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凈，我沒事，大概是室內的空氣愈來愈差吧。」

下個學期，是不是應該開始打工？可是，一旦打了工，跟雨凈相處的時間就變少了。如此一來，是不是更應了學長們的心意？哼，說得好聽是學長，要不是自己重考一年，根本就是同一屆的，再說，聯考的成績他們哪裡比得上？

會場東北角的一隅，十數名男女圍成一個圓圈，他們都是高雄地區校友會的成員。

從一開始，光是等待全員集合，已經耗去大半個鐘頭，繫上的同學們紛紛在入場前跟他打招呼，而他卻只能握緊雨凈的手，笑容僵硬地請他們先進去，讓他們搶佔最好的位置。

即使自己的心不變，對方的心會不會不變？柯仲習慢慢產生這樣的疑問，也體悟到愛情或許僅僅只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巧妙結合之暫時平衡狀態，一旦時空的流移蠶食鯨吞掉這個平衡狀態，就沒有什麼事情是永遠的了。重考時與她相依相偎的情景，如今只是腦海里一角的殘存記憶而已九九藏書，曾經為她所做的犧牲、付出，也被一點一點地侵蝕去了……想到此處，柯仲習忽覺自己未免太過悲觀，事情可能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嚴重。在補習班的那一年，想追吳雨凈的人也不在少數，而靠著自己死心塌地的執著，終獲她的芳心，這段歷程雖非刻骨銘心，但也是難以褪色的回憶。或許雨凈的心仍然茫茫無向，他一定要以這份執著，再度喚起她的依戀……守住她，不讓別人有機可乘！柯仲習告訴自己。

人總算到齊，但舞會也緊接著開始。校友會一群人，最後只守住距離舞台最遠的角落。開頭的一個半小時，主辦單位重金邀請了好幾位令他滿心期待的當紅偶像歌手，蒞臨演唱最新專輯的主打歌，還開放學生上台同唱，但是站在這邊的位置，根本連舞台的邊緣都看不到！

「高興點嘛，你看學長們都跳得很棒呢！」

「怎麼了？」

「Come on everyone！Shake yorｅａｄ.99cｓw.ｃｏmur body！」

時間是晚上十點，是學校里聖誕舞會的高潮。由學校的課外活動組主辦，流行音樂社、電子音樂社、熱門舞蹈社執行，從開場至今，已經播放了幾十首重金屬搖滾樂曲了，場內爆滿地擠進了兩萬多人，氣氛火燙得彷彿正在進行一場燃燒生命的瘋狂暴動。形形色|色的學生，有渾然忘我的舞棍、只作壁上觀的牆草，以及滿懷好奇心的新生，全數都捲入了一片以黑髮為基調、華服為綴飾的青春之海。

難道在大學的四年，遠離高雄的他，跟雨凈就不能眼中只有彼此，專註地享受甜蜜的兩人世界嗎？當初犧牲的那些分數，究竟所為何來？沒有選擇就讀師資更好的那所南部的學校，父母其實不太能諒解的，就連額外增加的學費、生活費都不願意供給。而高分錄取的入學獎學金，也在這幾個月的玩樂中胡亂浪擲得差不多了。

對柯仲習而言，這並不是一個令人高興的結果。他認為，不論是提九九藏書議去吃火鍋、吃消夜，甚至現在圍在一起跳舞，全是學長們為了接近雨凈才故意這樣布局的。

——為什麼必須這樣？為什麼要對這些校友會所謂的學長百般順從？

原本討論出來的最後決議，是連舞會也不一同進場的。因為進場人數太多，場面又亂，乾脆各自玩各自的，說不定會更盡興。但是，庄聞緒終究力排眾議，加上邵新璧的附和，才總算勉強達成共識，等校友會的人都集合到齊了，才一起排隊入場。

雨凈是一個活潑好動的女孩，除了開學的第一周還天天膩在一起以外，她很快地便萌生了探頭冒險的勇氣。她彷彿有用不盡的好奇心、耗不完的興趣，對於任何事情都勇於嘗試，並且很容易就能樂在其中。也正是如此，柯仲習才覺得自己愈來愈無法擁有吳雨凈的全部。「大學」這個五光十色的環境，可不像單純的補習班，對她而言到處都是瑰麗的誘人魅惑。

（體育館內，十二月二十四日）

不能說她不夠懂事，ｒeaｄ•９9csw.ｃom只能說她開心過頭了。

「接下來要播放的是一首浪漫的溫柔情歌，電影《里見八犬傳》主題曲，《Satomi hakken-den》。各位對真田廣之與藥師丸博子之間的纏綿悱惻，應該還是記憶猶新。請各位英俊挺拔的紳士深情凝視著身邊溫婉可人的女士，作一個誠懇邀舞的請求……」DJ介紹了本次舞會的第一首慢舞情歌。

會長庄聞緒是物理系的大二學生，對於這次聖誕舞會，以他為發起人，校友會早已召集過兩次會議討論是否應正式設計成加上舞會的一系列社團活動。譬如說，舞會前大家一起先到市區去吃火鍋，或是舞會之後到夜市去吃消夜等。但由於大一新生的課在今天大多上到第八節，換裝、準備的時間並不多，所以吃火鍋的決議只好取消，至於吃消夜則也是未定數，有些人解釋說可能跳到累了就會提早離開了，萬一在舞會結束后留下來的人太少，那也不夠熱鬧。

他不自覺地用力拉扯著吳雨凈的手，絲https://read.99csw.com毫沒顧慮到雨凈輕皺的柳眉，只想遠離校友會的圈子。回望一眼，看見庄聞緒憎惡的眼神在絢爛的彩燈中閃爍。

柯仲習重重地喘息一口氣。總算暫時可以不必再接受這些穿腦魔音的折磨了。

理所當然，既是一同進場，當然也會圍成一圈、一起跳著舞了。

這時撼人心肺的高分貝舞曲戛然停息，大家皆報以瘋狂的掌聲。

沒幾句話雨凈又講到學長了。柯仲習擱在心底的默數，非常確定庄聞緒、邵新璧兩人至少已經故意挨近雨凈超過十次了。

柯仲習心裏實在很不是滋味，但對高中時代完全沒到過舞廳的他而言，面對這種場合也只能有如機器人一般地原地踏步，一點都不像動感十足的校友會學長們經驗老到，渾身散發出淋漓的熱力。

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肆無忌憚地沖灌著每個人的鼓膜，體育館內的舞會現場，DJ透過麥克風的聲音要大家繼續忘情地擺動身體。室溫不斷升高，空氣中也全然瀰漫著微酸的汗味、香水味，以及不知從何而來的蒸騰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