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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 第二章

秋天

第二章

「好啦,大家有什麼看法?茅野先生,您是專家。」
喲,這聲音可不是……
阿青在店裡上網查詢,其他人在客廳里隨意聊聊,等待他的結果。
「這本哦……」
「所以,那本書也許就是她行蹤不明的原因了。」鈴美說。
大夥一下子都忙起來了。要是那位峰子女士過一下子就回來,那就一切平安嘍。不過,她到底上哪去了呢?
「我們店裡的?」
「請問……」和泉先生采出了身子,「您剛說,那本書是在銀座的咖啡廳里寫的?」
茅野先生思忖了片刻才開口:「假設峰子女士就是讀了這本散文集里的片段,以致於下落不明……」
「還好,」勇造兄開口說道,「這邊暫時只能等著。」
瞧見阿紺一臉疲倦,亞美去沏了茶給他。阿紺輕輕點頭謝過,香甜地喝了一口。
「安養院有位松谷峰子女士,今天早上向職員登記外出后就出門了,說是要去兒子家。沒想到隔沒多久,她兒子居然來到安養院想要探望母親。」
這位紅葉小姐似乎是個情感起伏相當激烈的人。當時,那位M妹是紅葉小姐的手帕交。正月年節,她和M妹相偕去神社做新年初次參拜。挨屑擦膀的人潮,把M妹別在衣服上的那隻胸針給擠掉了。紅葉小姐眼尖瞥見,趕忙撿舍起來,原想收進懷裡,卻突然改變了主意,朝眼前一棵神杜里的大樹用力扔過去了。
「這麼說……」
「不知去向?」
勇造兄跟和泉先生同時揚起手來搖個不停。
「怎樣?」
「打擾嘍。」
勇造兄看著借閱表念出來:「小坂紅葉的《ABC小徑》。」
勇造兄點頭表示勘一猜得沒錯,「她說要去兒子家是騙人的。這麼一來,她到底上哪去了?這下大家開始慌了,實在想不出她會去哪裡呀。」
書價挺高的呢。
再來,翻到小圾紅葉那本《ABC小徑》的目錄。如同書名所示,篇名是依照英文字母順序,由A一路列到Z的。A是〈我這個女人〉,B是〈布爾喬亞的樂趣〉,C是〈血和珠寶和少女〉
「很有名嗎?」阿青再問。
「她跌下來后住了院,好一陣子腿腳都不能動彈,到她寫這篇文章時都還沒找著。最後寫了這麼一段:『就在剛剛,M妹才經過窗前,朝我開心地揮著手。那純真無邪的笑容,使我下定了決心,明天非得爬上樹去找找https://read.99csw•com!』」
「啊,老闆,那方面我在行!」
「離我們最近的,應該是神保町的『雄山堂』信哦,標價是四千圓耶。」
喲,才說著,勇造兄就到了,還帶了位穿西裝的年輕人一道來。
「找到廠!」阿青的呼聲從店裡傳來。
「大概是什麼時候的書?」
時間來到隔天中午。
聽到勘一的慰勞,阿紺點了頭,表情卻不大對勁。他嘆著氣,走進客廳,沮喪地跌坐下來。
時間來到下午兩點了。
「喔,別擔心,這位是店裡的老主顧,還是位刑警先生。不過,他負責的好像不是尋人就是了。」
勘一也想了半晌,卻沒有任何頭緒。
勇遙兄和那位年輕人一起點頭。年輕人是安養院的職員,叫做和泉先生。一聽到「不知去向」這四個字,正在埋首書堆的茅野先生反射性地抬頭望向這邊。
「嗯。」勇造兄跟和泉先生都點頭同意。
小坂紅葉是在她叔父經營的咖啡廳「巴西」,寫完最後那本散文集的。在書里和相關資料中都曾提到,她經常一整天泡在那裡。對照當時的地圖即可發現,峰子女士的娘家「鴨居堂」就在「巴西」咖啡廳的不遠處。
「你可以幫忙找找,昭和三十幾年的銀座詳細地圖或是導覽圖之類的嗎?我好像在店裡瞧見過。」
「爺爺,這麼貴的書您還借給安養院啊?」
「屋裡一個人也沒有。」
「後來,我們去查看她房裡的私人物品,除了她隨身的小提包外,其他東西都在,但是找不到那本書。」
「那,書是哪一本?」
「哦?」
家裡的午飯照例是輪流吃的。現下在客廳里吃飯的是勘一、我南人、藍子和阿青。亞美和鈴美則在看店。
「這樣啊。」勘一點頭表示明白了,旋又換上了納悶的表情:既然如此,那又為何要來店裡商量呢?
