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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這一次他們沒能做|愛。但在如此熱烈的擁抱和接吻之後,他們的感情變得更加默契。因為沒有做|愛,所以這並不是史書卜記載的那一「悅之」的故事。有人說,真正的淫|亂是在廁所里發生的。他們在那裡將愛做得翻天覆地、驚心動魄、如醉如痴、難捨難分。他們創造了一幅天堂的景象,而武瞾則是在那一幅天堂景象的襯托中,才得以最終名正言順地登上李治的龍床的。但這都是后話了。
於是武瞾開始接受李治的友誼。但她在接受的時候,顯得猶猶豫豫、半椎半就。因她不得不承認,在她同太子的情感中,至少是她這一方,摻雜了很多的功利和算計。她深知倘李治不是太子,她是決不會去低就這樣的男人的。她真正喜歡的是男人的氣魄,她最最容不得的,便是小男人的小膽量。但比起相應懦弱的男人,只做太宗的侍女其實更無出路。那樣的結局只能是被打發到某個寺院里削髮為尼,終生度過比陰暗的掖庭還要凄苦的生活。因此,與兒子為友比起與父親為伴,畢竟是顯得有希望,因為未來是只能屬於兒子的。在這樣的一番算計之後,無論武瞾在表面上怎樣猶猶豫豫、半推半就,而事實上她已被李治繳械。她甚至已開始不顧廉恥地睜大夢幻般的眼睛去回視李治射來的火辣辣的目光。
直到此刻,武瞾才意識到她已在皇室中陷得很深,她已經被莫名奇妙地糾纏了進去。
她開始在宮中尋找青春和活力。
這時候太子終於鼓起勇氣將武瞾拉到門后。然後,他撲了上去,發瘋似地把武瞾緊緊地摟在懷中,並開始拚命地親吻她。武瞾被窒息著,她本想推開這個男人但是她酥軟了。她緩緩抬起雙臂也摟住李治的脖頸。她覺得她感受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激|情。那激|情是從她的舌尖開始的,很快傳遍了她的全身。她覺得她就要暈過去了,她已離開了地面,不知要飄到什麼地方。她只能依靠著李治,並低聲地請求他能抱緊她。李治的親吻和擁抱使武瞾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那種男女之間的慾望。武瞾陷進去。她甚至任憑李治的手伸進她的衣服,去撫摸她的乳|房和身體。那手一直向下。李治如瘋了般。他鬱積已久的慾望再也無法抑制。他開始去撕扯武瞾的衣服。他請求她。他說他已經受不了了,他要武瞾去撫摸他的激|情。他問迷亂中的女人是不是感覺到了,他再度請求著,「來吧,快跟我來,我想要你……」
又是那目光。那目光如此明亮。那目光read.99csw.com就像是透明的陽光,使武瞾的周身溫暖起來。而太極宮太黑也太陰暗了,李世民太蒼老也太沉重了。她何不去響應那目光?她何不去響應那青春?青春是唯她和李治才擁有的財富。她可以不愛李治,但為什麼要拒絕同他做朋友呢?何況,未來能登上王位的,也許就是這個正瘋子般迷戀和追求著自己的青年呢!
