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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卷 信虎放逐駿河

火之卷

信虎放逐駿河

「不,分散兵力是不智之舉。照常理來說,應該先攻箕輪城,再取倉賀野城。」
氏真惶恐極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等待第三者出面調停。最後,是瀨名駿河守介入這一場紛爭,草草收場。那天夜裡,宗哲被刺客刺殺,表面上則宣稱是自殺。
信虎斡旋於今川舊臣之間的事,傳入今川氏真的侍臣庵原安房守的耳中。
是夜,信玄擁著阿茜入夢。日行十里,能刀善槍的阿茜,在被中仍然是個女人。不同的是,她比信玄接觸過的任何女人,都來得羞怯。信玄為她滑嫩粉紅的肌膚而心動。
「約定的季節快到了,大概是催促出兵上野。」
米倉晴繼和其他傷患,一起被送回古府中。途中,遭敵兵伏襲時,他奮勇持槍應戰,勇不可擋。
真是難以想像。自有農業以來,除去田裡的石頭,是一項必經的工作。田裡面應該有石頭的啊。但是,關東為亞黏土層覆蓋,沒有石頭。這對甲信兩國士兵而言,是不可思議的。
「是的。主公說,您會了解的。」
信玄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在太郎義信的臉上停下。
「時候一到,你願不願意投效武田?」
此城地形險要。縱使能越過市川,但是險峭的斷崖,僅能供數人攀登。東側多沼澤池,過後仍是紅土斷崖。只有少數部隊能夠行動。北方,是以「吉見百穴」著稱的高丘,丘後有溝渠,再過去又是斷崖。
阿茜搖搖頭,臉依然低著。
如果聽者悖然而怒,就笑一笑掩飾過去。如果對方表示:「果真如此,只好背水一戰啦。不過,對方乃一強敵,恐怕只有等死的份兒。」便再更進一步地問下去。當然,表面上有如閑話家常一般。
信玄想知道結果。
十二月下旬,北條軍和甲信軍都完成突襲路線,準備探視城兵的行動和抵抗程度。
槍聲響起,攻擊部隊昂奮激動。倒下的戰友,刺|激了他們同仇敵愾的情緒。城上槍口的彈煙,激起心中的怒火,讓人恨不得想一舉攻城,把火炬扔入城內,打破城門,一擁而上,宰了射擊的士兵。
後來,父親米倉丹后前來勸說,亦是無效。米倉丹后將此事告訴甘利左衛門尉,表示真不知應該如何幫助兒子是好。
拉攏北條進攻上野,是為減削越后的力量,牽制上杉輝虎,讓他做一個有名無實的關東管領,向信濃炫耀一番。基於此種念頭,信玄才採行農作物戰。
「我認為應該兵分二路,一路攻取箕輪城,另一路進攻倉賀野城。此外,也可以看看誰先攻下城池。」
「會的。很多人就是這樣治愈的。」
「信虎下完棋之後,又隨便閑聊了一些。他上了年紀,又被迫離開甲斐國,躲藏在這裏,我只好默默地聽他說。我只不過是當一個聽眾,宗哲竟……」
這個騷動立即傳入信虎耳中。趁read.99csw.com氏真追兵未到,信虎帶著五名隨從——四名男僕和阿茜,離開了駿河宅。他沒有帶走十六歲的愛妾,畢竟在生命垂危之際,沒有心去談女色。
「父親怎麼了?」信玄從阿茜的眼神,就能看出她的心事。
庵原安房守買通關口兵部少輔親永身邊的茶人——宗哲,要他報告信虎和關口兵部少輔親永下棋時的談話內容。
米倉晴繼皺著眉,把藥水移向口邊。突然,一陣馬尿味撲來。
城兵毫無出城之意。無論攻城軍如何哄鬧挑釁,城內依然平靜。不過,一、二名攻城軍上前還無反應,如果人數到達五十、一百,一旦進入射程範圍,城內便發出如雨點般的槍彈。撤退後,槍彈顯著減少。北條軍和甲信軍的死傷,共數十人。
永祿六年的一月二十日,駿河方面派來信虎的使者阿茜。
這是信玄安排出兵上野的事前策略。九月初,他讓望月甚八郎率領一千兵馬,越過碓冰峠,進入西上野,收割快要秋收的稻田,結果惹來反感。雖然只割了一町步和二町步的稻,但是那些稻田被收割的百姓怎會沉默。他們各自向箕輪城主和倉賀野城主要求逐出望月軍。
