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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袁世凱東山再起 黎元洪登壇誓師

第二十二回 袁世凱東山再起 黎元洪登壇誓師

黎元洪、贊禮官譚人鳳及文武官員摘帽,免冠行四叩禮。讀祝官跪于香案右側讀祝文,讀畢,贊禮官譚人鳳授爵、授劍于黎元洪都督。黎元洪再率文武官員戴帽起立。全軍舉槍放下。
抱冰堂大廳內汽燈高照,人員齊集后,居正主持會議,介紹譚人鳳和與會同志見面。譚人鳳登台演說道:「我們同志在上海接到《民立報》英文消息,知道湖北起義,聞之喜出望外,當與宋教仁同志等商量。大家特推兄弟與居君覺生先回武昌,與諸同志晤教后,再與上海方面聯繫。革命總部設在上海《民立報》,自四川鐵路風潮發生后,擬借四川為根據地,聯合湖北、湖南、山西、陝西、江蘇、江西、安徽八省,同時響應,不料湖北軍隊同志,反較其他各省運動迅速,佔了革命先著。我們同志極為欽佩,但目前清廷尚未推倒,各省尚未響應,我們革命尚未成功,望諸同志努力進行。」
飯後,蔭昌等回車站,路過院中忽聽電報機嗒嗒聲。客人詫異:為何罷斥回籍之人,竟有電報設備?哪裡知道:袁世凱三年來各方消息無一日間斷,夜間正是來往電報忙碌之時。他已為東山再起做好準備,甚至想取而代之,開創另一代帝業呢!
步隊第五協熊秉坤部,整頓隊伍做預備隊,準備赴漢口增援。
黃帝四千六百零九年,仲秋下浣之六日。曾孫黎,率國民軍用牲潔酒,敢昭告于天地山川河海與我漢族祖宗之前曰:惟我漢族,神明之裔,淪于胡羯,二百余年。
步隊第三協成炳榮部,防禦武昌、青山、兩望一帶,防止敵人渡江。
上燈后,袁世凱設宴款待。山珍、海味、美酒齊備,美貌丫環輪番把盞,與京中第一流飯莊毫無遜色。袁世凱頻頻舉杯,不斷向客人敬酒,極盡地主之誼,又顯格外殷勤之意。
眾人議論一番,也無其他善策,遂依肖國寶計謀行事。首先研究對河南軍隊收降辦法,請軍政府顧問李國鏞等持公函送達張錫元,要求河南軍隊開至武勝關防禦。
八月二十六日,以閱馬場中央做壇宇,築起一座高台。立憲派通儒查遍古代禮書典籍,以諸侯之禮如儀炮製。壇上設軒轅黃帝牌位,劍旗分立兩側。壇前設燈火,壇上設香案、玄酒,太牢用小黃牛。贊禮官立香案左,讀祝官立香案右。武昌各軍整隊齊集廣場,那看熱鬧的細民百姓更是人山人海。
蔭昌是袁世凱老友,留學德國,以旗籍道員擔任北洋武備學堂總辦。蔭、袁二人私誼極好,蔭昌出京前電告袁世凱在車站會面,袁世凱派出車馬在站九*九*藏*書迎迓。
雖然他每日都在伺機東山再起,但此次得上諭后卻不肯立即就道。他與幕僚和食客商量后,復奏:「舊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
蔡濟民、吳醒漢擔心道:「軍中多張景良舊部,殺他恐生嘩變。」
眾人義憤填膺,更決意驅逐劉家廟方面殘敵。晚八時,請黎元洪發出第一道作戰命令:
蔭昌本是紈絝子弟出身,既無多少主見又無指揮作戰經驗,為撐面子急作英雄所見略同狀,點頭道:「宮保韜略超凡,所言極是,如能不戰而屈叛軍亂黨,是為至上之策,為此更祈宮保早日出山。」
