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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她試圖撫平傷口 6、借利刀 囚蔡侯(下)

第九章 她試圖撫平傷口

6、借利刀 囚蔡侯(下)

蔡獻舞聽到這話,才知此次戰禍是因媯翟而起,他忍不住問道:「熊貲,她現在怎麼樣?」
「夫人,都記好了,您放心吧。」星辰將物件登記好,命得力的下人打點。
「丑嬤,你心中可曾有過恨?」媯翟幽幽問道。
雪積了厚厚一層,內廷的室內暖融融,熊貲躺在媯翟榻上,嘴角掛著笑,空氣中飄著一絲淡淡的酒氣。媯翟沒有做聲,躡手躡腳要去星辰房裡坐。
星辰見狀,道:「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是為蔡獻舞難受吧,歲月幾曾回頭?咱們不該再想著過去的不痛快。」
丑嬤又輕輕地笑了,道:「可能奴婢跟夫人有緣吧。」
「你想躲到哪裡去?」熊貲早已醒來,只是佯睡不起身,就等著媯翟進屋。
媯翟道:「我不知這是不是我要的生活。」
星辰點頭,默默取來棋盤,二人臨窗對坐,媯翟拈起沁涼的棋子,和星辰專註于棋譜之中。
媯翟抬起頭,凝視著丑嬤熟悉的雙眼,心裏安定些,才道:「您帶我回內廷吧,我有些醉了,已經不知歸路。」
媯翟道:「息侯舊臣,斗丹。」
丹姬噘著唇,扭頭鑽進被窩裡不肯理會熊貲。熱情如火終究強過冷若冰霜,熊貲笑著撫摸丹姬軟綿的身體,丹姬柳腰一擺滾到床裡邊,嬌哼一聲,佯裝生氣。熊貲說:「我的美人,如此冷夜,你不理我,我要找人暖被窩了。」丹姬一聽,立即轉過身來笑靨如花地勾住熊貲的脖子:「想跑,沒那麼容易。」
獻舞裹緊棉被,道:「送給人的東西,怎麼有臉要回去!想要拿走,你可以來搜。」
「沒事,他早該發這麼大的火了,能忍這麼久,也不容易。」媯翟擦擦淚輕輕地說。
「夫人,萬一大王問起,抑或被丹姬等人拿住把柄……」
莧喜道:「不知夫人慾派何人?」
媯翟嘆道:「星辰,我覺著我有時候,真沒有你想得通透,總是要陷入到泥潭中無法自拔,弄得自己心苦。」
媯翟在議政殿率領兩班大臣站得齊整,恭候楚王入殿。滿室仙樂飄飄,美酒佳肴,媯翟破天荒穿上了華麗的衣裳,親自為熊貲斟酒。蔡獻舞跪在殿上,飢腸轆轆,看著自己心中最可望不可即的女人依偎著另一個男人,心如刀絞一般。命運怎麼會如此弄人,他深愛的女人先是嫁給了息侯,因為他的緣故現在又成了楚王的夫人,蒼天待我太不公!
歡快的曲子因為獻舞支離破碎的心情而斷斷續續,媯翟本來和蔡獻舞說了這些話后感覺好多了,那是她壓在心裏多年的話,終於能和獻舞說一說,這支舊曲的響起,讓她好不容易堆砌的堅強一下就崩潰了。
獻舞裹著被子,靠著牆根坐起來,無限玩味地說道:「你當年來楚國應該不是這般驚弓之鳥的模樣吧。」
「大王醉了,正安寢,你即刻回內廷照料。本宮要與蔡侯敘話,你先退下。」媯翟輕輕地說。
獻舞哈哈大笑,狀如狂癲之人,諷刺地說道:「知己?知己會利用自己的美色來陷害朋友嗎?知己會坐在大殿,身披華服來向一個囚徒炫耀榮華富貴嗎?我承認當日在蔡國,對你冒犯了,但那不過是一個情字,我哪裡知道息侯心眼那麼小,居然搬楚老兒來伐我https://read•99csw.com,伐就伐了,誰知楚老兒貪心不足……可是你呢,又比我好多少,最終還不是屈服於熊貲。熊貲比我老,比我丑,可是因為能給你正夫人噹噹,所以你扭扭捏捏地應承了。等你坐安穩了寶座,便使出渾身解數,佯裝可憐地讓楚王來伐我!你不配為我蔡獻舞的知己。」
丑嬤的話依舊緩慢,輕輕地笑道:「當然,甚至還想過報復。」
獻舞道:「那你意欲何為?」
門外的看守們喝著熱酒,攏著爐火,包裹在厚厚的皮襖里。蔡獻舞太困了,抖抖索索鑽進被窩裡,可被窩根本不能提供一點溫暖,他一陣寒顫,叫道:「如是這般,還不如殺了我。」
「那我們現在想個好計策套牢熊貲。」
「星辰,你記著,這是給曾侯與曾夫人的賀禮,這是要上巳節送到鄖國與鄧國去的賀禮,鄧國的賀禮要包好。給葆申師傅的賞錢預備好了沒,還有禦寇的新衣裳也要裁好。」
熊貲推開丹姬,陰沉地說道:「你跟蹤她?」