面對李治的熱情,武瞾的感覺也很強烈。自從皇上決定立李治為太子的那個清晨,武瞾便有了一種非常奇妙的一塊石頭落地的感覺。好像被立的太子不是李治而是她。她甚至在無人之時,會默默跪在太極殿的大廳里,為自己的未來虔誠地祈禱,她祈禱上蒼能保佑她的明天。
然而我們翻開地圖,從今天大陸的版圖上去考查—千三百年前李世民的東征,便可知道李世民帶著成千上萬浩浩蕩蕩的隊伍,從西安至遼東,每日長途跋涉,確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動靜太大戰線也太長了。如此巨大而漫長的征討,是國家的財力與人力所難於承受的。遼東路程遙遠,如此長驅直人,—去—回至少要三個年頭,而糧秣兵馬的補充又十分困難,打這樣的戰爭不僅需要勇氣,還需要充足的實力,以及心理上失敗的準備。於是,真心愛護李世民的那些朝臣們,諸如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便力勸皇上不要親征,並暗示李世民這場戰爭是可打可十刊的,而李世民倉卒間做出的決定也是輕率的。這場戰爭只能是勞民傷財,得不償失,徒勞無益。
而他經常懷念的倒是那個已流放均州的魏王李泰。他欣賞他的才華、智謀與氣魄。但,終是人去樓空,只在耳畔留下這個可憐孩子依稀的叫罵聲。李世民想,泰兒又究竟有什麼罪呢?他在永安門外叫罵是因為他確實絕望了,也還因為他李世民確實足出爾反爾。泰兒的罪過就是他太聰明了,聰明過人所以他的舅父不願讓他做皇帝。李世民總是為泰兒而傷痛不已。
但是慢慢地,武瞾感到了李世民的衰老。那衰老非常可怕,即是青春的武瞾所不願看到的。那花白的頭髮、疲憊的神情、微駝的背,還有蹣跚的步履。青春的武瞾何以要與衰老為伴呢?衰老下去,是不會有任何希望的。
武瞾站立在那裡。
但他們還是相愛了,在蕭瑟的夜風中。是兩個年輕人的愛,是充滿著無限衝動和無限激|情的那種愛。至少李治是這樣。他一直一往情深地傾慕著這個美麗的女人。他日夜渴望能得到她https://read.99csw•com,佔有她。他覺得在武瞾面前,任何的女人都失卻了光彩,他覺得甚至連江山、皇位,也全都不再重要。而唯有得到武瞾,才是他人生的最高目標,他甚至為此而詛咒過父皇能早一點死去。他窮追不捨,英勇無畏,他甚至不怕這會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他在一切可能的環境下注視著武瞾。他在偶爾能與武瞾獨處的短暫時刻總是奮不顧身地抓緊這個女人柔軟的手。他夢寐以求,希望有一天能把她緊緊地緊緊地摟在胸前……
搬來後宮的李治熱血沸騰。他雖未攜帶家室卻也平和安定。自狩獵之日便深深迷上武瞾的太子,一直陶醉在從此可以天天見到武瞾的幸福和喜悅中。有時他翻閱奏本至很晚也從不睏倦,因他知道有武瞾侍候左右,哪怕是他一時見不到這個美麗的女人,但只要想到她便會興奮起來,心血來潮。
於是武瞾也緊張起來。
而李治究竟是不是最好的皇位繼承人,武瞾就說不好了。也許李治確實仁義忠孝,但平心而論,只具備仁義忠孝,怎麼就能做皇帝呢?真正的一國之君所應具備的品質,遠不僅只是仁義忠孝。其實武瞾也像李世民一樣,對這一場爭鬥看得很透。而令武瞾更加震驚的是,她原以為擁有無限權力而且所向披靡的—代名君李世民,竟會被幾個老臣玩弄于股掌之中,像個活木偶。所以,在這場爭鬥中,與其說是既不如承乾也不如李泰的晉王治取得了勝利,還不如說是以長孫無忌為首的幾個臣子取得了勝利。這樣的一種結果,是不能不讓武瞾吃驚的,她甚至感到恐懼。她堅信未來的李治,只能是一個更聽從擺布的玩偶罷了。而唐朝的天下,說是掌握在李世民的手中,而實際是被|操縱在外戚長孫氏的股掌。外戚當政,是一股多麼可怕的力量呵。
在李治的面前,武瞾當然也能感受到他每每射來的那熱烈真率、含情脈脈的目光。但她總是即刻低下頭,避開那劍一般閃光的雙目直刺。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李治在武瞾的心目中其實並不佔什麼位置。她認為他無非是一個被無意間推上政治舞台的工具,不僅比不上他的父皇,連他的兩個哥哥都不如。他不過是—個單純善良的小男孩兒,而一個單純善良的小男孩兒在武瞾這樣的女人心裏,又能有多少份量呢?
