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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她蒙受了恥辱 4、獻舞的瘋狂

第七章 她蒙受了恥辱

4、獻舞的瘋狂

獻舞愣愣看著媯雉,不可置信:「真有辦法嗎?」
她如履薄冰,小心討好,私底下打探那個女人的一切消息,疑似的媯翟嫁到了息國。丈夫雖然心有念想,卻總學會了屈就現實,不做逾矩之事,他們已有了兒子,現在她又懷上一個。
星辰掙扎著起身,連忙將一件外衣披在主人身上。媯翟淚痕未消,理好衣裳站下榻來,指著獻舞慾壑難填的臉凄愴痛訴:「蔡獻舞,你真是我在宛丘桃林遇見的那個人嗎?我一直以為,那個男人美好得絕無僅有,是我畢生心裏最珍貴的回憶。但是,你卻這麼殘忍,活生生的把它毀掉了!」
獻舞抬起頭,看著媯雉眼中波光瀲灧,也有些不忍,連忙將媯雉扶起身。
媯雉依偎著獻舞,道:「臣妾之所以要管教那些侍婢,只不過是不想看著大王心裏藏著真情,卻要在這群庸脂俗粉間周旋。臣妾從來沒有怨言與後悔,只恨自己無能,沒有辦法幫大王找到心中摯愛,無法成全大王的夙願。這些年,我寫了很多封信要母親與子款幫我打聽,總是沒有結果,如果我早知道您心裏的人是翟兒,無論如何也是要讓她回到您身邊的。」
媯翟問道:「你不怕我拿著符令壞事嗎?」
一陣火辣辣的刺痛讓獻舞夢醒如初,他仔細一瞧,滿床狼藉,媯翟鬢髮垂散正滿心怨恨地盯著他,似要噴出火來將他燒死。獻舞只覺腹下一陣涼意,所有的衝動都消散雲翳中,獃獃捂著臉滑下床。
息侯的笑臉慢慢浮上來,媯翟更覺得息侯的情意彌足珍貴。那種不顧自身困頓的好,誰也給不了,她誓死不會辜負。想到此,媯翟獲得了信心,不再想蔡獻舞的無禮,慢慢沉睡。
月懸天中,媯雉對著窗欞,任淚一遍一遍地洗刷著臉。千辛萬苦營造的幸福就像一面精緻無瑕的冰跌落在長河之中,無情地消失。
媯翟柳眉緊蹙,起身走下宴席,親手去合歡樹下摘下一朵合歡花,將花簪在媯雉的發間。用含有警告的眼神看著蔡獻舞,彬彬有禮地回道:「姐夫訓誡,小妹謹記。姐姐雍容大度,一片真心,小妹回國之後定要改改小性子,勤踐婦德,希望也能像姐姐與姐夫這般琴瑟和鳴,安樂無憂,不負這合歡的呈祥之意。」
獻舞抬起眼,看著媯翟眼裡的明媚清波,越發愧疚。他覺得他低估了媯翟的志氣,貶低了她的氣度。他擦去眼淚,從懷裡掏出符令,交到媯翟手裡,道:「拿著這個符令出城去https://read•99csw.com吧,明日一早讓你姐姐知道,還不知鬧得怎樣,她不像你看著的那樣好對付。」
媯翟聽著獻舞辱罵息侯的話,臉色冷如冰霜,斟滿一杯冷水毫不猶豫潑在獻舞的臉上:「蔡侯飲多了,醒醒酒吧!」說罷向媯雉施禮,沒有給獻舞更多時間,起身告辭:「姐姐,我有些乏了,想先歇著。」
獻舞跌坐在地,抱頭嗚嗚哭泣起來,像是個失寵于父母的孩子,哭得哀怨委屈。獻舞邊哭邊搖頭,懺悔說道:「是我自己懦弱,自己找借口!只知逃避失意,卻忘了要去尋你!我怎麼會做出今天這樣的事來!怎麼會!」