再握手坐下。略為寒暄,海軍軍官朱孝先說道:「敝人長期同情革命,今得武昌起義成功消息,甚為高興,有重要海軍情報,特前來向都督面稟。」
奕劻道:「當前這種局面,我是想不出好辦法。只有袁世凱,憑他的見識、氣魄,加上他一手編練的北洋軍隊,如果調度得法,一面剿一面安撫,可有挽回大局的希望。不過事不宜遲,要辦就辦,若猶豫遲延,叛軍一旦佔領武勝關,就更難收拾了。聽說東交民巷的外國使館,也有非袁出來不能收拾大局的傳說。」
眾人不無遺憾,一致請黃興、宋教仁剋日來鄂,愈快愈好。會議開約一小時,至夜十一時散會。
開軒平北斗,翻覺太行低。
於是,八月二十三日發表上諭:
作戰令下,黎元洪剛回寢室,居正夤夜來訪,談及請都督登台具禮之事。未談幾句,忽有原第二十九標標統張景良闖入室內。張景良河北人,身軀奇偉,曾留學日本士官學校,起義后依附革命軍,以黎元洪馬首是瞻。革命軍用其所長,委為參謀長。今晚聽黎元洪下達作戰命令,忽闖進室內,跪抱黎元洪痛哭流涕,語無倫次說道:「北洋軍系久練之師,非我可敵。一旦戰敗,責任不小……都督切不可出兵,忘記朝廷食祿……」
譚、居二人待再訪咨議局,議員胡瑞霖道:「都督者,乃地方最高軍政長官。黎公剪髮辮,在謀略處發表就職演說,既陷一隅,亦太倉促。」
黎元洪欠身表示謝忱。之後,海軍軍官朱孝先報告情況說:「海軍統制薩鎮冰八月二十一日在上海接到清廷電令,著其親率軍艦開武漢,海陸夾攻,弭平武昌兵變。薩鎮冰已電令在山東附近海面演習的海容、海琛兩巡洋艦星夜開赴長江,又電令長江艦隊協統司令沈壽堃由九江先到漢口指揮艦隊。薩鎮冰所率『海容』、『海琛』兩艦,兩三天內將到達武漢江面。艦隊參謀長湯薌銘原籍湖北,可以爭取他合作。海軍下級軍官均有民族革命思想,擁護革命者大九-九-藏-書有人在。」
前方十萬火急,陸軍大臣蔭昌於八月二十四日專車南下,途經彰德時停駛,特別將最後一節花車另掛至洹上車站。
袁世凱肥頭大耳,凸出的金魚眼,頗帶梟殺之氣,上身長而下肢短,身著長袍馬褂,更顯矮胖。縱然每天人蔘、鹿茸不斷,服用海狗腎、自製活絡丹等,也早被九名姨太太和無數野花閑草掏空了身子。時年剛及五十三歲,就鬚髮皆白,給人以虛胖浮腫之感。
見面寒暄后,袁世凱延請蔭昌至宅上養壽園,單獨密談。蔭昌首先轉達朝廷旨意,婉言促駕。袁世凱一面裝出病態,一面表現對國事憂心忡忡,說道:「武昌新軍結合革黨起事,此非洪、楊之亂可比,中樞不可等閑視之。亂黨頗有知識,與尋常土匪作亂不同,只有剿撫並施,恩威兼用,或可弭平叛亂。」
之後,便去找黎元洪商量。
咨議局在座多是通儒,引經據典,言之成理。居正道:「擇良辰吉日,設壇場具禮。」
著步從第二協統領何錫藩所屬步兵及馬隊一營、炮隊第一標、工程一隊、敢死隊兩大隊渡江至漢口集結,準備出擊劉家廟、大智門附近之敵,逐次向北進攻。
樓小能容膝,檐高老樹齊。
譚人鳳和居正會前先做商量,居正道:「石屏兄講話,不必提及在船上聽到武昌起義消息,不妨就說在上海《民立報》聽到英文消息,專程趕來。」
