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績熙大吃一驚，急忙攔住擔架，掀開罩單，看到楊璽章額角處有傷痕和血漬，人像熟睡過去。

高建翎道：「黃總司令官在前線。」

到十月初三日，諸山爭奪戰更空前激烈。兩軍隔河對轟，炮聲隆隆整日不斷。清軍大部隊陸續抵達火線，仙女山又失。黃興傳令第七標與湘軍第一協再次反攻奪取美娘、仙女兩山。第七標奉命投入戰鬥，半天卻不見湘一協向前進攻。黃興再派員催令前進。

甘績熙踏進火線指揮部，只見黃興一人默坐，神色沮喪，像患過大病一般。甘績熙立正敬禮，黃興一怔，問道：「你不是在武昌養病嗎，你病好了？」

黃興問：「隊伍呢？」

黃興嘆道：「兵無鬥志，誰告奮勇？」

甘績熙身背子彈袋、快槍，也在隊前演說道：「黃總司令官已有訓話。我們都抱定殊死奮戰決心，此去一定成功。敵人見我屢敗退守，今又進佔山頭，決不料我軍會深夜襲擊，定可出奇制勝。此次作戰，有進無退，與敵血肉相搏，縱然戰死，也可流芳千古。」

黎元洪急忙趨前攙扶道：「有話好說，不必如此。」

幾步便衝上山頂，恰巧接近廟背後處。清兵卻在廟門前胡亂放槍。敢死隊員隱身小廟背後，轉過牆角處開槍射擊，以牆角為掩護，退子彈殼時縮回身，射擊時再探出身，打死許多清兵。清兵困獸猶鬥，由廟前衝到廟后拼殺。甘績熙剛把槍口伸出牆角，竟與清兵相撞。清兵槍口捅到甘績熙的左臂上，「砰」的一聲槍響，一縷紅色彈道從甘績熙面前掠過。甘績熙再瞄準已來不及，就勢把刺刀一撥，刺中清兵胸膛，清兵落荒逃去。

天已拂曉，湘軍標統劉玉堂率部登上扁擔山，環顧周圍地勢，欣然說道：「這山比它山高，佔領此山足可抗擊敵人。待援兵及炮隊到來，再奪取仙女、美娘兩山，那就容易了。但援兵、炮隊須趕快上來，甘參謀回去包紮傷口，並向黃總司令官請兵如何？」

黎元洪剛剛回室，顧問李國鏞身穿長袍馬褂隨後進來，行禮說道：「啟稟大都督，國鏞為漢陽勢危寢食不安。單靠外省馳援，難救燃眉之急。現湘軍一協由漢陽撤回，在兩湖書院已休息多日。大都督如能親往勉慰，必可重返漢陽作戰。」

清軍進攻更加猖狂。甲支隊數千兵力由孝感徒步南下，從漢陽側面加緊進攻，渡河至蔡甸，前鋒已達三眼橋附近，與民軍展開激戰。這三眼橋位於漢陽以西，鍋底山、扁擔山之前，是漢陽至蔡甸必經之地，內湖外河地勢險要。民軍金兆龍率敢死隊拚死抵抗。

這時，漢陽前線美娘山、仙女山、鍋底山、扁擔山、磨子山相繼失守。退卻部隊潮水一股涌過十里鋪。黃興、楊璽章率參謀人員揮刀阻攔，潰退士兵繞道奔逃而去，官長也紛紛匿避。楊璽章聲嘶力竭地呼喊：「沒有命令，不許後退！不許後退！」

又囑咐劉標統道：「我一定把援兵請來。這山從敵手中奪回很不容易，希望堅持守住。」

甘績熙道：「你們未仔細考慮。敵人膽寒，下坡容易奔逃，若追至山下馬鞍山處，敵人奔美娘山上，狗急跳牆回頭反擊，我們則處於不利地形。一旦受挫失敗，便前功盡棄。不如暫停進攻。」