獻舞自信笑道:「符令只能開外城城門,若無強兵,憑息國之力難以制勝。何況,我信你。」
媯雉溫柔點頭,湊到獻舞耳邊一番計較。獻舞面有難色,道:「這法子未免太下作!」
獻舞推回,道:「我不送你了,我怕我跟著你沒有走到城門外就會反悔,只能有勞你自己出城了。」
更鼓三聲,綠綺殿的宮門一道一道悄然開合。媯翟沉浸在夢中,睡得正是愜意。窗外蟲鳴蟬吟,正是睡意最濃的時段。她翻過一個身,被一陣陣撲面而來的熱氣弄醒。她費力睜開眼睛,一個黑影站伏在床前。
媯翟深吸一口氣,打定了主意:「好了,不要再罵了。咱們今晚養好精神,明天一早就走。」
獻舞看著妻子,手鬆了力道,頹然坐下,像是一枝枯木。媯雉摸著下頷,只覺得火辣辣的疼,悄悄照了下銅鏡,瘀痕畢現。媯雉知道丈夫不重視她,卻沒有料到能因為媯翟的一面之交,就可以對她這樣動粗,全然不顧她腹中還懷著孩子。
綠綺殿內,媯翟卸下釵環,對獻舞的失禮憎恨不已,滿腔怒火不知從何抒發。星辰卻怨念開來:「蔡侯怎能這麼無禮,竟口出狂言,辱罵我主,還罵您狠心。當日他神秘消失,也沒留個什麼承諾,也沒再來蘆館找過我們。主子您前途不明時,他屁都沒有放,好意思說您無情!難不成要主子您等他,他也太瞧得起他自己。今日蔡夫人還坐在那裡他就敢這樣放肆,當真是不要臉!」
媯翟將手臂力道大了一成,鮮血順著簪子的尖滑下脖子,染紅了衣領:「你若不信,大可一試!放我走!蔡獻舞,別讓我帶著對你的怨恨死去!」
星辰睡在側室旁,忽然聽到主人的呼喊,趕緊拿起宮燈摸索而來。卻見一個高大九九藏書的男子正壓在主人身上,動手動腳,肆意凌|辱。星辰惱怒,拿起桌上的陶壺就往男人後腦砸去,男人吃痛滾落床榻,媯翟一看,大吃一驚,竟是蔡獻舞!
可是,他從來就沒有說過他是誰,沒有說什麼時候再來。她等過了豆寇花季,他再也沒有出現。她以為他是洒脫的,是偶然的,是可遇不可求的,於是便遵守著那種默契,不在乎他是誰,不再掙扎,直到學會平常心。
獻舞的酒杯停在唇邊,怎麼也沒有力氣將那一口酒送到喉間,心裏藏著的話像是野馬脫韁,衝口而出:「你為什麼要對那彈丸小國的息侯存著堅貞?他憑什麼擁有你!讓你這樣謫仙樣的女子被他這個俗人玷污!他根本就不配!」
媯翟坐上床榻,渾身顫抖,說出一句:「蔡獻舞,你我之間,天意弄人。今日之事,我可以恕你,請你予我符節,放我出城!」
媯雉疼得直掉淚,面對獻舞的追問,期期艾艾反駁道:「大王,臣妾冤枉!臣妾嫁給您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妾並不知道你與翟兒妹妹相識。」
媯雉托著沉重的肚腹,面色陰冷地走在花徑上。凄冷的眼淚流淌下來,陰冷的笑容掛在薄腮上。她招來了綠綺殿的奴僕,按照吩咐布好了局,心裏恨不得將媯翟片片撕裂。
獻舞已經起身,眼神里是得意之色,撩起衣袖,肆無忌憚地向媯翟再次撲上來。媯翟與星辰見此狀,什麼都明白了,她們掉入了魔爪!
