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章

第十章

面對此番情景,李世民的信念徹底坍塌了。他也步履維艱,而見到前來接駕的太子李治時,已是滿臉淚水。
在這一刻,作為擁有著權勢的太子,李治的熱情已不再僅僅足為了滿足不負責任的私慾。
不知道他們後來還有過多少次這樣驚心動魄的片斷。
面對如此的困境,李世民終於不得不放棄登上榮譽寶座去摘取降服高句麗功名的夙願。他不能對十餘萬將士的生命不負責任,他也不能不顧及整個大唐王朝的利益。
於是,一旦他有了精神,便信誓旦旦,發誓只要他活著,只要他活著一天就—定要重整旗鼓,再度東征,不拿下平壤,誓不回頭。此生他一定要高句麗降服在他的腳下。他唯有這一個人生的願望和目標。為此,他大敗而歸之後所處理的第一件朝政,就是親下聖旨,揚言不久將調動三十萬大軍,再度征討高句麗,不獲全勝決不收兵。
這便是天堂。
於是他終於沉重地倒下。
然後李治擦過手並且端過了武瞾手裡的銅盆把它放在地上。
武瞾依然留在太極宮內。
長安青灰色的古城牆在冬日早晨的陽光下顯得宏偉壯觀,而遠處綿延的便是氣勢非凡的巍巍秦嶺和一望無際的蒼莽中原。無論怎樣被戰爭所吸引,李世民在離開家園的時候,還是覺出了某種感傷。他留戀長安。這裏,畢竟是他李唐王朝的國都,也是他住過丁很多年的家。而此一去生死未卜,他不能預測戰爭的勝敗。想到這裏,李世民不禁生起一種「壯士一去」的悲裒。他頻頻回首長安古城之時,已是滿心辛酸。
史書上記載,貞觀十八年十二月,唐皇李世民親征高句麗之前,洛陽傳來廢太子承乾在流放地黔州病死的消息,時年二十五歲,李世民老淚縱橫,扼腕嘆息。他同時想到遠在均州的李泰,不知他這個兒子怎樣了。
而長孫舅父則站在涉世尚淺的太子李治的立場上,希望皇上能帶一帶這個乳臭未乾的兒子,不要匆忙出征,一去就是幾年。
武瞾赤身裸體地站在李治面前她已無處躲藏。她就這樣被個治欣賞著。她伸出雙臂卻不知向何處求助。屋子裡的燈光溫暖輝煌。那光柔和地灑在武瞾身上,使她猶如仙女下凡。然後她被李治輕輕地抱起。她隨著那個年輕的男人旋轉著。再然後,她被放在那張木床上,那床上的褥子很鬆軟,使她覺得是飄在水上。然後,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身體,那麼年輕的男人的身體,修長的,白皙的,泛著熠熠的青春九九藏書的光彩。那身體令她眩目又令她陶醉。直到那—刻武瞾才知道,其實她是多麼渴慕這樣的身體。很多年,是的很多年了。於是武瞾便也發瘋地抱住了那個身體。
承乾的死在東宮引出的,是替代了承乾的新太子李治忍不住的哭聲。他非常懷念大哥。他想他住的這院落就是大哥的。東宮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依然鑲嵌著大哥的音容笑貌。只是物是人非了。而李治唯有用眼淚才能表述他內心的思念與哀痛。表現出他內心的那種莫名其妙的罪惡感究竟有多麼深重。