武昌接到蔭昌率兵南下消息,軍政府中頓時議論紛紛,埋怨參謀部計劃不善,坐誤戎機,為何不早日派兵佔領武勝關,或炸毀黃河鐵橋?紙上談兵,都有道理。但真正調兵北上,又談何容易?正爭論時,參謀肖國寶挺身而出道:「目前,武昌剛剛籌建擴軍,未經訓練之師,不可出征。現有河南張錫元所率巡防營,表示願意歸降,何不派代表送去收降條件,命其速開武勝關防禦。如果他受命,即是真降;如果不受命或拖延,必是假降。另外,我和輜重八營管帶肖安國有同鄉之誼,又是同姓,希望有二三熱心同志和我同往漢口,勸導輜重營反正;再請黎都督寫公函送四十二標統帶張永漢及該標三營管帶,勸其從速來歸,佔領京漢鐵路,防禦黃河鐵橋,以俟軍隊組織就緒,陸續增援進攻北京。將來大功告成,軍政府論功行賞,給該標統及管帶記首功。」
是夜,李作棟以湖北全體黨人名義,通知各機關、謀略處及其他代表,至蛇山抱冰堂集會,聽取譚人鳳、居正報告。
袁世凱此時尚遠在河南省彰德縣北門外洹上村「養壽園」中。
革命同志素慕黃興、宋教九_九_藏_書仁大名,紛紛詢問:黃、宋二人為何不來?居正有難言之隱,解釋道:「我們明日就去電上海,請黃興、宋教仁來鄂主持大計。我等留在此間幫忙,好與上海和其他地區革命同志保持聯絡,催促各省及時響應武昌革命。」
另外,肖國寶帶參謀三人,持黎元洪公函送輜重營管帶和四十二標標統張永漢等。派出人員隨即過江去漢口,便於翌日及早送達。
經張景良此番公然大鬧,軍政府內人心動搖,黎元洪也惶惶不安。居正急與謀略處商量,命庶務在軍政府門前閱馬場趕築高台,請都督祭黃帝、誓師,公開宣布興復討敵之責,使黎元洪便於統帥三軍,安心為革命效力。
譚人鳳、居正與大家正式會面后,又繼續在軍政府內考察,見辦公秩序混亂,遇事眾說紛紜,既無規章制度,職任又無專責。綱紀未具,軍官入謁都督,慢不加禮,不合意就揮手槍、捶書案,主帥徒具虛名。
二樓眾人均聞聲趕來,蔡濟民厲聲呵斥,仍制止不住。張景良跪抱黎元洪大腿不放。李翊東見狀大怒,右手拔出手槍,左手扯住張景良脖領,喝令學生軍強制拖出都督房間。眾人無不激憤,李翊東持手槍宣佈道:「張景良違犯軍律,言行反動,即以軍法從事。」
黎元洪更為欣喜,派人請湯化龍來與海軍客人洽談周旋,他自己談些青年時代在海軍中服務的往事。朱孝先則談些海軍近況,賓主歡談,十分融洽。中午,黎元洪特備西餐招待客人。
借故拖延時日,索取高價。他那北洋軍將領舊部,原先就對逐袁不滿,現在以袁世凱馬首是瞻,軍事行動更加遲緩。
協理大臣那桐、徐世昌從旁附和起用袁世凱。度支大臣載澤反對這個意見,但既提不出人選,又拿不出辦法。
剛用過午飯,李國鏞從漢口接洽歸來。黎元洪去謀略處聽李國鏞報告道:河南軍五十七標標統張錫元答應軍政府所提各項條件,但說「要準備妥當再行舉動」。謀略處判斷這是拖延時間,詐降無疑。黎元洪道:「河南軍不足為慮,現有海軍前來援助,請顧問去隔壁與海軍幫帶朱先生見見面。今天要特別辛苦顧問,下午代表我攜款赴陽邏,犒賞海軍各船,以聯絡感情。」
近三年來,他寄情山水,披蓑垂釣,表面悠閑自在,與世無爭,實則是韜晦之術。他手持釣竿,口內低吟:
你們知道什麼是革命?不容分說,喝令護兵將肖參謀等捆綁起來,見便衣偵察參謀李國棟尚留有髮辮,特放他回軍政府報信;其他人五花大綁押走,交河南軍處置,看來凶多吉少。
眾人大驚。上午,肖參謀幾位同志憑一腔熱血,毅然去劉家廟,輜重八營管帶肖安國見面九九藏書便問:你們來此地幹什麼?肖參謀道:我們來接管帶回武昌共同革命。說著掏出黎元洪的公函呈上。肖管帶接去便撕得粉碎,厲聲道:革命?