媯翟震怒,推開獻舞,取下頭上的簪子送到了脖子上,厲聲說道:「蔡獻舞,你不要糊塗!我如今不是桃林里的避世少女,我是息侯的女人,息國子民的息夫人!你今日若是將我逼上絕路,我便自盡給你瞧!寧死也不受你侮辱!」
獻舞嘆道:「如今,她已經嫁與息侯,還能如何?」
媯翟點頭,真誠說道:「我信你,更信禦寇。」
獻舞回過神,心理防線被媯翟的失望與噁心擊退,頹喪跪在地上,痛苦說道:「我無意冒犯的,只是飲多了酒,有些發狂。」
獻舞沒有回到寢殿,而是獨自一人來到望河樓,揮著斧子,親手將合歡與梧桐砍倒。樹砍完,天也亮了。他愣愣地望著那支帶著媯翟血跡的簪子,清淚兩行,漫過胡茬。媯雉站在庭院里,看著一片狼藉,無語凝噎,失望透頂。
她無法恨獻舞,卻將多年受的委屈都化作怨恨一股腦兒轉向了媯翟。媯翟的美貌,媯翟的才情,媯翟的清高,媯翟所擁有的九-九-藏-書一切,都成了她發泄怨恨的最好理由。當媯雉怨恨的眼神瞥到銅盆里未燒盡的子款的密信,一條惡毒的計策冒上了心頭。
「請說。」
「你光知道等有什麼用?公子禦寇是你的摯友,又是我家主子最信賴的人,你若是有心,只管去宛丘打聽就可以知。那時,我家主子還待字閨中,對你到過的地方還日日去看。可是,你卻一走了之!」星辰顧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跡,一句句指責鞭笞著獻舞的心,「你從來就沒有給過承諾,憑什麼叫我主子守約!今日做出這樣非禮之事,怎配說愛!」
媯翟拚命掙扎,左右搖擺,黑夜中她看不清來者的臉,只覺得衣裳被剝開,褻|衣露了出來。濃重的鼻息和喘息充斥了黑夜,咸熱的汗滴滴在她的嘴角。
媯翟將符令送還,別有深意地說道:「我與她一起長大,對她的了解不輸於你。你不用把符節給我,只需送我到城門邊即可。」
媯翟說完,腸胃一陣蠕動,忍不住乾嘔,將睡前喝下的茶水悉數吐出來。
媯雉抬起頭,看著獻舞,認真道:「大王,您若相信臣妾,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從來沒有見丈夫對她笑過,哪怕是敷衍的笑容,永遠只有冷冷的眼光與不耐煩的厭棄。她一個人守著這華麗的宮殿,卻像是坐著監牢一樣。
獻舞眼神空洞,苦笑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對我,一點知覺都沒有,竟寧死也不願意屈從!」
星辰還沒有看分明,連忙大叫:「來人啊,有刺客!」說罷就要開門。但是只聽一陣腳步和一陣嘩啦聲,門卻怎麼也打不開。星辰拚命叫喊,卻沒有一個人回應。
只是,這樣稍有安慰的生活,被媯翟打破了。怎麼就真是她呢?她到底有什麼好?狄蠻血統,燒傷了的額頭,還有那自詡不凡的嘴臉,怎麼自己的丈夫就那麼沉醉入迷呢?
媯雉道:「大王,其實女人是最了解女人。她之所以這樣抗拒,不過是因為沒有到那一步。如果到了那一步,便經不起勸的,只要臣妾耐心勸說,加上大王的真心對待,天長日久她便也就順從了。」
媯翟從容搶白:「小妹的確心愛梧桐,皆因梧桐乃堅貞之木,只存一心。」
「是,是,的確是我有貪心!」獻舞帶著哭腔控訴,眼裡布滿血絲,「你可知道這四五年來,我過得多漫長!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想你的長發,想起你的容顏,我聽星辰叫你女公子,見你穿著水仙花的衣裳,你又說叫我聽新曲。九-九-藏-書我以為你是我的表妹,以為那日壽宴上見到的女子就是你!可是,我揭開頭蓋,卻發現是另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的確是我的表妹,但我沒有辦法愛上她。你可知道這樣的痛苦有多深?你作的《魚游》曲,我到現在都沒有忘。那望河樓是我選的地方,那一年我十八歲,心裏發誓要送給我最愛的妻子,要把蔡國最美的景色送給她。當我遇見你之後,我親手種下了梧桐與合歡,擺上了最好的琴與棋,甚至我還命工匠做了一支與你一模一樣的骨笛!就是為了等你!我等了你整整五年啊!」
媯翟憤怒不已,騰出雙手狠狠砸著侵犯者的背,用最大的力氣扭動。然而這個來人卻也有相當大的力氣,依然沒有停止動作,一隻手已經摸到了她的小腹上。媯翟焦急,錯開嘴唇,狠狠咬住了男人捂著她嘴的手指。男人吃痛鬆開手,媯翟立刻大叫:「星辰!有賊啊!」