「峰子女士還沒上七十,身體跟腦筋也都還很靈光,不可能是那個原因。」
「淺草寺是寺院!」
「『那隻胸針落在枝椏間,隱隱發亮,看得我心亂如麻……』唔,還真是任性脾氣。後來,這位紅葉小姐做了反省,想把那隻胸針還給M妹,便趁著假日爬上那棵樹尋找。」
和泉先生剛才打聽到峰子女士娘家的消息了,正在餐桌前寫下來。
「有道理。」
「我在這!」
這個標題真不祥哪。不過,起頭的部分,瞧著倒是挺有牧歌的氛圍:「假日的一天,我爬上了樹……」。我原以為,一個女人家寫自己爬到樹上,大抵是回憶童年的時光,沒想到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勘一抓著頭辯解:「我想說,頂多隻有她的書迷和頗有鑽研的愛書人,才會知道那件事嘛。這書本身寫read.99csw.com得挺好的咧。裏面提到了當時流行的東西啦、外國的事情啦,不管是裝幀還是講的內容,全都充滿濃濃的昭和氛圍。我想,現在剛好流行復古風,挑這本應該不錯吧。」
「這個嘛……」茅野先生搔搔頭說,「神社的部分,上頭只寫著神社而已。」
「是小狗的叫聲。」茅野先生說道。
「嘿,沒錯沒錯!鈴美,你居然知道!」
「打擾了!」
勇造兄搖頭說道…「我們也想過。如果是口袋書還有可能,但那本可是精裝書。她的提包就那麼小小一個,再怎麼想都是特地帶走的。」
「是有點狀況。怎麼?累啦?」
大家討論以後認為,如果文章中的某些字句促使峰子女士離開安養院,那麼,書里出現的地點和場所,就成為關鍵的線索了。而且先摘要下來,也方便大家稍後分頭找人,所以阿青才會把相關資料全部建檔。瞧他的手指熟練地在鍵盤上飛舞著,彷彿變魔術一般,真不愧是盲打高手哪!
一時間,大夥你看我,我看你。
「我記得是昭和三十年左右。」
「您好,正在用餐嗎?」
「我們來這裏,是因為峰子女士帶著老勘這裏的書出門去了。」
「嗄?」
「可是,」阿青開口說,「呃,這本書是昭和三十四年出版的耶?算起來已經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找得到啊。」
而且,文章里除了作家本身,其他的人物或建築等各種名稱,都以英文字母代稱,看起來很有可能都是真實的人事物。舉個段落做例子:「S出版社的編輯K·C小姐總是抬頭挺胸,黑色的高跟鞋蹬著清脆的聲響,英姿颯爽地走在G的街頭。我坐在B的老位子上,每回瞧見她那抖擻的身影,總是……」。依照上面這段敘述來看,G應該是指銀座,而B則是坐落在那裡的「巴西」咖啡廳吧。
真不知他怎能總是一派瀟洒地出現呢?刑警一般不都是不修邊幅的呀。這,該不會是我的成見吧?
