衝出。與手拿紅柄槍的步兵會合，齊聲吶喊，隨即突擊。

「他能撐上十天嗎？」

當晴信到達小縣的長窪城時，板垣信方和禰津元直已在等候他。

晴信的思路清晰，他預料將會有的演變。板垣信方正想開口，卻被制止。

「後面還有諏訪滿隆之軍留守，請主公不要擔心。」

晴信留下多田三八的五百兵馬，當天率全軍轉向小田井原進攻。

晴信還在病床上，發著高燒未退。但接到消息，從床上坐起來。

「不如徹底休養。」仙元勸晴信卧床休養。

「昨夜天氣悶熱，無法入睡。朦朧之中進入夢境。見到主公騎著青毛駒，立起旗幟奔向敵陣。當主公舉起這面旗九_九_藏_書幟時，我方兵馬一齊沖向敵陣，而敵軍則像秋風落葉一般潰不成軍。事後一片寧靜，只見主公一人手持旗幟而立。這時，我清楚地看到旗幟上寫著：『南無諏訪南宮法性上下大明神』字樣。醒來，我立即製成這幅旗幟，等著主公前來。」

「對了，我似乎疏於造就人才以及治理人民。」

「將斬下的首級，全部提到志賀城去。將它們全部懸在城牆上。」

「如果要一次完成，想必困難重重。不妨先擬定較大的項目，再逐一細分。譬如——沿著河流漂過來的木材，雖然可以撿來用，但如果知道這木材是因橋樑損毀而流失時，必須要送回原處。甚至可以訂定這一類條款，內容不可艱深，要人人都能了解，這才是對百姓有幫助的法度。」

「金井秀景手下高田主膳斬了古屋八兵衛。」

甲軍包圍金井秀景，但並不立刻攻擊。晴信在此也玩弄了策略。他命令據守岩尾城的真田幸隆，去攻打金井秀景的背後，而金井秀景卻早已把大隊兵馬派到志賀城，在此關頭無法加以利用。晴信卻對真田幸隆的城池與兵士都做了巧妙的運用。

「志賀城被敵人奪去了。」

「我想制定甲州的法律，訂定根本的大法。目的不在於增加百姓的困擾，而是要安定百姓的心。我想在法律的條款中要包括：百姓及其家族的權利、義務、身分的保障。土地、夫役、地租、戶政、爭執、婚姻及通貨等項目。」

在晴信從古府中出發之前，曾經詳細研讀過早瀨小五郎所帶來的志賀城的地圖。

晴信憎恨上杉憲政遣派金井秀景和高田父子前往信州的行為。他對上杉憲政三番兩次侵入佐久地區加以騷擾的行為異常憤恨。佐久地區大約每二里有一座小城堡，與其說是城池，更接近城寨。一經攻打總是很快淪陷。但是許多城寨，在佔領者撤兵之後，旋即又背叛。長窪城的大井貞隆即是如此；內山城的大井貞清也是這樣。目前正在背叛武田的笠原清繁，一度也曾投靠武田氏。而這些佐久諸將會反覆背叛，都是受到山嶺那一方的上杉憲政的唆使及撐腰。

「敵軍的情勢如何？」

晴信一一打量諸將的臉：

「城內有無水源。」

《妙法寺記》對攻打志賀城有如下記載：對甲斐人民來說，戰爭使他們苦惱不已，寧願不要擴張領土，只希望能過著和平的生活。

「為了這次戰役，特地選派高手加入。」

「為了使上州軍不再干預佐久的事務，必要時應該給予徹底的毀滅。」

晴信於七月十三日離開古府中。但沒有立即前往佐久，騎馬奔向諏訪明神。

志賀城的守軍抵死奮戰，男人無一人生存。自七月二十四日，受到武田的總攻擊，到八月十一日沒有被攻陷下來，主要是為了守城將士對甲軍的抗拒精神。

晴信返回古府中后，下令論功行賞，而從次日起，便發起高燒而病倒。他不時在夢境中，看到三千首級。

晴信用手指著圖上的一點說。

當他一頭栽進甲州法律時，便忘掉了戰事，不為戰事費心，即使是發燒也沒有感覺。晴信往往關在書房內，直到夜深還不休止，此時駒井高白齋會好言相勸。

聽到晴信意外的詢問，板垣信方不知晴信心中意圖，以迷惑的眼神望著他。

真田幸隆派快馬把志賀城謀反的消息傳入古府中。

「真田幸隆在做甚麼？」

「若晴信違背此法律時，人人可以根據條例以書面來檢舉。」

鼓聲連連響起，鼓音愈來愈急促。正面進攻的信繁軍開始採取行動。

當他把三千首級的面孔，朝向城池方向懸挂，城兵們全都出來觀看。他們看到自己認識的將領或班長、副班長及士兵的首級不由掩面哭泣。被這些慘絕人寰的場面激怒的城兵，一攻出城，就被弓箭射滿全身而亡。

