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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清軍攻陷漢陽府 黎督逃棄武昌城

第三十八回 清軍攻陷漢陽府 黎督逃棄武昌城

黎元洪不置可否,面色陰沉不悅。
黎元洪暫停收拾東西,問道:「什麼重要情報?」
「此武昌可保者一。北洋軍佔據漢口、漢陽,攻武昌必用船隻。我軍沿江布置防線,利用火力阻擊,易守難攻,此武昌可保者二。敵人炮火猛烈,我重要機關可能被摧毀;然而,屋宇雖毀,人員仍可躲避。假令都督府設三個處所,甲被毀,遷乙處;乙被毀,遷丙處。如此與敵周旋十數日,各省援軍來鄂雲集,北洋軍雖稱精銳,也寡不敵眾。其時主客易勢,不須力戰,敵氣必衰,武昌可保者三。如放棄武昌而不守,敵人不戰而屈我之兵,是自絕也。武昌存亡,關係重大。鄙人所陳利害得失,盡在於此。最後,敢大胆請諸君一決,贊成死守武昌者,請起立舉手。」
黎元洪以中央政府大都督名義,將漢陽棄守電告各省都督。
黎元洪道:「形勢所迫,你看房屋牆壁都被敵彈打穿多處,不如先去葛店以避其鋒。」
黎元洪仍低頭不語。張振武見黎元洪無言以對,進而斥責道:「都督既在會場當眾宣布死守武昌,就不該違議私逃。」
懇刻即分別遣派海陸軍隊,星夜兼程來援。
范騰霄道:「我剛從審訊處來,有重要情報報告都督。」
說罷,便急去衛生隊醫治傷勢。
黎元洪道:「上個月袁項城派劉承恩過江來,我和黃克強都複信與他,只要他倒戈相向,便以華盛頓地位相許。但清軍仍強攻漢陽,兵不厭詐,怎能相信他袁公子的話?」
范騰霄便先行退出。
當晚,漢陽民軍全線潰退。散兵擁入漢陽城內充塞街道。但見萬頭攢動,人馬踐踏,真是「兵敗如山倒」,一片混亂。歸元寺的糧台撤退不及,奉命放火燃燒。大雄寶殿所儲彈藥,爆炸聲震天動地。煙火騰空而起,映紅武漢三鎮。吳兆麟傳令各部隊于漢陽東門外集中整頓,由火輪及炮船撤退武昌。
黃興馳騁火線,身心交瘁。漢陽撤退之夜,才得卧榻,但整夜哪能入眠?清晨匆匆用過早膳,即被請去都督室會商。黎元洪、孫武在等候,早已商定一切。孫武劈頭說道:「軍事形勢異常緊急,清軍佔領漢陽,架大炮于龜山,隨時可向武昌發動進攻。為此都督召開軍事會議,請克公報告漢陽戰爭經過及以後攻守戰略。克公身為民軍總司令官,對此有何設想?」
黃興見十里鋪危在旦夕,又無預備隊可調,便傳令各防守襄河部隊抽調兵力,增援十里鋪。因十里鋪以西有大凹地,長約數里,設置鹿砦、鐵絲網、地雷等,防禦工事堅固。黃興決意死守十里鋪,阻敵于漢陽城外。敵人排炮打來,黃興不為所動。最後,被隨從人員強行拉回指揮所。
黃興戰敗之餘,精神痛苦,不願多說;但又身負重責,不得不說。黃興先說苦守漢陽之久,接著說道:「此次漢陽之役,並非軍隊不多,亦非防禦陣地不鞏固,也非彈藥糧秣不充足。其所以失敗原因:第一,系官長不用命;第二,軍隊無訓練,新兵所佔比例太大;第三,我軍缺乏機關槍,炮兵又處絕對劣勢。有此三點,故每戰失利。自第一次敗退後,兵士聞機關槍聲,就極為驚慌。各官長也畏避不前,屢次鼓勵,皆不收效。更可惜者,鼓勵一次,勇敢之士奮勇前進,敵人用機槍掃射,前者死,後者退,均遭失敗。現在武昌均系戰敗部隊,不宜再用,用則仍敗。漢陽失陷,兵工廠為敵人佔據;龜山失,武昌在其鳥瞰之下,武昌勢難防守。對照戰術原理,漢口、漢陽既失,武昌成一孤城,無法長期堅守。不如以武昌之師順流而下,協助攻南京。攻克南京,雖失武昌,不為大害,尚可徐圖恢復。」