十月中,在躑躅崎館召開軍事會議,討論出兵西上野之事。
關口親永立即召集八百士兵,武裝起來。而後向其他重臣述說庵原的不是,再率五十精銳,要求和氏真面談。
「北條公派來使者。」飯富三郎兵衛遞上一封書信。
「父親要你當我的侍妾?」
於是,飯富三郎兵衛每日拜訪志磨溫泉,表面上成了一樁孝行。
「若是被人譏笑我是靠馬尿才保得一命,豈不有損我武門威名。我寧可一死。」說完,就閉上眼睛。
松山城位在丘陵之上,西側是荒川的支流市川,丘陵整體像一個自然城,相當於現在埼玉縣東松山市、東松山車站的東方二公里處。
「這不是馬尿嗎?」
「那一天,天還沒有亮,主公甚麼也來不及拿就乘轎去了。連送行的人也沒有,真是可憐。」阿茜敘述那天早上的事情。
戰爭,在寒風刺骨的十一月中展開。
城內守兵三千,由五百名士兵守夜。
「是真的!田裡面沒有石頭。」
「義信,你明白嗎?」
「願、願意……」阿茜回答的聲音極小,卻很清楚。
「他現在躲在遠州掛川的滿願寺,預定這幾天進京都。」阿茜道出結果之後,從和服衣襟內側取出信虎密函,交給信玄。密函的字跡潦草,似乎是倉促成書。
「掛川的滿願寺,安全嗎?」
甘利左衛門尉親自喝馬尿,救助米倉晴繼之事傳入在志磨溫泉的信玄耳中時,信玄對飯富三郎兵衛說道:「甘利左衛門尉,強過他的父親甘利虎泰。」
「派人去?」
「他究竟是怎麼說的?」
次日,日向源藤齋read.99csw.com帶領三名家臣,前往掛川滿願寺。
「信虎老爺不在府中。」阿茜淚眼模糊地說道。
信玄過去不曾使用過農作物戰,因為他認為這種膚淺的農作物戰效果不大。在進攻信濃的路上,他相信這些地方不久將成為自己的領土,如果破壞農作物,恐遭百姓怨恨。
宗哲躲在屋檐下,豎直了耳朵,竊聽信虎和關口親永的談話。關口親永的聲音聽不太清楚,信虎因為上了年紀,耳失聰,說話聲音大,幾乎都聽得到。
逍遙軒武田信廉代表大家,回答道:「謹遵主公令諭。」
「你呢?」信玄問阿茜。
宗哲把話傳給了庵原安房守。庵原立刻將此事告知氏真,建議逮捕信虎,出兵關口宅。這件事情被氏真身邊的僕人清水右近聽到,立即告訴關口親永。由於氏真昏庸,家臣團早已反目相向,各自結黨。
日向是吉是和甘利左衛門尉並稱的將領。他原本希望當先鋒大將,卻被甘利左衛門尉所奪,自己則奉命由水路攻擊。日向是吉因好大喜功,才成為敵人洋槍的餌食。日向是吉之子藤九郎,率先展開水攻,不幸中彈而亡。
可是,箕輪城和倉賀野城各個城門緊閉,似乎無意出擊。他們大概擔心出城時,遭到甲信伏兵的襲擊。
「是的。這是用馬尿煮的。」
「留在我這裏?他要你當諸國的使者?」
米倉晴繼坐起身子,拿起葯壺,二話不說地一口飲盡。
除了重臣之外,所有部將都不知道信玄在志磨溫泉養病之事。
「拿筆來。」
信虎得知兒子信玄在川中島大會戰中獲勝,平定了信濃,正朝關東出兵,心中怎按捺得住?他多麼希望信玄能早日進入京都。戰國時代的武將,誰沒有雄心大志?現在只能盼望信玄為他達成這個夢。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駿河。今川氏真是一個昏君,永遠不可能取得駿遠兩國。今川氏真的家臣們,都在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信虎便趁機勸誘他們為武田做內應。
密函的體積不能太大,否則不好隱藏。最好的方法是寫下重點,其餘以口訊傳遞。
軍議或評議大會大部份在早上舉行,且不超過一刻。重臣們事前對議題已有充分的檢討,因而節省許多不必要的時間。
瓜熟自會落地。駿河已經有這樣的徵兆。目前尚不是施展謀略的時候,只要多派間諜監視即可。一旦信玄派出使者,除了信虎帶動的部將之外,將有十人呼應,造成時勢。
信玄抬頭看看飯富三郎兵衛,想徵得他的同意。三郎兵衛迎著信玄的視線,點點頭表示贊成。