隊長韓管帶也出面講話，敢死隊員都深受鼓舞。

張振武點頭答應，引兵而去。

說完，甘績熙持槍率先前行。至山麓，仍未發現敵人步哨，便命令敢死隊員繼續登read.99csw.com山前進。

甘績熙道：「既然來到這裏，遇到敵人偵探，也只有奮勇前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大胆干。」

於是，甘績熙率隊繼續摸索前行。只因路途坎坷，甘績熙一失足跌入陡坎下。坎上人張皇失措，設法救護。甘績熙僅掛破軍衣，幸未受傷，摸索著繞道爬上坎來。繼續用腳探路前行二三百米，到達磨子山腳下，就停止前進。

韓隊長應道：「是敵人，待我給他一槍，把他打倒。」

窗外一片亂鬨哄的喧嘩聲，黎元洪情知再無法調湘軍去漢陽作戰，只好安慰數言，偕李國鏞乘馬車回都督府。

王隆中也轉身向黎元洪跪下道：「我率湘軍子弟來鄂作戰，傷亡過半。我無顏再見江東父老，請黎都督高抬貴手。」

就此議定。

這時，扁擔山上，狼煙四起。湘軍標統劉玉堂中彈陣亡。敵炮猛轟，部下驚散。清軍乘勢衝上磨子、扁擔二山。

遠水難救近火。而此時清軍正對漢陽發動鉗形夾擊，前哨接火，攻打甚猛。黎元洪派副參謀長吳兆麟去鯰魚套向海軍臨時司令湯薌銘聯繫，要求艦隊開到襄河入江口處，炮擊清軍，阻敵渡江。

一場鬧劇，惹得許多士兵圍觀。只聽有士兵在外高聲喊道：「有機關槍，我們就去。沒有機關槍，我們不去。」

黎元洪是外喜內憂，有苦難言。喜者，上海各省代表會議來電：承認武昌為民國中央軍政府，以湖北軍政府都督黎元洪為中央大都督。憂者，漢陽岌岌可危，無兵可派，無計可施。只有連夜召集各機關文武長官討論守衛漢陽辦法。與會人員，文官沉默，武官憤慨。甲說必須派兵增援，乙說哪裡有兵可派？丙說再死守數日，各省援兵可達，丁說遠水難救近火，無濟於事。正在議論紛然，忽聽一人拍案而起喊道：「我帶領學生軍赴漢陽助戰！」

此時，甘績熙正率隊衝下磨子山麓，進至扁擔山腰。清軍從山頂向下射擊，民軍向山頂還擊，兩軍對峙。甘績熙摸摸子彈袋，僅剩七八排。這時，湘軍標統劉玉堂恰率本標趕到山腰間，命士兵伏地射擊助戰。參謀帶領劉玉堂匍匐到甘績熙面前做介紹。不及寒暄，劉玉堂說道：「天將拂曉，必須趁天明前奪下山頭。敵人在山頂亂放槍，壯膽而已。何不衝鋒前進？」

副官長王孝縝急將甘績熙扶起，派人送回指揮所休息。

黃興喜出望外，急忙迎接，互道辛苦。黃興聽劉玉堂北方口音，便詢問籍貫。劉玉堂道：「標下是山東人。所率部隊千餘人，請黃總司令官檢閱。」

甘績熙不相信，黃興把望遠鏡遞給甘績熙觀察，鏡圈中看見炮火掩護，清軍蜂擁衝上山頂。甘績熙頓足道：「前功盡棄，還有何辦法？……」

但又不可後退，只有繼續摸索向山巔爬去。甘績熙滿腹狐疑，直爬至山頂一個土坑邊，忽被鐵器絆了一跤。低頭細看，竟是一支步槍。再仔細查看，偌大土坑中依偎著十余名敵人，都是鋪蓋稻草，抱槍酣睡。其中被踢動槍身的敵兵驚醒過來。甘績熙大呼：「敵人！敵人！」