到這時,黃興不再多言,向吳兆麟辦理交代。時已黃昏,黃興由漢陽渡江至武昌,進軍政府都督室,向黎元洪說道:「兵無訓練,又不用命,戰事一敗如此,興擬拚死以謝同胞。」
那犯人卻大喊:「冤枉啊!冤枉啊!」
連日漢陽劇戰,因我軍力單薄,半系新募之兵,不能支持,只得退保武昌,以維大局。惟敵人以全力爭武漢,同胞必須以全力援助,方能取勝。務懇諸大都督,迅速調撥老練之兵,攜帶槍彈並機關槍、新式快槍,星夜來鄂援助。或另分兵他出,以牽敵勢,統希裁奪施行。並祈示復。九九藏書
黎元洪於十月初七凌晨三時向各省發出乞援電文:
漢口、漢陽陷落,武昌城內謠言四起,一夕數驚。民間傳說:清軍就要進攻武昌,城內已混入偵探,乘機以作內應。各機關也傳說:黎元洪身邊有姦細,欲割黎元洪之頭邀功請賞,黎元洪尚不知道,還倚為心腹,言聽計從呢!謠言愈傳愈奇。總監察劉公,軍務部張振武等聽到以上報告,大為憤怒,但也不好告訴黎元洪,只有暗地派員調查,逮捕形跡可疑之人。
黎元洪抬頭一看,起身笑迎道:「大留學生,何時回來的?」
田桐哭勸道:「克公一身關係國家前途,怎能如此?勝敗乃兵家常事,還是趕快收容部隊,回漢陽城內防守為上策。」
黃興道:「事體重大,我不能決定。如果搬運武昌儲存,必須與武昌方面聯繫。我意書城緊急渡江,向黎都督報告以上情形,請黎都督決斷。」
「漢口、漢陽佔領,袁世凱如有借敵自重之計,必然不再攻擊武昌。
說到這裏,譚人鳳急步而入,說道:「么樣?要把軍械運往九江?那不行,必須把軍械分一半給我。」
黎元洪及與會人員均無異議,遂一致通過。吳兆麟又道:「現在武昌所有軍隊,極為複雜混亂,請都督傳知各部隊,呈報都督府,以便分配防禦地區。各部隊所缺兵額,須一律補足,以利防守作戰。」
這日,軍政府忽捉住大間諜一名,張振武連夜親自審理,看過卷宗物證等,當即判處槍決。行刑隊將犯人五花大綁,就要推走。
李書城道:「傳令準備炸藥,一旦清軍進攻兵工廠,即將兵工廠炸毀。或者把兵工廠一切緊要機件及槍支彈藥,搬過武昌儲存,可免被敵人利用。」
黃興又問:「我過武昌,此地由誰指揮?」
話說半截,參謀送電報來,黎元洪向范騰霄道:「頃刻即召開重要軍事會議,請君列席。」
與此同時,攻城清軍與民軍交火,民軍掩護部隊邊打邊退,清軍遂攻陷漢陽府。
商量后,黃興決計去上海謀取南京,此所謂伐趙救魏之計。當日下午,偕夫人徐宗漢、紅十字救傷隊及剛出醫院的日人大元大佐等,乘英商輪離鄂赴上海。隨後,參謀長李書城以及湯化龍等許多人,也乘商輪赴上海。
范騰霄話音剛落,全體舉手,掌聲雷動。軍務部副部長張振武帶傷參加會議,忽見他舉手槍喊道:「武昌是我首義之地,我決心與城共存亡。誰再說放棄,我就和他拚命。」
甘績熙因忙於在前院救火,未料到黎元洪竟從後門逃脫。待救完火,登樓去都督室一看,屋內雜亂不堪,杳無人影。甘績熙情知不妙,急忙尋找,有人說:都督乘轎出大東門了。甘績熙跑去馬棚備鞍上馬,向大東門追去。