「箕輪城、倉賀野城等小城,日後不攻自破。若要進關東一戰,唯有攻下武藏國,才能顯示我甲信軍的氣勢。逍遙軒為統帥,你們要當我也在陣營中般地行動。松山城並非等閑之城,攻下它可能九*九*藏*書需要三、四個月。松山城危急,上杉輝虎就會出面。屆時,不可應戰。無論發生甚麼狀況,一定要撤退,不可迎戰。在座每一個人都要牢記在心。」
北條軍首先開始填埋溝渠,甲信軍則著手崩落西側的部份斷崖。攻城戰,由土木工程開始。城的四周被層層包圍,螞蟻也無法通行。
「再休養二、三年,一定可以完全康復。何不再多留一會兒?」侍醫御宿監物,希望信玄能夠專心休養。
「米倉晴繼,你真是愚蠢啊!論善戰,你不是甲信第一;論愚蠢,你可是甲信第一。管他是馬尿還是人尿,只要是能夠治病,只要還能為主公效命,誰會拘泥於這種小節而白白失去自己寶貴的生命?雖然是馬尿,但也是須野原典齋用心煎熬出來的藥水。那個笨蛋說不能喝?我來嘗一嘗。」
「可是,我在這裏的事情一旦傳了出去,總是不好。」
甘利左衛門尉的部卒頭領米倉丹后的長子,米倉彥次郎晴繼,也是其中之一。
「阿茜,你願意留下來嗎?」信玄以從未有過的溫和語調問道。
信玄將筆潤飽了墨,走到掛在牆上的地圖前,用筆圈起武藏國的松山城,再從碓冰峠經過箕輪、倉賀野附近,一筆沖向松山城。
甲信軍進入關東的核心時,感慨萬千。從東朝南望去,只見一片連綿不絕的平原,毫無山的蹤影。好一片關東平原啊!更令人驚訝的是,有人在此居住耕作。
「你們會讓我出門嗎?放心,我會留在這裏的。讓替身代替我去,全軍就交給逍遙軒指揮。雖然他沉默寡言,但是在必要的時候,頗有分寸。上野一、二個小城,有他就足夠應付了。對了,上次派出的望月甚八郎的先遣隊,情況如何?」
他不理會上野的箕輪、倉賀野等小城,打算一舉攻入武藏的要衝——松山城。
關口親永率兵到宗哲躲藏的庵原安房守家中,把宗哲抓了回來。
(何必呢!)
「暫時應該不成問題。主公說,他在那裡等你派人去。」
「原本,農作物戰的目的,只是在激怒敵人。如果敵方將領理智冷靜,此策略就失去效用。」信玄自言自語似地說著。「從這一點看來,他們似乎打算死守城池,等待越軍的救援部隊。和這種人作戰,恐怕會損失許多兵馬。」

攻擊松山城的部署,已經決定了。從城南朝西,也就是甲信軍從面對市川的方向進攻,北條的一萬大軍則取道城東。
米倉晴繼率領二十多名家兵,欲迫近城門時,子彈穿過腹部。
「看來此計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三郎兵衛說道。
「這裏沒有石頭。」甲信士兵握著田裡的土,高聲喊道。
了解父親的動機之後,信玄十分難過。

信玄來到志磨溫泉之後,飯富三郎兵衛表示志磨的溫泉能治療腰腳read.99csw.com酸痛,便把母親送來這裏。
和上次一樣,阿茜先來到飯富三郎兵衛的住宅,再乘轎到別處,換轎之後才前往志磨溫泉。
「腹部積滿污血和濁氣,一定要把它排出來。這個藥水不太好喝,但是可以排出毒血毒氣。」軍醫須野原典齋拿著藥水,勸他喝下。
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誰知道在討論攻擊方式的時候,還會節外生枝。信玄依然如往常般,保持沉默。約過了一刻,信玄說話了。
大概指的是錢吧。進京都要錢,落腳處也要錢,為人子,應該盡一點心。信虎或許是這個意思。
信虎並不直接地詢問,而是先探對方的口氣。
這一天,甲信軍的先鋒大將是甘利左衛門尉。他推測會遭洋槍攻擊,便令士兵扎竹柵,豎立數層,躲在後面,慢慢前進。根據過去的種種作戰經驗顯示,這是躲避槍彈的最好方法。因此,在決定進攻松山城的時候,他就準備許多竹柵。至於數十人的死傷,是因為部份人員對槍彈的輕視,以及善水戰的將領日向大和守是吉的部隊沒有使用竹柵。
「氏真主公也真是的,若是再沉迷歌舞通宵達旦下去,鄰國恐怕會有所行動。畢竟這是一個優勝劣敗的戰國時代啊。我只是隨便說一說,如果隔壁的武田軍隊攻打過來,該怎麼辦唷。」
望月隊等待著。等著箕輪城、倉賀野城中的兵將,出城決一死戰。屆時可以先行撤退,再一舉殲滅;或是在出城時包圍,攻擊城池。