熊貲走到門口又回頭冷臉罵道:「今次是你自願的,寡人沒有強迫你。你當寡人是什麼,是缺少女人的乞丐嗎,竟敢用這般臉色來對寡人!寡人對你所做的彌補,難道還不夠嗎?你不想再見到寡人,很好,成全你。你愛日夜思念那個死鬼隨你高興,寡人再不會踏足此地半步!」
媯翟並沒有絲毫可憐之意,她殘忍一笑:「蔡獻舞,你終於也嘗到了夢幻破滅的滋味了吧!當年我只有十七歲,你是我生平遇到的第一個陌生男人。你俊秀、溫柔、多才、瀟洒,每一點都讓人迷惑而又震驚。我不知什麼是男女之情,但是對於能遇到你這樣出眾的男人依然是慶幸和感恩的。我覺得老天爺待我不薄,讓我守著貧苦的日子卻能有殊于常人的邂逅。我沒有什麼奢望,沒有任何貪圖,但心裏埋著感謝。後來我在蔡國再遇到你,只嘆命運新奇又捉弄人,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衝動,又如何願意相信堂姐的陰狠?但我依然見不得你痛苦,所以我願意相信你是桃林里不凡的男人,回去后什麼也沒有說。我狼狽回國流產了,我沒想到息侯會急火攻心,那麼衝動,結果瞞著我結下了楚國這麼個孽緣。蔡獻舞,你嘗過一夢醒來,滿地血腥的日子嗎?你嘗過與心愛之人生離死別的滋味嗎?我為什麼屈就於熊貲,因為屈就他了就不用再背負數萬人的命,就能換回息國的安寧,換回息侯的自由。我委屈我的身體,我就可以不再受其他諸侯的欺凌!如果再路過別的國家,再遇到你這樣的人,讓我再受凌|辱?從小宗族就欺負我,王叔王嬸媯雉看不起我,息侯不能保護我,你不能保護我,但楚熊貲能,他准許我掌控我的命運,我為什麼不跟他呢?」
獻舞一陣發冷,不敢相信這張舊日容顏上變幻出來的表情是真實的存在,可他從某種感覺上似乎又明白媯翟的所作所為,這個女人是不容易的。他愴然涕下,沒有什麼話說,怔怔摸出骨笛,擦了一下鼻子然後吹起了《魚游》曲。
鬻權與莧喜一致認定可行。斗丹自從夏季入都,沉寂了數月,終於得到了第一件差https://read.99csw.com事。
「翟兒,到底怎麼回事,大王怎麼發那麼大的火?」
獻舞閉上眼睛,不再看那個熟悉的女人,只有刺骨的絕望與痛苦。
媯翟沉吟不語,思索片刻,跟莧喜商量道:「先生,您知道大王伐蔡與齊、魯之事有關,也與本宮有關,息國亡時蔡侯明知自危而不救,想來心裏也是有些驕傲,自認為楚軍無法突破淮河之南。如今我軍勝利而歸,本宮想再派一人去城外,與蒍大人一道迎接大王回宮。」
慶功宴鬧了兩個時辰才算有結束的意思,蔡獻舞被宮奴帶到了一間偏僻狹小的宮室內囚禁起來。沒有奴僕,沒有暖爐,甚至沒有一床厚被褥,但是比起陰暗潮濕的地牢,算是慶幸的了。獻舞趴在冰冷的榻上,凍得手腳麻木,腸胃交纏在一起,疼出了冷汗。薄薄的飛雪又飄起來,飄進了這殘破的窗欞里,整間小屋,冷如冰窖。
「已經派人。」
丹姬委屈說道:「大冷天的,誰稀罕跟蹤她!不過是出來醒酒恰好撞見罷了。大王不信臣妾,臣妾也懶得辯駁,反正臣妾只想讓您高興些,您不領情,臣妾有什麼辦法!」
丑嬤道:「諾。無人不知歸路,只是不願意走向前路,所以才會眷戀歸途。」
熊貲今天特別高興,見媯翟如此輕柔嬌美的動作,心神蕩漾血脈賁張,哪裡還慢慢調情管媯翟的感覺,反撲過身壓了下來。熊貲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發泄了最後一絲精力,覺得有說不出的幸福滿足。可是暗夜裡的媯翟並沒有感到愉快和享受,蔡獻舞那披頭散髮絕望的模樣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舊年的時光如同碎片飛來。她不明白這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或者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生活到底該怎麼樣,息侯床上床下對她都是百般的溫柔,這個熊貲雖然讓她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在議政殿侍奉分明感覺如履薄冰,床上還如此粗野蠻橫,不管她想不想要,只要他想了,就野蠻地衝上來。造物弄人,我的命運怎麼如此?