中午時分,武昌軍政府召開軍事會議,出席會議有各軍政長官百餘人。黎元洪主持會議,特邀范騰霄坐前排。黎元洪說道:「今日是最重要的軍事會議。首先請黃總司令述明漢陽戰爭經過情形。」
吳兆麟道:「黎都督命我暫行維持。」
黃興默然,孫武道:「暫時不必爭辯,開會時再說。」
甘績熙道:「都督如此怕炮,只有將咨議局地板撬開,築地下室,可以躲避。」
黃興道:「固守待援也是一策。興不知兵,可用興之虛名守武昌,以待各省援軍。都督府可遷移山後曇華林,以保安全。」
吳兆麟道:「漢陽連續作戰,夜間又備戰過夜,戰鬥傷亡甚大,士兵極為疲勞。精銳老兵又損失殆盡,元氣大傷,士無鬥志。各部隊缺額又無法補充。幸虧防禦工事堅固,白天尚可支持,夜間士兵乘機潛逃,此皆新兵未受訓練之故。十里鋪距兵工廠不過十里路,一旦清軍突破防線,必然直搗漢陽。清軍已經渡過襄河,有機關槍、管退炮。我軍無機九_九_藏_書關槍,五生的七山炮彈不開花,殺傷力甚弱。每次炮戰我炮隊都損失嚴重。我士兵聞機關槍響,便驚慌後退。為今之計,一面電催江西派兵來援,一面在漢陽竭力抵禦。但兵工廠緊要機件及槍支、彈藥,必須轉運武昌,以防不測。」
張振武問道:「你有何冤枉?黃興已經離鄂,你由北京帶信給黃興、黎都督,信中均是漢奸語言,你造謠反間,當以漢奸處決。」
王孝縝道:「二者必居其一,別無善策,請克公做出決斷。」
「武昌為首義之區。舉事以來,東南半壁紛紛響應,北方各省也表示贊同。武昌為中南首腦,全國矚目,自不待言。現在我方基礎尚未鞏固,敵人尚擁有重兵,武昌動搖,必將影響全國,須特別慎重。據鄙人溯江而上目睹,圍攻南京之聯軍,十倍于守城之敵。南京不日當可攻下,無須武昌軍隊前往參加作戰。且武昌軍隊苦戰已久,精銳喪失,亟待整頓。淞、滬、皖、贛各省軍隊均出發在途,前來援助湖北。人家援我,而我先棄武昌,此第一失策。再武昌距南京一千四百余里,千里饋糧、士有飢色。恐我軍未到達南京,而南京業已攻下;即使在攻下以前到達,指揮權屬誰,難免爭論,或影響作戰,此第二失策。重視腹心之南京,輕棄首腦之武昌,首腦有失,影響全體,民國前途岌岌可危,此第三失策。有此三失,我無數流血志士艱難締造之新興民國,將因此而斷送。主張放棄武昌的,顧慮我新敗之師,實難再與北洋軍相敵;敵人炮火強大,武昌將成齏粉。我認為北洋軍雖強,內部意見並不統一,漢滿界限未能泯滅。
黃興忽覺自己已處於被告地位,五內如焚,沉吟片刻說道:「敗兵不可再用,漢陽城不戰而退,我軍短期內再無力反攻。各路援軍不到,武昌亦難支持。」
范騰霄道:「汪精衛如此做,黨人同志贊成嗎?」
因此,黎元洪急催轎伕快走。
眾人均表示贊成。
黎元洪重新墮入被人看守的境地,偏又冤家路窄,甘績熙最初看守黎元洪,並用手槍逼他當都督,現在又在眼前監視他,這一切像舊戲重演一般。黎元洪不再檢點東西,放開行李,泄氣地倒頭便睡。
軍令部長杜錫鈞早已備好一切,乘混亂時,把黎元洪引出後門,簇擁黎元洪鑽進一乘小轎。騎馬在前探路,跟隨十餘人,直出大東門,經洪山向葛店方向奔去。
會場情景,大出黎元洪意料之外,他急忙把黃興引入旁邊小室,說道:「請黃先生仍以總司令官名義,負責防禦武昌。」