李國鏞道：「現在漢陽戰事緊急，湘軍是唯一訓練有素之師，尚望略事休整后，仍回漢陽前線。」

高建翎嘴角一歪道：「現在無人敢死，去也徒勞無益。」

甘績熙道：「諸山全失，敵架設大炮于磨子、扁擔兩山之上，向十里鋪轟擊，我步兵哪能抵擋得住？十里鋪必然難九九藏書守，十里鋪再失，漢陽也不能保，總司令將如何對待？」

又迷惑敵人大呼道：「我們山後已去兵包抄，不可放走這些雜種，快衝！快衝啊！」

黎元洪問道：「傷亡情況如何？」

孫道：「隊伍已交甘績熙帶領。」

高建翎道：「你這少年拿破崙，竟也哭起來？你哭也無益，我倆一塊兒送楊副參謀長過武昌吧！」

甘績熙道：「怎會徒勞無益？你送擔架回武昌，我去前線看看黃總司令。」

敢死隊員問：「正該乘勝追擊，為么喊回來？」

個別清兵倉皇舉槍還擊，但又無子彈，再裝子彈已來不及。敢死隊員聞槍聲趕來，雙方對射，土坑中十數名清兵全部就殲。敢死隊員傷四五人，甘績熙摸摸自己周身，完好無損，感到萬分僥倖。又率隊繼續向上攀登，再有二三十米，便可抵達山頂了。

甘績熙下山回十里鋪，途中見軍務部副部長張振武正率學生軍向上增援。甘績熙大喊道：「振武，可率兵徑直奔扁擔山，增強防禦力量。磨子山較低，不必派重兵。」

李國鏞把長袍大襟一撂，噗通一聲向王隆中跪下，說道：「我給統領磕頭，請統領原諒。如湘軍撤下，漢陽再難支持，危在旦夕。」

此時天空烏雲密布，星月無光。隊伍摸黑向磨子山前行一里之遙即停止。甘績熙、韓管帶與尖兵三人摸索觀察敵情。再行三百余米，並未發現動靜。甘績熙便命尖兵傳令後面敢死隊繼續前進。再向前走，忽見四面環水，不辨路徑。模糊看到前方一百米處有人影晃動。韓管帶向甘績熙低聲說道：「前面有敵人，是偵探，么樣辦？」

韓隊長道：「敵人如有埋伏，么辦？」

李國鏞如此這般說出辦法，自告奮勇陪侍前往。黎元洪道：「這難為你了。」

山頂端有座小廟，廟內駐有小隊清兵，聞槍響便出廟迎戰。但又夜黑不辨方向，只是舉槍亂放。甘績熙看準機會，喊一聲：「殺啊！沖啊！」

甘績熙道：「那暫停這裏，再仔細觀察。」

甘績熙道：「好，即刻上刺刀衝鋒。」

甘績熙擦一把淚水問：「現在誰在前線指揮？」

援隊剛剛出發，副官長王孝縝興沖沖踏進指揮部，身後跟隨一名身材魁梧的軍人。王孝縝介紹說：「這位是新到湘軍劉玉堂標統，率隊到達十里鋪。」

黃興便出門到敢死隊前演說道：「諸君都是熱血男兒，自告奮勇收復諸山，兄弟非常佩服。望諸君努力前進，奮勇殺敵。如能成功，博得英雄美名，必有重賞。兄弟也感到不勝光榮！」

甘績熙道：「可挑敢死隊嘛，黑夜襲擊，諸山還可奪回。」

眾人都點頭服從。

甘績熙道：「到前線去。你們擔架上抬的誰啊？」

清軍乙支隊在美娘山對岸，冒著民軍猛烈炮火，以布帆船架設機槍，強行渡過襄河，直向美娘山發起進攻，搶下山頭。

他正在阻攔，猝然倒地。黃興搶前攙扶，只見楊璽章額頭沁出鮮血，順面頰流下，為流彈擊中，抽搐幾下便斷氣了。黃興眼淚奪眶而出，但又不得不抑制悲痛，急命參謀派人員將楊璽章遺體運回武昌，打電話向軍政府報告一切。回頭再來照料部隊，潰退部隊已經無法指揮了。

