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女同校的學校嗎？」

「對對。雖然都是業餘的，水平也就那麼回事，但擅長魔術的男生和會跳舞的女生還是會引來大家的關注。我們選的是唱歌，唱當時一個流行女子組合的一首歡樂的歌曲，還加了舞蹈。」

從剛進公司時起，同期的佳織就因膽大而頗為引人注目。她會不經過深思熟慮地把心裏想的事接二連三地說出口，因此一開始時我對她有些發怵。但大概是因為她的性格與我正相反，能夠彌補我缺少的部分，使我感到安心，所以在接觸的過程中，我漸漸對她產生了好感。現在除了我丈夫以外，她是能讓我隨心所欲地聊天的少數人之一。

正式表演結束后，其中一人來問我：「難道你不知道曲子換了的事嗎？」她看起來並非在裝傻，只是單純地對我表達驚訝和同情。

「就是勸告被人欺負的小孩要小心，不要被關進廁所里啊。」佳織搖了搖頭，一副對自己說出的話感到十分認同的樣子，「不過，昨天我才從男朋友那裡知道，原來不是這個意思。所謂討人嫌的孩子，其實更像是在說那些欺負人的孩子，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越是欺負人的孩子活得就越好』啊。」

「發表會？」

「小頭目嘛，愛扮成審判別人的角色。她們會在不知不覺間佔領這個位置，然後無論帥氣https://read.99csw.com還是老土，還是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都由她來評判。而且，這樣的孩子很擅於情報戰，只要一察覺到自己被討厭了，或是有其他同學的勢力要崛起了……」

我那時長得胖，動作遲緩。雖然體重很重，在班裡卻被輕視，每天都要為了不被注意和不被討厭而賠笑，和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快到晚上九點，公司里幾乎沒人了。我正在核對新商品的發布資料。就在這時，隔壁部門的佳織出現在我面前。她一臉對加班厭煩到了極點、打算找我聊天轉換心情的樣子。「在化妝品製造公司工作的我們卻因為連續加班而皮膚變差，這也太奇怪了吧？簡直像醫生不注意養生，長距離打擊者因為自打球而缺席比賽一樣啊。」

「真是個討人嫌的孩子啊。」

我搖了搖頭。「歌曲換了。舞步也自然跟著換了。我那時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手忙腳亂。」

「討人嫌的孩子？」

是那個中心人物在兩天前提出「換首歌吧」。當時我不在場，好像是因為課外班還是什麼原因。read.99csw.com總之，其他朋友在我不在時練習了別的曲子。

「我也在十多歲的時候被人欺負過。」和我同期進公司的佳織說道。

「怎麼回事？」佳織皺起了眉，「放錯歌了？」

「你怎麼知道？！」我大聲地說道。

聊到被人欺負的話題，是因為佳織說起了「討人嫌的孩子能成大器」這句諺語。她說最近跟男朋友聊天，才知道自己一直誤解了這句諺語的意思。「我一直以為討人嫌的孩子是指被欺負的孩子呢，聽上去很像不是嗎？然後，我還以為後半句是指上廁所呢。」

「班裡組成幾個小組，在全校活動上表演節目，比如講段落語什麼的。」

我的那位同學正是她說的這類人。當時我的一個朋友休假沒來上學，她卻說「她最近一味地依賴我，真是太煩人了」。她巧妙地讓這句話聽上去不像是在說別人的壞話，而像是傾訴自己的煩惱。她居然會用這種話來降低別人對那位沒來上學的女生的評價，使我感到驚訝不已。我暗想，她和那個女生明明整天很高興地聚在一read.99csw.com起，還叫彼此為「死黨」，竟然還會對對方抱有這種想法。

「是啊，是栃木縣一所升學率很高的學校。雖然大家都是高中生，已經沒什麼人會公開找碴兒了，但還是經常被人輕視。而且不走運的是，班裡女生的中心人物，就是剛才你說的那種人。」