葛店距武昌四十里,是瀕臨長江南岸的一座小鎮,對岸陽邏是海軍軍艦停泊處。黎元洪早把妻妾家小送去上海,如葛店不守,則可乘軍艦退九江,而安慶、而鎮江、而上海。他在上海租界銀行有數十萬金存款。如果失敗,去租界或海外做寓公也夠充裕富足。
這時,另有許多人擁進小室內。孫武本竭力主張放棄武昌,現又轉而質問黃興道:「公守漢陽為何失敗呢?」
於是,重新待之以禮,共敘黨事。范騰霄道:「汪精衛與我同庚,在東京任同盟會評議部評議長,又任《民報》編輯,頗有才氣。去年他因謀刺攝政王被捕下獄,同志人等均甚為關懷,不知他何時出獄,目前情況若何?」
范騰霄道:「在審訊處保存,都督可調來一閱。」
便用日語問道:「你是留日學生嗎?」
同日拂曉,清軍分三路向漢陽城發起總攻擊。兩路攻城垣,一路攻龜山。龜山民軍居高臨下,工事堅固。步兵防守嚴密,炮兵英勇射擊,打退清軍數次進攻。清軍統制馮國璋下令組織奮勇隊,每人賞銀五十兩。清軍野炮推進至燈籠堤上,與五里墩炮隊相配合,夾擊民軍龜山炮隊。先以優勢炮火猛轟龜山,壓制摧毀龜山炮台,繼以奮勇隊拚死衝上各山頭。龜山上炮火連天,濃煙翻滾,槍炮齊鳴,殺聲遍野。清軍反覆發起進攻,民軍炮隊損失慘重,被迫撤下,拚死拖出兩門野炮,山炮來不及搬運,便卸下炮閂。民軍死傷無數,潰退下來。清軍終於read•99csw•com佔領龜山,把龍旗插上山巔。
黎元洪問:「那信呢?」
黃興急命將總司令部遷移漢陽府署。前線各部告急,黃興準備決一死戰。忽有副參謀長吳兆麟進入總司令部,向黃興說道:「黎都督已接獲李參謀長報告,命將兵工廠緊要機件及槍支彈藥轉運武昌。歸元寺糧台也盡量搬運,萬一不能搬盡,再放火焚燒。都督擬在武昌划江固守,如能支持半月,各省援軍必到,再圖恢復。因此,黎都督請黃總司令即過武昌,籌商一切。」
說著,頻頻打量他的日式海軍服,顯出喜不自勝的樣子。原來黎元洪任馬隊管帶時,范騰霄曾任營部文書,並曾推薦劉靜庵在馬隊入伍,后升見習士官,與劉靜庵同時入科學補習所及日知會。光緒丙午年冬官費赴日本留學習海軍,在日本加入同盟會。
第二天清晨,清軍由龜山向都督府轟擊數炮,軍政府內張皇失措。甘績熙急忙引導黎元洪出後門,去蛇山腳下躲避,另有軍令部長杜錫鈞等簇擁左右。杜錫鈞道:「都督為何還不出城?走葛店或武昌縣都安全些。」
黎元洪大不以為然,說道:「曇華林下避炮擊,妄想而已,哪有可能呢?」
火線失去指揮,潰兵沿十里鋪大路自動向後退卻。黃興派出督戰隊,傳令不準後退,後退則斬。但仍阻擋不住,有的裝成傷兵,有的說子彈打光,有的說兩天未吃飯,都不聽從命令。張振武由衛士攙扶而行,路遇黃興,張振武道:「北洋軍已衝到十里鋪前沿,請趕快防禦。」
黃興又與李書城等人商量:「我等在此決一死戰。若漢陽失陷,漢陽兵工廠落入敵手,清軍必將更加囂張,這該如何處置?」
他忽然記起前天登台演說的范騰霄,剛從日本回來,且是同盟會員,何不把他找來確認一下。於是,便派人去總監察處把范騰霄請來。
張振武勃然大怒,急率參謀甘績熙、丁復二人同去軍政府,闖入黎元洪的都督室。張振武把手槍向桌上一拍,吼道:「前日都督主持會議,當場通過我輩與武昌共存亡,都督也發表演說,死守武昌待援,今忽要棄城逃走,是誰的主謀?」
但那新近光復各省,兵力有限,自顧不暇,遠征作戰談何容易?