將士們流著眼淚。皇上流著眼淚。
唐代宮廷的廁所是相當豪華的。儘管一千多年前的衛生設施遠不及今天那麼舒適先進,但那個皇帝出恭的場所還是十分氣派講究。一般這類廁所為套間結構,外邊的套間里不但有專供皇帝休息用的雕花大漆硬木床,還有羽絨被褥,書案香爐,以及斑斕的盆景和鮮花,給人舒適、幽雅、寧靜的感覺。其實這裏十僅僅是廁所,也是皇上在處理政務勞累時休息的場所。皇帝在此,不僅可以稍作小憩,也可暫且有一個獨處的空間。
叫到長安以後,儘管李世民的身體慢慢好轉,他身上的瘡癰也被治愈,但他的精神卻完全垮了。這一次的失敗是致命的,他從此對朝廷上的事情不聞不問,而是經常住在山青水秀的驪山修養身體。
他堅持同士兵一樣穿著破舊的戰袍。他身上的瘡癰流著膿血,折磨著他的身心。他發著燒。他甚至在李治用嘴去吸吮那膿血時異常反感。他喊叫著,「不要。朕就是這樣了。朕就是失敗了。你們讓朕去吧。」
這便使得在他們的所謂愛情之間困難重重。而有很多的溝壑又幾乎是無法逾越的。於是他們覺得很苦痛很艱辛,而越是苦痛艱辛,他們彼此追求的願望就越是強烈。李治為了能見到武瞾,能同她在一起,常常假託批閱文書,在政務殿呆到半夜方歸。他想方設法縮短在東宮的時間,儘管他在那裡已擁有了很多的女人和很多的兒女。但這一切都無法替代李治對武瞾的愛和思念。武瞾才是至高無上才是唯一的。他哪怕一天見不到這個女人都要遭受煎熬,更何況有時候武瞾換班時要接連休息兩天呢。李治於是下令永遠不準武瞾休息。他要武瞾在政務殿中,從清晨一直堅守到深夜。他要她每分每秒都陪伴著他。哪怕他眼看著她瘦了,臉色蒼白,甚至病倒。
李治驟然間跪在地上,他緊抱著武瞾並迅速脫下九_九_藏_書了武瞾的衣裙和內衣。他瘋狂地親吻著她的身體。他的慾望就像是脫韁的野馬奔騰著。他一直等待著盼望著,他容不得她的退縮和掙扎。
一時間寒風刺骨,草枯水凍。十幾萬人馬在糧草不足、衣不蔽寒的情況下,被生生困在一片僵硬的原野上,哀叫聲,呻|吟聲,集體的哆嗦。然後是,留下無數被凍死的兵馬。
女人是不宜參与戰爭的,無論她有多麼好鬥的天性。
巨星隕落的時辰終於到了。
其實此次東征儘管條件非常艱苦,但一開始唐軍進攻的陣勢很猛,還是打了幾個漂亮仗的,也相繼攻克了高句麗的好幾個城市。而就在李世民一步步向平壤逼近之時,一股強勁的大寒潮突襲而來。
在那一刻他們都無比投入。
譬如褚遂良就曾激忿地說過,如今大唐王朝國泰民安,既無內困,又無外擾,這是朝野有目共睹的事實。此次高句麗侵犯新羅,其目標並不是對準大唐帝國,皇上又何必大動干戈,將戰爭的禍水引到自己身—亡來呢?
「不,太子,你……」
而剛好司職廁所的那位侍女此刻也下班了,於是武瞾無聲無息善解人意地跟了去。
那時候,李治始終守候在重病的父親身邊。武瞾和侍女們也一直在此侍候彌留之際的李世民。朝臣們則每日奔波于太極宮與翠微宮之間。其實誰都看清了這已是一代名君的最後日子,因此所有的人心情都很沉重,都被一種大廈將傾的恐懼和悲哀籠罩著。
李世民在絕望中責問著蒼天,這難道真就是你蒼天的旨意嗎?你為什麼要對我如此殘酷?