「該說是批評好，還是評論好呢？她總會說『某某這次的髮型有些失敗啊』之類的話。因為她很懂時尚，所以像我這種人就只知道『嗯嗯』地附和。」

「因為聽起來像上大號？」我為這過時的說法而笑了出來。

我好不容易才將險些爆發的憤怒壓了下去。佳織她不知道真相，當然不能責怪她。

「那時候的我做不到啊。雖然心裏很亂，但我也沒去問她『你是故意找我碴兒嗎』，就更談不上責備她了。但是，我曾經聽見她笑著對別人說：『那個胖子在舞台上慌成一團，真是傑作啊。』」

「我不知道你這比喻算不算恰當。」

「那是肯定的啊。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怎麼看都是那個中心人物乾的。」

「還有樂隊演奏？」

「那，結衣你是怎麼被她刁難的？」佳織把手伸向前，好像一個拿著話筒正在做採訪的記者。

「對對，所以我還以為這句話是在說，被人欺負的小孩會被關進廁所里呢。」

「高中時的我比現在胖多了，已經嚴https://read.99csw.com重到……如果班裡有階級之分，那我就屬於最下等的那類。」

「什麼崛起，好像豪門權貴似的。」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最常見？」

那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威風凜凜，總是處於女生圈子的中心，話也很多。外表雖不是非常出眾，卻打扮得漂亮時髦。她還經常像評論家一樣批評同年級的學生。

「據說她曾經說過『我之後會告訴高木的』。啊，高木是我的舊姓。」

「那是最常見的模式啊。」

「真令人想哭啊。」

「嗚哇，那絕對是在說發表會的事啊，她絕對是故意的。真是太壞了，那個女人。這種人，就愛這樣給別人找麻煩，好讓自己沉浸在優越感里。」佳織怒不可遏地揮動著拳頭，彷彿現在就要穿越時空，回到十年前我的高中一樣。然而，當看到自己的手錶時，她突然說：「啊，數據計算應該已經結束了，那拜拜啦。」隨即興沖沖地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更令人想哭的事發生在發表會當天。當我走上舞台、調整呼吸，準備開始跳的時候，喇叭里傳出來的卻是一首陌生的歌曲。

「什麼承蒙邀請，你也太謙卑了。」佳織揶揄我。然而高中時的我確實一直拚命保持謙卑，縮在小團體的一角，想著「像我這樣的人居然能成為這個團體的一員，真是太幸運了」。

「能成ｒｅａd•9９cｓｗ•ｃom大器的人。」

「為了不拉大家的後腿，再加上會有家長來觀看，肥胖的我努力地練習了跳舞。」

「是那個討人嫌的孩子故意沒告訴你啊。嗚哇，太惡劣了。」

「畢竟承蒙她們的邀請，我也加入了那個小組啊。」

我聽后從產品上移開目光，並將手從滑鼠上鬆開，轉過身面向佳織，說：「我以前也被欺負過。」我無法抑制自己回想起痛苦的過去。這感覺就好像去試著觸碰並揭開本以為已經完全結痂的傷疤，覺得傷口應該已經愈合了，卻發現痛苦的傷口並沒有那麼容易愈合，甚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鮮活，同時為此感到驚訝不已，心想「都過了十年了，還沒好嗎」？

「我受到過各種欺負，其中比較嚴重的一次是在發表會的活動上。」我試著揭開最難以痊癒的那塊傷疤。

「都一樣、都一樣。」佳織一臉嫌麻煩的樣子，讓我覺得她很有權威，「這個時候，那孩子就會搶先發動情報攻勢。像是向大家傳播一些對那個新崛起的同學不利的謠言，或是營造一些繼續做她的同伴會有好處的氛圍之類的。」

「你沒去質問她嗎？沒去逼她說出來？」

「啊——結衣你也跳了嗎？」

「結衣啊，你看你長得好看，做事又認真，在高中時代會被欺負也是正常的。」

「剛才的哪種人？」

「要真是那樣，從這句諺語里能學到什麼啊？」