范騰霄便向張振武索取卷宗內信函細看。信封寫:面呈黃克強、黎元洪先生。信中大意說,他已和袁項城方面談妥,命朱芾煌君來武昌軍政府交涉,彼此兩軍暫時按兵不動,待袁項城迫清廷退位云云。范騰霄認得汪精衛筆跡,急忙上前釋綁,向張振武道:「此真革命志士,誤會,誤會。」
范騰霄再不敢多說,急忙退出,回審訊處向張振武報告道:「我剛去都督室,黎元洪正收拾東西,準備逃往葛店。」
范騰霄得知武昌起義,匆匆搭船回國剛到武昌。黎元洪把范騰霄看為得意門生,拉著手詢問一切。范騰霄道:「我昨天剛趕到,夜間宿總監察處。聽說戰事十分危急。」
此時,會場氣氛忽然緊張,面面相覷,繼之又竊竊私語,似有意見而不便發言。范騰霄環視會場,伏身向黎元洪耳語道:「我有意見發表。但我昨天剛到,多數人不相識,請都督先向大家做一介紹。」
黃興問道:「你帶軍械去哪裡?」
於是,李書城起身過江至武昌軍政府,向黎元洪報告一切,副參謀長吳兆麟也出席磋商,黎元洪徵詢吳兆麟道:「畏三意見若何?」
黎元洪勸道:「非戰之罪,徒死無益。莫如收集部隊,再圖恢復。防守武昌事,亟待籌劃。張竹君女士及嫂夫人均在招待所翹首等待……」
黃興道:「準備背城一戰,與城共存亡。」
譚人鳳道:「我要運守岳州(即岳陽)。」
范騰霄道:「剛剛通過決議死守武昌,清軍尚未大舉進攻,都督仍以鎮定處之為好。」
那犯人用日語答道:「是的,我是朱芾煌,日本東京留學生。我奉汪精衛君之命送專函致黃興君並黎都督。」
大家均表示贊成。會議快結束時,參謀長楊開甲提出辭職。黎元洪當場委為顧問,以吳兆麟升任參謀長,姚金鏞為副參謀長,布置武昌https://read.99csw•com防守事宜。防守司令部設於武昌大東門外洪山寶通寺。
范騰霄深夜來到軍政府門首,門衛不準進入。范勝霄出示特別通行證,仍不允許。范騰霄心中詫異,只好向衛兵多做解釋,說有緊急情報面稟都督,才得通過。登樓進都督室,見黎元洪正掌燈檢點東西,收拾行李。范騰霄驚訝問道:「都督要去何處?」
於是,黃興交代協統熊秉坤等在十里鋪堅持防守,騎馬急返昭忠祠總司令部,進門向眾人說道:「我軍雖多,官兵不肯用命,一旦漢陽失守,我也無顏再見同志。唯有背城一戰,死戰殉職,以謝同胞。」
清軍佔領磨子、扁擔二山,把數門山炮拉上扁擔山巔,直向民軍猛轟,湘、鄂軍隊紛紛敗退。軍務部副部長張振武高呼殺敵口號,企圖壓住陣腳,無奈遍野潰兵,各不相顧,哪個聽他命令?他正舉槍狂喊,轟然一聲炮彈落下,氣浪把他打倒,左臂負傷,血染半截袖筒。衛士急忙把他搶下火線,剛走數步,又失足跌入水塘中。衛士再把他從塘中拖出,張振武水淋淋、血糊糊,狼狽萬狀。
黎元洪回頭再徵詢李書城意見,見李疲憊之極,坐藤椅上已昏昏入睡。黎元洪低聲向吳兆麟道:「事不宜遲,即按你的主張辦理。你先通知參謀部發電江西速派援兵,然後隨船政局運輸隊去漢陽兵工廠,交涉裝運重要機件過江。死守漢陽無益,請克強先生過武昌來面商戰事。你留漢陽暫行主持,相機行事。」
譚人鳳道:「君不出任總司令,到哪裡去呢?」