武瞾終於端起銅盆磕磕絆絆地逃了出去。她的心怦怦狂跳。她只記住了太子的那張蒼白、失落的臉。
貞觀十八年秋末。暑熱剛剛散去。長九-九-藏-書安街頭已是滿目蕭蕭落木。忽有遼東一帶的新羅派遣使節千辛萬苦趕來長安,向朝廷稟報鄰邦高句麗對新羅地區的強|暴侵略,並懇請大唐能出兵趕走高句麗。當時的新羅雖不在大唐的版圖內,但已向大唐帝國稱臣,且每年貢奉禮品,對唐朝忠心耿耿。李世民自然不能對友邦的危難坐視不管,何況,高句麗敢侵略新羅,難道就不會進一步再侵略大唐嗎?這個民族的侵略野心是萬萬不可輕視的。高句麗自古勇猛強悍,難以馴服。前朝的隋煬帝長年為此而苦惱,他曾以龐大的軍費開支,冒國庫空虛之危險,拉開陣勢三次征伐高句麗,卻三次丟盔卸甲,大敗而歸,以至瀕臨滅亡。而此次高句麗的張狂,對於李世民這一代英雄來說,剛好是——個再建戰功、再樹豐碑、英名遠揚的良機。於是,他在大殿上幾乎沒經過任何思考,便拍案而起。他要恢復當年馳騁疆場的英雄本色。他當即在朝中向滿朝文武宣布,他要親自率兵東征。他一定要在這場戰爭中大獲全勝。當年的高句麗勢力強大,其領土從現今東北的南端一直延伸到朝鮮半島的北部,都城平壤,又稱長安城,為漢樂浪古郡,即今天的乎壤。這個由狩獵農耕的靺革和遊牧的蒙古族混血組合的民族,一向以兇猛懍悍、驍勇善戰著稱。他們在戰鬥中總是英勇頑強、不屈不撓,哪怕是血戰到最後一個人,也從未對任何對手低過頭,更不要說俯首貼耳地稱臣了。去征時這樣的一個國家和民族,對於一個曾經東征西討、浴血奮戰,創建下一個王朝的唐皇李世民來說,實在是一種誘惑。這樣的戰爭無疑是殘酷的,但同時又是充滿了魔力、充滿了噬血的快樂。打贏這場戰爭,便能將光榮與驕傲永遠懸挂在兵刃上,便能名垂千古。
於是各類史書中記載了武瞾同李治在父親的眼皮底下淫|亂的故事。兒子偷了父親的女人。《資治通鑒》中說:「上之為太子也,人侍太宗,見才人武氏而悅之。」這一段亂|倫的歷史,後來又在唐高宗李治決意要立武瞾為皇后的那份感情充沛的詔書中得到了證實。他在滿懷深情地回顧往事時指出,「朕昔在儲貳,特荷先慈,常得侍從,弗離朝夕」,言下之意,即是隱晦含糊地承認了他做太子時曾與這個父親的女人私通的事實。而他這樣做是特別得到父親恩準的,他這樣便狡猾地逃脫了亂|倫的罪名。
於是儘管李治能每日見到武瞾,他也只能是在眉眼之中,暗暗傳遞他的愛意和苦痛。他九_九_藏_書不能越雷池一步。他因此而更加痛苦。
就在李治與武瞾獻演著激烈的愛情的時刻,父皇李世民卻仍處在極端的消沉中。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他始終不能從這場因搶奪王位兒子間相互殘殺的傷痛中解脫出來。他也始終不能放心地將這浴血奮戰才從隋煬帝手中奪到的江山交給懦弱無能的李治。
翩翩王子的到來才是真正的天意。
武瞾端著一盆洗臉水輕輕走進了李治的寢室。
李治於是從東宮搬來後宮。除了每日同父親一道在大殿臨朝,還要在後宮潛心向父親學習。
儘管最終平安地將李治扶上太子的位置,李世民仍如大病一場——般,終日萎靡不振,臉色蒼黃。承乾、李泰在這場角逐中可謂是兩敗俱傷,而新近搬進東宮的李治,做為儲君又是那麼不盡人意。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這究竟是為什麼?他為此而終日寢食不安,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以至於連對女人也不再那麼感興趣。他覺得自己真是老了,而東宮的太子卻還沒有長大。他越來越為今後的皇位擔憂,他認為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李治召來後宮,讓他日夜同自己住在一起,見習治理朝政,將這個懦弱的孩子盡量塑造成一個哪怕只勉強過得去的未來的君王。