媯翟走在茫茫雪地里,頭暈目眩。她喃喃自問:「我是誰?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呢?」
媯翟端詳了丑嬤一眼,問道:「為何在我最迷惑之際,你總會出現在我身邊?」
「我知道,只是我要怎麼爭啊!我又不識字!」丹姬頗為委屈。
媯翟冷聲道:「當年我視你為知己,你卻把我送入地獄深淵。」
星辰也冷笑道:「你騙得了誰,也騙不了我。媯雉是什麼人?她能想出那麼齷齪的計謀讓你欺侮我家主子,會容得下那支骨笛么?你必是隨身帶著的。交出來!」
媯翟踉蹌走在雪地里,心痛怎麼也停止不下來。她狠狠地咬著下唇,強迫自己不要流淚。在這冰天雪地里,她呵氣如霜,那清揚婉轉的笛音卻像是魔咒入耳。
熊貲淺笑道:「這是你予寡人的獎賞么?」
熊貲怒氣沖沖甩臉而去,星辰驚慌失措地衝進來,看著媯翟孤零零地躺在榻上。
獻舞一愣,眼中儘是失望,嘆道:「她變了。你別想拿回去將功贖罪,到了孤王手裡就是孤王的,死了也還是孤王的。」
「退下!」媯翟聲音沒來由地大起來read.99csw.com,星辰被嚇了一怔,只好趕緊退下。
媯翟聽得蔡獻舞說完,苦笑道:「可嘆你自詡聰明,沒想到也只說得出這樣的瘋話。我為什麼好端端放著兩情相悅的息夫人不做,要做這樣忍辱負重的楚夫人?」
媯翟擦乾眼淚,笑得極其嫵媚,輕輕說道:「我要讓楚王囚禁你在此,一輩子。」
熊貲冷笑一聲,道:「你都快亡國了,還惦記著女人。她現在很好,還為寡人生了個兒子,其實寡人要好好謝你,不是你把她說得那麼好,寡人真要與她擦肩而過了。她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好了,現在寡人為她報仇了,走吧蔡獻舞,去郢都過年去吧!」
寒夜裡,熊貲懷抱著丹姬嬌嫩溫軟的身子,消了怒氣。聽罷熊貲的牢騷,丹姬道:「大王,人生苦短,能得幾個良宵。媯氏要為了蔡獻舞傷神,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你不要管她,自己開心要緊。」
熊貲說:「她為息侯傷神倒是情有可原,怎會為蔡獻舞傷神?且不要胡說。」
媯翟站在熊貲面前不再言語,她低下頭拉下衣襟脫了衣服,放下鴛帳爬到裏面去。
媯翟院中忙忙碌碌的景象刺|激了丹姬。丹姬失落地嘟囔道:「我在部落的時候,比媯氏神氣百倍呢!」
「那報復的感覺如何?」
「太史預備祭酒,已經預備讓蒍章大人迎接。」
媯翟起身,道:「我也不想睡了,你陪我對弈吧。」
媯翟聽這話,道:「是呀,大抵是不快樂的。可是,我能不報復嗎?」
回不去了,那驚鴻一瞥的無憂青春,再也回不去了。那翩翩少年,那談笑歡歌的好日子,再也回不去了。那鮮活靈動、自信滿滿憧憬滿滿的少女情懷,再也回不去了。什麼都回不去了。
「所以您要抓住大王的心,讓他離不開您!」
「稟夫人,陣前傳來捷報,大王俘獲蔡獻舞,正拔營回朝。」莧喜進殿向媯翟報喜。
熊貲春風得意地回宮,滿臉笑容似要融化冬雪催開新桃。蔡獻舞腿受了箭傷未能痊癒,落下了隱疾,乘著囚車跟著熊貲浩蕩入都,遠遠見到了息侯的近臣斗丹,傷感和悔愧一齊湧上心來,這大過年的居然被俘到楚蠻之地,這樣一想,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星辰,拿本宮的大氅來,去議政殿。」
媯翟在議政殿忙著看大臣們的奏疏。從鬻權的賬目上來看,《仆區之法》施行以來大有成效,國庫充盈,存糧豐厚。