「在甲州地區有親友者，可以二貫匁以上十貫匁以內來贖身。無人贖身者，女人一律送到黑川金山當娼妓，去陪伴挖石礦的工人。小孩則為童工。」https://read.99csw.com

七月六日，曾在內山城投降后依附武田的大井貞清的部屬百數十人，集體逃脫到志賀城會合。

「反叛者殺之。」

在弓箭和石頭的掩護之下，得以在石牆上架梯。從城內也有弓箭與石塊飛出，但武田軍的數量與勢力還是佔壓倒性優勢。當守衛石牆一隅的城兵潰敗時，武田兵馬乘隙由此攻入。背著鋤頭的軍夫，跟在兵卒之後，翻越石牆進入。軍夫們在兵士保護之下掘土，目的在控制水源。城兵見狀，展開拚死戰鬥開城出擊，許多軍兵被甲軍的弓箭射中倒地身亡。

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

「打算棄城而率領全軍出城攻打武田軍的背後。」

「沒錯。不分將士一律斬首。」

晴信在南無諏訪南宮法性上下大明神的旗幟守護之下，把本營設在高高的山丘上。他的身旁有二十個傳令兵，將他的命令，傳達給正在作戰的各部隊武士隊長。傳令兵的背上，蜈蚣形的旗幟迎風飄蕩。

「攻陷志賀城，關鍵在奪得水源，而這裏便是水源地點。」

這一年，信州和甲州之間，不斷進行領土爭奪，而一年發生兩次戰役，這使被徵召的兵員，感到不勝其煩。

十日後的早晨，外牆被燒毀。當天深夜子、丑時刻（午夜零時——二時）內廓牆被攻陷。城兵仍奮勇抵抗，婦女與孩童皆以石塊反擊武田軍。

板垣信方將地圖放在面前，開始說明敵我雙方布陣情形。對付小田井原的敵軍，以晴信之弟信繁為大將，而由板垣信方和甘利虎泰的軍隊相抗。橫田備中守高松和多田三八正在領軍向志賀城進兵。

晴信合上眼思考。當晴信合眼時，他的臉色蒼白近乎透明。

當金井秀景發現實情時，甲軍已經遠離，再也追趕不上了。假若金井的兵馬企圖追擊甲軍，那麼真田幸隆的軍隊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因此，金井秀景只有把真田幸隆所據守的岩尾城包圍起來，這是想牽制晴信攻打志賀城。岩尾城關上城門顯得靜蕩蕩的，城樓上的哨兵正在守城。當金井秀景開始攻打岩尾城時，幾乎在同時，甲軍開始攻打志賀城。晴信採取硬攻。因為南側、北側和東側皆為斷崖，無法攀登，只好直接攻打西側的石牆。