不僅是侍醫御宿監物,連每天前來報告的飯富三郎兵衛,也一再勸說。
「主公叫我留在您這裏。」一抹紅暈,映在阿茜的面頰。
「莫非您……」
此城固若金湯。扇谷上杉朝定被北條氏綱逐出河越城時,便是死守此城。城主,是上杉政憲的最小兒子——上杉憲勝。勇將難波田彈正,也在城內。
可憐的父親啊!信玄內心這麼想著。被逐出甲斐已經有二十年了,父親一定渴望回到生長的故鄉,所以才如此刻意討好兒子信玄。他認為誘動駿河部將,就是有恩于信玄。
「到了京都之後,唯有等待您進京都的那一天,其餘都不重要了。我是一個身家清白的女……」阿茜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到哪裡去了?為甚麼這種事……」
永祿五年(一五六二年)。甲州盆地的秋櫨,紅如火焰。信玄的身體狀況,進步很快。經過將近一年的休養,他比去年秋天剛從川中島戰畢歸來時,胖了許多。
當天夜裡,晴繼開始發燒。次日,腹部腫脹如鼓。
是年十一月,甲信軍一行一萬五千人,越過碓冰峠,進入上野,各撥兩千人對付箕輪城和倉賀野城,其餘的一萬一千人的主力軍,則自安中口一路南下,包圍武藏國的松山城。就在甲信軍到達的同時,北條軍也依約抵達。
「我當然也希望如此。但是,生在https://read.99csw.com戰國,只有認命了。如果我卧病在床的消息傳出去,甲信二國必定會遭鄰國侵犯。」
說完,米倉晴繼便欲拔刀。眾人急忙拉住,表示馬尿也能治病,還是喝吧。
侍臣立即端來筆墨水匣和捲紙。
「他有沒有口訊?」
「喝下就會好嗎?」
信玄看出了西上野諸城主的拒戰策略。
「這一點,請您放心,古府中安排了替身。我來這裏,是以探望在這裏洗溫泉的母親為名。家母因為身體不適,在此洗溫泉。連她也不知道您在這裏。」
信玄一直注意在駿河覬覦遠州的松平家康。這個人不是普通人物。從東海道吹向京都的風,不久也將席捲駿河。阿茜還在等他的話。
部將們鴉雀無聲。
甲信軍利用強勁的西風,向城內投射火箭,焚燒端曲輪的一、二座建築物。但是,範圍有限。敵軍縮小守備圈,堅守城池。
「沒想到這麼難纏。」信玄喃喃自語。
但是,信玄在越過碓冰峠、進攻關東時,卻採用此戰略,原本,信玄對關東並無太大的野心,他的目的是出東海道,西上。首先,必須掌握信濃,鞏固後方,充實人力與物力。
「武田盟友如下」
甘利左衛門尉立刻來到米倉晴繼身旁。
父親把阿茜賜給自己當侍妾,若是要她回到信虎身邊,只怕她會死諫。來此之前,她恐怕早做了這樣的決定。父親要她修習忍術,或許是要把她當成送給兒子的特別贈禮。只是,若是在這個時候把野心勃勃的父親帶回甲斐,必定招致災禍。看來,只有接受父親的贈禮了。
開頭語之後,緊接著幾個人名:瀨名駿河守、關口兵部少輔親永、葛山備中守、朝比奈兵太夫、三浦與一等五人;這些都是今川氏真的重臣。
信玄必定出席每月一、二次的軍議或評議大會,有些重臣因而認為信玄已經康復。
但是,他還沒有完全恢復。到了午後,仍然會微微發燒。
「說甚麼葯,明明是馬尿。可惡,竟敢愚弄我。我宰了你!」
甘利隊的一些士兵,就在這種情緒下,躍出竹柵,成為槍彈的目標。
「這怎麼是卧病在床呢。您還是和過去一樣地指揮大軍,只不過是換個地方,在志磨溫泉擁有自己的生活。」
甘利左衛門尉拿起葯壺,咕嚕一口,再用手擦了擦嘴角,說道:「味道還不錯嘛。」
還沒有拆閱,信玄已經知道書信內容。速速看完之後,把信遞給飯富三郎兵衛,說道:「給他回信,就說我知道了。」
這句話讓阿茜羞得連脖子都紅了。
三月中旬,信虎在京都前左大臣三條公賴(信玄的正室夫人三條氏之父,天文二十年,在大內義隆處,因陶隆房的反叛軍而被殺)的外甥三條實綱(三條家的後繼者)的協助下,在五條覓得住處。信玄為了父親,不惜千金。
約莫一刻后,果然排血放屁,腹腫消去,高燒也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