香爐里的香煙霧裊裊,把屋子裡的空氣熏染得很溫暖。
李治儘管削瘦,但畢竟充溢著青春。此刻他正以無限青春的力量,衝撞著那個同樣充溢著青春的女人。青春與青春碰撞,便閃出了最美麗動人的光彩。熱烈的心連著熱烈的喘息聲,還有熱烈的衝撞與呻|吟。
輕輕的水聲。
萬幸的是,身體健康的每況愈下,終使這個五十歲的雄心勃勃的男人不得不忍痛放棄了他遠征高句麗的願望。到了貞觀二十三年,李世民的身體狀況已相當惡劣,後來就只能離開長安太極宮,到終南山腳下美麗涼爽的翠微宮專心養病了。
在李世民東征前後的三個年頭裡,一直是由太子李治監理朝政。李世民的朝臣們要全力輔佐太子,而李世民的侍女們,自然也要全力侍奉好執政的儲君。這便自然天成地使武瞾在那段時光里成為了李治的侍女,而他們之間的那段刻骨銘心read.99csw.com、曠日持久的噯昧關係,也就從這個時期開始了。
李世民班師回朝的時候,已到了貞觀二十年的三月。中原大地依然蒼茫肅殺,沒有綠色,大氣中翻滾而過的,只有嚴酷的冷風。十幾萬大軍拖著緩慢而疲憊的步履返回長安。一路上的艱辛以及戰場中的浴血奮戰,其實都不能摧垮這支部隊。只是,李世民此次聲勢浩大地親征遼東,卻並沒有能真正降服高句麗,這是作為一代君王李世民所不能饒恕自己的。他的心情格外沉重,他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恥辱,不僅是國家的恥辱也是對他一世英名的辱沒。他覺得他對不起他帶出去的這幾十萬官兵,對不起死難的烈士,也對不起後方的江東父老、黎民百姓。他李世民無顏返回長安,無顏去見滿朝文武。
李世民近乎瘋狂的戰爭信念令滿朝文武震驚。他親自下令再次出兵實在是意氣用事,置國家與百姓的利益於不顧。長孫無忌們則如熱鍋上的螞蟻,私下裡急得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樣勸阻李世民不要這樣孤注一擲。
那是個夜晚,寒潮已過。黑色的明凈的天空上遍布著璀璨的星群。在荒野紮營的全體將士都聽到了皇上那絕望的喊叫。他們都哭了。但他們無能為力。風暴是比高句麗還要兇猛的敵人。
他始終懷著滿心的悔恨。
這一切真的太好了。
盆里的水正冒著縷縷的熱氣。李治覺得非常奇妙,他一看到武瞾端著盆的樣子就會莫名其妙地衝動,他覺得武瞾手中的那銅盆簡直是一種暗示。
作為監國留守長安的太子李治,要親自將父皇送到洛陽。在與李世民分手時,騎在馬上的李治大概也因想到類似「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詩句,加之北風的凜冽和肅殺,而不禁失聲痛哭起來。面對這個脆弱的兒子,李世民顯然十分惱怒。他一點兒也不欣賞李治的這種所謂情感真切、內心坦誠,而是怨恨他作為一個太子太不成器,太缺少男子漢的氣魄,也太不以國家的尊嚴為重。於是,李世民在北風的怒吼中,高聲喝斥眼淚汪汪的李治。他說,「你這算什麼?像個男人嗎?朕把你留在長安監國,又有朝中賢臣輔佐,是為了讓你更好地處理好國政,讓天下的百姓了解你,信任你。而你身為監國,在這樣的時刻,競還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你讓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怎麼看你?」
這便意味了生命。
而只想利用太子權勢的武瞾,也已深深地墜人性|愛之網,並在這性|愛中第一次真正體驗到了那無限美妙、令九*九*藏*書她陶醉、令她瘋狂的歡樂。
李世民不得不下令班師回朝。這種被傷殘過的軍隊已不可能再攻破平壤了。
李治與武瞾的愛情,慢慢變得深厚。這在武瞾是需要努力的。她需要克服掉心理上的障礙,才能最終接受李治。儘管李治膽小怯懦,多愁善感,不像個男人,但是他無意中擁有的太子位置卻使他變成了一個男人,變成了武瞾這樣的女人追逐獵取的對象。武瞾對李治的侍奉,一天天體貼人微起來,包括為他查找資料、謄寫文件、端茶倒水,研墨搖扇,可謂是盡心竭力地做好了一個貼身侍女份內的一切。然而武瞾對李治的服侍也就到此為止,李治雖親臨朝政,但畢竟還是太子的名份,所以他每每理完朝政,只能繼續回東宮就寢,回到他的太子妃王氏和蕭淑妃身邊。這是李治極不情願的。因他只能在白天見到武瞾,而白天,又永遠是眾目睽睽,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單獨相處的機會。