晴信立刻駁回板垣信方的建議。

晴信把駒井高白齋招喚來。

「餘下的婦孺，似乎最好赦免。」

武田家和諏訪家關係欠和，但事關諏訪明神，兩者只好保持共識的態度。武田晴信在賴重去世之後，對諏訪做法寬厚，也是由於諏訪氏是主持諏訪明神廟祝的職務而較為通融。

「明晨要把全部軍隊投入志賀城。首先要向水源地發動攻擊。只要控制水源，志賀城就瀕臨垂危狀態而失去作用。然後再去攻打小田井原的敵軍。」

（這次戰役，或許是數年來，前所未見的大規模戰役。）

「外面的敵人可以交由家將來對付。目前對藩主最主要的是和體內的敵人戰鬥。」

「在這戰爭時節，還有閒情逸緻來訂定甚麼法律。」

「他正在據守接近小田井原的高瀨岩尾城。」

晴信在馬上思量。

晴信走到外面時，諏訪滿鄰已率五十騎在等候。

「多少兵馬？」

晴信下達的命令，聽來非常殘酷。令人突然聯想到信虎。（晴信到底是信虎之子。晴信體內是否也承襲了父親信虎的殘酷血統？）

禰津元直從旁回答。

板垣信方提出婦孺的處置方案。晴信搖搖頭。

晴信的本營中響起螺號，定時傳出三九九藏書次連打的鼓聲。這時在右翼的甘利虎泰軍和左翼的板垣信方軍，同時衝鋒陷陣。

晴信的臉因發燒而泛紅。晴信自己感覺，是因為發燒趨使他下令屠殺，但他無法抗拒發燒。

晴信對於守屋賴真的好意，表示感謝。他不希望明言守屋賴真的話是一片虛構。他把這番慰語做為諏訪明神的啟示。

敵軍受到左右攻打而分心，中央部份的防衛稀薄，慘遭信繁軍的攻擊。上州軍禁不起來自左、右、前方的夾擊，節節退後。

晴信決定每日午前活動，午後再睡。不睡時，便讀書。許久以來第一次有機會、有充分的時間接觸文字，也是一件樂事。關於四書五經、諸子百家乃至孔孟經典這些頗有趣味的書，他已經厭倦。要以中國古籍來約束年輕的晴信，是件困難的事。當他開始對古書中抽象的理想主義感到厭煩時，就打哈欠。對中國的兵書情形也相同，那些書只是把一般常識，用煞有介事的字句加以誇大表達而已，在實際戰役中卻派不上用場。反而是對書中具有文學意味的表達方式感到敬佩。對《孫子》兵法中：

晴信訂定甲州二十六條法律條款，以及晴信患病的消息傳到鄰國后，引起微妙的反應。諏訪的矢島一族露出和小笠原長時通謀的跡象。伊那的氣氛也不穩定。由於諏訪和伊那由名將板垣信方坐鎮，可保無事。但佐久諸城，表面上沒有動靜，但越過山嶺和鄰國上野間的人員來往趨於頻繁。其中駐守志賀城的笠原清繁，將上野的援軍引進城內，採取與武田敵對的行動。志賀城和內山城一樣是通往上野的過嶺要衝。志賀城的南、北、東三面是斷崖，西方的平地與山脊相連，在那兒建築高大的石牆。

「好。我就把這面旗幟立於陣前，去攻打上杉兵馬。」

另有武士對著剛殺了人的古屋八兵衛衝去。兩人糾纏扭打成一團，在草地上翻滾。直到其中一方不再動彈為止。

金井秀景在寄給高田憲賴的書信中，如此寫著。可惜使者尚未回到城裡，就被多田三八的兵士逮捕。於是志賀城和外界的聯繫完全被切斷。

小田井原染滿了鮮血。被割去首級的屍骸四處橫陳。

「不要盤問，全部處斬。」

「駒井兄！你到底在做些甚麼？」

十個鼓開始連續打起，那鼓音聽來急進震撼。以此為信號，繞道上州軍背後的橫田備中守高松之軍，開始移動。上州軍已成為瓮中之鱉。上州的軍心動搖，有二、三人脫離行列四處逃命，陸續有人跟著逃走，士氣一落千丈。在此之前，上州軍雖屬劣勢，但尚能進行勢均力敵的戰鬥，此時彷佛突然失去戰鬥意志。企圖逃走的兵士由背後被刺，想要留下迎敵的又面臨同時攻來的數支長槍。這一場戰鬥大約在三小時后便告結束。