在這樣潦倒的境遇下,獻舞忽然明白媯翟為什麼恨他。他所承受的艱難與羞辱,難道不是這個女子承受過的嗎?只有更殘酷,沒有更溫暖。
「我沒有得手,不過,那大抵是不快樂的。」
星辰苦笑道:「那是因為你動了情。一個情字能生出多少糾葛,不在其中的人,自然看不明白。」
媯翟被獻舞的肺腑之言打動,也點進了她的內心。她對蔡獻舞,有著莫名的情愫,似乎不是一種現實的愛戀情慾,而是一種命運的糾纏。她想愛他,卻沒有從心裏升騰起來的痴狂,想恨卻又感覺捨不得,似乎更多的還是那些最青春的年華。媯翟看到蔡獻舞這個樣子,有點說不清自己了,當初那麼強烈地想要報復他,真把他囚到楚國來了,為何這樣痛苦?她真想催九_九_藏_書眠自己,蔡獻舞如果依然是當初桃林里出現的那個男人,而不是現在的囚徒模樣,那該多好!
「我如何知道?當年我萬般迷戀你,也許只是把你想得太美了。宛丘桃林的少女,人間再不會有,我蔡獻舞的知己也早已消失。當女人迷戀起權勢來,情就是假的,誰又能真正看穿她是什麼樣的女人?息侯那一射之地或許早已不是你的胃口所能滿足吧!你自己想要什麼,只有你自己知曉。可憐我一個痴心之人,竟為一個夢幻虛影惹出多少禍端!」蔡獻舞情緒極端低迷,言語也萬分消極。
蔡獻舞聽完這番話,心情更加複雜,不知道該怨恨還是該可憐,道:「是的,我現在嘗到了。只是,你我之間除了彼此受苦之外,沒有其他可能了嗎?你知不知道,直到此刻,你依然是我心裏最珍愛的女人。無論你如何對我,我依然不忍見你過得不幸。」
熊貲起身,道:「寡人不是為了等你的逐客令才到你房裡來的。你溜去了哪裡?天這麼黑,萬一摔跤了怎麼好?」
星辰氣憤不已,罵道:「你怎麼這麼無賴!你以為那骨笛是我家主子給你的么!不是,那是我偷來迷惑你的。」
莧喜道:「對啊,老臣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層?蔡侯自詡俊傑,見到斗丹必要羞愧死。」
就在這時,蔡獻舞感覺被子上一陣溫暖的重壓,他睜眼一瞧,星辰冷如冰川的臉正恨恨地瞪著眼,將一床冬被覆蓋到他身上。獻舞自嘲道:「難為星辰姑娘還願意垂憐孤王。」
丹姬手掌撐起身子,無奈說道:「大王,您是英雄,是大丈夫,又怎麼會知道小女人的心思?若是她對蔡獻舞沒有什麼情愫,臣妾是不信的,不然何故她要散了宴席悄悄去蔡獻舞的囚室,關上門來說了好久的話,臨別時還哭泣不已?若是臣妾,能報仇雪恨,只會笑才不會哭呢。」
兩人正在爭執,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說:「星辰,別要了,讓他拿著吧。」星辰回頭一看,媯翟不知何時來到此處。
星辰將炭火撥弄好,把厚衣裳和吃食放下,道:「你把我們都害成這樣,我原本是不想來看你的,請你把夫人的骨笛交出來。」
丑嬤看了一眼蔡獻舞的囚室,心裏有些明白,道:「如果能不報復,那便不報復吧,如果報復了,就不能後悔,因為,你之所以報復,那人必有錯處,就當你的報復給予別人一個自省的機會。只要我們不成為他們那樣的人,那便是勝利了。」
是的,她是尊貴至上的楚夫人,她踩著荊棘和傷痕才頓悟了的人生,屬於楚王,屬於楚國未來的歲月。
「所派何人?」
媯翟幾乎是趔趄了兩步,她不敢聽,不忍聽,捂起耳朵奪門而逃。蔡獻舞停下手,看著媯翟慌張的背影,心裏有了些安慰。其實,她是沒有變的,只是她的苦太深,太憋屈,沒有辦法宣洩而已。獻舞愣愣打量著骨笛,無力地靠著角落發呆,心裏沒有了怨恨,倒起了償還孽債的念頭。
