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以手寫的郵政編碼若是不易判讀也很麻煩。我以前在大宮的郵局工作，經常收到寄往大阪的信。」

當時的掌權者是平宗盛，他有個愛妾名叫熊野。熊野的母親命在旦夕，熊野遂懇請平宗盛讓她返鄉探視，平宗盛不答應，反而帶她去賞花。憂心仲忡的熊野與盛開的鮮花形成了強烈對比。

「因為收件人不明。」

「咦？」

「那麼多啊。」

「是用機器分類吧。」

「當然。」

「寄到大阪的信卻送到大宮？」

「說到這裏，有件事想說給您聽：」我傾身向前。

世上還真是什麼人都有。寄出去的信也會返回來、丟進郵筒的信不見得被寄出去。此時，我靈光一閃。

「專家？」見我側首不解，他指向游紫先生。

游紫先生笑也不笑，一臉困擾地說：「據說超過兩百封。我想也差不多啦。」

「剛才……」大伙兒聊了開來，便紛紛開始移動，圓紫大師叫我過去。那個包廂只剩下我們倆和游紫先生，也許是刻意迴避。

「啊，原來如此。」

聽起來有點難度，此人必須有姐姐的身分證明。我的思路再度被困在迷宮中。

「是的，會這麼設計的人一定知道內情。如此一來，唯一的可能就是令姐的朋友大貫小姐。」

「信封的形狀當然講得出來，因為是公司信封嘛。公文的收件名稱只憑抄寫，或許不大確定，但是私信的收件人名稱一定知道。對方又穿著這家公司的制服read.99csw.com。若是這樣，情況會怎麼樣？」

「可是，她是怎麼辦到的？」

「另外，也會發生寄件人自己搞錯的情況。我有個朋友在春日部的郵局工作，當地的郵遞區號是344。結果有人把郵政編碼寫錯了，他常常收到寄往鴿谷的信件。」

游紫先生毫不在乎地說道：「只要到郵局說明投函地點、郵件形狀，然後證明你的確是那個寄件人就行了。不過，如果信件已經送到了收件人那邊的郵局，除了手續費還得酌收郵資。」

圓紫大師轉向我，說道：「怎麼樣？容我再補充一句，這件事，『偶然』應該佔了很大的比例。郵筒上標示著郵差收信的固定時間，可是大貫小姐也在上班，與其說她在收信時間等候，我想她應該站在看得到郵筒的地方，剛好郵差來了。於是，她就不由自主地走出去索回那封信，我認為這個推斷比較合乎現實。她就這樣拿到了票。接著，再以三木先生的名義寄給澤井小姐。」

「對。換言之，對方搬家了，或是收件人的地址沒寫清楚……。如果是郵政編碼或地址寫錯了會怎樣？」

後半句是問游紫先生。游紫先生露出遙想當年的表情說道：「如果地址寫錯了，那就有點麻煩。反之，萬一郵政編碼不對，只要地址是正確的，對方最後還是收得到——不過，郵局都是先按照郵政編碼分類，因此多少會耽誤一點時間：九-九-藏-書」

「不，應該不會。只不過，如果寫錯郵政編碼，信件會被轉來轉去，如果寫錯地址或收件人姓名，信件會被返回來。換言之，我想強調的是，就算信件投入郵筒，不見得會順利送到對方手上。」

「那樣的回答你還滿意嗎？」

大師說得太簡單，我當下愣住了。

「若是如此……」

「哦！」

游紫先生正經地點點頭。此時，圓紫大師說：「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令姐寄出一封信，可是對方沒收到。這可能是什麼狀況呢？首先，一般寄出的信有時候也會被退回。」

「為了收集郵戳。若是要求留局待領，即便是郵局代收也會蓋郵戳。他們就是想要那個東西。」

「請等一下。郵筒，等於是不可侵犯的聖域。就算想取回信件，也不可能走過去說一聲『給我』，人家就會乖乖說『好，給你』吧。」

「您曾經從事過郵務業嗎？」

「不由自主地」把信索回，「不由自主地」搞出一場惡意的鬧劇嗎？

游紫先生噘起下唇，一臉為難地說：「如果是我，應該會把信還給她。因為確實有人會站在郵筒旁，向郵差表示『改變主意，不想寄那封信了』，或『一次寄好幾封，好像裝錯信封了』。形狀、寄件人、收件人如果都說對了，我就會把信還給對方。從來沒出過問題。」

