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鴦歌 記憶的盡頭

鴦歌

記憶的盡頭

一名資歷最深的刑警率先起身,「除了死者吳雨凈、關係人柯仲習、庄聞緒提早離開舞會現場,其餘的十二個成員陸續在午夜以後離場。他們的不在場證明,比較詳細的內容請看各位手上的文件第二頁……其中有七個人一起離場,五男兩女,買了消夜開車上陽明山看夜景,直到天亮了才回到學校睡覺……」
語畢,刑警坐回原位。
「不只是專業小組解散而已。」
今天開的是最後一次搜查會議。
「明天我就要調職到高雄市去了。」高欽福的雙肩在剎那間下垂,「……以後要調回台北的機會也不大了。呵呵,是因為年齡的關係。」
組長高欽福略胖的身軀站在坐著的項目小組同仁們面前,圓滾滾的臉上表情顯得不太愉快。不僅是他,所有的小組成員皆沉默不語,彷彿籠罩在憂鬱的低氣壓下。
「萬一售票小姐記性恰巧很不錯,或是剛好留意到了,那麼庄聞緒奇特的舉動反而變成他最大的致命傷。庄聞緒真的會這麼冒險嗎?這似乎與兇手擘畫殺人案的縝密特質不太相符。
(分局會議read.99csw.com室,元月十二日)
「益強,」高組長打斷他的報告,「我認為這樣的可能性很低。」
會議室里的氣氛瞬間僵住,但也沒有同仁在此刻出聲打圓場。
「益強,你聽我說。」高欽福語氣鎮定,「就是因為這項傳聞,才使我們必須立刻結案。」
「因為『同·學會』是一個秘密組織,他們絕對不能在公開場合湊在一起……」
彷彿像電視屏幕突然斷去電源般,記憶到此一下子喪失了所有的畫面。
「難道項目小組就這樣解散嗎?」呂益強無法原諒這樣的官僚組織,「我們所做的一切,就只是為了建檔保存而已?」
「學校當局認定,再查下去就會使所謂的『同·學會』在報紙上曝光,對校譽必然會產生負面影響,於是就運用了縣議會的裙帶關係,對我們施加壓力,要我們直接以自殺結案。我知道大家在這件案子上投下不少心血,我也跟大家一樣想破案……」
「報告的第五頁摘錄了第二次搜查會議的記錄。他的不在場證明是電影院的票根,以及在他https://read.99csw.com後座的煙蒂。根據他提供給我們的存根,庄聞緒看電影坐在第十一排九號。我找過電影院的清潔工,他說凌晨的打掃時間曾經在第十二排九號座位下掃出三十幾根煙蒂。
「如果庄聞緒處心積慮地誤導警方,那表示他對吳雨凈的恨意很深。但是,庄聞緒根本沒有理由殺她,因為他只是想從柯仲習手上搶走她。」
「不,庄聞緒對吳雨凈的並不是愛,因為他就是『同·學會』的人!」
七個人!剛好正是「同·學會」的人數!上陽明山看夜景,會是集體偽造的不在場證明嗎?呂益強幾乎就要衝動得起身發言,然而他看到文件上註記著便利商店、加油站所開的統一發票之時間及地點,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物證具備十分有力的可信度。
「至於許襄治則更單純,他甚至連澡都沒洗就睡了。不過,據稱他們兩人跟吳雨凈都不熟,彼此的交集亦不深。其中,許襄治跟吳雨凈同是中文系,但他似乎留過兩次級,所以年齡比同班同學大,在繫上也屬於特立獨行的九-九-藏-書人,與同儕關係相當疏遠。由此大致可以判定,雖然他們的不在場證明相當模糊,但涉嫌的可能性並不高。」
「我也偵訊過許襄治。」呂益強激動地發言,「校友會中的成員,就數他在學校待最久。他證實在去年的確聽說過『同·學會』的存在。他還替我從BBS的舊檔案中,好不容易才找到關於這項傳聞最初的匿名文件!」
「也就是說,庄聞緒的不在場證明看似很有說服力。不過,如果庄聞緒事先看過電影,煙蒂也是他事先準備好呢?為了確認這一點,我又問了當夜值班的售票小姐。她說,在午夜兩點的場次售票記錄上,第十二排九號的座位確實有人買了,但她實在記不起是什麼樣的人買的。另外,我目前也尚未找到這名吸煙的觀眾。換句話說,庄聞緒也有可能在售票小姐沒有察覺的情況,分次買了兩張前後排的票……」
「組長……這是為什麼?」
都最後一次了,還有什麼可討論的嗎?——呂益強胸膛一悶。
高欽福點點頭,翻動文件。「接下來,是庄聞緒的不在場證明。」
「此外,深九九藏書夜獨自去電影院的做法,可說是簡單過頭的不在場證明。如果他真的要避免我們懷疑,應該會製造更確實的不在場證明啊,在電影院里,有兩個小時無人留意的空當,這勢必引起我們的關切。」
「或許他正是故意不製造太確實的不在場證明!太確實的話,我們第一個懷疑的一定是他,因為我們認為一般人不可能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不在場證明,而他也抓住了我們這種心態……」
其實呂益強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到。
「這樣的推測更不合理。」高組長態度漸堅,「你有『同·學會』真正存在的證據嗎?況且,如果他是『同·學會』的成員之一,表示他另有六個共犯。這些共犯為何不協助他偽造更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最後,有兩個成員沒有住在學校宿舍,所以他們的行動比較難以掌握,也缺乏第三者來檢驗他們的不在場證明。一個是邵新璧,一個是許襄治。邵新璧恰好是庄聞緒的室友,不過因為當夜兩人並未一起行動,所以邵新璧的說詞無人能夠證明。他說他是在午夜一點后離開會場,回到住處以後九*九*藏*書便沒再出門,洗了澡就睡了。
「夠了,益強。報告到這裏就行了。」
「……什麼?」霎時呂益強以為自己聽錯了。
想不到才半個多月,上級就急著讓本案終結。這根本不是什麼困難的案件,為什麼最後會破不了案?只要發生命案的學校願意配合偵查、只要那些大學生願意跟警方合作、只要……困難的並非案件內情,正是裹縛著案件內情的這些「只要」。
呂益強對高組長此刻虛應的點頭動作有些生氣。過於模糊的不在場證明,正是需要繼續追查的關鍵,不能簡單帶過。不過,他還是暫且隱忍下來,站起身報告。
「各位同仁應該都知道了,」高欽福勉強地抿著嘴唇,「所以我也不再多做什麼解釋。雖然是最後一次會議,不過至少我們還是必須繼續將目前調查到的線索作成完整的報告,並且建檔保存……請各位開始報告吧,我們首先來討論校友會成員的不在場證明。」
高欽福便宜行事的態度終於令呂益強發火,「組長,這個案件有太多太多的灰色地帶!為什麼不全部查清楚?我們明明就可以破案的!」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