甘績熙道：「不行，不行！若打槍，暴露目標就壞事了。不如匍匐接近上去，用刺刀干。」

隊伍沿土丘前行約一里路，到達磨子山腳下。甘績熙低聲向敢死隊員交代道：「前面就是磨子山。現在不用尖九*九*藏*書兵，大家散開隊形，一齊向前探索前進。」

於是，甘績熙便去輜重隊、工程隊、陸軍中學聯絡，竟募得敢死隊員一百零八人。之後，甘績熙又和黃興定計商量：黑夜行動，一旦襲擊成功便在山頭放火，後面部隊立即馳援。時間已過子夜，隊伍集齊，甘績熙向黃興報告道：「即將出發，請總司令簡單訓話，給予鼓勵。」

於是，分手而去。黃昏時分，甘績熙趕到十里鋪。

高建翎道：「楊副參謀長中流彈陣亡，奉總司令官命令送過武昌去。」

韓隊長自感慚愧，謝罪道：「莫怪，莫怪。我們再去。」

民軍總司令官黃興聞訊，趁敵立足未穩，急命第四協調一標兵力發動反擊，在美娘山展開爭奪戰。黃興偕副參謀長吳兆麟等急赴十里鋪視察，只見美娘山上炮火連天，槍聲響成一片。兩軍反覆衝殺，酣戰至下午六時。清軍後續部隊趕到投入火線，民軍傷亡慘重，不得已退守鍋底山和扁擔山。

誰知，湘軍第一協竟拔營撤退，渡江過武昌去了。

甘績熙道：「你護送擔架回武昌，我還要到前線去。我去火線和敵人拼個死活，為副參謀長報仇。」

劉玉堂標統正色答道：「我死也死在此山上，你快去請援兵及炮隊增援。」

王隆中道：「部隊傷亡慘重，連續作戰八九天，不得休息，極度疲勞。不得已撤回武昌休整。」

舉起刺刀向簇擁的敵群亂戳。因刺刀未開口，不能殺死敵人，甘績熙又急忙開槍射擊。

高建翎道：「不是我說喪氣話，形勢是如此。諸山已失，不可救了。」

次日上午，黎元洪偕顧問李國鏞乘馬車去兩湖書院。進院后，只見湘軍士兵疲憊不堪，狼狽萬狀。有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的，有打赤膊捉虱子的，再不像初來時軍容嚴整模樣。統領王隆中出面迎接，引入辦公室獻茶招待。黎元洪原想說服王隆中率部重上前線，見面后又難以啟齒，只客氣說道：「聽說一協退回武昌，特與李先生前來慰問。」

山頭上寂然無聲。敢死隊爬到山半腰，仍不見敵人哨兵。甘績熙心中詫異：「莫不敵人另有埋伏？」

甘績熙道：「剛好。聽說仙女、美娘諸山已失，總司令有何計劃？」

說罷請求退席，立即率領他的學生軍向漢陽出發去了。

急命孫管帶率援隊出發，會同甘績熙所率敢死隊，乘夜奪取扁擔山。

稍停又道：「可試試看，就說我有命令，都督也有命令，若能恢複數山，必有重賞。」

此時西北風正緊，火勢大張。磨子山經過一場激戰，扁擔山敵人已經發覺，機關槍雨點般向磨子山掃射，琴斷口之敵也放射探照燈。甘績熙便把兵力全部撤至山左後方伏下，一面休息，一面計劃下一步行動。

張振武道：「可組織二百名學生軍。」

甘績熙頭部手指均受傷，臨陣困難，派別人請兵又不放心，便答應道：「好，我去。」

湯薌銘便率海容、海琛兩巡洋艦溯江而上，魚雷艇隨行，上下傳達命令。海容、海琛越過漢口租界地段江面，剛達襄河入江處，清軍在漢口沿江架設的大炮突然開火。湯薌銘乘坐的海容號連中十數炮，三名水兵中彈陣亡。湯薌銘不敢戀戰，急命巡洋艦立即返航。從此，海軍便退出戰鬥，開赴上海修理艦隻去了。