媯翟將符令收好,誠懇對獻舞說道:「多謝你的信任。若你還當我是朋友,我有一事相求。」
媯雉情意無限地說道:「那要看是何人分寵,臣妾輸給她也是心服口服。在臣妾心裏,大王安樂,臣妾就安樂。」
媯翟冷笑,顧不得額頭的冷汗,憎恨控訴:「無意冒犯?你若冒失闖進來,我信!但這屋外的奴才們卻為何連門都不讓我們開!這也是無意的嗎?」
媯雉心裏千頭萬緒,怎麼也理不清。
獻舞嘆了口氣,憐愛地說道:「你自己遭遇了這樣的兇險,還想著別人。適才我那發狂的樣子你也見到了,你還願意信我嗎?」
「誰!」媯翟驚呼,然而不等她尖叫,那人欺身上來,捂住了她的嘴,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身上。
獻舞帶著一身酒氣,闖進來,一句話不說,上前捏住了妻子的下顎:「你,你為何從不提起你還有個妹妹?你是不是知道實情,故意瞞我?還是,當年你嫁給我,根本就是動了歪腦筋!」
獻舞心神動搖,喜色飛上眉梢,不知所措地在屋內打轉。媯雉勸下丈夫,道:「大王別著急,臣妾先叫人安頓好,稍後來叫您。」
媯翟躺在黑暗中,閉著眼,眉頭卻皺起萬千溝壑。記憶回到十七歲那年的春天。她與他相逢時的確推心置腹,快樂默契。他瀟洒俊朗,風度翩翩,更知憐香惜玉。在此之前,她對男人沒有什麼想法,他的出現卻成了她青春期里最深的烙印,原來男人也可以這樣美好。此後,他在桃樹下仰望著她的眼神,總會在她失意的時九*九*藏*書候不可遏止地浮現。一種淡淡的惘然總會油然而生,讓她不自主地去將他與所有男人比較:如果是他,會怎樣呢?
媯翟握著簪子的手依然沒有鬆勁,但還是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拂去獻舞的淚,帶著遺憾說道:「獻舞,你的心意我會記得的,但我們之間沒有緣分。我會用餘生來懷念我們的相遇,只要你不再糊塗,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跟息侯提起半個字!你沒有對我有過承諾,但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媯雉從驚悸中回過神,無力地點頭。獻舞站起身,衝著媯翟的背影叫喊:「你怎可以如此狠心!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苦!」
獻舞獃獃問道:「你不介意有人分寵嗎?」
獻舞心中游過一陣暖流,想說什麼,終於還是閉口。他命奴才開門,自己守在門外等待媯翟整裝。媯翟穿好衣裳帶著驛館的隨從,在深夜裡出城去了。
「我之所以借道蔡國,是聽了禦寇的囑託。雖然你與我姐姐是結髮夫妻,我不該說這樣的話,但我還是要求你,如果將來禦寇有難,請幫忙救他一命。」
媯翟的一番辯駁,令獻舞無言以對,只能再飲一杯酒,指著院里的梧桐,道:「莫非你不喜歡花,喜歡碧葉?」
獻舞擺手,奔至床邊,拉住媯翟的衣袖,拒絕道:「不!我既然已經冒犯了你,絕不會放你走!我寧可囚禁你,佔有你,也絕對不允許你再離開我的視線!」
媯翟將被子攬在身上,拚命往裡躲。星辰撲上去攔腰死死抱住獻舞。獻舞酒勁上來將星辰甩開到地上。室內微弱的火光,讓媯翟看清了蔡獻舞的臉,她揚起手狠狠扇了獻舞一巴掌,罵道:「蔡獻舞,你好叫人失望!」
往事像是洪水淹沒了媯雉的心,令她無法呼吸。獻舞從來沒有在天色明朗的時候來過寢室,總是在更漏滴盡的深夜不耐煩地躺在她身邊。他不與她說話,不正眼瞧他,只把一切金銀玉器像是運貨一樣塞滿這間昏沉的屋子。偶爾伏在她的身上揮汗如雨的時候,卻喃喃念著:「桃花,桃花……」折騰盡了力氣之後就倒頭睡下,天色不亮就起身不知去了哪裡。
她哪裡會想到,若干年後他們還會再見,他竟然是她的姐夫。而他也失去了從前的謙和有禮,居然這樣無禮輕佻狂縱。
媯雉擦乾眼淚,絞了一條帕子遞給丈夫,淚光盈盈地跪在丈夫面前,幽怨地說道:「其實這些年,臣妾是知道大王心裏藏著另外一個女人。大王的苦悶,臣妾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