居正道:「今晚是原文學社、共進會兩團體革命代表出席,如此說法,可增加同盟會威望。」
張景良的舊部下多數為他說情。說他有精神病,一再勸說勿殺,挾出都督府,暫時下獄關押。
之後,黎元洪斜佩金黃色綬帶,左手握劍柄豎胸前,立壇前朗讀《祭天地文》略曰:
……元洪投袂而起,以承天庥。以數十年群策群力呼號流血所不得者,得於一旦,此豈人力所能及哉!日來搜集整備,即當傳檄四方,長驅漠北,吊我漢族,殲彼滿夷,以與五洲各國立於同等。用順天心,建設共和大業。凡我漢族,一德一心。今當誓師命眾,日朗雲空,天容如笑,江清波靜,山川有光。伏維歆享,不盡血誠。謹告。
步隊第一協宋錫全部,開赴漢口做防禦準備,並負責接濟漢口部隊的彈藥。
其聲貌似發狂一般。黎元洪被糾纏掙脫不開,只囁嚅道:「你說些什麼話,你說些什麼話啊……」
攝政王載灃則暫不表態。因他借故開缺袁世凱回籍不到三年,本是冤家對頭,今又重新起用,豈不是放虎歸山?心中疑慮重重。
步隊第四協張廷輔部,防禦武昌省城。
抱冰堂緣起與奧略樓相同,為「追思」張之洞督鄂近二十年,由軍界人士勞動修建,大廳可容納二三百人,成為軍界集會場所。黨人接到通知,均踴躍前往。
黎元洪聽后大喜,說道:「薩帥是我北洋水師學堂恩師,湯薌銘是咨議局議長湯化龍先生二弟,現在湯先生已在軍政府任民政總長,如果薩帥和湯薌銘先生能給革命軍以援助,革命必可成功。」
譚人鳳點頭會意。
李國鏞勁頭十足,欣然與海軍朱孝先見面。黎元洪再和謀略處商量,即由謀略處派出兩人,攜洋兩千元,隨朱孝先、李國鏞同赴陽邏,與海軍接洽。
攝政王載灃問道:「派誰出任湖廣總督合適?王爺有什麼辦法?」
譚人鳳道:「為何這樣說?」
從安徽投到集賢館的孫發緒正在埋頭抄寫文件,忽然停筆說道:「子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非禮無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禮之義大矣哉!《禮記·樂記》篇曰:『禮儀立則貴賤等矣』,復漢滅清,永垂青史,黎公就民國都督職,非尋常事,宜仿效古制,設壇祀祭天地,盟誓海內,才合禮儀。」
黎元洪又發表《告黃帝文》及《誓詞》,然後率諸文武官員下壇,回read.99csw•com軍政府。全軍亦整隊歸伍。
原來黎元洪最懼怕海軍大炮,今聽說海軍也支持革命,心情鼓舞,態度也轉為積極。夜晚謀略處開會,一致主張派兵渡江作戰,首先驅逐漢口劉家廟一帶殘敵。正開會時,便衣偵察推門而入報告道:「情況不好。我們去劉家廟見到肖安國,他不肯反正,反把肖參謀二人捉去,各同志性命難保。」
會後同隆裕太后商量,隆裕太后更無善策。載灃要奕劻保證袁世凱「心無異志」。奕劻連連點頭保證道:「當然,當然,臣用身家性命擔保。」
至此,武昌以黎元洪為三軍主帥,清廷派蔭昌、袁世凱、薩鎮冰統率水陸大軍,以馮國璋第一軍為先鋒,即將在武漢展開一場惡戰。
北京俄國大使館將電報照轉清政府內閣,總理大臣奕劻閱后萬分驚恐,因他保薦的陸軍大臣蔭昌尚未離京,而革命軍十二個師北上佔領武勝關,大局將不堪設想。急報攝政王載灃召開御前會議,奕劻奏道:「叛軍已佔領武漢三鎮,單憑派兵征剿,必使三鎮糜爛。如果剿撫並施,或可有濟。再那瑞澂革職,湖廣總督遺缺,宜早派知兵大員前往,請攝政王定奪。」
十時整,黎元洪騎馬來到壇前下馬,由文武首義官員簇擁登台。他面向正南,頭戴大蓋軍帽,圓胖的面孔上,蓄八字短髭,甚是威武莊重。這時,樂隊奏起軍樂,全場肅靜,他神色嚴肅,立在正中文武官員站立兩旁。然後,黎元洪就香案位,上香、獻牲、酌酒。又退後就位,雙膝跪下,眾文武官員亦同時跪下。台下全軍立正舉槍。
李翊東道:「沒關係,把炮兵調來防守軍政府。」
黎元洪於二十四日正式視事辦公,先接到漢川縣光復消息,丙午黨獄,在漢川坐牢的同盟會員梁鍾漢組成漢川軍分府。未幾,又得黃州光複電文。上午十時,忽有一名海軍軍官身著海軍制服進入軍政府,持名片要求謁見黎都督,並有重要情報當面報告。名片署海軍幫帶朱孝先,黎元洪閱后先自一怔,雖曾在海軍服務多年,不曾記得認識此人,但仍急去辦公室接見。一見面,海軍軍官皮鞋跟相碰,「啪」的一響,筆挺地立正敬禮道:「祝賀黎都督領導武昌起義成功,海軍幫帶朱孝先特來謁見都督。」
朱孝先道:「革命軍舉動文明,已得海軍方面同情,將來脅從薩鎮冰支持革命,也有可能。」
幾天來,黎元洪像階下囚,哪見人對他如此敬重,忽有受寵若驚之感,立刻滿面笑容,先還了舉手禮,連說:「謝謝!謝謝!」
任命袁世凱為湖廣總督,並督辦剿撫事宜,節制調遣所有該省軍隊暨各路援軍。蔭昌、薩鎮冰所帶水路各軍,會同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