這時,馬弁忽拔出手槍,對準范騰霄問道,「只有你們主張死守,卻不管我們死活。這咨議局在清軍龜山炮口之下,難道你們想把都督置於死地而後快嗎?」
甘績熙道:「我初到都督府時,朝夕與都督相處,對都督實俱忠心。都督不出城,可安軍心。恐一出城,軍民解體,必然影響大局。」
黃興報告后,黎元洪從座位上起立,面帶笑容說道:「黃先生主張很好,大家是否同意,可陳述意見。」
吳兆麟道:「蔣君翊武甚得人和,請黎都督委蔣君代理若何?」
范騰霄嘆道:「武昌起事,想不到竟引出袁世凱東山再起,進而引出袁克定和汪精衛結為異姓兄弟,世事發展真難逆料。不知將來還引出何等事來?」
黃興笑道:「人只有向外走,老先生怎麼偏偏向內走?」
譚人鳳道:「廣東雖宣布獨立,胡漢民出任都督;但水陸兩軍仍在李准、龍濟光手中,他們見風轉舵,哪有機關槍給你?君去必被擒,斷不可去。如不願留,去上海謀取南京為正著。」
此時,漢口清軍在重炮掩護下,步兵從硚口一帶強渡襄河,由中央地段突破民軍防線。民軍不支,邊戰邊退漢陽城內。清軍進而佔領七里廟,十里鋪民軍後路為清軍截斷,背腹受敵,地雷引線又遭漢奸破壞失靈,立刻引起全線動搖。清軍一舉衝破十里鋪防線,民軍紛紛潰退。
張振武思忖道:這案件再仔細調查一下也好,免得冤枉好人。
甘績熙道:「你這話太不負責。都督萬不可出城。如要躲避,可去曇華林,有鳳凰山炮隊為掩護,可保安全。」
黎元洪心中竊喜,即引范騰霄到台前,當眾介紹道:「這位范騰霄君,利川人,舊佐余幕,畢業將弁學堂。丙午年冬留學日本,習海軍五年,陸海軍事學俱優。昨日抵武昌,特邀列席會議,現有意見發表,請大家注意。」
下午時分,龜山清軍炮兵又開炮射擊,軍政府連落三炮,把門房打中起火。軍政府內,人人端面盆、提水桶,搶著救火。黎元洪向左右人說道:「什麼汪精衛來信,兩軍按兵不動,全是謊言。」
於是,張振武先招待朱芾煌安歇,范騰霄便去軍政府向黎元洪做報告。
范騰霄問:「汪精衛君信在何處?」
那犯人道:「我這信函,確是汪精衛親筆寫的,要我送來武昌都督府。如此地有留日同盟會員,定可確認這信是真是假。如確認是假信,我死也無冤。」
黃興抽調的兵力還未到達,留守昭忠祠總司令部的參謀長李書城打來電話:清軍由漢口硚口一帶https://read•99csw•com強渡襄河,進攻漢陽。黑山炮兵陣地已遭敵炮火摧毀,漢口清軍炮兵正集中猛轟龜山炮台,請黃興回總司令部,磋商防守漢陽城防。
黎元洪道:「你為何不早回來……」
譚人鳳大動肝火,高聲爭辯道:「君為何這麼說?洪、楊起事,湖北三失三複,莫非不是因持有湖南嗎?僅以長江流域而論,現南京未攻下,四川未全光復,湖北若失,不守岳州,湖南再相繼而失,僅有九江可恃嗎?」
人員剛散,忽一海軍軍官進都督室,向黎元洪敬禮說道:「舊部范騰霄前來謁見都督。」
黃興走後,黎元洪重開軍事會議,討論武昌防禦事宜。孫武、蔣翊武、吳兆麟、蔡濟民、劉公、楊開甲、范騰霄均出席。黎元洪道:「現黃興去滬,總司令一職首先必須派員代理。請大家共推賢能。」
