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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她試圖撫平傷口 3、參政事,掌權柄

第九章 她試圖撫平傷口

3、參政事,掌權柄

臣僚叩拜,齊齊贊道:「大王英明!」
媯翟心說,如讓斗丹擔此任,便要斗丹陷入了郢都貴族的傾軋中,如果說了她的意見,不免有強出頭的嫌疑,目前自己對楚國的政務尚不熟悉,每一句話都要十分用心才可。她權衡再三,道:「臣妾侍奉君之前,嘗聞令尹大人與莫敖大人高見,每每贊服不已。曾聽二位大人談及莧喜與鬻權兩位大人,素以正直清廉著稱。臣妾想,公正之事由公正之人主理,方能息國人之怨,因此莫若莧喜著法,鬻權執行,如有違法不尊者,按律處置。」
媯翟聽罷此言,淺笑道:「大王高瞻遠矚,臣妾望塵莫及。」
蒍章因掌管外交,常常出入諸國,對媯翟說:「我大楚在淮河之南,本蠻夷也,諸多規矩與中土諸侯有相異之處,夫人日久便熟悉了。」
子元卻不為所動,依舊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祖宗法制也要順勢而變。」
媯翟道:「從前對我好,既是存著可憐,也是賣楚王一份薄面,如今對我壞不過是懼怕我在王嗣上費工夫。曾夫人曾言她母親喜歡聰明女人,恐怕也懼怕聰明女人。楚王這份猜疑之心果真承襲了他母親。」
彭仲爽道:「臣愚昧,無有高見,還請夫人賜教。」
媯翟裝作沒聽見,只徑自往往回走,蒍呂臣一臉尷尬,跟在後面央求道:「夫人若願設法,日後奴才願躬身效勞。」
媯翟緊皺眉頭,思慮片刻,有了主意,反問彭仲爽道:「敢問令尹大人,叛國謀逆者以何為懼?」
媯翟道:「銘感於心就算了,本夫人對虛無的承諾不感興趣。謹慎當差吧,自有你的用處。」
陳、蔡兩國的缺席令魯庄公顏面受損。魯桓公道:「邾公雖話語粗俗,不過是玩笑話而已,何況非空穴來風,蔡侯何須如此氣急敗壞,打狗也要看看主人不是?陳侯這樣做就更不知輕重了,國家大事還沒有商議,豈能因幾句話就反目成仇?」
邾國國主是個上不了檯面的人,一開口就得罪了陳、蔡兩國:「蔡侯對姑母家的表妹們當真是念念不忘啊!依蔡侯看來,是蔡夫人貌美,還是息夫人更美呢?」
媯翟這才明白為何鄧夫人要讓她長跪不起,原來議政殿侍奉並非小事,而是正夫人掌權的初步階段。
熊貲道:「這是兩碼事嘛。寡人聽聞蔡獻舞在北杏會盟時與邾國的蠢物國主大吵一番,若是不早些給那些嚼舌根的一點教訓,恐怕他們都要忘了寡人的存在。」
「寡人因欣賞你的才智才叫你在正殿侍奉。過來坐下,聽聽大夫們的說法read•99csw•com,也為寡人出出點子。」熊貲叫蒍呂臣拿來坐墊,叫媯翟坐在自己身旁。
齊桓公伐遂的理由是遂國受邀而不赴約,沒有信義,藐視天子,所以要討伐。齊桓公大舉出兵,以閃電戰火速將遂侯斬首,不出十日便滅遂歸為己有。魯庄公聽罷震驚不已,邾國更是嚇得夜不安枕。
子元道:「微臣不敢。大王,今年稅賦不曾減免,然而國庫日漸虛空。據臣弟所查,皆因諸多世族奴僕眾多田產擴增,但稅制依舊遵照數年之前。」
熊貲聽罷此言,道:「秋儂,你對我服服帖帖,寡人反倒覺得缺了什麼似的。」
「子善,你王嫂初涉政務不免驚慌,你給她說說緣由。」
媯翟聽罷這話,轉頭對熊貲道:「大王,令尹大人已予提示。匪盜驚懼皆因有刑可據,而蓄奴不報者無懼,皆因無例可循。若要國家大治,郢都有序,須有法可查。法以刑為佐,是以正也。」
蔡獻舞聽到這話,氣結不已,大拍案幾,罵道:「狗嘴裡豈能吐出象牙來!以邾公之智,即便錯將魚目當蚌珠又有何稀奇?」
子元、彭仲爽及蒍章見國主讓她進來,都站起來對她施禮后才坐下。