春日部和鴿谷都是大宮縣的市區：「鴿谷是……」

圓紫大師說：「唉，是人都會犯錯嘛。」九_九_藏_書

「一旦投入郵筒的信，還能取回嗎？」

圓紫大師一邊喝著攙水威士忌，一邊聆聽，我一說完他立刻表示：「原來如此，明白了。不過在我說出看法之前，就事論事，這裏正好有一位專家，我來介紹一下吧。」

「你忘啦，他在藏王表演過什麼餘興節目，你不妨回想一下。」

「在走廊遇到你的時候，你就一臉『逮到機會』的表情。」

我真的大吃一驚。

「這個嘛，首先我會核對信封的形狀和收件人名稱。」

「稍微聽過……」

我恍然大悟。

「當然可以。」

「哎呀！」大師既然有心理準備，我反而容易開口。我把姐姐的「事件」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啥？」

不過，圓紫大師臉上毫無難色，他飲了一口威士忌，像是要進入正題似地放下酒杯說：「那麼，我們來想想看：那個澤井小姐已坐在戲院的座位上，可見得她手上的確有票。那麼她是怎麼拿到的？我認為『以三木先生的名義寄給她』這個說法應該可信，否則如果是她捏造的也未免太奇怪了吧。針對這一點，假設是某人刻意想讓澤井小姐去戲院，一切就說得通了：三木先生沒來，兩個以為他會來的女人卻撞個正著。這種『惡意』的設計想必確實存在。」

「如果向郵局要求取回寄給三木先生的那封信，想必很麻煩。但如果在公司門口的郵筒，有個身穿公司制服、臉色鐵青的粉領族上前哭訴『我忘了把部分數據放進九*九*藏*書信封里』，或『我把私人信件也一併投郵，可是好像裝錯信封了』，那麼會變成怎麼樣？」

圓紫大師不動如山。我繼續說：「先不說別的，她怎麼讓郵局的人相信她就是寄件人。」

大叔忙著招呼幾個新手，圓紫大師正被其它人圍著發問。至於游紫先生，則是如影隨形地坐在圓紫大師身旁，不放過師父講的一字一句。

我們回到車站附近，走進入地下樓的一家酒館，大叔似乎對那家店很熟。

「您的意思是，我姐寫錯了地址？」

「我也這麼覺得。」我表現得異常激動。當然，那是因為落語令我聯想到三木先生未赴約的怪事。

白天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太太也一起出席，果然是個體態豐|滿的婦女。這位太太很中意我，不停嚷著「哇，好可愛」。他們夫妻沒有小孩，據說太太很想要一個女兒。

「334。就算地址寫得很詳細，如果郵政編碼寫成344，還是會先送到春日部。類似這種信你猜一天有幾封。」

「這個嘛……」

由此，話題轉變成符合國文系學長會聊的內容。

「至於《一溜煙》的情況，一般人大概不會想到那麼多。可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涸段子，對於那個老爺明明知情，卻讓一八繼續賣藝感到很不愉快。不過因為一八是藝人，那麼做也是理所當然的。」

「滿意。」

說著，圓紫大師看向那位專家。

「重點就在這裏。依照一般情況的確很難，但若是大貫小姐，就能輕易辦到九*九*藏*書。」

「是的：大宮的某區是330，而大阪的某區是530。如果沒寫清楚，很容易把3和5弄錯。」

我想起來了。游紫先生以前在藏王的落語表演會上，曾經請觀眾隨意說個郵政編碼，考他地名，或是由觀眾說出地名來考他郵政編碼。

那是無數謠曲中極為知名的一則，我記得三島的《近代能樂集》也有收錄，頂多是因為這樣才聽過。圓紫大師說：「《熊野》擺明了就是一個『不肯放行』的故事。」

「他們寄信時會要求留局待領。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信件十天之內無人領取，就會返回寄件人處。」

「有些寄件人從一開始就打算讓信件被退。」游紫先生這句話很奇妙。

「十封左右？」

我只能亂猜。

「被您這麼一說的確是。」

「幹嘛那樣做……」

「說到這裏，你知道謠曲《熊野》嗎？」

太不可思議了。

「很簡單，把投進郵筒的信拿回來。」

「令姐用公司信封寫了好幾封信吧。她把那些信一起丟進郵筒，即使看筆跡，也能一眼認出是同一批信。同一個寄件人一次寄了好幾封信，就像一片葉子藏在樹林中。寄件人是郵筒前的『公司』，或者也可以說是『公司的女職員』。」

圓紫大師說：「我就知道。」

「可是，這麼做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