黎元洪辯道:「此乃不智之言。」
吳兆麟道:「李參謀長體力不支,向都督請假一日,留武昌休息。」
會場才平息下來。
那犯人答道:「在卷宗內。」
朱芾煌道:「汪君出獄事,堪稱海外奇談。袁項城出組內閣,釋放政治犯,首先對汪君特加優待。出獄后被送往北京飯店,袁項城大公子袁克定前往造訪,送上白銀百兩,並換蘭譜,約誓為實現民主共和大業而結為拜把兄弟。」
范騰霄便把誤捉朱芾煌事講過,說道:「汪精衛派朱芾煌來武昌送信給黃克強及都督。汪精衛在信中說已和袁克定談妥,南北兩軍暫時按兵不動,其父袁世凱迫使清帝退位,條件是選舉袁世凱為大總統。」
說罷,張振武提手槍悻悻離去。
敝處血戰六晝夜。敵兵恃火器較利,抵死進攻,漢陽城恐不能守。我軍擬堅守武昌城中待援。事關大局,危急異常。
致各省都督電:
轉身對甘績熙、丁復命令道:「現在將都督交你倆看守,如走脫,唯你二人是問。」
黃興問道:「李參謀長怎麼未回?」
黎元洪默然不語。張振武繼續說道:「無論如何,武昌不能放棄,如有敢說放棄的,將以槍彈餉之。現請都督把主謀交出,由軍務部以軍法從事。」
朱芾煌道:「汪精衛出獄即擔任京、津、保同盟會支部支部長。黨人同志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汪精衛的理論:只要袁世凱幫助推翻滿清,即該由袁氏當大總統,其他小節不必苛求。」
隔河清軍又炮轟龜山。昭忠祠緊臨龜山腳下,不時落下炮彈。
戰局極為險惡。清軍分兵攻擊漢陽,進攻十里鋪受阻后,轉而集中漢口重炮沿漢水列陣,隔河猛轟民軍龜山炮兵陣地。黃興決定死守漢陽,電話命令兵站總監胡祖舜,將歸元寺所儲軍械彈藥及一切器材轉移城內漢陽府署。胡祖舜接命令卻莫名其妙,在電話中問道:「歸元寺與府署僅一城牆之隔,為何要由城外搬進城內?」
黃興前後整整一月時間,席不暇暖,食不甘味,敗陣之餘,心情痛苦。晤談幾句,頭腦昏沉不支,黎元洪派參謀將黃興扶進客房休息。
黃興心緒已亂,說道:「我可去廣州,率援兵及機關槍來設防。」
經過磋商,擬定轉兵東下之計。黃興道:「如此,漢陽兵工廠的軍械,必須急運九江,以免落入敵手。」
電文如下:
會場嘩然,議論紛紛。黎元洪急忙出面喊道:「我現在正式宣布:確保武昌,死守待援。」
范騰霄身著日式海軍軍官雪白制服,一塵不染,二十七八年紀,顯得異常瀟洒英俊,走上講台發言道:「龜山為武漢唯一高地,漢陽、漢口不幸均告失陷。加之清軍有強大炮隊、機關槍等重武器。我軍炮隊威力弱,精銳喪失,敵人一旦全力進攻武昌,實難防守。如黎、黃二公主張放棄武昌而率眾攻南京,在戰術上說避難就易,亦是善策。但再仔細研究戰爭原理,戰略重於戰術,不可不察。鄙人雖初到武昌,但由吳淞溯江而上,沿途觀察全局形勢頗有所得,就一得之愚,一孔之見,求教於諸位,以期在此危急存亡之秋,有所補救。
范騰霄進審訊處后,先上下打量那犯人,似曾在日本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