「啥事?幹嘛專程打了電話以後再來哩?」
「你叫和泉先生來著?去問個清楚,那位峰子女士的娘家是在銀座的哪一帶?」
「是呀,他說等一下會過來。」藍子轉述給勘一聽。
當然,不是每本現有藏書都登錄在裡頭。
「胸針呢?」
「茅野先生,還有勇造爺爺,您們都來了。」
聽了勇造兄的疑問,大家也覺得有道理,紛紛抱胸思索。是呀,這點真教人費解。
「你說啥?」
「勇造打電話來?」
阿青從神保町的「雄山堂」買回那本散文集后,大家立刻著手從書里尋找線索。端坐正中的勘一揭開書頁,左右兩旁各是勇造兄和阿青一同幫著查看,阿青也把https://read.99csw.com筆記型電腦搬來桌上,一旦發現具有參考價值的內文段落,便劈哩啪啦地敲起鍵盤,輸入電腦裏面。
「書?」
哎,茅野太太偶爾也得去散散心,否則嫁了個刑警外帶舊書搜集狂,誰吃得消哪。
「不好意思,」鈴美舉起手來,「是不是那位從車站月台跳下去自盡的女作家?」
「早吃完收拾好啦。今天沒出動?」
「對,而且太太還跟朋友去旅行了。」
「也不一定只限於銀座一帶呀。還有其他新年參拜的知名神社,比方明治神宮啦、神田明神啦、淺草寺啦。」
「也許她覺得在神社冠上英文字母不大好,又或者,當時在銀座一帶提起神社,大家都知道是指那一間。」
「會不會是正好讀到一半,所以隨手帶出門呢?」阿青問說。
哎呀,原來她是「鴨居堂」的干金?雖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可我還記得呢。我去銀座的時候,曾上門光顧過幾回。如果記得沒錯,應該是一家專賣和服配件的店家。說起來,還真沒留意過那家店是幾時歇業的。
「是啊。那本書,應該算是散文集吧。當時,她成天窩在銀座一家咖啡廳的窗座,邊想邊寫,完成這本書交給編輯以後,當天就自殺了。」
根據文中的描述,這個M妹生日時,收到了一位男性友人致贈的禮物,是一隻嵌有耀眼寶石的胸針,而且是那位男性友人祖傳的珠寶。作者紅葉小姐非常喜歡那隻胸針,很嫉妒還是個孩子的M妹竟能收到如此貴重的禮物,也對於M妹是天生麗質的美人胚子很是惱恨……。文章就是以淡淡的口吻,剖析她自己當時的心境。
是嘛,可不是茅野先生!今天他身穿格紋西裝外套,搭了條阿斯科特領巾,帥氣十足。
「不過,這事聽著就教人不放心哩。大家都到客廳來說吧。」
「我也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茅野先生使勁地點頭讚許:「這樣做很好。」
眾人又開始苦思起來了。
兩人一齊笑了起來。
「是啊。」
「唔,總之,從這本書里能找著的線索也就只有這一條了。她們新年參拜去的神社是哪間?」
「當時還曾經風傳,她可能會得芥川獎呢。」
「所以可以來古書店逛個過癮嘍?」
得知茅野先生是警察,勇造兄點著頭說聲原來如此。
「得令!」
和泉先生趕緊衝去打電話。於此同時,門口傳來阿紺的聲音:「我回來了。」
「在哪?」

「不好意思,這麼說或許不太禮貌:……」鈴美開口問說,「會不會是因為失智而走失了?」
喲,這麼快就回來了呀。
我想,您或許知道,舊書店共同成立了庫存的網路平台,方便同業們上網搜尋圖書。
阿青九_九_藏_書才說完,勘一的臉色倏然有些慍怒,「混帳!管它多少錢!只要讓在那裡安養天年的人都能讀到好書,我就開心啦。先別講那些了,阿青,你快騎摩托車去買。我會打電話請雄山堂留下來。」
打從一開始,我南人壓根就沒想接下這家店,所以,勘一死了以後要由誰來繼承的話題,已經在家裡談了好些年了。儘管大家都認為,總不能讓這家傳承數代的「東京BANDWAGON」歇業,無奈身為長孫的阿紺,似乎不大想站在第一線接掌店主之職。「我的個性適合待在幕後」——阿紺老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他還說,如果阿青願意繼承,他很樂意從旁協助。眼下阿青似乎真動了這個念頭,阿紺相當高興。
「所以呢,老勘……」
「那麼,標題里的『血』字是指?」
說話的人是茅野先生。我想起來了,他也喜歡搜集老地圖。於是,茅野先生陪著鈴美一起到書架那邊找起來了。