但又不見后隊蹤影，又怕失掉聯絡，便沿原路回走。在土丘下，見敢死隊百餘人都在此等候。甘績熙小聲向敢死隊員道：「大家聽從尖兵引導九九藏書，不可失掉聯絡，繼續前進。」

甘績熙臉色突變，問道：「你為何這麼說話？」

說話間，美娘山之敵向扁擔山開始炮擊，但炮彈均落山後遠處。甘績熙因左手負傷，不能端槍，便率所部卧地向對山射擊。不久，敵炮也停放了。甘績熙清點隊伍和戰利品，斃敵十余名，民軍僅負傷三名。繳獲山炮三門，炮彈十余箱，大獲全勝。

甘績熙道：「決不能退，只有前進，萬不可氣餒。」

甘績熙道：「那好，我馬上依命行事。」

於是，甘績熙命士兵全體上好刺刀，躍身而起，高喊：「沖啊！衝上山啊！」

有人道：「二百名學生，又少訓練，如何能臨敵取勝？」

黃興道：「前線情況危急。清軍已佔領前面諸山。但我部隊夜襲磨子山已經成功，正擬奪取扁擔山，一旦扁擔山奪回，佔領制高點，可以阻止清軍進攻。」

甘績熙率隊進入廟內，見神龕後有一房間，方桌上燃著半截蠟燭，另有酒瓶及花生米等。細看那酒瓶已空，想那清兵剛才正在這裏飲酒作樂，哪裡想到民軍會從山下殺來？旁邊堆放稻草數捆，甘績熙想起和黃興約定放火燒廟，便將稻草點燃，以便十里鋪火線指揮部知道夜襲成功，迅速派隊支援。

湘軍標統劉玉堂道：「請總司令官命我標即赴前敵。」

再派尖兵回返傳呼援隊。這時，從磨子山上傳來斷續槍聲，韓隊長向甘績熙耳語道：「敵人似有戒備。」

說著，忽見正前方五六百米處有一土丘，又似墳墓，有人站在墳頂，雙手叉腰，四處張望。甘績熙扯韓隊長卧倒，小聲道：「你看，敵人。」

高建翎道：「不必去，大勢已去，不可挽回了。」

說到這裏，忽覺頭部創痛加劇，一陣昏暈，竟跌倒地上。

天色大明，風斂雲收。東方霞光萬道，把諸山照耀得異彩繽紛。甘績熙至十里鋪，急向黃興報告奪回二山以及要求增派援兵、炮隊等情。黃興大喜，答應馬上派兵增援。

清軍大亂，甘績熙最先衝上山頂，擊斃一個清兵，其他清兵棄山逃去。終於奪回扁擔山。

十多名清兵從睡夢中醒來，中彈的當場斃命，活著的魂飛魄散，不知該如何逃命。甘績熙子彈放完一排，又另裝新子彈，連續射擊。

眾人回顧，見是軍務部副部長張振武。旁邊人問道：「張部長手下有多少學生軍？」

清軍強攻難下，調來大炮猛轟，掩護步兵洶湧進犯。敢死隊長金兆龍負傷，三眼橋即為清軍所突破。民軍防守部隊退守鍋底山及花園一線。

黃興不得已，再命預備隊增援火線。忽報第七標標統受傷，管帶陣亡。此時，清軍節節攻擊前進，由仙女山再進至鍋底山。清軍甲乙兩支隊即將會合，突破漢陽防線。

這時，黃興剛派出的孫管帶血流滿面而回。黃興急問原因，孫說：「到山上被流彈擊中。」

黃興見部隊傷亡嚴重，各部隊鬥志大受挫折。湘軍一協又不服調遣，預料漢陽恐難保住，急派參謀長李書城去武昌向黎元洪報告一切，請求設法挽救。

黃興命學生軍隊長高建翎找副擔架，護送楊璽章遺體由十里鋪去江邊，途中忽遇甘績熙迎面走來。高、甘二人在漢口作戰結識成為摯友，老遠便打招呼，高建翎喊道：「熙哥，哪裡去？」