子元等都曰「善」,但媯翟卻不應允。
媯翟勸道:「這些臣妾也聽說了,邾公的言論早在臣妾料想之中,大王不必動怒。齊公明為滅遂,暗在魯公,所以小小遂國怎能滿足齊公?如臣妾沒有猜錯,齊、魯、蔡、宋之間,只怕不會這麼平靜。」
媯翟被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嚇了一跳,慌忙掙扎開,抬眼看了看外面,低低的說:「大王,這裡是正殿……臣妾先告退。」她依禮退下逃出殿外。
蒍呂臣道:「夫人之恩,孟林銘感於心。」
「伐蔡啊,你不是一直想伐蔡嗎?」
這個消息傳入郢都,熊貲血液里的征伐慾望一下燃燒起來。這天晚上,熊貲來到媯翟內廷,欣喜地對媯翟道:「秋儂,寡人終於可以替你報仇了。」
熊貲道:「罷了,繁文縟節便不必,也來議一議這郢都私藏奴隸的事情吧,只管拿出當年在息國的氣派來。」
媯翟欲送茶水進屋,見到重臣皆在,忙退在一旁。然而熊貲卻叫住了她:「你不用迴避,過來。」
當莧喜與鬻權為熊貲認真修纂《仆區之法》之際,蒍章果然將私奴遣散,主動向熊貲坦誠。法治之事開了好頭,熊貲寬恕蒍章過失,嘉許他識大體。仆區之法因蒍章的牽頭,進行得順利,全國上下很快就肅清了私奴問題。
熊貲聽著這期期艾艾的話https://read•99csw.com語,心裏憐惜,摟過媯翟,安撫道:「你放心,在我這裏,寡人斷不會叫你受委屈。」
媯翟一凜,這彭仲爽看著平庸,卻最能察言觀色。媯翟環視著子元、蒍章、彭仲爽三人,才見三人各懷心事。子元挑釁之意最濃,蒍章略微慌亂,彭仲爽面露淡淡諷刺的笑意。此情此景,一目了然。子元乃王室貴胄,享有特權,自然肆無忌憚;彭仲爽俘虜出身,家私微薄,無所畏懼,只有像是蒍章這樣仕宦幾代卻根基不深的大官,才有蓄奴的顧慮,難怪一個勁兒給子元使眼色。
齊桓公沒有發話,一雙眼睛掃過邾侯醉得微紅的臉,心裏暗暗打起了小九九。幾個國家聚首,一下走了兩個中原大國,北杏會盟因為邾公的多嘴,只好不了了之散了。雖然沒有開成會,但魯庄公心裏卻有幾分安慰,因為齊國這麼大張旗鼓號令,卻沒有什麼成效,看看這笑話煞煞齊國威風,倒也有趣。
彭仲爽道:「因極刑而懼。」
邾侯不甘示弱,回敬道:「與小姨子苟且,男盜女淫,連狗都不如呢。不知是覬覦美色的人迷了心智,還是教導淫|婦的人教導有方!真叫人笑話。」
《仆區之法》頒布后,成為了楚國史載第一部系統律法,規定郢都私奴凡墾荒五年以上者皆可脫離貴族的制約,獨立成戶。楚國國庫得以充盈,王師得以壯大。至此,熊貲更加信賴媯翟,無論大小事皆要問她的意見。媯翟深知自己所學與楚國賢者尚有差距,不敢懈怠,她白天照舊侍奉御前,晚上幫熊貲著典做些輔助工作,除了呆在議政殿便是住在內廷里,事事勤勉,久而久之,熊貲都習慣了。
熊貲也道:「嗯,元妃言之有理。聽聞斗丹飽學多才,善法理,不如命其撰法典,以減仆區。眾卿以為如何?」
媯翟道:「咱們恐怕再多努力也消除不了。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你這幾天替我探聽一下斗丹的動靜,看他是否入都來,如若入都,你按照我的囑咐打點一番。出入小心些,以防有人盯梢。」
周僖王元年(公元前681年),齊桓公以天子名義會盟陳、鄭、宋、蔡、邾等國於北杏(今山東東阿),意欲商議宋國暴亂之事。齊國聲勢浩大,各國不敢怠慢,國主不假他人,親自出席。
媯翟聽著這話,瞧著熊貲高昂的頭,腦海里一下浮現上巳節前那個午後,息侯和她嬉戲時溫柔貼心的眼神,那個午後的雪異常凄美,只是那種平視的溫暖,只怕今生再也沒有了。媯翟鼻翼一酸,連忙幫熊貲洗九九藏書漱,不敢再回想。