「主公，這樣似乎過於苛刻。如此一來，佐久全區人民會衷心痛恨武田，反抗心也會愈來愈激烈。」

晴信將殘局處置完畢。率領大軍凱旋班師返回古府中。武田軍也蒙受鉅大傷亡。一路上家屬們抱著遺體痛哭、扶著傷患涕零，即使對勝利者而言，戰爭仍然是悲傷的。

「請火速援救。除非奪回水源，否則志賀城難以守住十天。」

然而，這報出名號的殺手，也閃躲不過從兩側同時伸出的兩支長槍，而應聲倒地。

「萬一諏訪軍兵全部出動，豈不有後顧之憂？」

「既然決定要立刻安排。」

「如將此旗豎立陣前迎敵，必定勝利無疑。」

「如果是真田幸隆，不但是十天，二十天也能據守下去。」

板垣信方憂心忡忡。信方未必能覺察，晴信如此的改變，並非出自晴信的本性，而是晴信的發燒促使他這樣反常。

「禰津元直將糧食和弓箭送到真田幸隆據守的岩尾城。如有充分的軍糧，則可能守住二十天。」

「高田主膳。」

晴信過著寧靜的日子。除了九-九-藏-書讀書、作詩之外，就是會見惠林寺住持鳳棲，聽講禪學要義。盡量避免用腦，而把打仗的事都交給家將處理。諏訪、高遠、上伊那、小縣、佐久都歸於武田統轄。他認為目前重要的是要設法防守這些領土，以免失去。自己這樣認為，也這樣告誡眾臣，信方、虎泰、高白齋都了解晴信的意思。臣屬都知道晴信其實是多麼喜歡戰鬥，騎在馬背上的他，顯得神采飛揚。卻由於患病，過著像禪僧一般的生活，這令臣屬們深感同情。

這場戰役在天文十六年（一五四七年）八月六日黎明時分，首先由真田幸隆的尖兵發動。熟悉地利的真田幸隆，乘黑夜繞到上州軍的背後偷襲。在三谷一帶金井秀景的運輸隊伍，在睡眼惺忪中陷入混戰，逃進了本營。而真田幸隆的精兵隨後追趕。

晴信這樣下達命令。

晴信由書本上抬起頭，想把目前在腦中醞釀的意念，用文章來表達。造就人才及治理人民，同時也是富國強兵的根本。雖然甲斐也有治人的法度，但那是屬於父親信虎時代的遺物。與其說是法度，其實更近於習慣，是經過長時期沿襲下來的規矩。其中有些明知有缺憾，卻從未加以修改，而雖然也有值得保留的部份，但籠統說來，等於沒有法度一樣。至少沒有能使甲斐國人民心悅誠服的法律。

晴信在南無諏訪南宮法性上下大明神的旗幟守護之下，急著向志賀城進軍。

然而此時，晴信的軍隊已逼近金井秀景的陣營。金井秀景和甲軍之間的兵力，有明顯差距。留下五百人圍攻志賀城，其餘全部投入小田井原，使武田軍佔了優勢。

立木仙元請晴信務必卧床休養。

「只要投降就饒你一命，反抗則殺得雞犬不留。」

晴信將書信綁在箭頭，射進城裡。

駒井高白齋受到從諏訪來的板垣信方的深責。

在小田井原布陣正觀望情勢的金井秀景，那天早上接到甲軍開始行動的消息時，立即從床上跳下，發出命令全軍準備作戰。可是天亮時一看，在甲軍陣營中，並不見一兵一卒。

甘利虎泰當面譏諷高白齋。

每當戰爭伊始，便會派出探馬來，指定集合地點、時間、日期及人數。帶頭武將，將這些傳達給隸屬於他的土豪們。他們之中，即使有不少是在田裡耕耘的農夫，也必須放下鋤頭，拿起長槍，身佩武具，向帶領的武將報到。武將們多半為了立下戰功，可以分到領土才參加戰事。很少有人真正想為武田氏捐軀。一旦帶頭武將分到領土，底下的人也能分享好處。甲州本來產米不多，主要仰賴雜糧，所以飲食生活粗簡。對甲州人民來說，向產米豐富的信濃地區進攻，頗具吸引力。但連年戰爭，村中年輕人陸續死亡又令人悲痛。

「這麼說，主公是打算先攻打志賀城，而暫時擱置小田井原的敵軍？」

四處傳遍這類叫聲。

金井秀景感到晴信的作戰策略真是變幻莫測難以招架，對全軍向志賀城進兵，三日後又折回的做法，心中懼怕。金井秀景放棄包圍岩尾城，而回到小田井原紮營。

「若聽到我因病卧床，敵人會乘機蠢動。」

《妙法寺記》記載，在此戰役中，砍下大將首級十六，士兵首級三千。《妙法寺記》可能有所誇張，但是不少的人被斬首確是事實。

此時，上州被不祥的流言所困擾。內容是志賀城被敵方水攻而淪陷，及甲軍已控制碓冰峠的要衝，企圖將上州變為瓮中之鱉。被切斷退路對上州軍來說是最忌諱的事，他們本不是來和甲軍一決雌雄，也非對北佐久的領土擴張有所企圖。雖然駐守志賀城的高田父子與志賀城的栗田父子有親戚關係。但金井秀景和笠原父子卻是非親非故。同時，原先上杉憲政向金井秀景所下達的命令，也不是叫他徹底摧毀甲軍，只是命令他妥善援助志賀城，目的在牽制甲軍，阻止對方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