熊貲幸福地拿起被子給她蓋上,忍不住想親親媯翟的臉龐,當他的手摩挲媯翟的臉時,觸到的是一片冰涼,她怎麼哭了。熊貲所有的熱情和心意立刻在媯翟的眼淚下洗刷乾淨,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做了這麼多,https://read.99csw.com仍然沒有走進這個女人的心。熊貲興緻全無,憤怒到了極點,撩開被褥,粗暴地推開媯翟,胡亂將衣服披上,獨自起身。
蔡獻舞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不是滋味,媯翟居然用戰爭來複仇,你恨我恨得瘋狂,可我卻愛你愛得瘋狂啊。
伐蔡勝利而歸,這是自己想要的,也是楚王為她做的,而今這麼對他未免說不過去。
媯翟含淚笑道:「蔡獻舞,如果桃林一別,後來再沒有遇見你該多好,可現在一切都變了,我接受命運這樣的安排。天下是強者的天下,從來沒有弱者說不的權力。我曾經是弱者,所以連死也不能。而你,如今也是弱者,所以,你不能說『不』。」
媯翟也道:「先生事事提攜晚輩,本宮感激不已。只是,這也非一件小事,還請先生定奪。鬻權大人,您以為如何?」
「斗丹府上的暖冬用物可送過去了,我的話可有帶到?」
冷風如鞭抽在獻舞身上,這回的狼狽與上次的以禮相待完全不同,沒有人為他求情,沒有人在乎他。整座殿堂歡聲笑語,沒人在乎空地上還有一個活人疲憊飢餓,凍得瑟瑟發抖,還帶著劇痛。
媯翟的話語是平靜的,沒有情緒起伏,但是清脆而堅韌的話語分明又帶著一絲絲顫抖,一點一點砸在了蔡獻舞的心上。
媯翟驚訝,忙止住腳回話:「大王今日不去丹姬處歇著么?」
「已經送到了。斗丹回話,感恩夫人記掛舊臣,願為夫人差遣,無有二心。」
年關將至,郢都一派欣榮,楚宮內張燈結綵,媯翟正在院子里指揮下人們分派禮物。
星辰勸道:「那是因為你從未想過未來應該是什麼樣的生活,沒有目的,你怎麼知道你現在該做什麼呢?翟兒,姐姐有幾句難聽話說與你聽,請別生氣。對有距離的東西,我們總是豁達的。譬如,隔著時光回望過去,我們似乎沒有理解不了的事,沒有寬容不了的人,然而一拿到當下,便小肚雞腸起來。那時你也說蔡獻舞自桃林一別再沒出現,薄情寡義,也說過息侯不喜政事和他吵,而今現在只記得他們的好。不管現在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到了這裏就由不得咱們,多寬心一些吧。」
媯翟一杯又一杯地為熊貲斟酒,但心裏卻如驚濤駭浪起伏不定。她看到蔡獻舞凄慘狼狽又蕭索的模樣,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聽聞熊貲願意為她出征伐蔡的時候,她覺得很是暢快,可是看到蔡獻舞這樣的慘狀之後,心裏忽然空洞起來,再沒有暢快淋漓的感覺。
「主子,這些事您自己不爭是不會從天而降砸在您頭上的。」小蠻也黯然道。
「夫人,您怎麼在這裏?」丑嬤的出現將媯翟拉回了現實的世界里。
媯翟這才點頭,表示放心,正在此時,蒍呂臣進屋求見:「夫人,鬻權大人點清了國庫錢糧用物,請您去過目。」
獻舞冷笑道:「難怪姑娘如此好心,原來是為這個。對不住,孤王沒有帶著,落在蔡國了。」
媯翟不回話,低頭坐著,掙扎了許久說出了違心的話:「大王,天色已晚,莫如早些歇息吧。」
「是嗎?城外可曾派人迎接?」媯翟振奮。
「夫人,您怎麼來了,大王……」星辰擔憂熊貲知曉會醋意大發,到時鬧一場又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