子元見到裊娜婉轉的媯翟,心神一陣蕩漾,耳根有些發燙,險些失儀,忙道:「臣弟遵旨。」他轉過頭對媯翟說:「夫人勿用驚謊。在我大楚,國主之妻亦有掌政之權。昔年武王征伐外地,大王亦常伴身側,國內要務除宗親大夫以外,老夫人亦要縱觀全局,直到大王即位才還政于君。是以楚國的夫人,非賢者均不可任。奈何早年幾位王嫂福薄,早早仙逝。今大王將您迎至郢都,夫人也要擔此重任了。」
蒍呂臣忙道:「微臣為犬馬,只要夫人有用得著的地方,以後請儘管吩咐,我父親之事,請夫人賜教!」
宋公見狀,立即明白自己說錯話了,於是閉了嘴,可邾國國主不會察言觀色,仗著酒興,更肆無忌憚笑道:「宋公此言有理,蔡侯俊美,息夫人嬌美,郎才女貌相逢一見,必是相見恨晚啊!」
陳宣公聽此言,怨恨地看了蔡獻舞一眼。蔡獻舞面色難看,飲酒不語。宋桓公打圓場道:「蔡侯風流倜儻,寡人若是美人也要多看兩眼,何足為怪?這世上投懷送抱的事原本不少啊。」
媯翟道:「大王能予臣妾一席之地,臣妾已經無所貪求。」
熊貲會意,笑道:「嗯,等等也可,寡人最是中意你這樣的小女子了。」
「大王,臣妾以為不可。斗丹雖才,卻遠在僻壤,對郢都之事一概不熟,尚需歷練。若貿然撰法,恐惹非議。」
媯翟點頭,正色道:「大王行事果決,莧喜大人又是出名的硬脾氣,所以要你父親繞過這一關是不可能的,唯有在兩位大夫修纂法典之際,將私奴遣散,躬身踐行,消卻大王疑慮。否則過了這時機,有莫敖大人進言,只恐你父親在劫難逃。回去告訴你父親,好好想想到底是什麼時候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楚國在南方滅息國伐蔡之時,東方的齊、魯兩國也在動腦筋意欲擴張。齊桓公思慮與魯國幾爭長短均無好的結果,意識以暴力的形式要號令天下委實不易,不如假借周天子的名義籠絡諸侯,再各個擊破。是以,齊桓公遣使者入洛邑迎娶天子之女王姬,獲得天子的信任,隨後又在周僖王登位之時以重禮道賀,獲得天子嘉獎。隨即,齊桓公聽取管仲的意見,會盟魯國,結束因插手宋國宋萬之亂而引起紛爭,重修舊好。這一舉動不僅令有坐山觀虎鬥之意的鄭、蔡等國有些出乎意料,也麻痹了自視甚高的魯國。
待彭仲爽等人退下之後,熊貲獨留下媯翟,無限愛憐地看著她,道:「你放心,伐蔡之事寡人不是沒有放在心九_九_藏_書上,只是還欠一個好時機。齊小白蠢蠢欲動,陳蔡不過是跟屁蟲,這樣的時機不需等太久!」
媯翟推辭:「大王與諸臣議事,臣妾不宜多聽。」
丹姬嫉妒媯翟能侍奉正殿,到熊貲那裡鬧過兩次,但見熊貲也不常去媯翟處留宿,倒經常往她這裏跑,心裏歡喜,就不再鬧了。
「報什麼仇?」
郢都中大臣除卻王室享有特權外,無一例外地都有私卒私田私奴。熊貲為此事煩惱,與諸臣商議解決辦法。
蒍呂臣諾諾稱是,看著夫人消失在迴廊走道里,極為感激媯翟的出手相助。蒍呂臣跟隨熊貲已有幾年,一直聽聞媯翟的各種傳言,今日聽了她的話,心道:「人家把夫人說得千姿百態各式各樣,你必須走近了才知道,夫人真是一個罕見的奇女人,不同於丹姬之流,心思綿密說話又句句有的放矢。」
媯翟正往回走,蒍呂臣不知何時站在必經之路上,見她過來,俯身道:「請夫人留步,求夫人救我父親一命!」
媯翟停下身,似笑非笑說道:「我一個弱質女流之輩,剛到大王身邊比不得你們,尚需你們父子支持呢!」
蒍章聽此言,面有難色,道:「奴僕非田室、金玉,流散逃亡之事不少,今年較之去年數目對不上也是常有的,所以唯有遵從祖宗的規矩。」蒍章說罷給了子元一個眼色。
熊貲有了主意,道:「孟林,宣莧喜、鬻權進宮晚膳,寡人要把這事交給他們去辦。寡人以為,此法便叫『仆區之法』,如何?」
子元聽媯翟言語中讚許他,心內不免飄飄飄然。彭仲爽聽夫人提出讓莧喜著法、鬻權執法,則目露精光,暗自佩服:好一個聰明謹慎的女人!