於是他認為所有人生的境界已經離他而去。
在李治立武昭儀為後的詔書中,李治曾暗示他們的這種關係已有八年之久。八年之久,也許是相識八年,也許是相愛八年,但他們絕沒有將性的伴侶也做了八年。在漫長的八年中,武瞾從未懷上過李治的孩子。但自從武瞾由感業寺再度進宮,她便幾乎每年都要生一個李治的孩子,這就足以證明了八年中他們做|愛的次數並不多。但一定有過。否則後來的高宗李治,就不會那麼歷盡艱辛並冒著違反道德綱常的風險,將武瞾從感業寺接回後宮了。
他們忘記了這是罪惡,忘記廠生命的危險,也忘記了這裡是李世民的政務殿而武瞾的真正主人正在遙遠的遼東大地上浴血奮戰。
據說那天李世民病居的含風殿上空,滿是終南山上一群又一群飛不盡的烏鵲。那烏鵲結集著,像一片片黑色的雲,遮掩太陽的光亮。它們痛苦地嗚叫著,好像在傳遞著什麼,然後又彷徨而去,飛回到終南山密布的叢林中。
他終日鬱鬱寡歡對那場失敗耿耿於懷。
武瞾溫柔地躺在李治身邊,撫摸著他汗濕的身體。
於是,她被窒息了。
武瞾說:「不,不,真的不……」
於是,關於這段愛情故事的史書中,便演繹出武瞾趁李治上廁所之機與之淫|亂的片段。
但無論怎樣勸阻,亢奮的李世民都已無法聽進。他被降服高句麗的榮譽吸引著,刺|激著,並開始著手布署此次東征的戰略。他的態度很固執。他出征的信念已堅定不移,不容置疑。更何況李世民也九*九*藏*書確實想暫時離開長安城。離開這個給他無限傷痛、使他窒息的陰森空曠的太極宮。
那時的武瞾已進宮五六年,年齡在二十歲左右,一定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光採照人。還因為終日侍奉在君王身邊,便無形中養成了一種高貴的氣質。她的美麗與典雅,無疑更加劇了李治對她的迷戀。何況,在他們的上邊,此時已沒有父皇那無時不在的威嚴的目光了。
李治便在父親的這一番訓斥下,看著他東征的隊伍緩緩遠占,消失在一道蒼茫的山路中。李治依然流著眼淚。待遠去的煙塵散去,已是黃昏。無論怎樣痛傷別離,李治一行也只能揚鞭返程。儘管李治懦弱,但他畢竟身負重任。他不再敢有一絲的懈怠,飛快地返回了他長安的崗位上。
返程的凄慘令這個偉大的君王不堪回首。紛紛揚揚的大雪鋪天蓋地,到處是冰冷的泥塘和沼澤。衣不蔽體的士兵,瘦弱無力的戰馬,還有到處是死去將士的屍骨,到處是匆匆堆起的墳冢。
李世民依然英武威嚴,一派大帥風範。儘管他人已發胖,鬍鬚發白,但披甲戴盔之後,仍不失當年的英雄本色。
於是,美麗而蕭瑟的秋季一過,李世民便騎上戰馬,帶領著數十萬人馬,踏著初冬的嚴寒,浩浩蕩蕩地告別了長安城。
他詛咒那場大寒潮。
結果到了這一天晚上。太子治在用過晚膳之後,依然坐在政務殿的龍椅上不肯離去。李治又留下來繼續研讀遼東送來的戰事通報。政務殿的大廳里燈火通明。為數不多的幾位侍女悄無聲息地靜候在一邊。她們中間自然會有武瞾。如果沒有武瞾,李治又怎麼會如此日以繼夜勤政不息呢?
李治方便之後從裡屋出來,他看到武瞾正端著那個銅盆恭候在那裡。
李治的眼睛總是悄悄地抬起來,悄悄地盯著武瞾看。而武瞾則只是低著頭,默默做著那些她該去做的事情。
「你也是這樣對父皇說不的嗎?」
太子站起身要去方便。
這似乎也是天意。
武瞾無聲地接納著李治射來的那所有火辣辣的目光。武瞾知道這個敏感的青年男子的熱烈的愛是抵禦不了的。武瞾也不想再抵禦。於是,每當李治趁無人注意,偷偷抓住武瞾的手時,她總是不動聲色地任他握著,過一會兒才又十分溫柔地抽出來。而她在體察李治在公務中的需求時,也悉心周到,只要李治咽口水,武瞾便會端來清茶;只要李治感到天氣炎熱,武瞾也就自然會在他的身後輕輕搖起扇子。武瞾在培育她與皇太子之間的感情上,也算是費盡心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