黃興正擬調集援兵，忽聞前方山上炮聲大作。黃興急出指揮所至高處持望遠鏡觀察，忽大驚失色道：「敵人又奪去了扁擔山。」

黃興沉吟說道：「死守十里鋪九-九-藏-書，守一日算一日。」

李國鏞道：「為我大都督效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黃興在十里鋪火線指揮部中徹夜不眠，專待夜襲磨子山的消息。他忽接參謀報告：磨子山起火。黃興大喜，急忙出門觀看，果見山頭小廟熊熊燃燒，贊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甘績熙果然夜襲成功。」

甘績熙答應說：「好。」

王隆中故意誇大數字，脫口答道：「初步清查，傷亡近千人。」

甘績熙平日和楊璽章極友好，見遺體眼淚便簌簌流下，嗚咽起來。

清兵向山下奔逃，這邊敢死隊便隨後追擊。甘績熙大呼：「回來！回來！」

張振武道：「大丈夫捨生取義，何論其他！」

湘軍標統劉玉堂道：「請總司令官派人帶我去火線一視，回頭率本標參戰，定將山頭奪回。」

黎元洪道：「湘軍一協乃是客軍，如不肯用命又有何辦法？」

韓隊長未回答，急轉身反奔而去。甘績熙不能呼喊阻攔，只好轉身追趕，跑下一百多米，才追上韓隊長。甘績熙埋怨道：「你怎如此膽小？而又在總司令面前自告奮勇做尖兵隊長？我現在才知你是說大話。」

只因美娘山瀕臨襄河，清軍佔領作灘頭陣地，便可掩護漢口清軍渡河直逼漢陽。清軍佔領美娘山又可側擊龜山，威脅仙女、鍋底諸山。黃興在十里鋪設火線指揮部，連夜調集兵力，派兵夜襲美娘山。夜襲失敗后又下令拂曉再行進攻。無奈清軍佔領山頭陣地，居高臨下，民軍每次進攻，均遭清軍機槍火力壓制，死傷嚴重，屢攻不下。

隊伍衝上約三百米，甘績熙卧倒向後觀察，僅跟上幾十人。距山頂敵人尚有三四百米。再摸子彈，只剩三四排。甘績熙思忖道：子彈將打完，陷入半山危地，不前進必被打死。於是又躍身前進，距敵七八十米處，再卧倒射擊。忽發覺不知何時左手食指受傷，血染手掌，竟疼痛不能端槍。甘績熙只有拚命再向上沖，口中大喊：「弟兄們快來，將這些王八羔子一齊活捉了罷！」

黃興道：「劉標統如此不辭勞苦，即赴前敵，真是英雄。」

甘績熙回頭再看，仍只有幾十人跟隨。但劉玉堂所率大部隊已沖至山半腰，喊殺聲震天動地。山頭清軍邊放槍，邊紛紛向北奔跑。甘績熙見敵人潰敗，膽量愈壯，更大聲呼喊：「狗雜種不要跑，待我通通把他殺盡。」

王隆中突然氣憤說道：「這不可能。龜山炮兵射擊，許多炮彈落在我軍陣地上，造成很大傷亡。我三營派人上山交涉，炮兵軍官竟不認賬。我二營陣地，也有鄂軍槍彈造成誤傷。隊官派人去察看，見士兵把頭埋在地面，兩手舉槍瞎放。湘軍官兵對鄂軍十分惱火，差一點發生火併。」

當即派參謀做引導，帶領劉玉堂向磨子山進發。

討論結果，只有再次向獨立各省通電乞援，別無辦法。

黃興長嘆未答。甘績熙道：「我想挑敢死志士二三百人，乘夜襲擊，奪回諸山，不知總司令是否同意？」

清兵在廟外拼殺不得勢，又退回廟內，以廟垣牆頭為依託，由牆裡向牆外射擊。一發子彈從甘績熙腦後擦過，甘績熙忽覺麻酥酥的，似有螞蟻咬嚙，他順手用軍帽揉幾下，便率敢死隊從廟右側衝上，另一支從廟左側衝上。清兵不支，活著的落荒逃下山去，敢死隊終於把小廟佔領了。

黃興走出指揮所，見新到湘軍軍容整齊，便向部隊官兵道過辛苦。劉玉堂開門見山道：「請問黃總司令官，前線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