媯翟抬頭,眼中清澈,輕輕地說:「臣妾只想做個好妻室,再不想做無根無依的苦命人。蔡侯貪我美色而肆意羞辱我,不過是仗勢欺人;而我母國不聞不問,亦是欺我父母早亡,無依無靠。今日到了楚國,只想受大王眷顧,不想出錯……」
媯翟欠身向熊貲行禮,道:「雖是祖宗規矩,但臣妾仍要感謝大王抬愛。臣妾不求為主分憂,惟願多多受教。」
媯翟道:「臣妾才疏學淺,不敢妄自揣度,且先聽莫敖大人教誨。」
彭仲爽點頭,道:「大王,夫人所言極是。」
邾侯的話也刺傷了陳宣公杵臼,息夫人畢竟是陳國宗女,如今與蔡侯有緋聞,令息國亡國,又為楚蠻生了孩子,這樣的醜聞真是折損了杵臼的面子,更令自己的女兒媯雉難堪。他見蔡獻舞離席,自己也憤而離席了。
熊貲鷹眼微閉,只問彭仲爽:「彭卿有何九*九*藏*書意見?」
這一日早朝畢,眾臣皆散,熊貲命令幾個大臣留下於偏殿議事。原來,隨著楚國經濟發展國力的興旺,井田制的制約作用已經明顯。郢都世族大家紛紛藏匿逃逸的奴隸,使其為蔭戶。這樣一來,貴族們面上對於國家上報的田產依然寥寥,但私底下卻控制了大量的荒地使奴僕們種植,以此收私租逃避國稅。
然而,諸侯混戰的天下哪有那麼多平靜的時候,北杏會盟剛散,齊桓公轉頭便下令攻打魯國的附屬國遂國(今山東肥城一帶)。
邾國與遂國是魯國附庸國,北杏會盟本來沒有他們的份,但是齊桓公為了交好魯國,特意讓邾國與遂國參与。遂國向來安分守己,婉拒會盟,而邾國卻洋洋自得地跟來了。在清水河畔,諸侯商量大事之餘,也要談些風流韻事以增談資,蔡獻舞與息夫人的一段公案就少不得被人拿出來笑話描繪一番。
盛夏時節,公子艱已經牙牙學語。鄧夫人風燭殘年,熊貲大悅御封其為太子,為長子舉行盛大冊封儀式。不足周歲的王子冊封為太子,這在楚國史上十分罕見。媯翟地位日益鞏固,與群臣之間的關係一步步融洽。丹姬雖有專房之寵卻一直沒有子嗣,與媯翟的位高權重比起來,不免危機感逐日增加。
太陽越過山巒,散開了朝霞,媯翟正裝華服跪在鄧夫人殿下,以叩拜之禮向鄧夫人請安。沒想到一向慈愛的鄧夫人今日竟一反常態,抱著熊艱冷若冰霜,絲毫沒有叫媯翟免禮的意思。鄧夫人沒有寒暄,而是開門見山交代道:「你們的孩子在老身這裏很安心,你無須挂念。我聽說國主讓你到議政殿侍奉,那你就要盡心儘力去侍奉,叫老身放心。老身亦是從你這樣年紀熬過來的,諸事都是小,唯有侍奉國主才是大事。以後有事,老身自會宣你,無事你就不用請安了。」
邾侯的話說得越發難聽,蔡獻舞輕蔑笑道:「有人說,心如明鏡,可照萬物。牲畜照鏡子又怎麼照得出人的樣子來呢?齊公,寡人素愛潔凈,不喜與牲畜同座,告辭!」
媯翟稱諾退下,急急到內廷換衣裳,不敢延誤議政殿侍奉。星辰抱怨道:「這鄧夫人從前對你不像是這樣的,怎麼如今卻擺起威嚴來?」
星辰道:「那咱們得想法消除楚王的戒心才好。」
宋桓公原本是替蔡侯解圍,然而說著無心,聽著有意,齊桓公與魯庄公有些掛不住臉面了,因為投懷送抱的事齊國最多,而魯庄公還是世子的時候,曾差點與息夫人有姻緣,聽到這話更不是滋味。
「元妃所言有理,依你之見,何人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