李治畢竟是翩翩王子。
她不知她是不是要立即逃走。
李治怎樣都不能使他滿意。
這期間,李治也曾謹慎地打聽過,他得知這個武才人確曾被父皇寵愛過,但不知為什麼,很快就又失寵了。三年後才成了父皇的貼身侍女。武瞾確實聰明過人,又天生麗質,可父親為什麼會捨棄掉這樣的女人呢?李治是個敏感的男人,他於是每每觀察注意武瞾與父皇之間的那種微妙的關係。但是他在曠日持久的觀察之後,發現父皇和武瞾之間沒有一絲的暖昧。父皇對武瞾很冷淡,乾脆就像不認識她。那麼,他們之間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隱秘呢?李治為此而倍受煎熬。但無論怎樣,他無法改變武瞾是父皇的女人這樣一個嚴酷的事實,即或是武瞾不再得到父皇的寵愛,作為兒子的李治也不可能得到她。
她要等著李治洗過臉后將銅盆端走。
於是武瞾的目光才開始游移。
其實,太宗李世民並沒恩准過什麼,他甚至到死也沒有覺察齣兒子與武瞾之間的那一層感情的隱秘。他已經老眼昏花。他已經愚鈍麻木。但可以肯定地說,一旦發覺了兒子與武瞾的關係,他是決不會允許的。他是必定要將這對男女絞殺的。其實,節治和武瞾都很明白這一點九*九*藏*書
於是,在如此熱烈的愛情面前,什麼都變得不再重要。結果,終於有了那個天賜的機會,那晚剛好李治在父皇的寢宮裡休息,也剛好輪到要武瞾去侍候太子睡覺。
那時候已經很晚,刮著夜風,李世民的房間也早巳熄了燈光。
但武瞾終於從那難抑的慾望與衝動中逃脫了出來。現實和理智告訴她,她絕不能那樣在父皇的寢宮同兒子做那種事。她掙扎著。她開始掙脫,她流著眼淚說,「求你,放我走吧。不能這樣,會沒命的。」
房間里的光很陰暗,空氣很冷很寂靜。
於是,李世民在煩躁與焦慮中,常常離開炎熱的長安,到幾十裡外的驪山行宮去避暑。他終日泡在驪山的溫泉里,卻依然洗不去他內心深處的那一重深深的焦慮。他也不能使自己的精神振作起來。他依舊很苦惱。他想不清何以他一代堂堂君主,卻連子嗣的問題都解決不好。他不但沒有能制止孩子們的相互殘殺,而且把自己也搞得焦頭爛額、滿心悲衷,甚至竟表現出一種帝王本不該流露的優柔寡斷、無可奈何。李世民認為這是對他出生入死、英勇一生的一個玷污,是對他豐功偉績的一個抹煞,也是對他往日的堅定與頑強的一個諷刺。於是他更加絕望沮喪,心灰意冷。他覺得自己不僅對不起祖先,也定會為後世留下話柄。他記得李泰就曾這樣指責過他。現在竟不幸被這個孩子言中了,李世民覺得非常可怕。
武瞾看見李治洗臉時,他的周身都在顫抖。
由此可見,武瞾和李治在唐太宗時代有染之事似不會有誤。刮以想見的是,在那樣的一種環境下偷情,必是十分危險,是要克服重重困難的。而這第一大障礙,即是武瞾畢竟是父皇的女人。儘管李治身為太子,有諸多方便,但要真的同武瞾私通,決不是輕而易舉即可做到的。但是他們還是衝破了這一重障礙。他們擔廠極大的風險。他們不僅要冒犯道德倫常,而且要傷害的(至少是名譽上的傷害)那個人是父親,是那個至高無上的皇帝。
武瞾對李治的不屑一顧,乃至於她根本不肯考慮李治同她之間的感情,其實還在於她對太宗李世民的崇拜。儘管他們表面上很冷淡,但武瞾在心裏是非常傾慕這個成熟的男人的。她寧可不顧自尊地在這個男人的冷酷中,盡心竭力地去侍奉他,她寧可忍受情感的巨大折磨,只要能日夜守候在他的身邊。
於是,就在李世民為此而汗顏,為此而自責,為此而頹唐沮喪的時候,一個能夠為他洗刷恥辱、重振雄威的機會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