「誰啊?」阿青問說。
「出了什麼事,講來聽聽。搞砸了?」
「說不定她差不多快回來了。假如到了晚上還沒回去的話,到時候再報警請求協尋。在那之前,我們想先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所以才會來問問那本書的相關資料。」說完,他看向茅野先生。
最近阿青和旅行社剛簽了新契約,待在家裡的時間變多了。看來,他是下定決心要繼承家業了。當然,目前還沒完全辭掉導遊的工作。
「女人心就是那麼回事嘛!鈴美,你說對吧?」
「該不會是送去的書,出了什麼問題吧?」阿青猜想。
勇造兄拿出一張紀錄,一面解釋:「我做了一張借閱表,這樣才知道誰借了哪本書。峰子女士昨天就先借走了一本。之前幾乎沒瞧過她看書。」
「依這麼看來……」勘一尋思片刻,接著說,「假如這個M妹就是峰子女士的話,她應該一看就明白,那隻胸針是她的。所以,才想出門去找。」
鈴美用力點了頭,「要是我,一定會去找找看!」
阿青於是翻到那一頁——「C〈血和珠寶和少女〉」。
「不好意思,」鈴美插|進來說,「不如問問那位峰子女士的兒子?也許他們家一直都是去同一間神社做新年參拜,要不,也可能聽母親提過從前是上哪參拜的。」
這要換做我,也會去找呢。就算明知早沒了,還是想去試一試。再說,神社那地方,就算過了四、五十年,多半還是老樣子的。
「知道了。」
勘一搖頭說道:「沒了啦。不過,別家店總該找得到一兩本。阿青,你上網查查看吧!」
「我記得峰子女士的娘家以前是在銀座做生意的。很久以前好像曾聽她提起。」
「發生什麼事了嗎?」
「如果這裏面也寫read.99csw.com了峰子女士的事,應該也是用英文字母的代稱。峰子女士,婚前的娘家姓氏是鴨居,而鴨居峰子的縮寫不是K·M就是M·K,但是書里都沒找到。這麼一來,很可能是M妹或是K小姐吧。有出現M妹這個字眼的散文,只有這篇。」
阿青和鈴美也覺得奇怪地看著阿紺。阿紺看起來身心俱疲,簡直和失了魂沒兩樣。聽見勘一問他,先是點頭含糊地應了聲,接著說:「您們好像正在談事情,先忙吧。」
聽完,大家茅塞頓開地點著頭。這時,勇造兄開口了:
勘一沒好氣地笑著說:「爬是爬上去啦,可卻掉了下來,大腿被樹枝刺中,流了很多血——書上是這樣寫的。」
「喔,辛苦啦。」
阿紺皺起眉頭說道:「我昨天的確把書都估價完畢了,到了今天早上一看,所有的書全都消失無蹤,連老闆也不見人影了。」
嗯,上回跟他提過家裡養了狗的事。四隻貓和兩隻狗,現在都能和平共處了,讓人鬆了口氣。不過,有件事挺傷腦筋的。玉三郎是只母貓,她好像把小幸和小秋當成自己的孩子,只要有人抱起這兩隻小狗,玉三郎就會豎起尾巴生氣。或許等小幸和小秋長大些,情況就會改善。現在這兩隻小狗還讓它們待在籠子里,由花陽和研人拚命訓練中。
「是喔,」勘一說道,「這麼說,書里有可能寫了有關她家的事羅?」
除了勘一之外,阿青和鈴美也陪著聽看看是怎麼一回事,但阿青仍是坐在帳台那邊兼著看店。勘一也邀了茅野先生一起旁聽。真不好意思哪,三番兩次麻煩茅野先生。
勘一和茅野先生同時說了這句,其他人則歪著腦袋想。嗯,這個人名和書名,我也都沒聽過。
茅野先生點頭附議:「看來是這樣沒錯。那時候,小圾是二十二歲,峰子女士是十五歲。」
「今天早上離開的?」
「如果真是去找東西,跟職員坦白直說就行了,為何要捏造去處呢?」
「現在應該沒人知道她了吧。」茅野先生說道。勘一也點頭附和。
勘一幾個人這才明白過來地點點頭。
「為什麼要把那種書送去安養院啊?」阿青不敢置信地問說。是呀,我和阿青的想法一樣呢。
「照這麼看來,」勘一看著阿青繕打后列印出來的紙面,說道,「峰子女士有可能認識這位小坂紅葉。」
「有可能。爺爺,還有同一本書嗎?」
這正是古書店發揮真功夫的時刻!很快地,能夠看出銀座當時面貌的物件,全都找來了。大家紛紛聚到餐桌邊瀏覽地圖。
阿紺狐疑地看了一圈,大抵不解這些人怎會湊到一起的吧。
「我說,鈴美啊。」
話雖這麼說,可勘一根本毫無頭緒。
「騎車小心。」鈴美到門口目送阿青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